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程恪问。 “用我的。”江予夺说。 “你的毛巾?”程恪吃惊地问。 “嗯,左边那条是洗脸的。”江予夺说。 “你的牙刷?”程恪继续吃惊。 “不是我说,少爷,”江予夺叹了口气,“这种情况就别想着刷牙了吧?” 程恪回了浴室,想着洗个脸然后拿纸巾擦干就行了。 这种情况下,能洗个热水脸也可以了。 但水龙头上两个开关他都开了一遍,还等了一会儿,也没见有热水出来,这种情况下,他实在已经不想再去问江予夺为什么了,于是用凉水洗了个脸。 回到客厅的时候酒劲都洗没了,神清气爽有种可以现在就出去晨跑的错觉。 他躺到沙发上,发现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卧室,因为没关门,他能一眼就看到床,以及床上的人。 程恪叹了口气,又坐了起来,换了一头躺下。 “铺盖在椅子上。”江予夺在卧室里说了一句。 “哦,”程恪这才看到旁边椅子上放着被子和枕头,“谢谢。” “……不客气。”江予夺说。 程恪把枕头和被子扯了过来,枕头大小还挺合适,正好能放到沙发上,但被子就有点儿困难了,怎么扯都会滑到地上。 最后程恪把被子塞了一半到身下,凹凸不平地强行睡了上去。 折腾完了之后,他也没什么睡意了,虽然感觉很疲惫。 屋里很静,这个时间,配合上外面的月光,尤其安静,睡不着的人在这种情境之下,就容易思维万千。 程恪闭上眼睛。 今天其实还可以,跟许丁喝酒的时候他说了不少话,以前没觉得,现在才发现许丁是个很合适的倾听者。 不会随便发表意见,不会指点他的对错,不会评判他的行为,更不会跟着起劲一块儿骂,只是听。 但他说了些什么,现在却有些记不清了。 也许说了小时候的事,说了长大后的事,说了父母,也说了弟弟,毕竟他的生活如此单调,就连朋友也都是小风一吹就散,能说的也就是这些了。 也许还有郁闷,有不满。 有吗? 也许只有茫然吧。 关于为什么就变成了这样,一切他都看在眼里,却什么也没看明白,一切他都听见了,却什么也没听懂。 所以最后他只有茫然。 如果没有离开家,他可能也就是在一场暴吵之后,继续过着以前什么也不用想,什么也不用担心的日子,现在说的这些想的这些,都不会有吧。 活了二十七年,最后把什么都过没了,就连最平庸最废物的生活都容不下他了。 江予夺缩在被子里,把手机靠在喵的肚皮上看小说,一直看到小说要收费了,他才点了退出,看了一眼时间。 两点了,估计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他把手机塞到枕头下边,把脑袋探出了被子,吸了一口有些凉意的空气,再把喵也掏出来放在了枕头上,但喵不太情愿,又钻回了被子里。 “你身上有猫味儿知道么,还有毛,”江予夺掀开被子小声说,“我刚憋里头糊我一鼻子毛……” 喵没有理他,抱着尾巴团好就直接睡了。 “你……”江予夺还想教训它,客厅里传来了很低的声音。 他先是猛地一惊,手都摸到枕头下面的刀了才想起来沙发上睡着程恪。 他停下动作,又听了听,听到了程恪似乎是吸了吸鼻子的声音。 感冒了? 不能啊,被子挺厚的,他盖着热才扔给程恪的。 正琢磨着,程恪又吸了吸鼻子,这回他听得很清楚,还听到了程恪从纸筒里拿纸的声音。 “你别把鼻涕蹭我被子上了啊。”江予夺说。 外面程恪的动静消失了,过了一会儿才听到他又吸了吸鼻子:“没有。” 江予夺只是随口说一句,他失着眠,实在无聊,但完全没想过程恪会回答,这会儿就算是要擤鼻涕是醒着的,正常人一般也都迷迷糊糊未必能听到他说话。 而且这句话鼻音很重,如果是感冒,得是非常严重了…… 江予夺坐了起来,掀开被子下了床,走到了客厅里。 客厅拉着窗帘,很黑,只能看到程恪裹成了个筒躺在沙发上。 “你是不是感冒了?”他问了一句。 “我操!”程恪猛地从沙发上弹了起来,“你怎么出来了?” “我怕你病死在我这儿,”江予夺说,“是不是冷啊?客厅的暖气不行,你要是冷……就床上睡。” 程恪转头看着他。 他看不清程恪的表情,不过能猜得出,于是又补充了一句:“我睡沙发。” “我没感冒。”程恪说。 “没感冒你说话这动静?”江予夺说。 “我就是……”程恪犹豫了一下,“有点儿感冒了。” 江予夺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伸手打开了客厅的灯。 灯亮起来的瞬间程恪抬起胳膊挡住了眼睛:“操你大爷,关了!” 江予夺看着他愣了愣,不过还是把灯又关掉了,半天才开了口:“你哭了?” “我哭你他妈流沙包了!”程恪有些不耐烦,“睡你的觉。” “你对我的流沙包有什么意见?”江予夺问。 “我他妈!”程恪非常怒,抓着被子一掀,估计是要跳下沙发。 江予夺退了一步,他现在虽然能拆夹板了,但以程恪的武力值,只要动了手,他立马就得继续再夹一个月。 不过程恪没能从沙发上跳下来揍他,大概是被子卷得太完美,他掀了两下都没能把被子掀开。 最后只能在沙发上滚了半圈,才把被身体压着的被子扯了出来。 “你睡蜡烛包呢。”江予夺没忍住笑。 “操,”程恪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站了一会儿又坐下了,低头也笑出了声,“你这被子太大了,怎么盖都碰到地板。” “地板还能跟你抢被子啊?”江予夺说,“碰到地板怎么了。” “怕弄脏了。”程恪说。 “本来也不是干净被子,上回陈庆还盖了呢。”江予夺说。 “……我现在突然不想盖它了。”程恪抬起头看着他。 “你也没脱衣服,管它脏不脏呢。”江予夺叹了口气。 “也是。”程恪笑了笑。 两人都没说话,过了一会儿程恪轻声问了一句:“你听到我哭了?” “没有,”江予夺说,“我猜的,开灯了才看出来。” 程恪没说话,在身上摸了摸,拿了根烟出来叼着:“给个火。” 江予夺拿了桌上的打火机扔给他。 程恪按了一下打火机,在跳动的火光中愣了一会儿才点了烟:“你见过比我还废物的人吗?” “多了。”江予夺说。 “……你这个回答有点儿让我继续不下去了。”程恪笑了笑。 “没见过,”江予夺换了个答案,“你是我见过的人里最废物的。” “你是不是也失眠?”程恪抽了口烟,“聊聊?” 第15章 江予夺经历过无数失眠的夜晚,基本都是自己一个人睁着眼在黑暗里或坐或躺,偶尔也会叫上几个人,陪他找个地儿喝酒。 不过这样的时候很少,失眠并不是简单的睡不着觉,还会有各种痛苦,困,头疼,莫名其妙地浑身发麻发疼,所以度过失眠之夜更好的方式是独处。 他还从来没有过像现在这样的经历,跟人这么坐在家里,在一个失眠的深夜里聊天。 而且这还是个跟他完全不在一条路上的人,一个来路不明的,他一会儿觉得可以相信,一会儿又疑点重重的,废物大少爷。 有什么可聊的呢? 实在想不出来什么话题。 “有酒吗?”程恪问。 “你要喝什么酒?”江予夺问。 “……你连杯子都只有一个,”程恪说,“这种情况下,酒还能有得挑吗?” 江予夺没说话,叼着烟走到窗边的柜子跟前儿,拉开了柜门,回头看着他:“过来挑吧。” 程恪愣了愣,起身走到了柜子前,看着满满排列着的快能有一面墙了的各种酒,半天都没说出话来。 “我喝什么都用那一个杯子,”江予夺靠着墙,“喝酒又不是喝杯子。” “哦。”程恪点点头。 “不过没什么特别好的酒,”江予夺说,“都是逢年过节我那些小兄弟拿来的。” “我对酒没研究,是不是好酒我也喝不出来,”程恪借着窗帘透进来的微弱光线,看到一个白色的瓷瓶,瓶身上没有贴任何东西,看上去有点儿年头了,他有些好奇地拿了下来,“这是什么?能开一下灯吗?” “你哭完了?”江予夺问。 程恪没说话,特别想反手一瓶子把江予夺砸个三长两短失忆什么的。 江予夺过去把灯打开了,屋里一下亮了起来。 程恪看清了手里拿的这个瓶子的确就是个普通的白瓷瓶,封口的地方捆着一小块棉布,都有些发灰了。 他闻了闻,转头看着江予夺:“就这个吧,闻着很……” 之前一直没什么感觉,现在猛地一转头看到在明亮的灯光下只穿着一条内裤的江予夺,他顿时有些不知道该看哪儿了。 “还是……关掉灯吧。”他说。 “遛我呢?”江予夺看着他。 “你穿上点儿衣服也行,”程恪说,“你不冷吗?” “不冷,”江予夺又慢吞吞地过去把灯关掉了,“这天儿我洗凉水都没问题。” 灯关掉之后,程恪一下放松了,把酒放到桌上:“这个酒,是自己酿的吗?” “陈庆拿来的,”江予夺去了趟厨房,拿了两个碗出来,“他妈怀孕的时候,他爸想要个闺女,认定怀的就是个闺女,就埋了坛酒,说他18岁的时候挖出来喝,女儿红。” 程恪笑了:“那也不错,埋了十几年的酒。” “没,生出来一看是这么个玩意儿,当天就给挖出来了,”江予夺又从冰箱里拿了一个密封盒出来,“放厨房里,跟咸菜坛子搁一块儿,不过也放了十几年了。” “你喝过吗?”程恪问。 “喝过,上月拿过来我俩就喝了。”江予夺打开酒瓶子,把两个碗倒满了,推了一个碗到程恪面前。 “怎么样?”程恪凑过去闻了闻,很香。 “放了十几年,”江予夺说,“一瓶子马尿估计都香了吧。” 程恪看了他一眼,感觉自己这会儿脾气是真的很好,居然没有不爽。 江予夺把密封盒打开,也推到了他面前:“再闻闻这个。” 程恪闻了闻:“风干牛肉?” “嗯,”江予夺点点头,“怎么样?” “很好。”程恪想也没想,抓了一块直接放进了嘴里,狠狠嚼了两下。 从中午到现在,就吃了一块小蛋糕,本来以为自己已经饿过劲了,嚼到牛肉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睡不着大概是饿疯了。 肚子都跟着发出了带泪的呐喊。 正把另一碗酒往自己面前拿的江予夺突然停下了动作。 “怎么了?”程恪有点儿尴尬。 “我听到声音。”江予夺轻声说。 黑暗里也看不清他什么表情,但是程恪听他说话的这语气都能感觉到他脸上的警惕。 “我。”程恪清了清嗓子,“我的肚子,叫了一……” 话还没说完,肚子仿佛是为了佐证他的话,又叫了一声,他顿时尴尬得想往桌子上趴了。 “你……”江予夺先像是松了口气,接着又有些吃惊,“就算是坏了,也不能刚吃下去就闹肚子吧?” “我这是饿的。”程恪说。 “我操,饿成这样了你说啊,”江予夺拿过手机,“想吃什么,我叫人送过来,不过你要想吃高级少爷款宵夜估计有点儿难,这会儿只有烧烤了。” 程恪没说话,这种黑暗之中突然亮起一张人脸的情形,本来应该有点儿惊悚,但不知道为什么,江予夺平时算不上有多么惊人帅气的脸,居然能抗得住这种自下而上惨白的光线。 江予夺开始拨号了,他才回过神,赶紧伸手往屏幕上晃了晃:“不用!有牛肉干就行!” “不用?”江予夺看着他。 “真不用,等你叫人送来,我吃牛肉干都吃饱了。”程恪非常庆幸自己这会儿不是临时客套,而是有充分的理由。 “那行吧。”江予夺把手机放到一边,拿起碗往他面前的碗上磕了一下,喝了一口酒。 程恪也顾不上形象了,连嚼了四块牛肉干才停了下来,喝了口酒。 这酒的确是不错,顺顺当当热热乎乎地就滑进了胃口里,他往后靠到了椅背上,轻轻舒了口气。 江予夺坐在他对面,拿着一块牛肉干一点点慢慢撕着。 因为看不清表情,也接触不到目光,更看不清江予夺只有一条内裤的身体,程恪对于就这样沉默着,没有觉得有什么不适。 江予夺撕完了一块牛肉干,喝掉了半碗酒之后才问了一句:“你不是要聊天儿吗?聊什么?” 是啊,聊什么? 程恪本来觉得应该有挺多想说的,跟一个不熟悉的,以前完全不可能接触到的人,无论是说什么,都会有放肆的安全感。 随便聊个天儿而已,想到什么说什么就行,江予夺突然这么一问,跟叫了个预备起似的,让他都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你有什么想聊的吗?”他问。 “大半夜让聊天的是你,你问我?”江予夺说,“不过你要让我聊也行。” “嗯。”程恪往他那边看着,只能看到鼻梁上隐隐的光,挺直的。 “我就特别想聊聊,”江予夺喝了一口酒,趴到桌上往前凑了过来,“你到底来这儿干什么?” 又是这句。 程恪连气都不想叹了:“你觉得我是来干什么的?” “刚你看到谁了?”江予夺还是趴在桌上,压低的声音带着让人恍惚的沙哑。 说实话,江予夺的声音挺好听的,如果不是现在他的话题让人莫名其妙,程恪还挺想表扬一下的。 “刚才?”程恪问。 “你站在街对面,”江予夺说,“你看到的那个人,是谁?” “我看到的人?”程恪突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后背都猛地一阵发凉,他忍不住把手背过去在背上扒拉了两下。 “别想装,”江予夺说,“我一直在屋里看着你呢。” “我什么也没看到,刚街上哪儿来的人?”程恪耐着性子。 江予夺没说话,过了一会儿站了起来,过去把客厅的灯打开了,又转身走到他边儿上,弯腰盯着他的脸。 这种场面实在太神奇,程恪不得不伸手推住了江予夺的肩:“我真没看到人,你这么一说我现在觉得有点儿后怕。” “怕个屁,我要真说你是我朋友,这边儿也没几个人敢动你,”江予夺站直了,过去又把灯关掉,坐回了桌子对面,“你是不是想把你那块表拿回去?” “……没,”程恪愣了愣,然后叹了口气,“你要不说,我都已经忘了这事儿了。” “嗯。”江予夺应了一声,“拿不回去了,我不会给你的。” “你拿着吧。”程恪喝了口酒。 突然有些失落。 不是因为那块积家,一块表而已,也没什么纪念意义,如果上了三十万,他估计还能想着点儿。 他的失落,来自江予夺的那句“我要真说你是我朋友”。 江予夺并没有把他当朋友。 当然,没把他当朋友也没什么可奇怪的,他自己一直也只是把江予夺定义为“房东”,一个不太熟的认识的人而已。 但不知道为什么,还是会有点儿失落。 也许是他的朋友来得太容易,按以前的节奏,他跟江予夺这样的关系,就已经可以给个“朋友”的称谓了。 也或许是他的朋友去得太轻松,说走就都散了,他对于自己眼下空荡荡的生活有些不适应,想要抓住任何一个“朋友”。 “我还以为……”程恪还是没忍住把话说出了口,但开口之后立马就打住了,他什么时候沦落到了需要对这样的事郁闷的程度了? 一个江予夺而已,是不是朋友有什么关系?他以前也根本不可能跟这样的人是什么朋友,连最虚伪的那种朋友都不可能。 “我不会随便觉得谁是我朋友,”江予夺说,“我们街面儿上混的,跟你们这些少爷不一样,朋友在我这儿……” 江予夺往桌面上戳了戳:“很重。” “体会不到,”程恪说,“我没朋友。” 他喝了口酒,拿了块牛肉干慢慢啃了两口,他不得不承认,他很佩服江予夺的敏锐。 虽然这份敏锐经常用在神奇的地方。 “没朋友也没什么奇怪的,”江予夺说,“要按我的标准,这辈子能有几个朋友不容易。” “像你跟陈庆那样的吗?”程恪问。 “他就是个傻逼,”江予夺说,“我每天都想弄死他。” 程恪笑了起来,这就是朋友吧。 “其实那天跟你一块儿吃饭的那个,许丁?”江予夺帮他把碗里的酒倒满,“算是你朋友吧?” “我跟他以前不熟,”程恪说,“合作之外的时间我都没跟他单独吃过饭。” “哦,”江予夺点了点头,靠着椅背轻轻晃了晃,“你的这个‘以前’,是什么样的?” “……不知道该怎么说,”程恪喝了口酒,苦笑了一下,“你就看看我成天给你打电话为的都是什么。” “平时不干家务就不懂,这样的人很多,”江予夺说,“也不单是你。” “不一样。”程恪从兜里摸出被压扁了的烟盒,点了根烟叼着,“我就现在都不知道我接下去该干嘛。” “接下去?”江予夺拿碗在他碗上磕了一下,“喝酒吃肉啊。” “我长这么大,就是混日子,没想过该干什么或者想干什么,”程恪笑着在碗上轻轻用手指弹了一下:“我是被我爸赶出家门的。” 江予夺喝酒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喝了两口酒,往椅背上一靠:“我以为你是被你弟赶出家门的呢。” 程恪没说话,拿起碗冲江予夺举了举,仰头喝了半碗酒。 “中介说你是个艺术家,”江予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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