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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证——” 姜离态度虽坚定?,却并无证据,若换了旁的主官,必定?难信她所言,可裴晏听完她的话,立刻吩咐身边卢卓,“你带人去搜,若有异常立刻来禀,再把秦铭叫来与我们同行。” 卢卓领命返回秦府,裴晏看着姜离道:“当?真一同出城?” 姜离点?头,“我怀疑城外有我想知道的证据!” 裴晏深深看她一瞬,“也好。” 姜离松了口气,复又爬上?马车,待秦铭从府内匆匆赶出来,大理寺一行也翻身上?马,马鞭起落之?间,队伍浩浩荡荡朝着明德门而去。 “长?恭,紧跟着裴大人!” 姜离扬声吩咐,长?恭马鞭重落,马儿奔驰之?间,车厢颠簸愈甚,姜离一手撑着车璧,秀眉紧锁,仍在苦思?,眼看着明德门将近,她掀开车帘,“秦管家,你家大公子回长?安之?后可常常出城?他身边的亲信小厮可信得过?” 秦铭策马靠近,“回姑娘的话,回长?安前半月大公子的确常常出城,因他管着我们府上?在长?安城的丝绸与茶叶铺子,几家铺子的仓房都?设城外,我们将去的这?处庄子靠着茶山,除了是茶叶铺子的仓房之?外,还是我们府上?茶山每年晾晒茶叶之?所,他身边的小厮叫余庆,跟了他两年有余,今日?就是余庆和?章平一起驾车送两位公子出城的。” 秦铭答了话,又心惊胆战道:“不知姑娘为何有此?问呢?如今天黑了,大公子和?三公子说不定?已经在返程的路上?了。” 他看看姜离,再看看裴晏,又迷惑又担心,做了秦府管家多年,他亦是个人精,这?般阵仗一出,他便?想到府内凶案或许和?另外两位公子有关?,如今秦图南和?秦桢都?死于非命,若再有人出事,那秦府便?是气数将尽,思?及此?,他只觉眼前阵阵发黑。 裴晏闻言只往城外方向看,“你们的庄子多远?” 秦铭忙道:“庄子不远,出城之?后再走十里便?可。” 裴晏颔首,“等见到秦耘二人便?知道了。” 姜离也看向漭漭夜色,“希望来得及。” 她放下帘络,不多时,马车跟着十多轻骑出明德门上?了官道,大理寺众人燃起火把,在前疾驰如飞,幸而薛氏的马儿脚力不弱,虽颠的姜离与怀夕不适,但到底没有拖累行程,如此?于寒夜狂奔了小半个时辰,两匹快马迎面而来。 当?首一人正是大理寺都?尉冯骥,他拱手道:“大人!秦氏的庄子就在前面,秦耘二人乘坐的马车也在庄子门口,但很奇怪,庄子大门紧锁,我们来了半个时辰了,叫门也无人应答,庄子里面,只有最北面的三层塔楼有微弱灯火。” 裴晏看向秦铭,“庄内可有人留守?” 秦铭有些迷惑,“如今不是茶季,这?庄子派不上?用场,只做仓房用,但这?里也没放多少货物,有个住在附近的庄头儿时不时过来看看。” 裴晏拍马疾行,走过一段泥泞乡道,秦氏的庄子便?近在咫尺。 这?处庄子依茶山而建,距离玄武湖不算远,门前一条清水河流过,到了春日?,是赏景踏春的好去处,但如今尚值隆冬,四野漆黑,万籁俱寂,高?矮错落的屋舍在山影之?中显出了几分鬼魅阴森之?感。 “上?去叫门,若不应,径直破门便?是!” 裴晏扫了一眼屋门口的马车,一声令下后,冯骥再无顾忌地上?前拍门,大理寺众人手执火把等候,点?点?火光在寒风之?中摇曳,远处看来,如幽幽鬼火。 “砰砰”的撞击声突兀震耳,连着喊了七八声,庄子之?内仍无半分应答,裴晏凝眸,“不等了——” 冯骥应了一声,后退两步,一个纵身跃入了庄子外墙,“咔哒”一声从内将院门打了开。 众人鱼贯而入,一进庄子大门,便?见庄内格外阔达,西侧为几个颇为高?耸阔达的仓房,东侧是两排门窗紧闭的厢房,正北面,则是几间制茶工坊并一座夯土为基茅草遮顶的三层塔楼。 冯骥望着北面道:“大人,那小楼之?内本有一星光亮,这?会儿竟然没了,大抵是听到了外头动?静。” 秦铭朝着北面道:“大公子!三公子!是你们吗?!” 他嘶哑的呼号在寒风之?中回荡,但无人回应,裴晏盯了一眼北面,目光又在地上?逡巡,“先搜东西两侧的仓房和?厢房——” 庄子里无人常驻,但此?刻积雪未化的院场之?中却有脚印交错来回,冯骥和?九思?得令而去,秦铭白着脸道:“仓库是晾晒茶叶的地方,厢房是每年采茶的季节,给请来的短工们住的,这?后面茶山面积不小,每年采茶的日?子也短,每次我们都?是速战速决,因此?请来的人手极多……” “大人快来——” 秦铭正说着,九思?在西面一处仓房内喊了起来,裴晏目光一凛往西去,姜离和?怀夕也连忙跟了上?,仓房有三座,发现不妥的乃是西面最南侧一座。 这?仓房挑高?两丈有余,里头一丈多高?的木架错落,更有一股子霉味与茶叶腐烂之?味颇为刺鼻,而就在这?座仓房正中,竟平地而起一座房中小楼。 房中小楼有两层,以木板搭起,但众人仔细一看,莫名觉得这?两层小楼竟与摘星楼的三楼与四楼颇为相似,虽简单粗陋,但其窗口大小与飞翘的檐角,分明就是按照摘星楼的轮廓搭建,这?时众人走向屋内,先见小楼一楼空荡无奇,半点?儿家具也无,而当?众人上?了二楼,便?是裴晏也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因场地限制,二楼的屋子并不大,却刚好和?摘星楼四楼的佛堂一般大小,不仅如此?,其内布置竟然也与摘星楼佛堂一模一样! 两座简陋佛像与佛龛,四面墙壁皆是五彩经幡,屋顶之?上?高?悬灯笼经幡,西窗之?下,有高?悬的灯笼一般的明黄宝盖,便?连那茶桌茶具、铜制火笼和?打坐的毡毯都?几乎一模一样。 而更令人心惊的,是屋内地上?躺着一具干草缝制的断头人偶,人偶穿着鸦青华服,地上?的人头为木头雕刻而成,五官清晰可见,顶部亦雕刻出了秦图南常绾的发髻与发簪形状,不仅如此?,甚至有人给断头上?了颜色,朱唇红颈,黛眉白面,发顶与发髻乌黑似发,打眼一看,真若一颗栩栩如生?的真人断头。 “尸体”旁的地上?,有散落在地的经幡布条,已被?撕扯的褴褛破烂,再仔细一看,木板地衣之?上?竟遗留着与些许果皮果壳,而那木制断头的发髻处,不知怎么?有数道可疑抓痕,姜离上?前用脚尖碰了碰“人头”,眉头微微一皱。 秦铭后一步上?来,看到屋子里的布置,吓得连退两步,“这?……这?是什么?意思?,那地上?的莫不是按老爷模样制作的人偶?!” 九思?也觉不寒而栗,“这?是凶手提前准备好了一模一样的案发现场?连尸体都?准备好了?凶手这?是提前排演不成?!” 九思?不知如何形容,姜离和?裴晏却快步走到佛龛处,倾身查看片刻,又往西窗之?外看,这?一看,便?见虽然小楼搭建的摇摇欲坠,可窗外屋檐以及不远处的飞檐和?摘星楼的间距十分相似,而不远处的飞檐之?上?,亦有凌乱抓痕。 裴晏眼瞳几动?,似乎明白了什么?,再看向姜离,便?见姜离目光如炬,眼前的景象,似乎也正印证了她心中所想。 “大人,找到人了——” 其他人正被?眼前所见惊的说不出话,冯骥又在东边的厢房内喊了起来。 裴晏与姜离快步下楼,出仓房到东面厢房之?外,便?见一个面生?的小厮被?押了出来,秦铭眼瞳一瞪,“余庆?!你怎么?躲在这?里?!我们在外面叫门你怎么?不开?” 余庆早被?吓得眼眶赤红,还未答话,他身后竟又被?带出一人,章平腿脚发软的出来,刚一出门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裴大人!救命!快救命——” 他似乎被?吓狠了,哭腔道:“有死人,屋子里有死人!木床底下……” 他颤颤巍巍指着屋内吼叫,冯骥在旁道:“大人,屋内真有个死人,如果没认错,应该是咱们在找的杨子城。” 裴晏和?姜离快步进屋,火把照处,屋内几张木板床凌乱地堆放着,其中一张木板已被?大理寺之?人掀起,便?见床底下,一个面色青灰的鸦青冬袄少年正无声无息地躺在冰冷的青砖地上?,只看其裸露在外的肌肤,姜离也知道他已死数日?。 如今凛冬时节,滴水成冰,人死后尸体不会腐烂t?,而是与地上?的凝霜结在一处,姜离触了触死者的冬袄,便?见其衣物都?几乎被?冻硬,她视线扫过死者面部与头颈之?地,只见其后脑处有大块隆起,后颈处也有冻成冰的血迹,疑似致命伤。 想到白日?里才?安慰过青生?,姜离喉头发堵,一时不知改日?该如何向青生?交代。 “是大公子,都?是大公子——” 屋门之?外,章平瘫在地上?哭诉起来,“大公子说今日?要来城外查账查货,三公子便?答应了,小人什么?也不知道也跟来驾车,原想着三公子不习惯做这?些,小人是来帮三公子的,可到了庄子上?,大公子进门就让小人和?余庆找个地儿歇着,小人正觉不好意思?,却没想到余庆一进屋子突然向小人发难,他、他就用那木凳把小人打倒在地,小人脚上?受过伤,又被?砸的发晕,自然打不过他,后来就被?他五花大绑了起来,从下午绑到现在,小人也不懂为何,三公子也……” 章平说完,又茫然地看向四周,喝问道:“三公子呢!秦管家,裴大人!快救三公子!余庆和?大公子是一伙的,他们定?是要害三公子……” 秦铭听得五内俱焚,不知想到什么?,面色又复杂起来,“大公子要害三公子?!这?、这?都?是怎么?回事!他是知道了什么?不成?!” 章平红着眼摇头,“我也不知啊,问余庆,余庆定?然知道!” 余庆已经被?大理寺武卫反剪手臂押跪在地,面对章平的指控,他面色苍白,人也在发抖,裴晏盯着他,“你家主子在何处?又为何杀人?!” 余庆咬紧牙关?不语,一旁冯骥上?前猛一使力,立刻拧得他肩膀生?出一声脆响。 余庆痛叫出声,哽咽道:“都?是公子让我这?么?干的!都?是公子!我只是听公子的话而已,我若是不听,他有百种法子让我生?不如死,我一个做下人的也只能听从啊,三公子……三公子天黑时分被?大公子带进塔楼了,我也不知大公子要做什么?,他只让我看好章平,谁来也不准开门,我……我只是听吩咐而已啊……” 余庆说着也哭嚎起来,其恐惧模样倒不似作假,他又往屋内瞥了一眼,“那……那人是从宜州来的,说是夫人老家之?人,他父亲还认得当?年的蒋公子,他要问公子讨一千两白银,说……说如此?才?能替公子保守秘密……” 裴晏听得起疑,“蒋公子是何人?” 裴晏查了秦府上?上?下下数百人,还不知有个蒋公子,而秦铭一听见“蒋公子”三字,面色骤然一变,“这?、这?怎么?可能……” 姜离看秦铭一眼,沉声道:“这?位蒋公子若是猜得不错,应当?是袁夫人当?年一开始的未婚夫,因他在赴任路上?出了意外,袁夫人后来才?得以嫁给了秦大人,可这?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怎么?这?时扯上?了蒋氏?” 余庆哆哆嗦嗦摇头,“小人不知,大人明鉴,小人真的不知道,小人一条贱命,胆小如鼠,哪敢问主家的事啊……” 几句话问不清,裴晏深深看秦铭一眼,又看向了北面塔楼。 他大步走到茶坊外,仔细地听着塔楼内动?静,某一刻,他高?声道:“秦耘,我知道你在楼内,事到如今你不必躲了!” 塔楼内毫无动?静,裴晏目泽微暗,“冯骥——” “我劝大人莫动?——” “裴、裴大人救命!!” 裴晏一声令下,冯骥正要带人冲进去,却听塔楼内秦耘的声音响了起来,他的声音刚落定?,秦柯的声音也跟着响起,只是比起秦耘冷冰冰的声音,秦柯语声之?中满是恐惧,显然已经被?挟持了住。 如此?一来,冯骥等人的脚步顿在原地,塔楼内漆黑一片,虽看不到二人情形,但听声音来处,秦耘似乎在塔楼最高?处。 裴晏冷声道:“秦耘,你谋害你父亲在先,害死你弟弟在后,如今,连这?最后一个弟弟也要谋害?他们与你有何仇怨?” “呵——” 塔楼内传来秦耘的冷笑,“我不知大人在说什么?,我父亲死的时候,我人在花厅之?中,分明是那沈涉川杀死我父亲,大理寺抓不到人,便?将罪过赖到了我身上?,实在是可笑,二弟喜欢养狗,性子暴躁,他不知得罪了多少人,怎么?也赖到我身上?!” 秦铭禁不住大喊,“大公子!那你这?是在干什么?!三公子没有找你惹你,这?好端端的,你为何挟持三公子?有什么?话我们出来好好说不成吗?” “秦大公子实在机敏——” 秦铭话音落下,姜离忍不住开了口,秦耘似乎有些疑惑,“薛姑娘来了,薛姑娘医者仁心,但不知姑娘此?话怎讲?” 姜离沉声道:“大公子真以为自己的机关?天衣无缝吗?” 裴晏看向姜离,九思?等大理寺众人也望向她,事已至此?,秦耘虽然已经狗急跳墙被?抓个正着,可关?于秦图南之?死,的确还有许多疑问未解。 见秦耘不接话,姜离凛然道:“大公子是秦大人长?子,父子关?系虽寻常,可你刚好知道秦大人在佛堂内的习惯……于是,你提前在四楼佛堂布置好了机关?。” “先在数日?前埋好悬挂冰刀的经幡,又在前一夜挂好冰刀,并且,还提前在火笼之?中埋好了贯众炭,如此?,只需要第二日?你父亲紧闭门窗礼佛之?后,他便?可中毒,中毒之?后,自然而然的往打坐的毡探躺去——” 秦耘在远处来了兴致,“我还是那句话,事发之?时,我在花厅之?中用膳,余庆和?秦铭都?是人证,难不成我会分身之?术?” 姜离轻嘲道:“大公子说的不错,但此?案本就不是大公子一人所为,大公子在众人眼前让大家为你做不在场证明,但却有其他人帮你实行计划最后一环。” 秦耘在楼内一笑,“其他人?姑娘莫不是说沈涉川?我可指挥不动?他。” 秦铭看看姜离,再看看北面塔楼,痛声道:“裴大人,薛姑娘,你们当?真查明是大公子害死了老爷?可……可现场明明没有留下人的足迹啊!” 姜离看一眼裴晏,又望向秦铭道:“明明是有人杀死了秦大人,还将脑袋挂在了飞檐上?,可就是没有留下痕迹,这?也是一直以来最困扰裴少卿和?我的地方,而凶手要做到这?一点?,他花了许多精巧的心思?。” “第一,他要隐藏凶器——” “他利用现场的茶水、火笼与机关?让凶器凭空消失,以此?让大家误以为是武林高?手入室杀人,后又飘然离去,佛堂内铺着极厚的地衣,毡毯也是羊绒所织,地衣和?毡毯可以模糊水量,又因为有茶壶倒在众人眼前,大家自然觉得地上?的水渍皆是茶水,但其实,是他在案发前一夜,悬挂在西窗屋顶上?,似锦绣灯笼般的绫缎宝盖之?中的冰刀。” 秦铭骇然,“冰刀?是冰刀割断了老爷的头?可……可即便?如此?,凶手又是如何把老爷的头挂在飞檐上?呢?又是如何进去触发机关?呢?” 这?些疑问正在意料之?中,姜离接着道:“秦管家问的不错,此?前我和?裴大人也只破解了凶器为冰刀,也知道凶器被?提前吊在西窗宝盖之?中,但我们仍不知凶手是如何钻进屋子里,又是如何离开,甚至不知他是如何不留痕迹地将秦图南的脑袋挂在飞檐之?上?,但其实,是我们的方向想错了——” “我们已经设想过,凶手将垂挂冰刀的绳索隐藏在绸布和?经幡之?后,末端系在佛龛一脚,只需解开系绳,冰刀便?会落下,这?便?是说,凶手如此?大费周章地布置了一个复杂的前置机关?,但此?机关?如何触发,却十分简单——” 秦铭道:“解开佛龛腿上?的绳索?” 姜离点?头,“不错,而他之?所以如此?布置,是因为他知道四楼的窗户要改,成年人要钻入必留下颇多痕迹,而他作案的目的,是想嫁祸给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沧浪阁主,只有做到片影不留,大家才?会怀疑到沈涉川身上?,于是,他想到了这?个颇为机巧的法子,机关?由他自己布置,而后留下一个极简单的启动?之?法,最终,将这?个启动?之?法,交给一个能听懂指令,能飞檐走壁,又不会被?窗口限制的活物手中——” 裴晏听到这?里并无意外,其他人却都?面露疑色,秦铭更是道:“能听懂指令,且能飞檐走壁的活物?薛姑娘说的不是人,是牲畜?!” 姜离冷冷牵唇,“不错!我此?前t?也想不通,凶手提前费力布下机关?,但不还是得自己解开吊绳吗?若如此?,何不等秦图南昏睡之?后自己持刀而入?直到天黑时分,我在西明寺外的庙会上?看到了一场江湖杂耍艺人的表演,我才?恍然大悟,而同时,前日?我在给五姨娘看病之?时,一个不起眼的小事也让我坚定?了猜想,甚至怀疑到了大公子身上?。” 裴晏正也好奇为何姜离一早确定?了凶手是秦耘,遂极专注地看着她。 便?见姜离穆然道:“那日?五姨娘想吃柑橘,可厨房却说府里的柑橘除了上?贡台,都?被?三姨娘和?大公子分走了,三姨娘本就爱吃柑橘,大公子却是食欲不振,以柑橘促饮食,当?时我听来并未放在心上?,可今日?想到了凶手行凶之?法,我便?联想到了此?处……” “我见过大公子两面,若我未记错,他当?时容色颓唐,唇色发白,眼下青黑,虽有熬夜守灵的缘故,但只从面容五官来看,他的胃脏应算羸弱,胃脏羸弱之?人,怎么?会在冬日?里大量食用柑橘?” 姜离眉目一冷,断然道:“唯一的解释,便?是那些柑橘本就不是给他用的,而是给他藏在屋子里的猕猴用的!” 周遭响起倒吸冷气之?声,九思?骇然道:“猕猴?凶手用猕猴杀人?!” 姜离应是,又往西侧的仓房看了一眼,“我在庙会上?看到的杂耍,乃是一场猴戏,那猕猴能攀杆,能自己穿衣,能给绳索打结,于是我这?才?想到,凶手设计机关?的初衷,是因为他根本就没打算自己进来行凶——” 人群之?中响起阵阵私语,裴晏望着姜离,瞳底流光闪动?。 姜离继续道:“猕猴行凶需要训诫,而猴类最喜柑橘类的果物,凶手提前买了聪灵的猴儿,又将其一点?一点?驯化,仓房内的小楼,便?是最好的证据!” 她看向仓房,“今日?我想到是猕猴行凶之?后,本还没有十足的把握,可适才?我进了仓房看到那小楼,便?知道我猜的不错,猕猴虽聪明,可凶手行凶的机会只有一次,他要确保万无一失,自然不能出任何差错,于是,最好的法子,便?是搭建一个和?案发之?地一模一样的场景,让猕猴日?复一日?在此?场景之?中驯练!这?样,到了摘星楼,它便?会重复此?前的行为,不会发生?半点?儿意外——” 姜离所言条理分明,再加上?仓房中的小楼近在眼前,众人皆听得恍然大悟。 裴晏便?道:“因此?,案发之?时应当?是——所有人先去花厅用膳,但同一时间的秦大人已开始中贯众炭之?毒,中毒之?后,秦大人趴去毡毯上?休息,而这?时,与凶手合作之?人带着驯化好的猕猴到了摘星楼以西,猕猴经过训练,只需攀上?竹竿便?可潜入被?卸下铁销的窗内,入屋之?后,猕猴解开绳索令冰刀下落,在秦图南断颈之?后,是猕猴用经幡绑住秦图南的脑袋,再将其脑袋带出,又以竹竿送至屋檐,而后将脑袋挂去飞檐之?上?——” 姜离应是,“不错,之?后凶手接下猕猴,再用竹竿扫乱屋檐上?的积雪,造成有武林高?手来过的假象,之?后趁着众人用膳未完,再偷偷将猕猴带走!” 九思?猛一拍手,“正是这?样!那竹竿之?上?留下了许多杂痕,当?日?我们只以为是竹子运送过来留下的损伤,可如今想来,那都?是猴子的抓痕才?对!刚才?那木楼里,不是也有多处抓痕吗?还有那木脑袋的发髻之?上?,那猴子必定?练了很多遍绑脑袋!” 九思?激情澎湃地说完,却又迟疑道:“可即便?是灵猴,也应该留下些痕迹啊,毕竟没有人的灵智啊……” 姜离望着黑暗中的塔楼影子幽幽道,“这?便?是凶手最细致入微之?处了,你可还记的,佛堂西窗之?上?曾有一片凝结的冰凌?” 九思?重重点?头,“是屋内水汽凝结而成!” 姜离点?头又摇头,“起先我也以为是屋内水汽凝结而成,毕竟屋内烧了火笼,地上?又有颇多水渍,可是再仔细一想,若是这?个理由,为何其他几扇窗户上?没有一点?儿冰凌?” 九思?看裴晏一眼,见他没有解惑的打算,便?歪着头道:“因为西窗离水渍处近?” 姜离弯唇,“一开始我也这?样想,可后来我想到窗沿上?明明有血色,却偏偏没有留下猴儿的一二足痕,我便?明白了凶手的细致之?处——” “猴儿再灵巧,它来来去去足上?也会沾上?血迹,但在地上?时,地衣能淡化足印,地衣和?毡毯泡水发胀也能遮掩一二,最重要的是,秦大人断颈处流血量极大,便?能掩盖地上?的印痕,地上?的掩盖了,窗台上?却也不能轻慢,即便?有竹竿在外接应,猴儿也需其他借力支点?,于是,凶手提前将窗台窗框都?洒上?了水——” 九思?听得目不转睛,待姜离说至此?,他陡然大悟,“洒上?的水会结成冰凌,猴儿踏过之?后是先在冰凌上?留下了足印,但彼时佛堂内烧着火笼,猴儿离开之?后冰凌会化,冰凌一化,猴儿的血足印便?会淡化,我们去看时便?只看到一片血水,自然就不明白是什么?东西把秦大人的脑袋带了出去!!” 姜离赞许地颔首,“适才?我在木楼中碰了碰那假人头,那人头和?成年男子大小相似,且似乎还是铁木雕刻,比一般的木材更重,凶手花如此?心思?试炼猴儿,自然也是为了确保一击即中,若我未猜错,那猴儿只怕已死,要么?藏在房内,要么?已被?处理……” 她转身看向塔楼,“秦大公子,我说的可对?” 塔楼内悄无声息,但像是印证她所言似的,庄子大门口传来一阵马蹄声,下一刻,卢卓急奔进来,“大人!在秦耘房内寻到了好些剩余的柑橘花生?,还在他火炉灰堆之?中找到了没有烧尽的骨头和?一条铁链,看骨头样子,像是何种牲畜之?骨。” 在场之?人一片轻哗,至此?,秦图南被?谋害的行凶手法已被?姜离尽数解开,周遭众人听得心服口服,皆满眼赞叹地望着她。 秦铭唇角几动?,眼见卢卓已经把猴骨送去裴晏跟前,他实在难有反驳,他心痛地望向塔楼,“大公子,你……你怎能如此?丧心病狂?!” 塔楼内传来一声巨响,似乎有什么?重物被?秦耘推倒,他咬牙道:“我丧心病狂?!” 他狞笑一声,语声中满是疯狂,“秦图南害死我父亲,抢走我母亲,害我断腿之?时……你可曾觉得他丧心病狂?!” 第71章 同归于尽 二更合一 秦耘疯狂的叱骂回荡在夜色中, 在场众人听?得惊诧不已,秦铭眼珠子一瞪,“大公子, 不可胡言乱语啊——” 裴晏和姜离眉梢挑起, 也未想到秦耘会自白动机。 听?见秦铭所言, 秦耘在塔楼内冷笑, “胡言乱语?怎么,大理寺之人在此, 你怕我说?了从前之事, 坏了秦图南声名吗?他人都死了, 求这身后名又?有何用?” 裴晏凝声道:“秦耘, 你是说?秦大人不是你的亲生父亲?杨子城自宜州来问你讨要银两,便是因为他知?道了这个秘密?你的亲生父亲是那位蒋公子?” 茶坊后的塔楼高耸, 楼内又?一片漆黑,前院之中却是火把煌煌, 众人在明, 秦耘在暗, 他更是居高临下, 将前院的动静看的清清楚楚, 这时?他扬声道:“裴大人不是已经查到了杨子城吗?” 裴晏道:“我们是查到了杨子城,但他人已死,若非你狗急跳墙,我们至少还得两日功夫才?能确定凶手的行?凶动机, 你如何知?道秦大人不是你生父的?” 夜风呼啸, 寒意?迫人,秦耘在塔楼内深吸一口气,语声也悲凉起来, “说?来可笑,我是秦氏嫡长子,但我自小便不得秦图南喜爱,起初,我只以为是我做的不好,后来我三岁开蒙,日日苦读,为的便是往后能挣个功名,好延续秦氏门风,得秦图南爱重,可我没?想到,我还没?过乡试,便于十岁那年,彻底地断了科举入仕的梦……” 姜离忍不住问:“你是说?你断腿的意?外?” “意?外?这世上哪有那么多意?外?” 秦耘字字铮然,又?满是恨意?道:“那日秦图南带着我们几兄弟出城秋猎,我的马术不差,坐骑马儿?也是我亲手养大,可那日也不知?怎么,马儿?刚入山林便发了狂,后横冲直撞,又?将我掀了下去,我跌滚下去,腿撞在林间利石之t?上,当场便痛晕了过去,那山林极远,等将我带回城内便一切都来不及了……” 他冷笑一声,“我断了腿,我母亲悲痛欲绝,可秦图南无一点?儿?悲痛,反而把两个庶出的兄弟记在了我母亲名下,当时?我便在想,世上怎会有如此冷血的父亲?难不成我是捡来的吗?我问母亲父亲为何不喜欢我,母亲连连哀叹,只绝望地望着我,直到十二岁那年,我无意?之中听?到了母亲和亲信宋妈妈的话,这才?知?道了原因,原来……我根本不是父亲的孩子,我母亲本有个未婚夫婿,却不想那人出了意?外死在了赴任的路上,而我,不过是我母亲和那人早先私定终身而来的遗腹子——” “当年秦图南贪图我母亲美?色,更为了借袁氏之力,明知?我母亲已有两月身孕,仍许下重诺,道并不介怀我母亲有别人的骨肉,还愿意?帮忙遮掩,我母亲信了他,嫁给了他,袁氏更是倾尽全族之力扶植他,可他得势不过两年便露出风流本性!” 秦耘嘲弄道:“也是,一个大男人,为了权势能养别人的孩子,又?怎么会对我母亲真?心相?待?但我又?做错了什么?!” 秦铭眼见裴晏听?得清清楚楚,立刻道:“大公子!这些旧事你如何清楚?当年你年纪太小,那意?外真?的只是意?外,老爷虽然知?道您不是亲生的,但从未想过让您断腿啊,这二十多年,老爷真?心当您是长子,他对您好歹有养恩啊……” “养恩?”秦耘语声愈发癫狂,“本来一开始我也当是意?外,可当年我的腿养好之后才?得知?,那日同去秋猎的随从都被秦图南发卖了出去——” 秦铭忙道:“那是因为老爷迁怒于他们,觉得他们没?有照看好公子啊!” “迁怒?!”秦耘冷然笑起来,“真?是嘴硬啊,如果?我没?有找到当日饲马的忠伯,只怕就信了你们满口胡言了,忠伯被发卖到了衢州,日子过得十分艰难,他在秦府饲马十多年啊,你说?他怎么能不怨怎么能不恨?!” 秦铭大为震惊,“大公子何时?找到他的?” 秦耘轻嗤,“裴大人,你看到了吗?这就是秦府养出来的下人,秦图南为官多年,在长安尚守规矩,但到了朔北,其人贪……” 他似乎是想揭发秦图南贪赃枉法,可说?至此,话头忽地一顿,又?话锋一转道:“他断我之腿,是不想让我以后得了功名,占稳了秦氏长房嫡长子之名,到那个时?候,整个秦氏便在我的手中,待我做了秦氏家主,以后的秦家子子孙孙,流的都是蒋氏血脉,他怎么能忍?即便我那日没?有断腿,他也多得是法子对付我,他也知?道我不能死,我母亲还活着,袁氏还有可利用之地……” 他似乎觉得荒诞极了,又?嗤嗤笑起来,“他本以为我断了腿,人也应当废了,以后府里只当养了个闲人,也没?什么打紧,起先半年,我的确消沉颓废,可当我知?道了一切真?相?,又?见我母亲为了我对他低声下气,袁氏更对他倾尽所有,我怎么能忍?这一切,都是因为他自己的贪欲而起,是他自己背信弃义!” 裴晏听?至此,扬声问:“你十一岁知道真相,到如今忍了十三年?” 秦耘哼道:“不然呢?我母亲是他夫人,后来袁氏也失势,我母亲不能被休弃,而我做了秦氏嫡长子多年,难道要落个断腿私生子之名?秦氏的庶务寥寥,当年秦氏没?落潦倒,还是我母亲足足带了三十万两银子的嫁妆,才?让他有银钱打通官路,当我说?想要从商之时?,秦图南没?有放在心上,但他没?有想到短短四年我行商便闯出了名堂!” “看我在商道上有模有样,他起先并看不上,商贾之流卑贱,哪里比得上他心爱的三公子?可直到去了朔北,眼见我利用他的声名让朔北遍布秦氏商号之时?,他方才?慌了,秦柯之辈许能入仕,但注定难有大成,而我若成了一方巨富,往后的秦氏是谁当家作主还说不好,于是,他开始打起了生意上的主意……” 秦耘惨笑道:“我即便早就未拿他当过父亲,可这些年我为了秦氏的产业东奔西走,几乎是呕心沥血,我做这些,不过是想坐稳秦氏大公子的位置,不要落个惨淡下场罢了,可惜,可惜他看不得我比秦柯显赫,他要把我的心血拱手让给秦氏旁支,以此来架空我!” 秦耘像说?到痛处,如困兽一般嘶吼,“从我知?道自己身世的那一刻起,我便明白这辈子只能靠自己,后来我披肝沥胆经营商道,也让秦氏沾了不少光吧?但我最恨的,便是我一退再退,别人还要夺走本属于我的东西!凭什么?凭什么只能他为刀俎我为鱼肉?!他该死,他当真?该死!” 裴晏看向秦铭,“可有此事?” 秦铭眼神簇闪道:“秦氏旁支几府人丁凋零的不成样子,老爷当初,只、只是想扶持秦氏罢了,没?有说?过架空大公子……” 秦耘听?得发笑,“裴大人,你听?到了吗?这便是秦府之人,他们各个道貌岸然颠倒是非,从上到下没?有一个好东西!” 裴晏凤眸微眯,“所以你回了长安,想利用秦大人对沈涉川的恐惧,将谋杀之事嫁祸在沈涉川身上?” “秦图南此人,自己做了亏心事便怕鬼敲门,这么多年了,他连与侍妾欢好,都要让那些人守在外头,我曾经不止一次想过,沈涉川快点?来吧,快点?来报仇吧,只要他一死,我是秦氏嫡长子,秦府便归我所有,到时?候,我要让秦氏世世代代都流蒋氏的血脉,我要让他到了地底下也死不瞑目——” 秦耘字字疯狂,又?怅然一叹,“但可惜啊,沈涉川不知?是不是死了,竟然这么多年都未来寻仇,我好生失望,既然他没?来,秦图南又?把我逼到了这个份上,那我就替沈涉川把这个仇报了,他来无影去无踪,反正也不差这点?儿?罪名,借他之名岂不正好?” 秦耘已是失控,他叱骂的快意?,姜离却陡然提起心神,她喝问:“你说?他做了亏心事?莫非他真?的对不起沈涉川?” 裴晏眉峰轻扬,急速地看了姜离一眼,这时?秦耘“呵呵”笑起来,“当年沈家出事之时?,正是在我断腿养伤之时?,他做为刑部侍郎,如何刑讯沈栋,如何抄家沈氏,我都有耳闻,要知?道他这些年来,在官场上有多少见不得光的勾当,你们只需去他的书房里搜,总能搜到一些见不得人的名册、书信之物,到时?便知?我说?的是真?是假。” 姜离心头大动,正要再问,一旁秦铭却哽咽着开了口,“大公子,那些从前的旧事,是是非非已经说?不清楚了,但事情还没?到走投无路的地步,无论如何你先放了三公子,一切还有挽回的余地——” “挽回的余地?”秦耘似笑非笑道:“秦管家还是喜欢把别人都当傻子,到了这一步,哪里还有挽回的可能呢……” 裴晏这时?道:“秦图南若真?似你所言,有颇多枉法之行?,而你若愿意?帮衙门作?证寻其罪证,那你的罪过便有减轻的可能。” 姜离正在想如何探问更多内情,裴晏这一言听?得她瞳底微亮,当着众人是不可能就沈家的案子深问的,但若是秦耘愿做人证,那探查旧事便简单了许多,至于秦图南和秦桢之死,此二人上梁不正下梁歪,又?有何好惋惜? 然而秦耘笑的更欢了,“减轻?裴大人是说?饶了我的性命?还是说?给我留个全尸?两条人命,我还没?见过谁背了两条人命能免除死罪的。” 裴晏凛然道:“你既然能忍十三年,今日又?何必做出这等狗急跳墙之行??若你愿就秦图南和秦桢之死认罪,再想法子戴罪立功,饶你性命也不是没?有可能。” 秦耘长叹一声,“裴大人说?这话我相?信,但可惜当年事发之时?我才?十岁,并没?有见过直接证据,这些年我虽有意?打探秦图南为官私隐,但他极有防备,我除了知?道他有留存书信和名册的习惯之外,也不晓得他还有何罪证。” 说?完此言,他又?森森道:“说?我狗急跳墙,我倒也认,你们既然查到了杨子城,那当年的旧事很快便被暴露,到时?候我插翅难逃,难道我要把我辛辛苦苦攒下来的家业,全部留个秦柯这个酒囊饭袋吗?我宁愿秦氏乱做一图,到时?候这一注无主大财自然会被抢夺一空,总之,我不能看着秦柯坐享其成……” 秦铭一听?此言更是发慌t?,“大公子!三公子与你虽不是亲兄弟,可你们到底一起长大也有情分在,当年的事与他无关啊!” 秦耘哼道:“你要我把偌大的家业,留给这个和秦图南一模一样的好色之徒?秦管家,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安得什么心思?,秦柯是秦图南唯一的血脉,你想给秦氏长房留个种?,你可真?是忠心事主啊……” 他说?着又?道:“裴大人,秦图南官场上的事,秦管家必定知?道的一清二楚。” 秦铭冷汗盈额,正要辩解,一旁的章平连滚带爬过来,“大公子,求求大公子对三公子网开一面吧,三公子这么多年并没?有害过大公子不是吗?” 叫余庆的小厮早一脸哀莫大于心死地瘫在地上,章平却急切地为秦柯求情,秦耘听?到他的声音,似乎有些惊讶,“章平,你有怎知?他没?有害过?” 姜离看向章平,见他急红了眼,便想到那日秦府之中,秦柯一眼看出他又?受了秦桢之罚,而章平此时?也道:“小人不知?道他有没?有害过您,小人只知?道,在小人被二公子折磨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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