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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小江跟你提过吗?” “嗯,提过一些。”程恪点点头。 罗姐脸上的表情明显有些意外,过了一会儿才又问了一句:“关于哪些?” “就是……他说得也不是太多,每次情绪都很不稳定,”程恪皱皱眉,“我现在大概就知道他小时候应该是被关在什么地方,有很……残酷的训练,还有比赛,他提过爸爸妈妈,别的小狗这些……” 罗姐吃惊地往江予夺那边看了好半天才转回头来看着程恪:“这些都是他跟你说的吗?” “是的。”程恪说。 “他都没有跟我提起过。”罗姐看着他。 程恪愣了愣,猛地坐直了。 “不过相关的案情我是了解的,”罗姐看出了他的疑虑,“我接触他之前,对他的全面情况都是了解的,但是他不会主动跟我说,除了你……应该也没有主动跟任何人说过。” “嗯,他最好的朋友都不知道,”程恪松了口气,但罗姐说出的“案情”两个字,又让他心里猛地抽了一下,过了一会儿他才看了看罗姐,“他说的爸爸妈妈,是什么人?” “亲生母亲和继父。”罗姐回答。 程恪感觉到了自己后背一阵发凉,头皮都有些炸。 “他是在大约四岁的时候开始‘训练’的,所以母亲从可以信任的依靠转变为恐惧的源头,对他的伤害是无法想象的,”罗姐说,“所以他会抗拒,建立亲密关系对于他来说非常困难。” 程恪说不出话来。 “至于别的小狗……是一些买来的孩子,”罗姐捏着手指,“有人喜欢斗狗,有人喜欢斗狗,还有些人喜欢看这些,这些人被抓之后,解救出来的孩子,都有很严重的问题,小江还算是……比较好的。” “是吗?”程恪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 “最严重的孩子16岁的时候自杀了。”罗姐叹了口气。 程恪愣了很长时间。 有孩子自杀了。 那些痛苦如果没有出路,也许就只有死才能解脱。 他回过神来,猛地紧张起来:“那江予夺……” “我以前给他做过一些测试,”罗姐说,“他并没有太明显的自杀倾向,面对精神上的折磨,他跟别的孩子不太一样……” “他能看到那些人,”程恪说,“是他面对的方法吗?” “是他逃避的方法,幻听,幻视,自残,他让自己继续活在之前生活带来的痛苦里,”罗姐说,“这让他不需要去面对在被解救之后依旧会在精神上饱受折磨的事实。” 罗姐的这句话,程恪用了能有两分钟才慢慢反应过来:“自残?” “是的,”罗姐说,“你应该见过他跟‘他们’正面接触之后受的那些伤。” “见过。”程恪轻声说。 不止一次见过。 头上,手上,那些没有任何人看到过受伤过程的伤。 “那他……”程恪皱了皱眉,“伤害自己的时候,是无意识的吗?他并不知道自己弄伤了自己,还是……” “他知道,”罗姐拿起咖啡,又放下了,“所以他会有意识地避开人。” “他知道?”程恪看着罗姐,他已经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了。 “是的,”罗姐喝了一口咖啡,拧着眉,“他知道自己有精神上的问题,知道自己看到的都不是真实的,知道自己会伤害自己,在某些时候他也可能会因为情绪失控伤害其他人。” 程恪感觉自己的手抖得有些厉害,于是放下了勺子,把手压在了石膏下面,深吸了一口气:“我应该怎么帮他?” “他如果能继续治疗,”罗姐说,“是能得到一些控制的,但是……” “什么?”程恪马上问。 “他需要面对和配合,”罗姐说,“他接受过不少治疗,所以医生会问什么,问这些的目的是什么,什么样的回答能让他得到一个“正常”的判断,他都很清楚,如果他不能配合……” 程恪觉得头有些痛,从脑门儿正中一路跳着往后脑勺疼过去。 他闭了闭眼睛,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那这一次,他让我来见您,可不可以理解为,他开始想要面对和配合?” “可以这么理解,”罗姐说,“不过这样的状态能维持多久,能配合到什么程度,就不能确定了,但这的确是好现象,我非常意外。” 程恪跟罗姐已经聊了快两个小时,墙上有个钟,江予夺没有看,但他差不多能估计出来。 他们会聊什么,他也差不多能猜到。 所以现在他的手是冰凉的,身体每一个关节都是僵硬的,脑子里也是一片空白。 从他向程恪求救的那一刻开始,不安和慌乱就始终围绕着他,没有消失过哪怕一秒。 他害怕没有明年,害怕程恪会消失,也害怕自己这样的一辈子。 但他也很清楚,程恪对他的一切猜测都只是猜测,罗姐把一切揭开来的那一瞬间,程恪面对的不仅仅是一个真实的他,面对的还有那些承诺。 没关系。 没事的。 好。 我会帮你,会救你。 无论今天我跟罗姐聊了什么,我们的关系都不会变。 他已经把自己的后路都断掉了,甚至已经告诉了程恪,信罗姐,不要信他。 但程恪会怎么做,他完全不敢去想。 还有明年的生日吗? 还有草莓酒吗? 还有男朋友吗…… 程恪是什么时候坐到他面前的他都不知道,一直到程恪轻轻叫了他一声,他才回过神,猛地坐了起来。 桌上一直在睡觉的猫跳起来跑掉了。 “想什么呢?”程恪看着他笑了笑。 江予夺转头看了一眼,那张桌子前没有人,罗姐已经走了。 他转回头看着程恪:“聊完了?” “嗯。”程恪点点头。 江予夺看着他没有说话。 程恪看上去很疲惫,脸色也有些苍白。 “你饿吗?”程恪问,“要不要吃点儿东西?” “不饿,”江予夺说,“我们回去吗?” “嗯,”程恪点点头,“回去,今天晚上住在酒店,我刚订了明天一早的机票。” “回去以后呢?”江予夺问。 “回去以后我就该忙那边店开业的事了。”程恪说。 江予夺犹豫了很长时间,最后还是轻声问了一句:“那我呢?” “你还跟我在一起啊,”程恪说,“开业以后应该会挺忙的,你要不要去帮帮忙?” “真的吗?”江予夺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抖。 “真的,”程恪往他面前凑了凑,“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嗯。”江予夺应了一声。 “从现在开始,你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程恪说,“都要告诉我。” 江予夺看着他。 “我会抓着你,拉着你,救你,”程恪说,“我不会放手,但是你要让我拉着你,知道吗?” 江予夺点了点头。 “都说喜欢一个人,付出不求回报,”程恪说,“那是屁话,我付出了,你就得回报我,我拉着你,你就不能甩开我,懂了吗?” “懂了。”江予夺说。 第79章 走出咖啡厅的时候, 一直阴着的天下起了小雨。 “有点儿冷了吧?”江予夺仰起脸看了看天, “下雨比下雪冷啊。” “还行,”程恪把外套拉链拉上, “打个车回去?” “坐公交车行吗?”江予夺问, “我好久没有坐公交车了。” “行, 这附近有吗?”程恪看了看两边。 “前面。”江予夺带着他顺着路往前。 没走多远,就看到了一个公交站台, 他俩一块站到了遮雨篷下, 都没有说话。 程恪深吸了一口气。 早春的雨,闻起来跟别的季节不一样, 沁凉的, 带着淡淡泥土味, 哪怕是这样的阴天里,还有北风吹着,那些湿漉漉的地面,树干, 行人的伞面, 头发,都会闪着细细的光芒。 “我在这儿住了一年。”江予夺说。 “是吗?”程恪没想到他会突然说这个, 愣了愣。 “跟另一个小孩儿,”江予夺说, “罗姐想要帮我们。” 程恪转过身, 跟他面对面地站着,抬手在他肩上轻轻捏着。 “后来我跑了, ”江予夺说,“跑得很远,不太回来,我给那个小孩儿打过一次电话。” “说什么了?”程恪轻声问。 “他说他想自杀。”江予夺说。 程恪心里猛抽一下,突然意识到这就是罗姐说的那个自杀的孩子。 “我没有告诉罗姐,”江予夺抬眼看着他,“后来他死了。” “你……”程恪愣了愣,赶紧用力抓了抓他肩膀,“这不是你的错。” “我没有觉得这是我的错,”江予夺低头摸出烟点了一根叼着,“他自己的事,自己决定,死比活着更舒服,就去死了。” 程恪没说话,手还是一下下地捏着他的肩,江予夺把烟递到他嘴边,他抽了一口,偏开头吐出烟雾,低声问了一句:“那你……” “我不想死,”江予夺叼着烟眯缝了一下眼睛,“我不会让他们弄死我,我不会死在他们手上。” 程恪轻轻叹了口气,没再说别的,往前靠了靠,低头把下巴搁到了江予夺肩上,手往他背后搂紧了。 程恪跟罗姐加了微信,回到酒店之后,罗姐给他发了消息,告诉他有任何需要帮忙的地方都可以找她。 江予夺坐在旁边看着他,他没有马上给罗姐回消息,把手机放回了兜里:“我让酒店送点儿吃的到房间吧?” “我想吃面包,”江予夺说,“带甜馅儿的,他们有没有?” “要不直接去餐厅吃得了,就在二楼。”程恪看着他。 江予夺犹豫了一下:“行吧。” 酒店的餐厅环境还不错,程恪要了一碗面,江予夺想吃的甜馅儿面包居然也有,是豆沙的。 “好吃吗?”程恪问。 “好吃,”江予夺把咬了一口的面包递到他面前,“你尝尝。” 程恪咬了一口:“嗯,好像是不错。” “你跟罗姐联系,不要当我面。”江予夺说。 “嗯?”程恪愣了愣。 “我会……紧张。”江予夺皱了皱眉。 “好,其实我跟她不会有什么太多联系。”程恪说,他能感觉得出来,江予夺哪怕是现在愿意面对,愿意承认自己有病,却也依旧会无法控制地不安,会怀疑。 本来程恪想着,如果晚上没什么事儿,他可以跟江予夺出去转转,但现在知道了这个地方对于江予夺来说,不没有什么多美好的回忆,他就没提这个事儿。 在餐厅吃完东西回来,他俩洗了个澡,程恪就躺床上打开了电视。 订房的时候程恪没有要双床房,怕前台有什么想法,就要了个标间,这会儿他躺床上又有点儿后悔了。 他想跟江予夺挤着睡,但又觉得叫江予夺过来跟他挤,会有一种不太正经的感觉,虽然他没有什么不正经的想法,只是眼下这种状态,这种感觉显然不太合适,如果是一张床,就不用纠结了。 江予夺在窗口站了一会儿,转过身。 程恪没看他,盯着电视。 江予夺走到靠窗那张床边儿上站了一会儿,往他这边看了一眼,又走了过来,然后往床上一躺,又往他身边蹭着挤了过来。 一直挤到紧紧贴上了,才侧过身抱住了他。 “困了吗?”程恪低头看他。 “他们在楼下,”江予夺把脸贴到他腰上,“我看到了。” 程恪看窗口看了一眼:“没事儿,现在不就看不到了么。” “嗯。”江予夺闷着声音应着。 程恪把电视的音量调大了。 江予夺没再动,很安静地搂着他躺了挺长时间。 程恪想看看这人是不是睡着了的时候,江予夺抓着他衣服往下拽了拽:“你下来点儿。” 程恪往下蹭了蹭,躺到了枕头上:“怎么了?” 江予夺没说话,撑起身体,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小心地把他打着石膏的右胳膊拿起来,往上放到了枕头边:“放这儿。” “为什么?”程恪动了动胳膊,“我还没睡呢,不会碰到的。” 江予夺盯着他。 “行行行,就放这儿。”程恪把手放了下去。 江予夺低下了头,嘴唇在他嘴角轻轻蹭了一下。 程恪愣住了。 江予夺的唇又往下压了压,舌尖在他嘴角舔了舔。 程恪瞬间回过神,左胳膊往他脖子后面绕过去往下一勾,狠狠回吻了过去。 但接下去江予夺的回应却着实让他有些吃惊,呼吸几乎是一秒之间就有了变化。 江予夺的手顺着他的腰摸进了衣服里。 就像是把一颗定时炸弹放进了他脑子里。 轰的一声响。 程恪翻身把江予夺压过去的时候,完全没有考虑石膏的存在,一直到江予夺把他又按回枕头上,他才感觉到自己手腕隐隐有些发酸。 “让你放这儿!”江予夺喘着粗气,把他的手放回了枕头旁边按着。 “这他妈还能放得住吗?”程恪也喘得厉害,“你就差扒我衣服了,你放一个我看看?” “我没扒啊,”江予夺指着他,“我就掀了一下!” “有区别吗?”程恪往下看了看自己被掀起来的衣服。 江予夺很快伸手把他衣服扯了下去,还在他肚子上拍了两下。 “你这什么行为?”程恪没忍住笑了。 “就告诉你我没扒你衣服。”江予夺说。 “那我扒你的吧。”程恪抓着他衣服往上一掀,在他腰上用力抓了一把,手往他屁股上过去的时候,被江予夺一把抓住了。 “别瞎摸。”江予夺把他左手按到了床上。 “操,”程恪有些无奈,“行吧,那还能瞎亲吗?” “嗯。”江予夺应了一声,低头吻了下来。 挺煎熬的。 程恪觉得人是种挺神奇的动物,越是心情不好,情绪纠结,满脑子迷茫的时候,被勾起来的火就越难灭。 就好像等谁能把自己点着了烧起来,把所有不需要的情绪都烧掉。 不过江予夺已经趴在旁边睡着了……就算没睡着,就冲江予夺这个抗拒的样子,他目前也只能自焚。 好在今天他的确很累,脑子很累,心里也很累,窗帘被猛的拉开之后所有思维都被抽空的疲惫充斥在他身体里。 他很快就伴着江予夺的呼吸声睡着了。 程恪早上没有听到自己定的闹钟响,让他意外的是,一向那么警醒的江予夺,居然也没有听见,好在他昨天叫了早餐,服务员打电话来问现在能不能送到房间的时候,他和江予夺才惊醒了。 “几点了?”程恪问。 “七点半,”江予夺看了一眼手机,“不会晚吧?” “来得及,”程恪松了口气,“八点之前出发都来得及。” “半小时收拾东西洗漱吃早点再出门叫车,”江予夺一下从床上直接蹦到了地上,“时间挺紧的了。” 程恪往他胯下那儿看了一眼,笑了笑。 江予夺低头:“笑屁啊,你没有吗?” “我有没有我也没端着枪到处蹦。”程恪说。 “你肯定没有。”江予夺进了厕所。 程恪坐床上笑了半天,也不知道在笑什么。 也许还是感觉到了轻松,就算前面都是黑的,但是墙已经没有了,只要往前走,脚底下就能踩着路。 江予夺没坐过飞机,当然也更没坐过头等舱。 上了飞机之后他坐在位置上看了半天,凑到程恪耳边小声说:“这个头等舱,也不怎么样嘛。” “你觉得应该怎么样啊?”程恪问。 “不知道,”江予夺说,“感觉也就比来的时候宽敞点儿了。” “那下回挑个牛逼点儿的头等舱坐坐。”程恪笑了笑。 “下回?”江予夺马上问,“什么时候?去哪儿?” “……下回是一个大概的意思,就是一下次,有机会,或者我们去旅行的时候……”程恪没说完就被他打断了。 “去哪儿旅行?”江予夺问。 程恪笑了起来,靠着椅背乐了半天:“随便,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江予夺想了好一会儿也没出声,最后眉头都拧起来了:“没有。” “没有吗?”程恪问。 “没有,”江予夺突然有些失落,低头叹了口气,“我哪儿也不想去。” “为什么?”程恪又问。 “害怕。”江予夺皱着眉。 “知道了,”程恪抓住他的手,“那就不去,等你什么时候不害怕了,我们再去旅行。” “嗯。”江予夺闭上了眼睛。 这种害怕的情绪,江予夺并没有太流露出来,但回到家之后,程恪能明显地感觉到他一下放松了。 瘫在沙发上跟喵亲来亲去的时候,江予夺看上去挺愉快。 熟悉的,可以把控的环境,对于他来说非常重要,离开这个环境,他就会处于紧张之中,紧张到会在陌生的环境里倒头就睡,紧张到睡着了连闹钟都听不见了。 虽然江予夺下了决心要去面对黑暗,但这不是戒烟,也不是改掉什么坏习惯,甚至也不是直面什么心理阴影。 江予夺要对抗的是一生都不会消弥的那些伤害。 刚把行李收拾回柜子里,陈庆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说晚上吃饭。 “我不想动了,”江予夺说,“你自己吃吧。” “三哥你伤怎么样了,好点儿没?”陈庆问。 “还能好不了么,”江予夺说,“挺好的。” “你不想出来就不出来吧,”陈庆说,“我一会儿跟大斌吃完饭去酒吧。” “效果怎么样?”江予夺问。 “还不错!”陈庆一提这事儿声音就扬起来了,“没动手,话都不说,昨天我们去了能有七八十个人,杵了满场,今儿晚上还能再多点儿。” “嗯。”江予夺笑了笑。 “本来吧,要真想再多,也没问题,一听三哥的事儿,全都来了,”陈庆说,“我控制着了,毕竟是积家的钱,虽说歪着来的歪着花,也不能歪一次就花太多了。” “张大齐有没有什么动静?”江予夺问。 “两天都没见着,不过昨天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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