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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 搜寻未果,裴晏心头疑云更?甚,看着愈发?昏暗的天色,他又?带着众人返回大讲堂,进门之后,姜离忍不住道:“书院就?这般大,适才?我已走遍了几处可能生墨蚊之地,但仍然毫无发?现——” “倘若墨蚊不是?生在书院内,那便是?有人刻意?从外头带进来。”裴晏说着看向姜离,道:“后山有大片紫竹林,可有生墨蚊的可能?” 姜离自然知道后山有竹林,她顺着点头,“自然,墨蚊最喜湿草地与竹林,但若有人刻意?将此物带入书院内,那便是?早有预谋。” 方青晔听得面色几变,裴晏利落道:“时?辰不早,我们兵分两路,一路在书院内继续搜查,一路随我去后山……” 第149章 错综无绪 二更合一 走?入紫竹林时, 姜离有片刻怔然,八年之前,她就?是在这里看裴晏剑荡林风, 也是在这里, 裴晏一招一式, 不厌其烦地教了魏旸一年。 她忍不住扫一眼裴晏, 便?见裴晏视线也落在她身上,四目相对, 姜离心境复杂地撇开了目光。 此刻已是申时过半, 天边铅云堆积, 林中光线愈发昏暗。 裴晏一声令下, 九思等七八人分散开来,一往碑林于方向, 一往西?南坡地方向,姜离和裴晏则一同往东北面通向青云崖的深林走?去。 二人同行在前, 皆不言语, 怀夕跟在后, 莫名?被这气氛影响, 也不敢开口说话, 张穗儿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奇怪道:“姑娘不是说那墨蚊通常飞不远嘛?若墨蚊在这林子里,那旁人如何带入书院去呢?” 姜离问:“你可捕过蝉吗?” 张穗儿一愣, “捕过, 当然捕过,书院入夏之后,若是学?斋外头的林子太吵, 先生还组织大家一起捕蝉呢——” 姜离便?道:“蝉能捕,这墨蚊自?然也能,只需在林间墨蚊出现之地放一点?儿带血的生肉,那墨蚊便?会闻味儿而来,附着不去,轻而易举便?能捕到,不仅能捕,还能养,用腐肉或腥血,养上三五日不成问题。” “噫,这也太恶心了。”张穗儿听得龇牙。 怀夕道:“正?常人自?不可能做这些,但凶手为了害人会无所不用其极。” 书院后山地势陡峭,仲春时节,依山而生的紫竹林一片郁郁葱葱,姜离目光敏锐地盯着林中各处,尤其往凹陷潮湿之地寻,裴晏对这竹林更是熟悉不过,然而二人在林中转了一刻钟的功夫,除了飞蚊雀鸟之外,并未发现墨蚊踪迹。 张穗儿纳闷道:“前两?日下了雨,虽说是大雨,可这后山多是坡地,素来少积水,而最近的溪流在西?南方向的山坳里,离这里有二里地远呢,且下去的小路十分陡峭,大雨之后更不好走?,而若是往北面走?,便?是去青云崖了,青云崖辟成了练武场,亦是此峰尽头,在其东面有一片古佛石刻,但那里同样是处断崖,因三十多年前有人在那里坠崖,那石刻也成了书院禁地,已被封了住。” 张穗儿一边走?一边慢悠悠说着,很快又继续道:“便?是未封路,石刻之下也是峭壁嶙峋,无下山之路,也无溪流水潭,不是潮湿之地才生毒虫吗?我实在想?不到哪里能生墨蚊,总不可能是山下带上来的……” 姜离与裴晏何尝不知山上情形,二人面色凝重地等了片刻,九思和另一队人马返回,九思禀告道:“公子,姑娘,没见到说的那种蚊虫。” 姜离与裴晏对视一眼,瞳底皆有焦灼,眼看天色渐昏,一行人只得先返回书院,书院内,方青晔正?带了几个斋夫与武卫四处搜寻,然而只看其神色,便?知他们也搜索无果。 方青晔焦急道:“鹤臣,什?么意思?难道虫害不是巧合?” 裴晏凝声道:“虽无实证,但我们搜遍了书院周围,都未发现毒虫,便?更说明?此前的两?次虫害有古怪。” 方青晔愕然道:“可、可前一次虫害,乃是在正?月下旬,这都过了这么久了,我们刚才又把那些犄角旮旯之地找了一遍,还是没有找到怀瑾的踪迹,现在是怎么个说法?你这里可有头绪?” 裴晏看向学?舍方向,坦诚道:“最好的结果,是付怀瑾用了障眼法出了书院,若他人还在书院,那只怕凶多吉少——” 墨蚊的线索并无下文?,裴晏又打开众人证供,很快道:“把薛湛和柳元嘉叫来。” 方青晔微讶,“他二人怎么了?” 裴晏便?道:“适才有人提起,他们与付怀瑾生过争执。” 方青晔欲言又止一瞬,只得先应下。 如今线索不明?,裴晏仍然只能从人证口供入手,姜离站在窗边,眼见时辰越来越晚,一颗心也高高悬在半空。 很快,一片嘈杂脚步声到了讲堂之外。 第一个进门的是薛琦,他疑惑道:“世子,怎么还要再?问湛儿?他们不都问过了吗?” 永阳侯柳明?程也跟在后面,“是谁说他们与怀瑾生了争执?同在书院,又都是十多岁的年轻人,偶尔有个口角也不算什?么。” 这二人是为儿子而来,同来的却还有付宗源,眼看黄昏将至,他心底焦灼如焚,别说是侯府世子、薛府公子,便?是亲王老?子来了也得解释清楚。 他进门来,一时看着裴晏,一时又怀疑地看向后面的薛琦和柳元嘉,恨不得立刻抓住凶手盘问付怀瑾下落。 裴晏道:“只是正?常询问,二位不必紧张,若是正?常口角,正?常交代便?可。” 柳明程和薛琦对视一眼,显是很不情愿,但失踪案当前,他们也不敢太过回护自?家孩子,方青晔这时道:“对啊,解释清楚便?好了,薛大人,侯爷,不若落座听听怎么回事吧。” 薛琦一叹,“也是,湛儿,那你好生解释清楚。” 薛琦呐呐应是,在他身后,高从章和高晖、以及王喆都一同跟了来,他们齐齐进门落座,唯独薛湛和柳元嘉站在堂中等着询问。 裴晏先看向薛湛,问:“月余之前,付怀瑾可是说你与孔昱升有龙阳之好?” 此言一出,如水入油锅,惊得薛琦立刻站了起来,“什?么?!怎有此言?!” 薛湛闻言面上也是青红交加,恼道:“大人既然知道了,那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就?在二月初,我与孔昱升在学?斋之中探讨一篇骈文?写法,这本?是再?寻常不过的事,可他却用此等污言秽语污蔑我二人,我当时气不过,t?与他争辩了两?句,事情已经过去快一个月了,难道我会因为此事害他?” 薛琦眉头紧拧,“方院监,书院同窗在一处进学?多正?常之事,怎还生出了这等谣言?” 方青晔面上也挂不住,但不等他解释,裴晏继续问道:“付怀瑾只说过那一次?他只是因为看到你二人在一处进学?便?说了此言?” 薛琦咬牙道:“不错,孔昱升擅骈文?,除了我,也有其他人找他探讨,可他也不知怎么了,那一日忽然口无遮拦起来,但也只有那一次,那之后几日,我气消了,便?也不拿此事当回事了……” 付宗源听得不快,“这定是有什?么误会,若无古怪,怀瑾一个读书人,怎会平白无故有这等指摘?” 薛湛闻言愈恼,薛琦也忍不住道:“宗源,如今怀瑾那孩子不见了,我们也替你担心,但说实在的,这么一圈问下来,怀瑾平日行事可不是你说的那样端方君子,话是他亲口说的,还能有什?么误会?幸而只说了那一次,我谅他年纪小不予计较,否则,将这等有违人伦礼法的不耻脏水泼到湛儿身上,那我第一个不答应。” 付宗源满腹焦灼,可如今问来问去,反而给付怀瑾招来恶名?,他心底怒意勃然,可想?到薛琦身份,只得强自?忍下,“都是孩子们的玩笑话罢了——” 裴晏这时看向柳元嘉,“也是在二月初,你与付怀瑾在学?舍内有过一次激烈的争执,那是为了何事?” 这一下,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柳元嘉身上。 柳元嘉年二十有三,乃是永阳侯柳明?程独子,柳家虽也算长安世家,却比寿安伯府还要没落,柳元嘉这世子更是世袭爵位的最后一代,偏偏柳元嘉幼时体弱多病,也无英才,若就?此蹉跎一辈子,到了下一代,失去了爵位的柳家便?彻底地脱离了世族之列。 为此,柳明?程可谓操碎了心,十多年之前便?给柳元嘉请了名?师为先生,九年前,更是早早把柳元嘉送进了白鹭山书院,然而这么多年下来,与柳元嘉同岁的裴晏已经为官四载,可他还在书院内进学?…… 虽说这等年岁也不算太晚,可柳家无权无势,和其他世家子比起来,柳元嘉的处境多有尴尬,正?因如此,柳明?程更强逼着柳元嘉进学?。 见众人都看着自?己?,柳元嘉无奈道:“大人,那次其实也是个误会,他看我家里送来了不少家信,还有父亲寻的古籍书册,便?、便?生了嘲弄之心。” 裴晏拧眉,“嘲弄?为何嘲弄?” 柳元嘉五官清俊,身形瘦削,此刻他紧抿起唇角,显是紧张起来,又往柳明?程处看了一眼,磕磕绊绊道:“说、说难怪我学?问不佳,乃是因念家之故。” 他视线闪躲,不敢与裴晏对视,裴晏盯他片刻,“来人,去他房中看看——” 这话一出便?是要搜屋,柳元嘉面色大变,忙道:“慢着!” 他猝然喝止,面上惊惶明?显,其他人见状皆露兴味之态,都看出他心中有鬼。 付宗源沉声道:“贤侄,事情到了这一步,还是有话直说的好。” 众目睽睽之下,柳元嘉双手绞住袖口,又看一眼柳明?程,咬牙道:“不、不必搜了,我直说便?是了……今岁我们都将入科场,我父亲会请以前的先生为我解题做赋,再?做范文?供我参照,待家仆送衣物细软与家信之时,一并送来,此事……我不愿旁人知晓,可那一次,他进我屋子之时正?好碰见我在背那些范文?,他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之事,先是嬉笑追问,后又想?宣扬,我一下着急便?与他吵起来——” 话已至此,柳元嘉索性道:“我学?问作的不好,只能用这些笨办法,怀瑾他比我年幼,学?问却在我之上,他用此事嘲弄我,我岂能不恼?” 薛琦惊讶道:“背范文??那岂非作弊?” 柳明?程面色早已黑沉下来,柳元嘉如芒在背道:“不,不是那个意思,书院每月的试题都是临时给的,父亲送来的范文?也不过是往年科考用过的题目,我不擅文?赋与策论,只能靠死记硬背能得一二,并非作弊——” 柳元嘉面色涨红,额角也溢冷汗,裴晏见他还是招了,便?打消了搜屋之念,又问:“那他后来可曾宣扬此事?你是否怀恨在心想?要报复?” 柳元嘉豁然抬头,“后来他只说我家里来了许多书信,没说范文?之事,也因此,我后来也懒得计较了,更不可能因为此事去害他。” 柳元嘉目光灼灼望着裴晏,看起来不似作假,裴晏微微颔首,“二十八与二十九那两?天晚上,你们二人都足不出户,但可惜并无人证。” 薛湛气弱道:“我们都是自?己?住,也确无法找人证,何况我们的屋子大人也看了,不可能有藏人的地方……” 裴晏并未驳斥,付宗源见二人解释之后似洗清了嫌疑,便?着急道:“裴少卿,天都要黑了,怀瑾已经失踪快两?天一夜了,书院就?这么大,怎么就?把一个人找不出来呢?是不是谋害怀瑾之人不止一个?是不是有人互相串供?会不会还有什?么地方没有找到?那些门夫斋夫的证词可有错漏?” 窗外夜色将至,付宗源心急如焚,裴晏道:“付侍郎所疑不错,但我的人已经搜遍了书院内外,确实没有发现明?显踪迹,但搜索之后,还是发现了不少疑点?,眼下得将疑点?一个个破解才好。” 绝望蔓延开来,付宗源攥紧拳头重重锤向椅臂。 方青晔上前安慰,“付大人,眼下没有发现怀瑾,那便?还有希望,鹤臣来之前,我们上下近百人已经里里外外搜了七八遍,确实没有找到怀瑾,他们也都不是神仙,如今咱们只能给他们时间。” 付宗源为官多年,也见过不少案子,这样诡异的失踪案他却是头一次见,到了这等时候,没消息或许算是好消息,他深吸口气,哑声道:“裴大人,怀瑾的下落全靠你们了,请你们务必尽心,我就?这么一个儿子,我别无所求……” 裴晏颔首,“我们自?是全力而为。” 裴晏一言颇有定心之效,方青晔见他面色难看,便?又请付宗源几人往德音楼歇息,付宗源站起身来,然而没走?出两?步,他道:“方院监,能否把你们书院的人员名?册给我看看?我也想?尽一些力。” 方青晔一愣,颔首道:“好,我稍后送来。” 二人说着话,与所有人一并出了门,姜离在旁站了许久,此刻禁不住上前来,问九思道:“付侍郎此来带了多少人?” 九思道:“来得急,就?带了两?个随从。” 姜离若有所思,裴晏也望着众人离去的方向沉吟着,很快,方青晔去而复返,道:“鹤臣,明?日的春试怕是要取消了,如今怀瑾还未找到,学?生们也都人心惶惶,我也担心再?出事,叔父也是这个意思——” 裴晏颔首,“如此最好。” 稍稍一顿,裴晏道:“付侍郎来之后,可私下问过你什?么?” 方青晔摇头,“没有啊,他也就?今晨来的,见你带着人探查也未多问什?么,何况他不了解书院内的情形,问了也无用不是?他适才要名?册,我这就?把名?册送给他。” 见外头夜色将至,裴晏道:“时辰不早了,今夜也不得放松,我会留人在书院各处守卫,你务必要与众人交代,最好不要随意走?动。” 方青晔忙道:“哪有让你们守卫的?你们趁夜而来,不可能一天两?夜无眠,我会安排斋夫们巡夜,你放心吧,今夜又没有下雨,不碍事。” 裴晏颔首,方青晔自?去给付宗源送名?册。 他一走?,裴晏打开今日所得证供一一比对,半晌后,仍觉线索乱极。 此时夜幕已至,九思点?燃了屋内数盏明?灯,裴晏一转眼,见姜离仍然站在窗边沉思着什?么,他上前道:“在想?墨蚊的事?” 姜离转过身来道,“付怀瑾房中的线索指向并不明?确,但这毒虫却是有意为之,找到毒虫的来处或许便?能找到凶手线索,但我实在想?不通凶手如何安排,从前——” 刚道出两?字,姜离话头一滞,道:“这后山可能出现毒虫之地就?那么些,书院内更是搜了数遍,实在古怪——” 裴晏问:“这墨蚊还有何习性?” “墨蚊多在春、夏、秋三季活动,夏季繁衍最快,且避光忌风,活动范围小,每日也只在黎明?、黄昏和夜里出来觅食,其孳生之地多在潮湿松软、含腐物的土壤,以及水塘、树洞、沼泽、茅厕与污水沟处,长成后也多栖息于树丛、竹林、杂草、洞t?穴等避风避光之——” “等等……洞穴?” 话未说完,裴晏忽然打断了姜离,姜离闻声先是一愣,很快眼底闪出道明?光来,“你是说——” 第150章 人骨与死人 三更合一 亥时二刻, 泼墨般的天穹无星无月,伸手不见五指的紫竹林里,只一片如潮的竹叶沙沙声?, 某一刻, 两道身影自?书院西门跃出, 又悄无声?息地潜入了深林之中。 “未想到?了如今, 还得?这般做贼似的出来。” 姜离猫身在前,不时回头看一眼, 生怕被人发现这诡异行径。 “有九思在内看着, 没人会跟出来。” 裴晏说话间?从袖中掏出火折子点燃, 他功力不俗, 无需明?灯照物,可姜离却走不了黑灯瞎火的夜路, 他往前快走两步,与姜离并肩同行。 姜离斜他一眼, 道:“如今我是头次来书院, 可不能让他们知道堂堂裴世子, 竟然早就违反院规闯过禁地——” 裴晏不置可否道:“本可以不闯。” 姜离这下?不同意?了, 竖眉问:“那我又是为了谁?” 裴晏一默, “自?是为了我。” 白鹭山山高林密,遍布的溪流飞涧,极宜药材生长,从前姜离在书院念书时, 便时常惦记这漫山灵药, 然而书院规矩森严,想溜出去采药绝无可能。 直到?景德三十一年年末,裴晏身负内伤, 眼见年末的比武大?会临近,姜离临危受命为其?疗伤,先后换了四五道医方效用不大?后,她自?己独创了一道补气化瘀的良方。 这道方子用药并不罕见,唯独其?中一味名为“威灵仙”的药材颇为稀有,却偏偏用量极大?,书院药房只备了少许,要想避人耳目治好裴晏,只能姜离自?己想法子。 一次偶然的机会,她发现石刻禁地的峭壁上长有此药。 若是别处也就罢了,偏偏是那块儿峭壁,那里本有一片佛陀石刻,却因多年前有人坠崖而亡成了书院禁地,本就逼仄的山崖小路不仅用巨石堵死,连本来赏景的崖边都种?满了遍布尖刺的荆棘丛。 若是旁人多半也就算了,但姜离不甘心,她找彼时的杂工借来了麻绳,在一个阴天午后,自?己偷偷溜去了石刻崖。 彼时的她虽无武艺在身,气力却不弱,再?加上她身形灵巧,起?初顺着麻绳下?山崖十分顺利,然而她没想到?,那山崖表面的石刻经百年风雨,早已风化朽垮,她刚下?至一半,脚下?岩壁便不堪受力轰然塌落,没了着力点的她也跟着摔了下?去。 坠崖的瞬间?,姜离只以为自?己要葬身山坳,却未想到?丈余之下?有片满是蒿草的窄台,因她紧贴山壁而落,被石台接了住。 她受了些轻伤并无大?碍,然而望着头顶晃晃悠悠的麻绳末端,她一时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更惨的是彼时天上乌云密布,豆大?的雨点砸下?,顷刻便湿了衣裳。 就在躲雨时,她发现了岩壁上杂树掩映的石洞。 她躲进石洞之中,方才知洞中另有天地,似有江湖中人在此闭关修行过,躲雨有的躲,可今日?并无武课,若无书院中人经过山崖上方的小路,她便是喊破喉咙都无人相救,想着可能要孤身一人在此过夜,姜离简直悲从中来。 就在她后悔接下?为裴晏治伤的差事时,裴晏也不知怎么发现了她偷溜出来之事,又一路搜摸到?了石洞之外?…… 忆起?那日?狼狈,姜离撇嘴道:“那地方下?去不易,但那石洞中易积水,又有杂草遍生,确有孳生蚊虫的可能,可那山崖危险,什么人会跑去哪里?” 言下?之意?,是觉此行多半要无功而返。 裴晏道:“的确不易去,但若是有些身手的人知道那里,要下?去也不难。且除了那里,我也想不到?还有何处易生毒虫。” 微微一顿,他又问道:“你当年便不怕危险?” 林中风声?呼啸,竹影摇乱,二人脚踩枯枝败叶,更时不时发出些突兀的声?响,姜离面上镇定,心底却有些发毛,她不禁与裴晏靠得?略近,走动间?,二人衣袖都发出摩挲的轻响,而裴晏这猝然一问,更令她心腔一跳。 她瞥裴晏一眼,道:“当年年少无知,若知道会掉下?去,那我势必是不会去的。” 话音落定,她加快步伐行在前,裴晏打着火折子,目光幽幽地落在她脊背上。 这条林间?小道由?青石板铺就,沿着山势缓缓而上,本是通往青云崖,但那石刻崖壁却需走至一半改道东南,顺着一条荒草枯叶交错的小路往前行百多步,方至石刻崖边。 夜里的石刻崖风声?呼啸,漆黑一片,多年前种?下?的荆棘丛更是繁茂交错,寸余长的猩红尖刺张牙舞爪,直看得?人心底发憷。 时隔多年,姜离已记不清崖下石台在何方位,走动探看之间?,裴晏手递了过来,姜离一愣,看看他,再?看看他指节分明的大手,一时有些懵然。 “手给我,我知道在何处。” 姜离轻功不弱,如今已不怕断崖之险,可那石台只有半丈宽,这般夜里也不能确保万全,她定了定神,一本正经地将手放在了裴晏掌心。 裴晏收紧指节,将她手重握住,又听他气息微动,足尖点地,下一刻便带她飞掠而起,夜风吹得?姜离半眯起?眼睫,但余光滑过裴晏肩头时,也不知怎么,心底莫名滑过几分熟悉之感,可还未等她辨别这熟悉来自?何处,她已随裴晏缓缓落在了崖壁石台之上。 石台之上风声?更响,火折子微弱的火光忽地灭去,四周陷入黑暗,又因一面临空,迫得?姜离心弦紧绷,她下?意?识反握回去,借着裴晏之力往崖壁退了两步。 四周黑黢黢的,远处的山影与石台之外?的深渊皆令人背脊发凉,而这一握,裴晏掌心的温热与指腹处的薄茧便尤其?分明?,一股子格外?怪异之感猛地冲上姜离心头,她背抵石壁,连忙将裴晏放了开?。 “噗”的一声?,火折子再?度点亮,裴晏一手护着火光,示意?东南方向石壁,姜离也瞧见那杂树之下?的黑洞,连忙抬步走了进去。 这黑洞只有四尺来高,进出尚需低头,但一旦进了洞门,里头便是四五丈见方的中空溶洞,姜离当年来时,洞内杂草丛生,门口多有淤泥,但往内走却有石床石桌与风化的草甸陶器,一看便曾有人迹,今次再?入石洞,只打眼一扫,她目光便雪亮起来。 “有脚印,有人来过——” 洞口低洼,雨水常年自?崖顶流下?,在洞口积了不少淤泥,淤泥积至洞内,杂草已有齐膝深,姜离说的脚印,便在洞内杂草渐少处。 裴晏打着火折子蹲下?身来,“确是脚印,但只有一小半,难确定大?小。” 姜离也仔细地看着地面各处,“洞口应该也有,但前几日?两场大?雨将洞口的脚印冲刷掉了,这里,你过来看——” 裴晏忙起?身来,便见姜离倾身站在溶洞西面石台之前,正看着石台之上一滩棕黑色痕迹,而此刻,那棕黑上附着着两只针尖大?的飞虫。 裴晏惊喜道:“这是墨蚊?” 野外?飞虫多有类似,姜离不敢大?意?,仔仔细细看过之后,肯定道:“是墨蚊,无错!这洞内潮湿,又多腐,确是孳生墨蚊之地。” 裴晏又盯着那一抹痕迹道:“那这是——” 姜离拿过火折子,用火焰轻燎那污迹,很快道:“是血迹,还有一点儿不知是什么的短毛发,或许还放过带血的生肉——” 说至此,她语调沉沉道:“长成后的墨蚊只能在野外?存活数日?,若遇大?风大?雨更易夭折,而此处避风避雨,墨蚊大?抵能活长些,有人发现了这一点,便拿来腥肉诱捕,所以我们在书院内未找到?踪迹。” “能来此处,定是身手利落,能拿来腥肉,要么进过厨房,要么便是自?己在外?猎到?了何物。”山林之中小到?鼠蚁蛇虫大?到?飞禽走兽皆足,获取腥肉总有法子,但裴晏又道:“可书院常年多人气,周围走兽飞禽并不常见——” 微微一顿,他反应极快道:“书院刚闹过鼠患,死鼠可能引诱?” 裴晏记得?那只被袁焱打落下?来的,带血的死鼠,姜离对那一幕印象也极其?深刻,当即道:“确有可能,墨蚊在野外?本也是靠腐物存活。” 姜离说着又仔细看洞内痕迹,很快在西南角落的腐草上发现了更多的墨蚊,然而石洞内新生的蒿草蔓蔓,虽能发现踩踏泥渍,但脚印并不分明?。 “有人来过是肯定的,但好端端的不会有人下?来此处。”姜离疑惑完,又道:“只怕得?去问问方院监,看他们后来是否发现了t?这石洞。” 裴晏颔首,姜离又打量一圈石洞,只觉八年已过,洞内模样倒无大?变,再?想到?自?己已非当年模样,心绪一时复杂起?来,“没白来,走吧——” 她拍了拍手,又转身钻出门洞,一出石洞,崖上山风又吹得?她眯起?了眼睛,正在她琢磨着该从何处攀上去才不会落入荆棘丛时,手腕一重,裴晏将她腕子握了住。 她下?意?识轻挣,裴晏却握得?更紧,她暗叹一声?,跟着裴晏朝外?走出两步。 正在这时,她鼻息微动,纵然看不清崖壁上的杂树碧草是何物,却还是道:“这石壁上还有威灵仙,这么多年了——” 崖上山风寒凉,裴晏运气腾跃,足尖掠点石壁,两息之间?便上了崖顶。 姜离稳稳落地时,心底那股子熟悉之感又涌了上来,她紧紧盯着裴晏,亦明?白了熟悉在何处,于是古怪问,“你们凌霄剑宗的轻功都是一个路数?” 裴晏慢半拍地放开?姜离,又不动声?色问:“怎么?” 姜离有心隐瞒,反倒自?己心虚,轻咳一声?道:“没什么……” 裴晏以火折子照亮原路返回,又转回了先前的话,道:“这些药材或许已在崖上长了百年,又怎会在这短短几年间?消亡?” “短短几年?”姜离可不赞同,她有些怅然道:“当年我来此采药是景德三十一年秋,已经过了八年多了,学舍之后的松柏粗了一圈,幽篁馆的竹林繁密了不少,当年的夫子、杂工斋夫们也都换了一轮,分明?已经很多年了……” 火折子的光亮微弱,连裴晏的眉眼都映不清楚,四周万籁俱寂,也愈发让姜离放松下?来,她边走边道:“我也实在没想到?还有回来的这日?,更未想到?你我为了一桩失踪案又跑下?山崖之下?去——” 她说着,伸长脖颈往书院方向看,低声?道:“若此刻碰见人,那可真是说不清,还有,你要如何解释去探石洞之事?” 裴晏面不改色地瞧着她鬼祟模样,“照实说便是。” 姜离当即驻足,“怎么个照实说?” 裴晏也停下?来,“就说当年为了找你,我自?己下?去过——” “你就不能换个理由??”姜离大?为不解。 裴晏眼带疑问,姜离为他出主意?道:“比如,你就说你想看看那石刻之上写了什么梵文?,你为了做学问下?去瞧过,如此正合你的性情,他们不会怀疑。” 裴晏“哦”一声?,“可是那石刻上本就没有梵文?,其?上雕像也早被拓印下?来,画像就在藏书楼中放着,当年教你们的宋夫子还专门赏析过——” “还有这事?”姜离全无印象,纳闷道:“那,那你就说你自?己习武时下?去过,总之莫要扯出我来,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何故再?坏我名头?” 姜离转身继续走,坚决不许提这桩糗事,裴晏眼尾带笑地看着她,“其?实,当年先生已经知道了此事。” 姜离猛地驻足,“你说什么?!” “不仅知道此事,你替我疗伤,我教魏旸那些事,他也知道,甚至你借我的名头逃宋夫子的课,他也知道——” 姜离倒吸一口凉气,“怎么会,那他老人家就未气恼?” 裴晏失笑:“他看出你的禀赋在习医上,来此多是为了魏旸,自?不会强求你,更何况书院教学本就不以求功求名为己任,学子们学达性天各抒所长也是好事。” 姜离闻言心绪愈发复杂了,很快,她费解地盯着裴晏道,“老先生开?明?,可我也就罢了,那你呢?他竟也纵着你不守规矩?” “他自?是不想纵着——” 裴晏答一句,却不再?说下?去,姜离等了片刻,忍不住追问:“……然后呢?” 裴晏唇角微动,正欲说什么,剑眉却忽地拧起?,他目光如剑看向书院北门方向,又利落熄灭了手中火折子,姜离背对书院方向,尚不知发生了何事眼前就陷入漆黑,下?一刻,手腕被捉住,裴晏拉着她避在了近前合抱粗的松树之后。 “有人来了。” 不等她问,裴晏在她发顶落下?一句。 姜离背靠树干,心中直叫苦,这可真是怕什么便来什么,“怎么这个点儿还有人来?他们不会是来找咱们的吧?” “应该不是。”裴晏轻声?道。 他挨着姜离避在树后,因身量高于姜离,姜离便面对着他的襟口,眼皮一抬,还能瞧见他微动的喉头,而他说话时气息落在她发顶,莫名令姜离站立难安,就在她想转身之时,几道嘈杂的脚步声?明?晰起?来,她忙屏住呼吸动也不敢动。 “葛教头,那咱们下?次何时考呢?” “我也不知,最?起?码得?找到?付怀瑾之后……” “都两天一夜了,付怀瑾说不定自?己跑出书院去了别的地方,这么找闹得?大?家人心惶惶,真不知是什么事……” “少说几句,都是同窗。” 不远处的青石道上,教头葛宏执灯在前,身后跟着五六个面熟的学子,他们各自?抱着油布箱笼,乃是要往青云崖校场的方向走去。 “我近日?步射手感极好,还想拿个头筹呢,偏偏出这么一档子事。” “别提了,为了让客人们观礼,校场上什么都搭建好了,偏偏就不考了,若今夜再?下?一场大?雨,那些器材泡水不说,那棚子只怕又要塌了——” “所以今夜才要去查漏补缺把该盖的都盖上,其?他的听天由?命吧。” 今日?阴云密布了整天,夜里的确可能下?雨,葛宏做为书院武教头,校场内外?皆由?他负责,这会儿乃是去巡查校场去了。 随着说话声?和脚步声?远去,姜离僵直的背脊松活了下?来,裴晏耳力更佳,在她开?口之前退了开?。 姜离呼出口气,“真是说什么来什么,咱们快些回去吧。” 她转身走出两步,又忍不住道:“那石洞之事……” 裴晏道:“你安心,此事先秘查,免得?打草惊蛇。” 姜离听得?瞪眸,合着裴晏早有打算,却偏偏答个“照实说”令她紧张,姜离错了错牙,转身便往书院西门行去,裴晏见状忙紧追上来。 回到?幽篁馆之时,怀夕和九思已经在院内等候了多日?,见二人终于回来,两人都不禁松了口气,然而迎到?了跟前,便见姜离黑着脸,裴晏则是一脸欲言又止,本想跟上去说点什么,可姜离拉着怀夕进了西厢,“砰”一声?关上了门。 九思看看紧闭的房门,再?看看自?家公子,奇怪道:“公子,您怎么惹了薛姑娘不快了?” 裴晏无奈苦笑,又问:“方院监可来过?” 九思立刻道:“来过,说付侍郎在查问今岁新来的几个学生和几个杂工,古怪的是,还要追查这几人的籍贯来处……” 裴晏剑眉拧起?,又看一眼西厢,转身往文?华阁行去。 - “姑娘,可找到?线索了?” 怀夕一边给姜离斟茶一边问,姜离颔首,“找到?了,能确定毒虫之祸乃是人为,但如今线索不多,还不能打草惊蛇——” 怀夕应好,又往窗外?看一眼道:“那您怎么不高兴?裴大?人怎么了?” 时辰已晚,姜离褪下?外?袍,无奈道:“没什么,只是路上遇见了书院的葛教头和几个学生,吓了一跳罢了。” 怀夕不疑有他,“这么晚了他们去做什么?” “校场那边准备了武试所用之物,他们害怕今夜落雨,去巡查防范了。” 话音落下?,窗外?风声?一盛,姜离起?身走到?窗边一看,果然觉的气候不寻常,“看样子是真的要下?雨了,咱们早些歇下?吧。” 昨夜虽是乘马车而来,但二人也只浅寐片刻,熬到?此时已经十分不易,怀夕忙伺候她梳洗,“姑娘可不比裴大?人,幸而如今天气转暖,否则都不敢让姑娘如此劳累。” 姜离摇了摇头,临睡之前看了一眼正房方向,见正房内灯火昏暗,便也知裴晏未曾回来,想到?今夜之行,她心底有些不宁,凝神静气好半晌方才入得?梦乡。 - 裴晏至文?华阁先拜见了方伯樘,待方伯樘歇下?之后,才去暖阁与方青晔详谈。 “付宗源在查问新来之人的籍贯?” 裴晏开?门见山,方青晔颔首道:“他给的理由?是,付怀瑾在书院一年多都没事,偏偏近日?出了岔子,那谋害他的人更有可能在新来的这些人之中,今岁除了四个南边来的学子,还有两个斋夫一个花匠一个门夫是新来的,这四人两个家在长安城外?,还有两个是梁州与兴州来的,都有正常的官户文?书,来了书院三月,行事也都无差错,他如今心急如焚,要查问我们自?然也是配合,这会儿牧之还陪着。”t? 裴晏沉吟道:“他如此想也说得?通,那便随他去吧,但若他探问的有古怪,你还是要尽数告知于我——” 方青晔疑道:“怎么?你怀疑他?” “他和袁焱似乎都有隐瞒之事,但尚不确定是否与此案有关,我派了十安回长安探查两家交情,等明?日?看消息如何,今夜只能先如此了。” 说至此,裴晏又道:“石刻崖那边,这几年来可还是严防死守着?” 方青晔怔然道:“石刻崖?当然,那里险峻,崖下?是万丈深渊,每个进书院的新人都要仔细叮嘱的,怎么问起?了那里?” “没什么,忽然想起?来。” 裴晏言辞谨慎,方青晔眼见已是子时过半,便送裴晏回房歇下?,“其?他人都安顿好了,书页巡卫也安排妥当了,你们昨夜彻夜赶路,今夜再?不歇息,白日?只怕精神不济,到?时候如何办案?” 方青晔言辞恳切,裴晏也只好遵从,待回了幽篁馆,便见西厢房已是灯火俱灭,他放下?心来,入上房梳洗后,又看了一遍白日?所得?证供方才歇下?。 - 山里气候多变,呼啸而过的凉风吹了半夜,至寅时过半噼里啪啦落起?大?雨来。 裴晏被雨声?惊醒,开?窗见西厢仍黑着,便又回榻上小憩了片刻。 再?睁眼时天色已经微明?,屋外?大?雨初歇,一片晨雾笼罩在院外?竹林之中,待梳洗更衣出门,西厢内仍无动静。 九思轻声?道:“薛姑娘她们还未起?身。” 裴晏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先出幽篁馆往文?华阁而去。 清晨的书院一片寂静,昨夜大?雨前后下?了半个时辰,青石板小道被雨水冲刷的光鉴照人,木林下?的花花草草却东倒西歪,沾上了不少泥渍,裴晏一路行来,只见学舍与听泉轩方向一片寂静,显然众人尚未起?身。 到?了文?华阁,张伯爷孙两已起?来,正在给方伯樘熬药,见裴晏前来,张伯忙去里头通禀,不多时方青晔匆匆出来,“叔父还未醒,你怎这么早?” 裴晏看向上房,“昨夜可平静?” 方青晔笑道:“一切都好,叔父用了药,昨夜睡得?很安稳,我也丑时过半才歇下?,夜半下?了雨,我还起?身瞧了瞧,你就放心吧。” 裴晏颔首,方青晔又问:“薛姑娘可起?身了?” 裴晏道:“还未,不过应是快了。” 裴晏答得?利落,话音落下?,他二人都是一愣,到?底与姜离有着男女?大?防,可他们这一问一答的,倒显得?裴晏与姜离多亲昵似的。 方青晔尴尬一笑,“那待会儿我让穗儿过去候着,你稍后也在这里和叔父一道用早膳。” 裴晏应是,待天色大?亮,方伯樘也起?了身,裴晏进上房落座,见方伯樘一边用药一边轻咳,他便道:“待会儿让薛姑娘再?给老师施一次针。” 方伯樘喝完药,漱口后问:“你是如何请了薛姑娘随你连夜上山的?” 不等裴晏答话,方伯樘又叹道:“听说薛姑娘是在江湖长大?,回长安不过四月,这几年来,我还未见你与哪位姑娘走的如此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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