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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 他折回来,厉声警告道:“你们要找的姑娘跳河自尽了,你们现在无法同买家交差,老实听我的,我让你们多活两日,否则现在就送你们去见阎罗王。” 那俩人瑟瑟发抖,不敢有半点违逆。 霍松声解开他们的绳子,刚藏好,几个船员便走了进来。 “大高,你们找人怎么找了这么久?” 被叫做大高的船员就是尿裤子那位,他哆哆嗦嗦地往架子后面瞟,满脸紧张地说:“这儿没、没有,兴许在三楼。” “小婊子真会惹事儿,等老子逮到非得抽她一顿。” 几个人骂骂咧咧地往三楼去了,等人一走,霍松声和林霰从架子后面出来。 霍松声余怒未散,脸色冷得厉害,此刻若是有人敢触他的霉头一定遭殃。 林霰看向霍松声:“公子,你要插手此事吗?” 霍松声冷冷说道:“先生有话便说,不用拐弯抹角。” 林霰顿了一顿,说道:“将军此番不顾漠北战事,秘密返回长陵,是为了浸月公主的婚事吗?” 霍松声并不意外林霰猜出他的目的:“是又如何?” 林霰掩住唇,轻咳几声,才规诫般对霍松声说:“不管怎样,将军都是外男,您与浸月公主走得太近,并非好事。” “哦?”若说方才霍松声的脸色是冷,此刻却是连冷意也消失了,他气到极点时便是这样,有时还会发出令人胆寒的笑声。 林霰说:“浸月公主失去圣心多年,地位不比从前了。若牺牲她能保大历与回讫两国安稳,皇上何乐不为。” 霍松声听完这句便笑起来:“……何乐不为?” “将军战场杀敌英勇果决,为何要在这种小事上妇人之仁?” “小事?对,与先生的大事相比,我这些确实登不上台面。”霍松声笑得眼睛发红,犹如一头悬崖边挣扎的野兽,“但先生可知,浸月公主是我什么人?” 林霰抿起嘴唇,微侧过头,偏离了目光。 霍松声说:“她是我的姐姐,自幼护我长大。她也是我的嫂子,是我靖北少将军的发妻。先生要成大事,目中无人,心中无情,自然不能懂得,什么叫做同气连枝、皓如日月。” 林霰很急地吸了一口气。 霍松声没有注意到,继续说道:“我此生,最是厌烦机关算尽、玩弄权术的小人。先生,你最好不要把主意动到我的人头上,否则,漠北十万兵马,不日便会踏平中原。到时,你的春秋大梦便做不成了。” 第六章 林霰猛地看向霍松声。 霍松声面目冷静,眼底却尽是张狂。 林霰问他:“将军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几缕潮湿的发丝贴在脸上,显得霍松声很冷硬。 谁又知道这句话,十年里霍松声想过几回,又有几回放弃。 他咬紧牙关,侧脸的轮廓霎那间锋利起来:“有种你就去向皇上告我意图谋反。” 说完他不再理会林霰,兀自离开了货舱。 霍松声回到三层,正撞上船员搜查,大高见了他就害怕,抖得像筛子。 霍松声权当没看见,坐在床上脱衣服。 春信被船员动静闹醒半天了,见到霍松声就问:“主子,你去哪儿了,怎么都湿了?” 霍松声脱掉里衣,敞着的上身肌肉紧实,颜色漂亮。 他弯腰在行李中找衣服,林霰从门口经过,停顿一下。 春信没料到在这儿碰见林霰,惊讶道:“林先生?” 霍松声也不回头,背着林霰将里衣套上。 他的后背上有不少伤疤,是十年浴血奋战的见证。 船员搜寻一圈也没找到人,心知大事不妙,因而个个脸色阴沉。见林霰挡在道上,便气恼地推了他一把:“闪开!” 符尘此时刚巧从隔壁出来,见了这一幕,当即火上眉头:“喂!” 霍松声皱眉看了林霰一眼,那人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站在门边低低地咳。 这身子骨真是纸糊的。 那头符尘已经和人动起手来了,动静不小,惹得船舱里的人统统出来看热闹。 霍松声系好腰带,手中一块干爽的汗巾揉了揉头发。 他也站在了走道上,林霰见他过来便将手放下,也不咳了。 看着看着霍松声就发现了不对,这批船员显然和之前他们绑的那两个不是一个战斗力。 符尘的功夫霍松声是见过的,对上聆语楼的杀手尚且游刃有余,可现在打这些人却有些吃力。 林霰也沉下脸来:“看身手不是普通船员。” 他一说话,霍松声才觉出俩人站得很近。 林霰的声音原本很清润,可能因为刚刚咳了一阵,现在带了点哑,压低声音说话时尾调仿佛带了钩子。 霍松声捏了下自己的耳朵,离他远了点。 林霰微微一怔,再开口前清了清嗓子:“两种可能,一是杜隐丞的手下经过特训,或是这些人是由岸上的接头人安排的。” 霍松声仔细观察着对方的招式套路,觉得有几分眼熟。他眯起眼睛,说道:“应当不是杜隐丞的人。” 林霰没有说话,偏过头又咳了两声。 霍松声顺势也偏了头,正好抓住了一个关键动作。 “这些招式我很眼熟,像是皇室暗卫所出。”霍松声说。 林霰转了回来:“公子的意思是,宫中有人安排暗卫,负责向全国各地运送特殊货物。现今皇室暗卫由谁管辖,调拨由谁批复?” 霍松声沉吟片刻,说道:“暗卫归属东厂,一切调用皆由御笔朱批。” · 长陵·广垣宫 大历皇帝赵渊仰靠于龙榻之上,手里是内阁刚呈上来的奏章。 他身旁有一白发太监,一身棕红色官服,头戴黑色方顶网纱帽,正持一柄御用朱笔,恭敬侯在一侧。此人乃是司礼监掌印太监兼东厂提督,秦芳若。 赵渊将折子往案上一撂,秦芳若躬身拿起来,朱笔替皇帝勾了个“准”字。 案上还摞着一沓折子,赵渊皱眉看了看,取下腕上的佛珠在面上搓,一边问道:“浸月和亲一事,准备的怎么样了?” 秦芳若声音尖细,回道:“礼部早上才将和亲礼单送到司礼监,待奴婢看过后,再呈给陛下定夺。” “嗯。”赵渊合上眼,“杜隐丞那商船造的还顺利么?” “回陛下,都在计划内,预计明年开春完工。”秦芳若说到这里笑了笑,“明年陛下南巡定是可以坐上的。” 赵渊捏着佛珠指了指秦芳若,后者立刻迎上来:“陛下有何吩咐?” “我记得前两年杜隐丞还造了二十艘战船,除了试航时翻了五艘,剩下的都送去西海了。” “是的陛下。”秦芳若说,“前年西海战事紧张,确实送过战船。如今天下太平,那些船舶便搁浅在西海,已经闲置许久了。” 赵渊大手一挥:“都用上,当初造船一艘十万两白银,让杜隐丞想想办法,必须物尽其用。” “是,陛下。” 赵渊眼见着乏了,瓮声道:“去,叫长明来。” 秦芳若缓步退下:“是。” · 是夜,长陵城司南鉴烛火通明。 司南鉴建于长陵西南角丘山之上,高十二层,视野开阔,抬首可观星,俯首可瞰遍全城。 长风野望,司南鉴掌鉴使河长明手持星盘立于塔顶,他穿着深色斗篷,帽兜遮脸,腰间环佩被晚风吹起,发出叮当响声。 在他身后,满室烛光映上落星穹顶,点点星火连成诡异星象。 “长明。”脚步贴近,来人望着河长明手中星盘。 河长明生得一双极冷眉目,肤色极白,玉雕一般。闻言只侧了侧身,淡淡说道:“王爷。” 当朝三皇子宸王赵珩黑衣裹身从阴影中走出:“林霰明日便可抵达长陵。” 河长明收了星盘,面无表情走入室内。烛火颤动,周遭暗了一瞬又亮起来,河长明在案上取了剪刀,不紧不慢地剪着烛芯,道:“恭喜王爷,得偿所愿。” 赵珩缓步走来,面前是河长明纤瘦的背影。 “长明。”赵珩向河长明靠近,从后握住他手中的剪刀,“你若算错,本王不怪你。” 赵珩偏过头,那是一个非常近的距离。他细细看着河长明的侧脸,手抚上他僵硬的腰,咬耳道,“但你若错了,本王便杀了林霰。算错一个,杀一个。” · 此时满江之上,载着林霰与霍松声的货船朝着长陵缓缓行驶。 暗房之中,一群船员打扮的暗卫一个挨着一个,周围是死一般的沉寂。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问道:“上回出了岔子的人怎么样了?” 又过了片刻,有人回道:“死了。” 三层之上,霍松声倚在窗边。 雨夜不见星月,天空是墨色的沉。 江面风大,霍松声束发的飘带被风吹得高高扬起。 “春信。”霍松声问道,“如果你奉命运送军饷去塞北,中途天降大雨,军饷全部受潮,该当如何?” 春信刚刚换下一根火烛,答说:“回长陵请罪。” “回长陵死路一条,你还回去吗?” 春信顿了顿:“军饷失于我手,愧对塞北将士,愧对君恩,不死难以谢罪。” 霍松声转过头:“若你不想死呢?” 春信不明白:“将军所谓何意?” 货船突然剧烈晃动一下,停了下来。 霍松声面色一变,夺门而出。 按照之前那两个船员的说法,一旦货物有异,他们这些送货的必死无疑。如若他们之中有人不甘就此赴死,最好的办法—— 制造沉船事故,让这艘船上的所有人命丧江中,假死脱困! “林霰!” 霍松声推开隔壁房门,船身再次剧烈晃动起来,屋内桌椅物件尽数倒下,是船在向一侧倾斜! 船骤然停下时林霰正在喝药,他刚放下碗要出门查看,霍松声便闯了进来。 紧接着船便开始歪斜,他没站稳,整个人往前一摔,被霍松声拦腰搂住。 霍松声被冲力顶在了围栏上,按着林霰的腰:“站好,船要沉了。” 林霰点点头,抓住旁边的杆子。 符尘和春信一人扒着一个门框,一齐嚷嚷:“什么情况!” 霍松声朝江水中看了一眼,深秋雨夜,江水寒凉,那帮人即便弃船逃走,恐怕也是九死一生。 货船倾倒的速度非常快,旁边房间的百姓有支撑不住的,已经掉落江中。 “公子,眼下只有弃船一个法子了。”林霰指了下船舱外的门框,“这个可以用。” 霍松声看了眼春信,对林霰说:“帮个忙。” 林霰会意,在霍松声用力的同时,推了他一把。 霍松声站到了过道另一侧,与春信合力卸下一个门框。 符尘见状也返回房间,拆了个桌板备用。 霍松声滑到林霰身边:“一会你先下去。” 天还在下雨,没有遮挡,林霰很难睁开眼睛,他说:“公子先走。” 霍松声看了眼周围,还有许多普通人在挣扎求生,他不能坐视不理。 霍松声将那木制门框丢下江水,手卡住林霰细瘦的腰,对他笑了笑:“怎么,先生不想活么?” 林霰的面庞在夜色中格外苍白,他抓住霍松声:“林某贱命一条,将军……” 他话还没有说完,霍松声直接单臂将他丢了下去。 “扑通——”一声,符尘紧随其后跳入江中。 “霍松声!”林霰冒出水面,趴在那门框上。 “敢唤本将的名字,看来是真不想活了啊。”霍松声勾着唇角,竟朝他吹了个流氓口哨,“先生别忘了,你是要成大事的人。” 语毕,霍松声的身影消失在围栏之上。 林霰长发滴水,清冷寡欲的脸似乎有一瞬间的扭曲。 他浮在木框上往船头游去,那里是暗房所在的位置。 暗卫弃船逃走,一定不会管那些特殊货物的死活。 “先生!”符尘跟在他身后,“江水太冷了,您的身子撑不住的,别管了!” 林霰颤抖着喘气,说道:“我记得船头会放置一艘小船,符尘,你去找来。” 符尘听命行事。 暗夜无光,让一切行动都变得十分困难。 就在符尘去找船的同时,霍松声与春信联手,已经将三层其他被困百姓解救出来。 林霰四肢快要冻僵,寒气顺着五脏六腑侵袭而上。 他坐上符尘找来的船,在船头找到了三个幸存者。 都是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又冷又怕,却忍着没哭。 船只太小,至多只能坐两个人,三个小姑娘挤一挤也不是难事。 林霰泡在水里,推着小船向前游。 霍松声下水之后便四处寻找林霰的身影,他找到了林霰先前趴伏的门框,上面却没有人。 一种不好的念头油然而生。 霍松声一双剑眉紧紧揪着。 “主子,有渔船!” 这是雨夜里绝佳的好消息,霍松声用手指吹起响亮的瞭哨:“保护大家上船!” 符尘听见声音朝后方看:“先生!是渔船!” 可等他再回头,扶着船沿的人已经不见踪影。 “先生——!” 霍松声猝然转身,在雨幕中看到了惊慌失措的符尘。 他立刻潜入水中,茫茫江水暗无边际,霍松声从衣服里侧拿出佩剑。 那剑柄上坠着一枚霜花玉佩,此时正在黑暗中散发出冷然的光。 白天的时候,他没救上来那个寻死的姑娘。 现下这个浑身上下都是心眼的林霰,理智告诉霍松声,不该救,行动却先一步出发。 霍松声心想,若能找到,便是林霰命大,若是找不到,那就是林霰的命。 水面隔绝了许多声音。 霜花玉佩在水下愈来愈亮。 一道幽幽白影出现在霍松声的视线之下。 霍松声眼尾一跳,不知为何,想到了十年前溯望原上连绵千里的雪。 那天实在是冷,冷透了,似乎连血液里都是冰碴子。 霍松声就跪坐在冰天雪地里,手中是一面碎裂的铜镜。 铜镜被箭矢穿透,边沿带血。 若是有人将铜镜置于心口,自然也被一箭穿心。 霍松声在冰冷的江水中捞住林霰,无意中,手触到他的心口,感受到薄弱无力的心跳。 他托住林霰的脖颈浮上水面,那截脆弱的脖子雪一样白,这次霍松声没敢用力。 渔夫丢下绳索,霍松声将绳子缠在林霰身上,然后搂着他,俩人被几个壮汉一起拉了上去。 “林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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