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 - 翌日早朝,太子禁足初解,议政时更颇为?本分,然?而议完了户部所请赈洪涝事宜,景德帝又?提起了朱明成之过?,直斥太子御下不力,不察怪力乱神,枉为?储君。 这四字可谓杀人诛心,早朝之后,太子白着脸回东宫,刚入嘉德殿落座,便再也抑不住面上怒容。 王进福见情势不对,连忙屏退左右。 一众内侍退下后,太子一把?将案上奏折公文尽数挥去了地上,“父皇他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事就过?不去了吗?父皇不提,朝堂之上有几人敢开?口?可他像是不愿让大家忘记似的,今日之后,御史台那?些老臣又?有话说了,朱明成一把?年纪,却……本宫何错之有?!本宫难道住在他府上盯着他不成?!” 王进福奉茶劝道:“殿下消消气?吧,陛下年纪大了,又?刚出了李昀之事,陛下年老失子,心里终究不痛快,就和当年没了太孙殿下一样。” 李霂一听此言面上更显不忿,王进福面色微变,忙止了话头。 如今留在殿中的,只?有王进福和常英,常英默了默,沉声道:“下官和王公公想的不太一样……” 王进福看向常英,李霂也道:“你如何想?” 常英道:“下官是武人,不及王公公思虑周全,下官只?看到陛下一日比一日更器重?德王殿下,如今点德王殿下入了兵部,宁尚书又?是个古板性子,对殿下的助力只?少不多,宁二公子也年纪尚轻……” 李霂面色微青,“你是说,父皇有可能选中李尧?!” 常英道:“陛下虽年至花甲,虽身子抱恙,但终究仍有心力,下官只?觉得殿下在储君之位上坐了太久,若临了为?他人做了嫁衣,下官便是死也难瞑目。” “常将军,不可胡言啊——” 王进福听得心惊肉跳,连忙去殿门口探看,见外头守卫如常,方松了口气?回来,“陛下这两年身子大不如前,将军莫要让殿下忧虑了。” “本宫觉得,常英所言有理。”李霂素来温文的面上浮起一层阴郁,再想到自己?这太子竟然?已经做了十八年,便咬牙道:“本宫真的……真的在这东宫太久了,久到本宫都习惯了,他说的对,本宫绝不可能为?他人做嫁衣!” 王进福着t?急起来,这时又?见李霂摇头,一脸凝重?道:“但……本宫没有更好?的法子,不到万不得已,还不至于?到那?一步——” 王进福长长地松了口气?,瞥了常英一眼?,道:“殿下,都这么多年了,何必急于?一时?陛下今岁明显不比往年了,若殿下自乱了阵脚,岂不是反而给了德王机会?德王并无?根基,他的外家更是庸碌无?为?,殿下根本不必忌惮他。” 王进福到底跟了太子多年,这一番话令李霂冷静了几分,他沉默片刻,终是呼出口气?道:“罢了,常英,本宫知道你的忠心,还是从长计议吧。” 常英拱手?应是,“下官谨遵殿下吩咐。” 待常英告退,王进福近前来道:“常英跟着殿下的时日到底不够久,他是个粗莽武将,殿下听听就算了,万万稳住局面,但……如今殿下要操心的,或许不是德王,而是薛家大小姐……” 李霂猛地抬头,“她还在帮宁家查?” 王进福轻声道:“薛大小姐好?像着了魔一样,她虽不去找侧妃娘娘了,但她常出入太医署,还在查周太医的医案记载,显然?没打消对周太医的怀疑。这极不寻常,看来宁公子和薛中丞压根没起到作用,小人也看不明白。” 李霂不快道:“本宫也不懂,她这样做对薛氏到底有什么好?处?!连她姑姑都瞒着……她流落在外多少年?” 王进福道:“好?像是十七年,如今回来还不足一年呢。” 李霂轻眯起眸子,“有没有可能,她不是为?了帮宁家……” - - 姜离越是细究周瓒过?往医案,便愈发?肯定他医术高明,然?而只?凭推断,还是无?法做出任何指证,她本有心从郑文薇处探问,却不想郑文薇虽然?配合看诊,却仍然?对她这薛氏大小姐多有防备。 眼?看着祭天大典越来越近,宫内已忙碌起来,姜离这半月却少有所获。 至七月初十这日,姜离复又?入宫为?郑文薇请脉。 调养了月余,郑文薇已下地如常走动,只?是气?血虚亏,精神也有些懒怠,而太子忙于?准备祭天大典,近日倒是少来凝香馆探望。 请完了脉,姜离瞥向案几上的冰盏,“如今暑气?已不比五六月,娘娘还是不要碰冰,否则这月余便算是徒劳无?功了,往后也会留下遗症,娘娘若想再有子嗣便十分困难了。” 郑文薇深深看着姜离,道:“薛姑娘当真是医者仁心,我如今都佩服姑娘了,也不知将来姑娘入了王府侯门,自己?的夫君也有妾室时,还会不会如此仁心呢?” 怀夕在不远处听得翻白眼?,姜离倒是莞然?一笑,“娘娘多虑了。” 郑文薇道:“太子妃有孕在身,入内宫不仅拜会贵妃娘娘,还去探望淑妃娘娘,这其中之理,明眼?人还有不清楚的吗?” 姜离无?奈摇头,郑文薇又?道:“前几日宁娘娘来看我,说当年的旧案已经落定了,太子殿下也没查出什么名堂,薛姑娘医道高深,看来也想错了。” 见她主动提起此事,姜离心澜微动,定然?道:“宁娘娘没说错,只?不过?,旧案是在太子殿下那?里落定,并非在我这里落定——”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还在查?”大抵没想到姜离对她颇为?坦诚,郑文薇又?一愣才道:“太子都没查到证据,你又?能查到什么?何况你是为?了什么?我本以?为?你是受了宁娘娘之托,可连她如今都偃旗息鼓了,且、且你难道不怕当年的案子和你姑姑有关?” 郑文薇语不成句,姜离只?自顾自收拾医箱,她虽未答话,态度却颇为?明显。 郑文薇瞪大眸子,“你……你真是薛氏大小姐吗?你姑姑有心挑我的错处惩处我,你看出内情也不报信,你姑姑可能与旧案有关,查出来便了不得,你却比任何人都想查清楚,哪有你这样的侄女?你父亲知道吗?” 姜离收好?医箱,离开?之前道:“这些无?需娘娘操心,娘娘只?需知道,我的确比任何人都想查清当年旧事便好?。” 姜离说完这话转身而出,郑文薇跟上两步,正要说点什么,承香殿外却响起一道沉重?脚步声—— “薛姑娘可在?!薛姑娘可在这里?!” 随着话音,竟是素玉急奔进来,姜离和郑文薇还不及发?问,素玉已焦声道:“请姑娘快去看看郡王殿下,殿下受了惊吓,在崇文馆外发?病了!!” 崇文馆正是皇子公主们进学之处,姜离忙道:“快带路——” 素玉转身而走,姜离与怀夕快步跟上,郑文薇犹豫了一瞬,也一同跟了上来。 从东宫去崇文馆进学,不必出嘉福门,只?需一路往南,自右春坊外的通训门往西走即可。 素玉一路小跑,姜离二人也脚步如风,入通训门没走多远,姜离便看到了乌泱泱一群人围着宁瑶和李瑾。 崇文馆在十多丈外,而在人群之后,赫然?是拆完了的凌云楼旧址,因正在工期中,地上拆下来的旧木料成堆,东北方向,又?有挖地基挖出的夯土成山。 而李瑾不知看到了什么,正死死抱着一块拆下来的围栏不松手?。 “娘娘,薛姑娘来了——” 素玉一声高喊,围看的侍从们纷纷让了开?,姜离跑到母子二人跟前蹲下,便见李瑾面白潮红,满头大汗,口中啊啊有声,已暂失心智,而宁瑶紧紧地揽着他,一只?手?更捂住了他的眼?睛。 “娘娘,这是怎么了?殿下被什么吓住了?” 姜离情急相?问,宁瑶闻声,直往李瑾正前方看,姜离顺着她目光看过?去,下一刻,饶是她都一个激灵—— 只?见堆成小山的夯土之中,竟悚然?露着一个海碗大小的骷髅头骨! 慢几步跟来的郑文薇气?喘不已,刚要发?问,也一眼?瞧见了那?头盖骨,她吓得尖叫起来,又?慌忙道:“骨头——人的头骨?!此、此处是凌云楼啊,怎会有死人骨头?!!” 姜离惊得说不出话来,而这时,她又?扫到了头骨不远处的另一块灰白之物,仔仔细细一瞧,姜离心腔都停跳了一拍—— 那?竟是一块儿属于?女子的曲骨②!! - 凌云楼地基夯土中惊现人骨之事震惊内宫。 不多时,得了消息的禁军统领章牧之和于?世忠都带着人赶了过?来。 又?没一会儿,御令自内宫而出,拱卫司指挥使姚璋和大理寺少卿裴晏也一同被宣了进来,于?此同时,负责拆凌云楼的匠作坊少监李策也自万寿楼匆匆而来。 乌泱泱数十人围着凌云楼,不远处的凉亭中,姜离正在给李瑾起针,“好?了,没事了,照着我的方子用上汤药,再睡一觉便什么事都没了。” 李瑾靠在宁瑶怀里,此刻面上汗意半消,只?闭着眸子,身上轻颤未止。 于?世忠担心道:“怎么会来这里玩呢?” 凌云楼重?建,入七月才彻底拆完,因周围颇多殿阁房舍,这施工之地皆以?栅栏围了起来,每日只?工匠与负责看守的禁军们出入。 宁瑶道:“他养身子歇了好?些日子了,这两日才开?始来崇文馆进学,我今日来接他,就多和李夫子说了两句课业上的话,他便一溜烟没影了,起初那?路口围着,我们都没想到他进来了,待听到喊叫声,便已经来不及了。” 不远处路口的围栏被推开?,自是宁瑶几人情急下所为?。 于?世忠叹道:“陛下还在太极殿问政,一听出了这样的事,十分担心小殿下,娘娘快把?小殿下带回去歇着吧,这里交给裴大人和姚指挥使便是。” 素玉闻言一把?将李瑾抱起来,宁瑶忧心地看着那?夯土堆道:“这样的地方,怎么会出现人骨呢?这可是——” 这可是宁阳公主进学安寝之地。 于?世忠摇头道:“老奴也不明白,只?能查了,娘娘放心吧,有了消息老奴第一时间派人去景和宫,这会儿太子殿下也不在,您看看,若不成的话,把?钦天监的人叫来给小殿下驱一驱邪煞?” 已是七月初十,距离祭天大典不足半月,李霂昨日去往皇陵督工,今日傍晚才能回宫。 宁瑶婉拒道:“先不必了,人多瑾儿更难安神,我先带他回去。” 宁瑶带着李瑾先一步离去,姜离和郑文薇则暂时留了下来,于?世忠见状本想将二人也劝回去,不料远处已响起了轻呼声。 “将军!找到了!又?找到了两块儿——” 裴晏虽奉命而来,但大理寺差役并无?入宫闱之权,眼?下在夯土堆里搜查骨头的是章牧之手?下的羽林卫。 前后两炷香功夫,土堆旁的草席上已经搜出了二十多块人骨,有大有小,看颜色便多颇有年头,姜t?离早就奇怪此事,闻声连忙靠近了些。 于?世忠念在她得景德帝看重?,便也不曾阻止。 裴晏这时道:“薛姑娘正好?在此,可能看出什么?” “死者是成年女子。”姜离指着其中一块儿骨头道:“这块儿骨头乃人之曲骨,男子曲骨下角尖锐,女子曲骨下角宽大,眼?下只?能看出这些。” 李策来了半晌,这时道:“地基初七才开?始挖,就挖了东南一面的,昨天晚上挖到了二更时分,当时天已经黑了,杂工们只?顾着移土,压根没注意里头有什么人骨,这地基填的深,石块就不少,只?怕是将这些东西都当做石块了,这土堆垒的高,只?怕半夜里自己?往下滑了,这才将人骨露了出来,不巧被小殿下看到了。” 凌云楼已被拆尽,十多步之外的旧址处,被挖出了一个两丈见方的深坑,乃是要将所有旧地基的木料石料尽数掘出,重?打新楼地基。 李策有些歉疚,接着道:“这楼修了二十多年了吧,这地基更是填了丈余深,这么深的坑,只?能是当年修楼之时埋进去的——” 于?世忠眼?皮一跳,“这怎么可能?当年修楼的差事是内府与工部一起主持的,连老奴也费了不少心思,若当时埋进了一个活人,老奴怎可能不知?” 于?世忠是内府大总管,便是李策也要给几分薄面,他悻悻道:“那?我便不知道了,坊间某些地方修筑楼台之时,有一种‘打生桩’的说法,会不会是那?些工匠所为??” 于?世忠哭笑不得,“小郡王,这是宫里,陛下最忌讳那?些伤天害理的玄事了,更何况,薛姑娘说这是成年女子,那?便极可能是宫女了,宫里多一人少一人都有记录,就这么少了一个宫女,这怎么可能呢?” 李策闻言更是迷惑,“可真就埋了个人啊于?总管!” 于?世忠面色凝重?起来,“裴少卿,你如何看?” 裴晏道:“先搜尽所有人骨,再令仵作前来验骨——” 话音刚落,李策想起来一事,“哎,不对,我忽然?想起来,几年之前凌云楼被雷击着了火,当时修复这楼时,东南侧的地基是重?新挖开?过?的,可对?” 于?世忠还未答话,裴晏已道:“确有此事,是六年前的正月下旬,凌云阁楼顶被雷击中起火,后来将作监花了不少功夫,又?夯实了地基重?新修补楼阁,但不知当时挖了多深,经过?又?是如何?” 李策看向自己?身边随从,“你速回衙门一趟问问清楚!” 随从应声而去,于?世忠道:“那?一次老奴记得,当日楼被烧了一小半,为?了不令楼塌了,将作监确实耗费了不少人力物力——” 姜离一直站在外围看着,这时一转头,却见郑文薇若有所思,她轻声问:“娘娘,怎么了?” 郑文薇回过?神来,连忙摇头,于?世忠见这里实在太乱,只?好?开?口道:“姑娘,娘娘,两位也先回去歇着吧,这地儿脏污不吉,不好?多留。” 有裴晏在此,姜离倒也安心,便与郑文薇一同返回东宫。 刚过?通训门,郑文薇轻声道:“当年凌云楼被天雷击中,乃是景德三十四年的正月中,我记得,那?时太孙殿下刚下葬,我姐姐也刚过?世,宫里死气?沉沉的,遇见了再开?心的事,也无?人敢笑出声来,那?楼起火时还传出了好?些不利国运的话,不过?很快便被压了下来。” 姜离蹙眉道:“无?论是第一次修,还是当年补,都无?法想象怎么会埋了人进去。” 郑文薇道:“万一不是宫女呢?万一是外头进来的人呢?” 姜离想不通,只?道:“等消息吧,娘娘若想起了旧事,若想有个人听听,也可来寻我,三日之后,我再来为?娘娘看诊。” 前方便是岔道,姜离言辞直白,郑文薇却不敢接话,只?目光深深地看着她消失在去往景仪宫的廊道之上。 第219章 大结局(二) 小裴掉马·又一重真相…… 这日傍晚时分?, 太?子李霂自朱雀门回了宫,禁中往嘉福门去时,只见来来往往的禁军守卫比前日离开之时更多?了些, 他微讶道:“出何?事了?” 王进福和常英跟在他身边, 正待细问时, 嘉福门外?, 一个面熟的小太?监快步跑了出来。 这小太?监正是王进福的小徒儿,王进福忙问道:“板儿, 今日内宫可是出事了?” 板儿近前行礼, 后?道:“启禀殿下?!是出了一点岔子, 小人等了半日, 就等着殿下?回来禀告呢,小殿下?今日在崇文馆进学之后?, 在凌云楼处受了惊吓,薛姑娘诊治之后?, 小殿下?这会?儿还病着呢。” 李霂眉眼间闪过一丝不?耐, “怎会?受了惊?” 板儿恭敬道:“凌云楼这两日拆干净了, 开始挖地基了, 但不?知怎么挖出来一具骸骨, 小殿下?刚好瞧——” “见”字未出,板儿猛地住口,因走在最前的太?子倏地顿足,而后?转头, 用一种阴冷的目光看着他, 他问道:“你说?什么?!” 板儿吓了一跳,王进福在旁道:“殿下?,回去再说?!” 李霂胸膛起伏两下?, 转身便?往嘉福门内疾行。 直等回了嘉德殿,板儿才细细将今日变故道来,“……动静闹得很大,陛下?也知道了,不?过薛姑娘当时就在东宫,她?去给殿下?看诊过,应无大碍。” “你说?大理寺和拱卫司都来了?!” 李霂不?接李瑾受惊之话,关注的反而是大理寺和拱卫司,板儿点头道:“是,都来了,从午时开始一直在搜骨头,这会?儿还在那搜呢,搜完了要让仵作验骨,午间薛姑娘在时,已经看出来那骨头乃是个成年女子的——” 李霂入定似的僵坐住,面色青白,两道浓眉也扭结在了一起。 王进福面上也现慌张之色,他先遣走板儿,又吩咐常英在外?守好,见无外?人靠近的可能,才近前道:“殿下?不?必担心,这么多?年了,一定不?会?留下?痕迹。” 李霂阴恻恻道:“你不?是说?这法子很稳妥吗?!” 王进福压着声道:“当年无人能想到陛下?有朝一日会?拆凌云阁啊,您也知道,那是长公主?的旧居,小人当真想不?到啊,先前只说?要拆楼重?建,却?也没说?挖多?深,小人……小人以为定是挖不?出来的——” 李霂猛一锤桌面,眼见指尖抖个不?停,他双手交握成拳,奋力地攥住自己。 但即便?使足全力,手背青筋毕露,心底深处涌出的恐惧仍令他额上冷汗淋漓,良久,他摇着头道:“不?行,不?能坐以待毙,不?能给他们任何?机会?。” 王进福强自安抚道:“殿下?莫急,不?一定有殿下?想的那么危险!都这么多?年了!小人还能想别的办法——” “李昀府上那两个孩子也死?了多?年了,还是被验出来了!本宫不?能冒险!” 李霂两腮绷紧,面皮抽动,某一刻,他猝然抬头,“去把常英叫来,再速速传定西侯父子入宫——” 王进福一愣,继而骇然起来,“殿下?何?意?殿下?三思啊!” 李霂惶恐的眼底现出两分?疯狂,“不?用三思了,本宫已经三思很多?年了,自那日之后?,本宫一直在想常英的话,趁现在,一切都还来得及……” - - 第二?日清晨,九思来薛府,将前夜验骨的消息禀给了姜离。 “公子忙了半晚上,知道姑娘一定牵挂此事,便?让小人前来禀告一声,是宋亦安和刑部仵作一起验的,得出的结论是,死?者年纪在双十上下?,身量五尺左右,未曾生育,死?因是颈骨折断,初步判断是被扼颈而死?。” 顿了顿,九思又道:“昨夜搜出了两百多?块骨头,基本算是搜尽了,待拼好骸骨之后?,发觉此人还有一个特征,她?的左脚有六趾,宋亦安二?人推算遇害时间,乃是在六七年前,将作监也来了人,说?当年修补凌云阁时,东南角新打的地基的确挖了丈余深,当时没想到凌云阁会?被拆,是想着这楼怎么也还得坚持个一二?十年的。” “左脚六趾?”姜离心中微动,“可确定?” 九思颔首,“确定,但脚趾这种特征,平日不?露在人前,只有关系十分?亲近之人才能知晓,死?者这年纪,很有可能是宫女,但昨天晚上于公公在内府仔细查过,说?六七年前压根就没有失踪的宫人。那便?可能是宫外?女子入宫后?死?在了宫里,那时是正月,再加上皇太?孙殿下?之事,宫内祭典不?少,亦不?时有女眷入后?宫拜会?,但时隔t?多?年,要查清这些记录要花费不?少功夫,因牵扯内闱,暂时交给了拱卫司和于公公探查。” “当年修楼的工匠可还在?他们可记得详情??” 九思摇头,“大部分?不?在了,只有将作监的几个监理在,但他们当年没发现什么异样,当年修补此楼前后?月余,那地基的坑也挖了快十日才填好,这中间若有人偷偷埋了人,其他人还真不?一定能发现,因此只能靠他们排查了。” 姜离若有所思道:“敢在宫里埋人,那一定是在停工之后?,多?半是在深夜,深夜还能在宫中留宿的女眷应该不?多?。” 九思颔首,“公子也是此意,于公公他们应能排查出来。” 姜离闻言也松了口气,“那就最好了,也幸而要拆楼,否则此事还发现不?了,你家公子如今在做什么?” 九思苦着脸道:“公子要办许多?差事呢,邪道的案子未清,如今抓的人越来越多?了,连我们也得一同审,再加上公子有心替沈家翻案,当年涉案之人也得暗查,哦还有近日那孩子被拐的案子,金吾卫探查下?来,发现或许是连环案。” 姜离惊讶道:“连环案?!” 九思颔首,“对啊,公子核查积案,发现过去的几年每隔六七年便?会?有孩子被拐,每年孩子被拐的案子虽不?少,但这连环案的特殊之处在于,这些孩子被拐之时多?有疾病在身,或聋或哑或盲,甚至还有跛的瘸的,本来就恨惨了,还被拐的无影无踪。” 姜离心底滑过一丝怪异,“不?像正常的拐子。” 九思应是,“公子也如此想,所以近日还得和金吾卫还有京畿衙门一同协查,反正事情?不?少……” 说?至此,九思又笑呵呵道:“姑娘若有何?疑问,去衙门找公子问便?好,姑娘每次去了衙门,公子都要欢喜两分?。” 姜离轻挑眉头,还未说?话,九思一拱手道:“衙门还有事,那小人就不?多?留了!” 九思拔足便?走,姜离愣了片刻,吩咐吉祥道:“去把泰叔请来。” - 薛泰来的很快,姜离开门见山道:“敢问泰叔,当初……当初我被拐走之时,可有口吃之疾?” 薛泰面色一变,“大小姐何?有此问?当年大小姐才三岁,平日里出门不?多?,也少见人,说?话确实没那么利落,但也不?算口吃啊。” 姜离松了口气,解释道:“没什么,近日长安城拐子专门拐患病的孩子,奇怪的很,我想到了我当年被拐,便?问问你当年的情?形。” 薛泰失笑,“大小姐别想了,如今回了府,以后?都是好日子了。” 见薛泰全不?在意,姜离便?也不?再深究。 待薛泰离去,怀夕轻声道:“姑娘莫非怀疑当年?” 厅内只主?仆二?人,姜离便?道:“当年我遇见薛泠之时,她?便?患有口吃,如今听到这案子,便?令我想起她?来,怕她?也是受害者。” 怀夕莞然,“哪有这样巧合?后?来薛泠在济病坊好好的呢。” 姜离一想也是,正打算拿了药箱去给简娴诊脉,吉祥快步走来门口,“大小姐,虞姑娘来访——” 姜离轻咦一声,待迎去门口,便?见虞梓桐一脸愁容地进了院门。 姜离敏锐道:“出了何?事了?” 待二?人进了门落座,虞梓桐将袖子往胳膊上一挽,“你看看——” 袖口挽起,虞梓桐整个小臂都露了出来,但令姜离惊讶的是,那胜雪肌肤上此刻正有片片红斑疱疹,看起来触目惊心。 姜离忙起身细看,“这是怎么回事?” 虞梓桐苦着脸道,“还记得前次你陪我去看的院子吗?那院子我们已买下?,半月之前已动工,但自开工就没有一日安生,先是我们找来的杂工两个染了伤寒,咳得厉害,还有两个像我这般长了疹子,奇痒无比,后?来又有两个腹痛呕吐,初期工匠拢共就十来个人,竟病倒了一大片!” “本来我们请师父做过法事,再不?必忌讳,但此番工匠们病倒后?,大抵听附近的百姓说?过些什么,竟也说?我们这宅子不?吉利,病倒的那些人不?仅再也不?来做工了,还问我们要药钱,闹来闹去,我们都被迫停工了。” 虞梓桐越说?越气,“这还不?算,因被那几个工匠指责,我心里膈应,便?让父亲再请师父来看,这一次父亲请了个年轻道士。” “那道士是外?地云游过来的,还不?到而立之年,如今在城外?三清观苦修,观里的道长们都说?他道行高,父亲便?信了,可谁知道,这道士一来我们院里,便?说?我们那院子十分?古怪,你还记得那后?院的柳树吗?” 姜离点头,虞梓桐道:“那池塘虽已荒芜,可池塘边的的柳树大都没死?,届时造好内湖,再将柳树修剪一番,白赚一番景致。然而那道士偏偏说?柳木是什么‘鬼树’,是招魂镇魂用的,还说?那院子的前主?人不?仅是个懂行的,还是个邪魔歪道,若我们想驱邪,两百两银子才行,两百两!这厮想银子想疯了!” 她?一口气说?完,胸膛剧烈起伏,显是被气得不?轻,姜离万万没想到这半月生了这样的事端,先紧着她?的胳膊道:“先不?说?什么煞气,工匠病倒,还有你这胳膊,一定是有缘故在的,你可用药了?” “用了,但不?管用,这才来找你呢。”虞梓桐亮出两个胳膊,“你瞧,长了好几日了,身上也有,起先还只是痒,如今生痛,我去看大夫,大夫开了治疱疹的药方,连药浴我都试了,可还是没见好,这不?算大毛病,本来不?想麻烦你的。” 姜离摇头,“不?,你这看起来已经很严重?了,可还有别的不?适?” “我昨日也吐了一次,奇怪,这几日我饮食上没有分?毫不?适,我的胃口也素来极好,也未受凉,我实在是不?懂——” 姜离心中起疑,“你病了,你们的工匠也病倒大半,这一定不?是巧合,或许真的和你那院子有关,你们可同用过什么食水?” “我们动工之前,先收拾出来两间膳房,将府里的厨娘送去给工匠们做饭,我每日早晚过去看看,但不?曾在那里用膳啊……啊,不?对,茶水!!” 虞梓桐忽然想起来,“茶水算吗?我不?用饭食,但饮过茶!” “水从何?处来的?”姜离忙问。 “就用的府里的井水,本来几口井都已荒废,也是我们一开始就重?新疏通好了,确定都是净水才开始用的,你是说?水有问题?” 姜离颔首:“保险起见,得去安仁坊实地看看。” - 马车上,姜离又检查了虞梓桐臂上疱疹,再仔细问了其他杂工的症状与用药,待到了安仁坊旧宅,甫一进门,便?见宅中荒草杂树皆被除去,又因虞梓桐父女最喜宅中水景造景,便?先从池塘方向开始改建,膳房也建在西北方向的旧院之中。 一路穿廊过院,到池塘边时,姜离想起虞梓桐所言,不?禁看向那些翠绿如滴的柳树,“那道士说?柳树种的奇怪?” 虞梓桐颔首,“说?这家主?人是刻意如此,但我瞧着,不?就是沿着湖岸边种的?还有什么镇魂不?镇魂的说?法,更是离奇——” 姜离道:“先去厨房看看。” 虞梓桐应是,一路往西北方向的倒座房走,待到地方,便?见屋阁被打扫的干干净净,灶台厨具亦是齐备,姜离看了一圈,走向打水的水桶,只见桶内凉水清澈无尘,闻起来也并无异味。 虞梓桐道:“每日米菜都是从府里送来的,绝对无毒新鲜,厨娘也是府里的老人了,这里往日还有小厮看守,不?可能有人投毒。” 姜离转了一圈,“去井边看看——” 自倒座房而出,直往东边走,没多?时便?到了池塘北面,距离那些翠绿的柳树不?过三五丈远,而这北面的水井正在一颗茶盏粗的柳树下?。 “常用的是这口井,本来荒废了,请人把淤泥杂草捞出来,又请了工匠专门来沥水,养了好几日了才敢用——” 姜离看向井底,便?见井水的确十分?清澈,她?放下?打水桶,待水打上来,先细观片刻,又沾了点儿井水放入口中抿咂。 虞梓桐紧张地看着她?,“如何??” “并无明显怪味儿。” 言毕,姜离又看向附近的柳树,仔细看后?,确实觉出异常。 紧挨着池塘的柳树已长成碗口粗,枝叶翠绿,但池塘以北靠近后?廊方向的却?尽数枯死?,再看井口边的柳树,虽未死?,却?远不?比池塘边的粗壮。 姜离视线在十来颗柳树之间来回,“此处确有古怪。” 虞梓桐惊讶,“你莫不?t?是也觉得有什么镇魂法阵?!” 姜离看向水井,再看向柳树密布的这小片园景,而后?目光往东面一移,道:“我记得你说?过,这宅子东西本是两家,后?来西面被东面宅邸的主?人买去打了通,自打通之后?,东面这家主?人便?一直不?安生,当时也有许多?人得病?” 虞梓桐倒吸一口凉气,“不?错,就是这样,难道说?是因为这水井?” 姜离摇头,“不?,不?是水井,而是这片柳林——” “柳林?当初这里花花草草不?少,到了春夏应该十分?清幽秀美,再加上临着池塘,在这里散步应很不?错,这柳林有什么问题?” 花草早已枯萎,眼下?已被除尽,但能瞧出从前铺就石板路的痕迹,姜离又往前走了两步,扫视半晌,目光最终落在了那几颗枯死?的柳树处。 “柳林本身没有问题,但这地底下?或许有问题,整个园子荒芜之时瞧不?出来,如今荒草被除去,独独这一小片儿的柳树死?了,岂不?古怪?而这里距离水井只有不?到十步远,若地底下?有毒物,饮水便?会?中毒——” “什么毒物?” 姜离道:“或许是某种毒石,桐儿,若真想在此住的安稳长久,我建议把这片儿枯萎的柳木挖开,看看土里有没有藏什么为好。” “毒石……” 虞梓桐背脊一凉,一时想到了李昀给皇太?孙下?毒石之事。 她?沉吟片刻,“好,我回去和父亲商议。” - - 虞氏新宅的古怪一时半会?儿没个定数,姜离给虞梓桐换了新方,将她?送回府便?归了家。 等他们父女商议完,若愿掘开柳林,是否有异皆会?送消息给她?。 至七月十三这日,姜离复又入宫为薛兰时和郑文薇诊脉。 薛兰时如今有孕近六月,身子一日比一日沉重?,胎像也渐渐稳固,姜离请了平安脉,又叮嘱了膳食禁忌便?往承香殿去。 刚一进郑文薇的凝香馆,姜离便?觉屋内气氛有异,香雪白着脸目光闪躲,郑文薇呆呆坐在西窗前的贵妃榻上,人好似没了魂儿一般。 “娘娘,薛姑娘来了——” 香雪情?急地喊了一声,郑文薇才缓缓转身,待看到姜离,满是惶恐的眸子才一点点地有了光彩,姜离秀眸微眯,“娘娘这是怎么了?” 郑文薇挺直背脊,板着脸道:“没什么,姑娘要看就快点,我想去歇下?。” 姜离拿出脉枕请脉,指尖刚搭上郑文薇手腕眉头便?拧了起来。 郑文薇的嘴巴可以骗人,但她?的脉搏却?绝不?会?骗人,姜离盯着她?,又看向香雪,见香雪也额生冷汗不?敢与她?对视,姜离愈发肯定出了事端,“娘娘脉象细而浮,却?犹如滚珠,娘娘在为何?事恐惧?” 郑文薇“唰”地抽回手,“少多?管闲事了!留下?方子速速走吧!” 姜离一默,先写医方,一边写一边道:“如今这宫里若有人能诚心帮娘娘,那只能是我了,但娘娘不?信我,便?请娘娘自求多?福吧。” 姜离行云流水写完医方,收好医箱转身便?走。 眼看着她?即将出门,郑文薇忽然道:“你为何?想查清当年旧事?若我姐姐与当年之事有关,你也愿意替她?查吗?” 姜离默了默,并不?回头道:“若她?与皇太?孙之死?有关,我便?查——” 又一顿,她?道:“若无关,我也可尽力一二?。” 郑文薇直挺挺地绷着上身,双手却?紧紧地攥着裙幅,她?一错不?错看着姜离,眼底焦灼与恐惧交加,似在做最后?的权衡,姜离没走,却?也不?再开口,分?明比她?年少,但那挺秀的背影似竹一般泰然坚韧,莫名便?令人信任。 好半晌,郑文薇哑声道:“死?去多?年的人,即便?只剩下?一副骸骨,也能验出年岁对吗?” 姜离转过身来,沉声问:“骸骨?难道娘娘说?的是凌云阁下?埋的那副骸骨?你问的不?错,能验出来,道行高深的仵作还能验出更多?——” 郑文薇拼命压抑的恐惧渐渐遮掩不?住,她?紧张地看着门口,香雪见状连忙走到门口盯着院中,郑文薇这才低声道:“也真能看出足生六趾吗?” 姜离心头一跳,忙上前来,“当然能看出六趾,只要把骨头找全,仵作会?拼出完整的尸骨,你知道那具骸骨有六趾了,但你这是在怕什么?” 话说?至此,姜离敏锐道:“你知道那死?者是谁了?!” 郑文薇慌忙摇头,“不?,我不?知道,只是……只是我姐姐当年的侍婢紫苏,她?便?是左脚六趾,但、但当年她?自己逃出了宫,这是守宫门的禁军亲眼所见的事情?,她?不?可能被埋在凌云楼之下?,这怎么可能呢?!” 郑文薇语声颤抖,“可……可若不?是她?,那宫里年纪二?十,身高五尺,又左脚六趾的女子还能是谁?有这么巧吗?且……凌云阁着火的时候是正月里,我姐姐死?的当天晚上她?便?跑了,这世间也是对得上的,我当时还想不?通她?为何?要弃我不?顾。” 郑文薇说?着眼眶微红,姜离忙坐在她?对面,“先别慌!先冷静下?来,仔细回忆回忆当年的经过——” 像濒死?之人抓住浮木,郑文薇忙道:“我姐姐是正月十三死?的,当天晚上紫苏前脚帮我姐姐收拾遗物,后?脚就不?见了,第二?天天亮之时,有宫门的禁军来报,说?她?拿着采买的腰牌出去了,我当时便?觉得怪异,我姐姐生前没有位份,第二?天就要送走下?葬,她?怎么能不?送我姐姐最后?一程呢?” “但我当时太?伤心了,等我再回过神来时,已是好几日之后?了,宫里什么流言蜚语都有,我一个人在宫里,只能接受她?出逃的局面——” 郑文薇一口气说?完,手仍然攥着裙裾,语气却?已冷静了些,“可如果那尸骨是她?,那怎么解释这一切呢?禁军怎么会?说?谎呢?” 一瞬之间,姜离脑海中也百转千回,她?很快道:“或许她?不?是逃了,而是在那天晚上便?遇害了,害她?的凶手不?知如何?处置,正好东宫与凌云楼不?远,那楼下?又正好挖有深坑,只需将人悄无声息埋进去便?好。此后?,再找个人穿上宫女衣服,拿着她?的腰牌出宫,反正禁军不?认识每个人,如此,便?有了她?逃出宫的人证。” “可是!可是通训门也有内侍守卫,能带一个死?人走这么远,实在不?是容易的事情?,再加上能安排人假扮她?出宫,这更不?可能是普通人所为!” “没错,因此谋害她?的凶手一定是东宫几位主?子之一!” 姜离一锤定音,郑文薇顷刻间面色更白,姜离睨她?片刻,道:“当时宁娘娘还没有回宫,那么就只剩下?两个答案了,在这东宫,能悄无声息安排这一切的人,只能是太?子或太?子妃,你此前想陷害太?子妃,是不?是怀疑太?子妃害了你姐姐?” 事已至此,姜离索性问出心底疑问,郑文薇眼睫簇闪两下?,咬牙道:“难道没有这个可能吗?莫说?是她?了,便?是太?子我也——” 姜离愕然,“你还怀疑过太?子?” 姜离是真的惊讶,太?子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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