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而他此前?谋害东方嘉树和魏青杨也没有留下任何踪迹,更?见此人十分缜密,且——” 说至此,姜离忽地微愣,她定定看着掌心躺着的一小片白骨,那白骨一端碎裂,另一端的断口却十分整齐,很快,她又在桌角那片碎骨之中找寻,没多时,捻起一块儿?碎骨,将两快骨头放在眼前?比对起来?。 怀夕凑过?来?看,“这两块骨头怎么了?” 姜离迟疑道,“看这模样?,很像是?头骨——” 怀夕纳闷,“头骨怎么了?” 姜离看着那两片头骨道:“浴房的灶孔不小,死?者的人头应能塞入,但看这断口,明显凶手?连死?者人头都劈分过?,人头骨t?极硬,这可不简单。” 姜离语气平平地说这话,直令怀夕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她无奈道:“可能是?为了泄愤呢?又或者害怕大火烧不化?呢?姑娘,您能别这般稀松平常吗?这可是?人头,人头骨啊,奴婢汗毛都立起来?了。” 姜离想了想,只觉“烧不化?”有些?道理,遂放下两片碎骨,又看起别的骨渣来?,如此前?后查验了大半个时辰,只等阴云散去,天边一抹金辉漏出,她方才直起发酸的腰身,“奇怪了……” “姑娘可在?该用早膳了姑娘——” 姜离还待再?验,张穗儿?的声音却在外堂响了起来?,姜离只好拍拍手?,“先去用膳。” 待到前?堂,张穗儿?道:“姑娘回?幽篁馆,早膳马上送来?。” 姜离闻言忙道,“不必去幽篁馆,去膳堂便是?,方便。” 张穗儿?见状只好作罢,几人便一起往厨房院行去,刚走到半路,便见葛宏带着贺炳志几人把留在校场的箱笼搬了回?来?,正往学?舍一楼最北面的屋子安放,江麒最为瘦弱,只抱着遮雨防水的油布走在最后—— 姜离忽然想起一事,上前?去道:“葛教头?” 葛宏闻声回?头,“薛姑娘?” 姜离看着江麒手?中油布,问道:“前?日?袁焱出事之时,葛教头说少了一块儿?油布,那油布去了何处?” 葛宏叹道:“也不知是?我?记错了还是?怎么了,本来?有六大块儿?,那天晚上用的时候只剩下了五大块儿?,那一块儿?谁也不知去了何处。” 姜离不禁道:“油布放在何处?” 葛宏道:“放在厨房后面的杂物房里的,江麒,交给我?罢,你们去用早膳。” 葛宏接过?江麒手?中油布,待几个学?子先走一步后才往厨房院去,姜离与他一路同行,等到了院门口,便见十安几人正在给厨房众人比对脚印。 因刚比了龚嫂的,她一脸惶恐道:“这可不管我?的事啊,我?昨天晚上用罐子打水,来?回?跑了好几趟呢,他们都看到的——” 一旁云嫂也更?为惶恐,道:“我?昨夜也是?一起的,来?来?回?回?跑了□□趟呢,这脚印虽相差无几,可真的不是?我?……” 龚叔见状赞同道:“是?啊是?啊,我?和老齐是?打水的,她们都在帮忙,没有谁离开太久过?,救火都来?不及,哪有功夫害人呢?” 九思安抚道:“你们不必害怕,这只是?按照惯例比对,有人证便无嫌疑。” 如此一说,龚嫂几人才松了口气,这时裴晏大步从厨房中出来?,问道:“昨日?查问时,龚叔说年后买回?来?的柴刀共有五把,可适才齐先生说买回?来?的柴刀共有六把,龚叔,你来?与齐先生对一对,看看到底出了什么岔子?” 龚叔闻言面色一变,“怎会如此?” 姜离闻言挑了挑眉,与葛宏一道往厨房之后走去,刚进厨房,葛宏望着锅灶上剩下的早膳道:“终于做到辣灌肺了,可得?给我?留一碗烫的!” 龚嫂忙道:“葛教头放心,少不了你的!” 姜离自锅灶上一扫而过?,穿过?厨房后门进了东面的小院,便见齐济昌和方青晔都站在杂物房外,齐济昌手?中拿着一份账单道:“老龚,你来?看,年后采买的账单在此,这上面清清楚楚写着柴刀六把,怎可能是?五把?” 龚叔拧眉近前?,“不可能啊,当时搬来?时我?数过?就?是?五把,不可能有错,如今才两月过?去,新的旧的都在屋子里,我?昨日?还清点过?!” 齐济昌无奈,“可这账目不会错,银钱也都花出去了,总不是?我?自己昧了银钱……” 二人核对不上数目,齐济昌一把年纪,面上一时青白交加。 方青晔无奈道:“每年出了正月十五,书院便要下山采买一整年的用度,这些?杂物更?是?一次买个够,当初是?齐先生下山采买,回?来?的时候拉了五大牛车上山,卸货之时这些?东西?没有核对清楚,但齐先生做账素来?仔细,不可能有错,厨房这边,也极少出岔子,如今这对不上,只怕……” “只怕在卸货时,新买的柴刀便失窃了。” 裴晏下了论断,在场之人皆是?一惊,裴晏又看向学?舍方向,“凶手?谋划已久,提前?藏下凶器也极有可能,付怀瑾是?被分尸,可至今没有找到分尸的凶器,这本就?古怪,行了,继续核对今日?的线索——” 姜离心间微沉,见大理寺诸人还要忙碌,便自顾自去饭堂用膳。 一进膳堂,便见贺炳志四人坐在一起,江麒和陶景华二人看着眼前?的灌肺汤都是?一副食不下咽之状,再?看向不远处,学?子们三两落座,皆是?满脸恹恹之态。 张穗儿?为姜离和怀夕捧来?早膳,又低声道:“自从大家知道付怀瑾的尸体是?在浴房锅灶之中烧的,这两日?厨房的饭菜总是?剩下不少。” 话虽如此,张穗儿?和姜离二人坐在一起,却是?利落地用起汤食来?,怀夕见他一个小孩子半点不忌讳,称奇道:“你不觉害怕?” 张穗儿?吸溜一口热汤道:“姑娘有所不知,这灌肺汤是?西?南一带的早膳,辛辣温补,滋味极足,老先生那里的饮食因在病中,日?日?都十分清淡,我?就?念着这一口呢。” 怀夕不禁道:“书院的早膳倒是?丰足。” 张穗儿?道:“这是?老先生的意思,说书院的学?子南北皆有,得?顾全众人口味,因此龚嫂她们费了不少功夫学?做菜呢。” 姜离不怕辛辣,但如今案子沉沉压在她心头,她用膳的兴致也不高,利落用了半碗汤食之后,姜离先往林牧之厢房而去。 到了林牧之住处,他正痛得?满头冷汗,姜离为他请脉,又查看了断腿伤势,安抚道:“如今没有别的法子止痛,林先生只能忍耐一二。” 林牧之哑声道:“在下能捡回?一条性命已是?拜姑娘之恩,在下知足。” 姜离一默道:“我?来?是?想问问林先生,当初范长佑出事之时,他身上可还有别的印痕?亦或者,他身上可有特殊的骨伤?” 林牧之有些?不解,“印痕?彼时他面上被刻字,尸体发现之上,面目腐败肿胀,几乎认不出人形,眼睛也伤的极重,至于骨伤,只有双腿——” 说到腿伤,林牧之不由往床尾看了一眼,随即惨笑道:“这也算是?我?的报应了。” 姜离又道:“你见过?范长佑的叔父,他是?哪里人?模样?如何?” “他们一大家子,老家都在麟州长松县,是?麟州最偏院的一处小县,他叔父是?麟州城一户富足人家的车夫,面色古铜,生得?一副老实皮相,身量不高却十分强壮,见到我?时哈着腰,十分有礼,我?、我?是?想不到他行凶的模样?的——” 听见此言,姜离忍不住道:“那林先生可会想到他们会来?找你复仇?” 林牧之涩然愣住,似不知如何答话,姜离便又问:“关于范长佑的父亲,他当年当真没说过?更?多的事?先生再?仔细想想?” 林牧之蹙眉道:“真没说过?,我?问时,说他的父母亲把他教养的这样?好,他们一定是?极有智慧之人,范长佑先是?肯定,后又欲言又止,似有何难言之隐。末了,只说他母亲这些?年在家中务农十分辛苦,早年间还去河滩上帮人背砂土,他说他她母亲身量不高,干了几年重活身上伤病不少,已卧床多年,又说他父亲也只是?其貌不扬的普通人,但他们二人爱子心切,不辞辛劳供他进学?,别的真再?未说过?什么,我?见他色难,想到他出身普通便未再?多问。” 姜离不禁道:“难道他会因为父母是?普通百姓而自惭形秽?” 林牧之连忙道:“不,他不是?这样?的人,书院内的学?子们多有攀比,但他从来?简朴,连我?赠与的碎银也不要,但、但他尚且年少,多少自尊心强——” 见林牧之为范长佑开解,姜离心底滋味也复杂起来?,他尚且痛得?厉害,姜离也不再?多言,随即告辞离去。 - 待出德音楼,怀夕轻声道:“真是?可惜了,当初林先生也难护范长佑,他死?后也没人给他说个公道话,不然也没有如今的事了。” 林牧之身份也不高,姜离一时不知是?否应该苛责,三人一路往北,过?听泉轩返回?大讲堂,刚走上前?廊,却听见学?舍楼上爆发出一声惊呼。 三人一愣,张穗儿?趴在栏杆上往学?舍看,“是?虞公子和薛公子——” 一听虞梓谦和薛湛都在,姜t?离也往前?走了两步,便见五六人挤在二楼外廊上,虞梓谦高高站在木桌上,正拿了长竹竿往屋檐之下捣弄,地上几人喊叫不停,姜离依稀听到了“中毒”二字。 她秀眉微扬往学?舍方向来?,到了楼下,便听楼上语声更?甚。 “死?了更?好,有什么好查问的——” “这东西?不知偷吃了什么,好端端死?了,你能放心?万一偷吃了你们谁的点心,你们的点心又被下了毒呢?” “少胡说了!我?们和付怀瑾他们可不同!” “多事之秋,莫要胡言。” 几人正说着,姜离快步上了二楼,见几人聚在一起,问道:“出了何事?” 此声一出,几人忙转过?身来?,见是?她来?了,薛湛一脸嫌恶道:“阿姐,没什么,就?是?一只死?老鼠罢了,适才我?们闻到这附近有臭味,四处看了半晌,发现是?在这屋檐上,就?在这檐椽和坐斗缝里卡着,是?只老鼠,死?了应该有几日?了,都发臭了。” 这是?在二楼北面廊道,薛湛指的缝隙,正在虞梓谦房门上首,他东面住着薛湛,西?面则是?袁焱的房间,几人脚边廊道上,正躺着一只巴掌大的棕黑老鼠,那老鼠口鼻处已开腐烂,离了三尺远,连姜离都闻到一股子臭味。 虞梓谦有些?不好意思,“薛姑娘不必管,我?们处置了就?行了,这顶板上放过?鼠药,只怕是?吃了鼠药而亡,月前?我?们便遇见过?这类事。” 姜离不退反近前?,仔细往那死?老鼠身上看去,忽见其长耳毛发之上沾了一抹棕褐色之物,若是?别的污渍倒也罢了,那污渍虽是?干结,却又透着亮光,令姜离觉得?古怪。 她不禁蹲下身来?,又掏出丝帕往那死?鼠耳朵上拈去—— “阿姐,你做什么!” 几位贵公子倒吸一口凉气,薛湛惊讶之后,更?是?一脸嫌弃地后退半步,“阿姐你,这等腌物你也……” 其他人面面相觑,看着姜离的背影,表情也纷呈起来?。 虞梓谦犹豫一瞬问:“薛姑娘可是?觉得?哪里不对?” 姜离已将那污渍捻弄下来?,见丝帕上除了污渍还沁出了一抹油光,她眉头顿时拧紧,再?仔细嗅了嗅那污物,她愈发觉得?怪异,便看向几人道,“谁房中有净水?” 其他人犹豫不语,虞梓谦立刻道:“我?房中有。” “请虞公子倒小半盏来?——” 姜离话落,虞梓谦立刻进屋,不多时捧着个茶碗走了出来?,这是?一方白瓷茶盏,里头正盛着少许清水,姜离见之迟疑道:“这之后公子的茶碗只怕不能饮茶了。” 虞梓谦忙道:“不碍事,姑娘请用便是?。” 姜离见状,小心翼翼地将丝帕上的污物放入了茶碗之中,那污物芝麻粒大小,等落入清水之中,水上立刻飘起了一丝油花。 姜离眉头越皱越紧,薛湛看看身边几人,面上挂不住道:“阿姐这到底是?在做什么?他们说你在帮裴少卿验尸,难不成死?鼠你也要验?” 姜离正为这污渍结块发愁,未想到薛湛如此多嘴,她眉梢一竖,面无表情看向薛湛,薛湛被她神色一慑,结巴道:“我?、我?是?说此物不洁……” 姜离一边盯着薛湛,一边轻摇茶盏,不多时,那块儿?污渍被水泡开,其中一小片儿?棕褐色薄皮也随之舒展开来?,虽只有针头大小,但其上棕色与褐色的纹路却十分分明。 姜离定睛细看着,越看面色越是?黑沉,很快,她抬头看向发现死?鼠之地,不多时,又看向虞梓谦门头,众人见状纷纷退开两步,便见她又看向袁焱门头。 她视线来?回?片刻,又疾步往袁焱房中走去,守着的武卫不阻挡她,却将薛湛等人拦了住,不得?已,薛湛等人只能挤在门外看她。 便见姜离进屋后,直奔书案与柜头上的几盏油灯,还未等众人看明白她在做什么,便听她凛声道:“快,去请裴少卿来?——” 第161章 放血死法 二更合一 裴晏和宁珏匆匆赶来时, 薛湛几人?还聚在房门之外,他扫过地上的死鼠,大?步进门问道, “发现了什么?” 姜离正盯着眼前三?盏油灯出神, 闻言道:“适才?薛湛他们在门外的房檐缝隙之中发现了一只死鼠, 我来看时, 见那死鼠身上沾了些污渍,还有?些油星, 我将那污渍除下用水化开, 便得了此?物——” 她拿过白?瓷茶盏, 便见污渍泡开, 针头大?的薄皮愈发明显。 裴晏拧眉道:“这是何物?” “如果没猜错的话,那点儿薄皮是蓖麻籽皮。” 姜离语声发沉, 不等二人?发问,她又道:“生蓖麻籽常被用在麻沸散和迷香之中, 用后会使人?昏昏欲睡, 意识不清, 蓖麻整株都有?剧毒, 尤其汁液与生果实, 通常蓖麻籽要炒熟方可入药——” 姜离答话完,又看向门外地上的死老鼠,“这死老鼠至少死了三?四日,尸体已经开始腐烂发臭, 他身上的油星, 当?是灯油,而灯油之中多?半混入了生蓖麻籽制成的汁液,这才?中了毒。” 她又指向门口, “死鼠尸体在隔壁虞公子和薛湛门头之间,但未听说他们这几日有?何时昏昏欲睡过,反倒是袁焱的证词令我想起一处古怪。” 裴晏认真地望着姜离,姜离定声道:“若我没记错的话,二十八那天晚上袁焱在雷雨之后没多?久先是被吵醒,吵醒后拥着锦被辗转反侧了片刻,后来他说不知怎么就睡着了,当?是太困了,但假如并?非他太困,而是灯油中被下了毒呢?当?日其他学子,几乎没有?一觉到天亮的,唯独他再未醒来,他虽说迷迷糊糊了一阵,可若是中了蓖麻籽之毒,便尤其会意识恍惚不分梦醒……” 裴晏盯着油灯,“灯油下毒,他屋内有?三?盏油灯,两盏在书案,一盏在床头,如今可能发现灯盏上的蓖麻籽痕迹?” 姜离沉沉摇头,“我检查过了,没有?痕迹,当?日的灯油已经燃烬,灯油换新之后,那毒物便几乎不剩了——” “那毒物是下在哪里呢?”宁珏迷惑起来,“若下在书案灯盏之中,他夜里温书时,岂不是刚点了灯就要昏昏欲睡?” 姜离颔首,“不错,因此?极可能是下在床头的灯盏之中。” 宁珏若有?所思,“下在床头灯盏里,那必定是与他关系亲近之人?才?有?机会了。” 裴晏盯着屋内布局道:“凶手早已做好了二十八日夜里杀人?的打?算,便提前下了毒,让最可能听见动?静的袁焱陷入昏睡,但即便如此?,他将付怀瑾带出学舍还是动?静不小,仍难保证其他人?毫无所觉——” 姜离颔首,“不错,凶手还有?别的手法我们尚未破解。” 裴晏这时道:“昨夜的名单我们已经核查完了,在厨房这一侧打?水救火的有?三?十人?,对?比脚印后,有?九人?的脚印与竹林里留下的十分相似,这其中也包括龚嫂和云嫂,此?外还有?药房的何叔和北门的门夫汪大?成,学生之中有?五人?,其中便有?胡修文和柳元嘉,他们之中,并?无能开三?石弓之人?——” 姜离眉头紧皱起来,“怎会如此??” 裴晏道:“事到如今,只有?一种?可能,书院内的凶手奈何合伙作案,开弓凿石之人?,与昨夜以木笛引开林牧之之人?并?非同一人?,此?二人?隐藏在书院之中,互相配合,如此?来扰乱我们的视线。” 宁珏立刻道:“说不定还有?三?个人?!” 姜离摇头,“付宗源和林牧之都见过范长佑的叔父,不可能是他来,极有?可能,是范长佑的父亲和堂兄——” 说至此?姜离又看向裴晏,道:“东方嘉树二人?的案子就一点儿线索也无?” 凶手为同一人?,那此?前两命案的线索也当?能在此?案通用。 裴晏略作回忆道:“东方嘉树是在半路被劫走,尸体于三?日之后被发现,案发现场和被劫走的路上都无明显线索,当?地官府查了两月,唯一的疑点,是在案发前半月,书院所在的街上来了一对?母子做买卖,案发之后,那对?母子消逝无踪了——” 微微一顿,他又道:“魏青杨死在自家的猎场之中,当?时正处深秋多?雨之时,山上的痕迹被冲散,也无明显线索,官府走访附近山上山下的农户,说是在事发前几日,曾看到有?上山打?猎的猎户和上山挖草药的少年,但那山上药草飞禽丰足,这样的人?不少,官府走访了两个月,也没有?找到更多?的目击人?证。” “母子?”宁珏咂舌,“范长佑的堂兄都多大t?了,怎会有?母子?还有?那猎户之类的说法更是没有?指向性,当地衙门真不知怎么办案的!” 裴晏颔首道:“正因如此?,那两桩命案皆成了悬案。” 见姜离愁眉不展,裴晏道:“既有?二人?行凶,那昨夜得出的名单之中必有其同伙,眼下还是按照名单继续核查,如今又得了灯盏的线索,仍从找二十八那日的目击者入手。” 姜离颔首,“那蓖麻籽之毒,我去药房走一趟。” 裴晏应好,先命人?查问隔壁的虞梓谦几人?,姜离则看一眼几盏油灯转身走了出来。 她一边走一边看头顶房檐,见斗拱飞椽交杂错落,再想到虞梓谦说的,此?前也有?死鼠出现,不由怀疑这高阔屋顶中只怕还藏有?别的死老鼠,一时心生膈应,加快脚步下了楼,又直奔药房而去。 - “蓖麻籽?”何叔闻言有?些意外,“姑娘找这个做什么?此?物后山西坡之下长了不少呢,我每年都采好些回来——” 何叔说着拉开抽屉拿出一包炒熟的蓖麻籽,“姑娘请看。” 姜离莞然,“那您这里可有?生的蓖麻籽?” 何叔笑起来,“那自然没有?的,野蓖麻如今刚开始结果,还未成熟呢,至少得等下个月才?能采摘,何况生的有?毒,但凡懂些药理的都知道。” 姜离心中了然,只好先告辞离开药房。 出得药房院门,怀夕也发愁道:“姑娘,那一定是凶手自己采摘的了?” 姜离颔首,“他连那山洞都发现了,自——” 话音刚落,便见青石砖小道上,云嫂和龚嫂迎面走了过来,瞧见姜离二人?皆是一愣,龚嫂性情热忱些,连忙笑道:“姑娘怎么在此??” 姜离道:“去见何叔问了些事情,你们这是——” 龚嫂看一眼云嫂,叹道:“姑娘有?所不知,我和云嫂一身的老毛病了,我是膝盖痛,云嫂是腰痛,昨夜不是救火吗?我二人?端着木盆罐子来回跑了好几趟,今日起来,我这膝头便痛得针扎一般,云嫂是腰痛的直不起来,这不,早膳收拾妥当?了,我们来老何这里要点儿草药膏贴贴——” 龚嫂说着,右腿以一个不自然的姿势虚弯着,云嫂则佝偻着背脊,显然二人?皆是痛极,姜离见状便道:“你们若是不嫌弃,我给?你们瞧瞧?” 龚嫂大?喜过往,“当?真?那可真是麻烦姑娘了!都说姑娘是长安城名医,若得姑娘看,那可真是我们的福分。” 云嫂面上赔着笑,也连忙应是。 姜离便转身再回药房,何叔听闻来由也不禁十分感?激,“她们都是老毛病了,我就是个半吊子土大?夫,那些药膏都是学别人?的方子,自比不上姑娘。” 药房内有?张坐榻,姜离请二人?落座,请脉之后,先后为二人?检查膝盖与腰,一看之下,果然都是陈年病根,她又问何叔借来银针,各自扎了数针之后,又找来笔墨重新写方子,“龚嫂膝盖关节已有?红肿,扪之有?热感?,压痛明显,当?是皮下结节,又观舌质红润,苔黄稍腻,脉滑数,当?是风热痹,治以疏风清热,利湿除痹——” 姜离一边说一边写方子,很快便有?十味药材跃然纸上。 可待检查之时,她又看着其中一味药皱起眉头,稍作思忖改了一改,“这味‘威灵仙’不易得,替换成桑枝三?钱,凉水煎服,每日一次,服药七日之后关节去肿,疼痛减轻,半月之后当?可痊愈个七八分,七八分还不够,最好去苍术加黄柏五钱,继续服用,当?可保你两年之内不再犯。” 龚嫂感?激不已,“太好了,我这膝盖每月都要发作两次,到了冬日更是难熬,若真能两年不发,那姑娘可谓是我再世恩人?!” 龚嫂拿着方子不住道谢,姜离又取来一张纸给?云嫂写方子,“云嫂腰痛多?半已有?十年以上,属气血留滞,经络受阻,肝肾不足;我治以活血通络,调补肝肾。” 她写下四味药材,又道:“用‘地龙散’的方子稍作调整,加麻黄,黄柏,元胡与乌药,水煎服,每日一次,需在用膳之前服下。” 云嫂应好,姜离想了想接着道:“你的病灶严重,长此?以往,只怕要卧病在床了,除了服用的汤液之外我再开两道敷药方,你择其一用。” 她如此?周到,云嫂也感?激道:“有?劳姑娘了,姑娘真是菩萨心肠。” 姜离取来新纸,“这第?一方,取当?归、防风、牛膝、桂枝、赤芍、羌活、五加皮、威灵仙与艾叶,将所有?药材装入布袋,以水煎煮,温热后直接将布袋敷于患处,每日一次。第?二方,取吴茱萸、黑附子、肉桂、干姜、川穹、苍术、独活、羌活、威灵仙、土元、全虫、红花、皂角,研成细末,用生姜汁或酒调成膏状①,敷于患处——” 方子写完,姜离蹙眉道:“这里头几味药都不易得,但你的病根太重,非得用不可,何叔,你这里,威灵仙、红花、全虫可足?” 何叔一听道:“全虫不多?,威灵仙与红花都没了。” 姜离一时头疼起来,“那只能换秦艽、海风藤与赤芍了,效用会减些,但只要日日贴敷,也会好上大?半,莫怕麻烦便是。” 云嫂哪里会怕麻烦,接过药方后几乎对?姜离感?恩戴德。 看完了病,姜离便先告辞一步出来,可待出了院子,她脚步又是微滞,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怀夕迷惑道:“怎么了姑娘?” 姜离感?叹道:“奇了,她们二人?的方子都得用威灵仙。” 见怀夕不解,姜离只得将当?年为裴晏疗伤之事道来,怀夕听得惊讶,“意思那山崖之上生得有?威灵仙?那如今去采可来得及吗?” 姜离摇头,“山崖下太险,若只缺那一味药去冒险尚且值得,如今缺的多?,用药配伍上便不讲求那一味药了,当?年裴晏是非那一味药不可。” 怀夕了然,也只好作罢。 - 姜离有?心验骨,便又回了讲堂之中,然而百多?块骸骨查验完,她心底疑问仍是未解,苦恼片刻后,她出讲堂往浴房而去—— 自发现付怀瑾的尸骨在浴房灶膛之中焚烧,这两日浴房外皆有?武卫守着,姜离进门后,先看了一眼锅灶上方的腊肉,紧接着,她又蹲下身子往灶膛中看。 为了刨出所有?尸骨,五口大?灶的灶膛已被挖的干干净净,便见那灶膛口半尺见方,灶膛内中空更是不小,姜离愈发奇怪,“这样大?的灶孔,头颅、胸腹这些地方皆可送入,虽有?可能烧不尽,可分尸的时间越长,越容易露出破绽,书院内四处皆有?人?,凶手是怎样的心态一点点把尸体分碎?” 怀夕道:“若是两人?一起合伙分尸,岂不简单?” “可丢失的柴刀只有?一把。” 姜离自顾自说完,忽然一愣道:“那柴刀是在正月末丢失的……” 她忽然起身出浴房,目光直直落在学舍一楼闹过虫害的屋子,“虫害是在正月,柴刀也是在正月,凶手从那时开始,便为谋害人?做准备,而他们做了这么多?,很明显针对?的便是付怀瑾和袁焱,他们……” “龚叔!能否给?我点一支火把!再给?我一些火炭灰!” 姜离正在廊下喃喃自语,忽然,西面厨房院内响起了胡修文的苦喊声,姜离眉头一动?快步前去,问道:“胡公子?要火把做什么?” 胡修文见是姜离来,连忙拱手做礼,“薛姑娘,让姑娘笑话了,是我们那茅房,那茅房里这几日蚊虫腐虫极多?,如今去茅厕好似渡劫,真是有?伤斯文——” 说这些腌臜之事,胡修文自己先不好意思起来,姜离听得奇怪,“蚊虫腐虫?这几日下了雨,天气也不热,怎么会忽然多?出蚊虫腐虫?” 胡修文纳闷道:“我也不明白?啊,是最南面那间,那间地上本就潮湿,大?家都不爱去,除非人?实在太多?,我也多?日未去了,适才?一进差点呕出来。” 龚叔这时从厨房内拿出了个火把,又道:“火炭灰我来拿,我与你同去——” 姜离这时问:“那蚊虫之中,可有?墨蚊?” 胡修文摇头,“没有?的,书院里闹过虫害,我知道那毒虫的厉害,茅房里的就是常见的蚊蝇,只是实在太多?,得灭一灭了。” 胡修文说着接过火把,姜离犹豫一瞬,“我与你同去。” 胡修文一愕,“姑娘,那地方——” 书院南侧如今有?茅房九间,皆单独开门,平日里堪堪够用,即便如此?,那地方脏污恶臭,哪里是薛氏大?小姐能去的? 胡修文欲言又止,姜离一笑道:“无碍,我是医家,什么都见过。” 胡修文一脸纳闷,但t?见姜离心意已决,便只好在前带路,二人?出了厨房院一路往南行,很快便到了茅房之外,书院的茅房前后虽也是花木幽竹环绕,可到底是腌物处,刚近前便有?臭味儿袭来,而越往南走臭味儿越甚。 “就是这一间了,这边潮湿,本也多?蚊虫,大?家都不爱来,适才?我来时便见里头蚊虫要翻天了,那粪沼里头更是难以直视,姑娘,你——” 胡修文自己想想都要吐,更别说姜离这般如花似玉的姑娘家,姜离掩住口鼻,“无碍,进去吧——” 胡修文手执火把先进门,火把一燎,地上便密密麻麻掉落一地蚊蝇尸体,姜离进门看着满地虫尸,眉头越皱越紧,再往那粪沼之中一看,白?花花的一片便是连她都忍不住干呕,她疾步出门缓气,怀夕看的迷惑又心疼。 龚叔在后也一头雾水,只进门将红彤彤的火炭灰倒了进去。 不多?时,胡修文一脸尴尬地出来,“薛姑娘,我就说你别去看嘛,真是不好意思,你要不去歇歇——” 姜离极力?压着胃里不适,立刻道:“从前绝不会如此??” 胡修文忙道:“自然,这粪沼每月底都有?杂役清理,其他茅房都是很干净的,我也不知怎么回事。” 姜离捂着胸口,一转头,便见茅房屋顶之上也有?不少蚊虫飞绕,与她第?一次来茅房周围查看之时大?不一样,她惊声道:“蚊蝇从卵生至羽化至少要五六日时间,这些蚊虫,是在今日忽然爆发出来的——” 胡修文颔首,“对?呀,我刚才?过来便听见蚊蝇声极大?,昨日好像都没有?这般动?静。” 姜离眉心拧成“川”字,“不可能平白?无故出这样多?蚊虫,一定是有?什么极易腐败之物被丢入了茅房之中——” 怀夕反应疾快,“难道是尸块?可不对?啊,尸块都被烧了,不然,不然奴婢去看看?” 怀夕转身要走,姜离一把将她拉住,又对?龚叔道:“烦请您去请裴少卿来。” 想到适才?所见,她胃里仍然不适,龚叔应是而去,胡修文与怀夕面面相觑一瞬,忍不住道:“尸、尸块,这应该不可能吧,您别吓我……” 姜离摇头,“应该不是,凶手没必要分开两处。” 她面色有?些发白?,这会儿定了定神,温和道:“没事了,你先去忙吧,许是我多?想了也不一定,我在此?等裴少卿来便可——” 胡修文尴尬地笑了笑,连忙快步离去。 他们一走,姜离温和的表情迅速地冷了下来,怀夕掩着口鼻道:“姑娘,会不会只是因为这处茅房打?扫少了,太脏污了而已?” 姜离摇头,“不,我可以肯定茅房内被丢了什么——” “可也不是尸体啊?凶手没道理分开丢尸块。” 姜离点头,“不错,不是尸块,尸块可以被烧掉,沾血的衣物也可以被烧掉,凶手费力?地丢进茅房,一定是火烧不好处置——” 怀夕云里雾里,耳边蚊虫嗡嗡声更令人?不适,幸好裴晏和宁珏来的很快,裴晏道:“说这里发现了许多?蚊虫?” 姜离侧了侧下巴,“你进去瞧瞧,这些蚊虫腐虫来的古怪,我怀疑粪沼之中可能被丢了什么污物。” 裴晏和宁珏快步而入,下一刻,宁珏捂着嘴巴飞奔而出,只跑去远处花圃旁“哇哇”地干呕起来,茅房之中,裴晏沉声道:“来人?——” - 九思自从跟着裴晏进了大?理寺,什么苦活累活都干过,可他没想到有?一天还要打?捞粪池,就在他叫苦不迭之时,有?武卫轻呼起来—— “大?人?!捞到了!” “好像是一把刀,一把柴刀——” 柴刀被冲洗干净放在众人?眼前之时,看着那一道道卷曲的豁口,所有?人?都不寒而栗,宁珏呕了半晌,此?刻嫌弃地捏着鼻子道:“这就是那把丢了的柴刀?凶手把沾血的柴刀扔进了茅厕之中,所以生了这么多?蚊蝇?呕……” 宁珏没见过这场面,在场众人?也都极力?地忍着恶心,不多?时得了消息的方青晔和齐济昌赶来,齐济昌一看便道:“没错!正月采买的柴刀就是这般式样!” 虽得了齐济昌肯定,但裴晏目光落在茅房的屋顶上道:“虽然凶器找到了,可只是一把沾血柴刀应当?不至如此?,必定还有?其他东西未发现。” 九思摊手道:“都捞了一遍,可惜已腐化完了——” 方青晔也背脊发凉道:“所以,凶手当?真是用此?柴刀分的尸体,可不是说凶手是按照范长佑的死法报仇吗?范长佑没有?被分尸啊,凶手如此?血腥——” 他感?叹未完,一旁的裴晏和姜离面色倏地一变。 二人?几乎异口同声开了口—— “放血!” “放血!” 第162章 勘破谜团 二更合一 “——放血?!” 宁珏下巴快掉在地?上, “这?意思是说,凶手?在杀付怀瑾之前先放了他的?血?如此给范长佑报仇?” 宁珏此言落定,众人面上都是一白, 他又忍不住道:“或者, 他本就是被这?法子杀死的??他是被如此折磨死的??” 付怀瑾如今尸骨被焚, 真正的?死法和?死因已难破解, 宁珏怀疑不无道理。 裴晏道:“确有此可能——” 宁珏只觉背脊阵阵发冷,“范长佑被如此谋害, 凶手?这?般报仇倒也?不难理解, 先放血, 后分尸, 再焚尸,这?是把付怀瑾恨到了极处, 不是说袁焱三人都以付怀瑾为尊吗?说不定当时就是付怀瑾出?的?主?意!” 裴晏未接此话,只道:“付怀瑾死在二十八夜里, 当天夜里凶手?完成了杀人分尸, 不仅分尸体, 还将付怀瑾之血倒入了茅厕之中, 这?期间所?用器具不会少, 凶手?如何提前准备出?这?些东西?” 姜离道:“成年男子的?全身血液,若用大海碗装,至少也?得装上六七海碗,若用桶装, 至少也?有半桶, 这?么多人血,所?用器物一定会留下痕迹。” “将这?间茅房封起来!”裴晏一声?令下,抬步便往厨房走。 姜离和?宁珏连忙跟上, 待到了厨房,便见龚叔几人面面相觑等着,裴晏问道:“近日厨房可丢过?罐子水桶之类的?物件?” 众人面露惶恐,龚叔道:“没丢过?什?么啊,我们日日做饭,若丢了什?么很快便能发觉。” 龚嫂也?在旁道:“是啊,厨房也?就这?些东西,我们日日用,不会记错。” 裴晏目光似剑在厨房内一扫而过?,又穿过?厨房往后院走去,待进了杂物房,裴晏又问:“这?屋子里的?东西也?没有丢过??” 龚叔快步而来,仔细翻看之后道:“没丢,这?些大件儿?都还能用,我们记得数目。” “去浴房看看——” 裴晏抬步而走,龚叔连忙又跟往浴房,浴房内不仅有许多水桶,在后堂沐浴之地?,还有许多木盆木桶可用,二人一路入得后堂,龚叔仔细数过?所?有的?盆桶,惶然道:“都在,没有丢过?——” 姜离也?一路跟了来,与裴晏一同检查屋内木制物件,然而一圈看完,并未发现异常,待出?了浴房门,龚叔默了默道:“大人说的?罐子水桶,那种残缺不全的?可算?” 裴晏道:“可还能装水?” 龚叔点头,“有的?能,但?只能装半桶。” 裴晏立刻道:“带路——” 龚叔随即又往厨房后的?小院走去,进了小院一路往南行,经由南侧山墙绕去了后檐沟之下,裴晏一路跟着,刚转过?墙角便见后檐沟之下堆放着许多破损的?陶罐木桶竹筐,有的?破损过?大再不能用,有的?则是开口或手?柄破损。 裴晏走近探看,“此处之物可记得数目?” 龚叔作难起来,“这?可记不得了,这?些都是弃用的?,花房那边有时拿陶罐去培土养花,那些朽了的?还会被拿去烧柴火,这?么多年一直往这?里堆早记不得数目了,不过?……最近一次,乃是在两个月前,两只水桶口子被磕坏了,也?往这?里堆了——” 龚叔说着翻看一番,“似是这?只……其他的?认不出?来了。” 扔来的?是一对,如今龚叔找到的?却只有一只,虽说放在檐下风吹日晒,木桶陶器皆生了不少青苔,可近来放置于此的?还是不比其他桶盆老?旧,裴晏仔细看过?剩下的?那支木桶,“另一支可能装半桶水?” 龚叔颔首,“若没被虫蛀便还能——” 宁珏这?时凑上前来,“那足够凶手?用了!用完之后用柴刀一劈,往灶膛之内一烧,便又消失的?无影无踪了,谁也?不会知道丢了一只旧桶。” 裴晏面色寒峻,姜离此时上前来道:“葛教头t?说,杂物房里还丢过?一张油布,如今搜遍了书院没发现多余的?血迹,多半是那油布的?功劳。” 宁珏赞同道:“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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