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他似是饮了不少酒,走路有些摇晃,一进屋就直接倒在了床榻上。 均匀的呼吸声传来,我屏息犹豫一番,轻手轻脚走到床榻边,看着熟睡的男人。 银白月光下,楚砚棱角分明的眉眼,是我曾经在梦里勾勒过无数次的模样。 可现在,我只想弄清一个真相。 我屏住呼吸,轻轻解开了他的裤腰带—— 倏地,手却被突然钳住。 “你干什么?” 霎时间,我身子发僵。 楚砚醒了。 面对他的质问,我不知该如何作答。 “我竟不知你也学会了爬床的本事。”他的声音带着薄怒,一把甩开了我。 我趔趄着后退了几步,尴尬之余还是不甘心。 “我只是想弄清楚一个真相。” 话刚出口,楚砚已经没了耐心继续听。 “出去!今夜之事不容有下次。” 黑暗里,我看不清他的神色。 但却能清晰感觉到他的嫌恶,好像我是什么肮脏的人。 我沉默后也没再说话,转身走了出去。 吹着冷风,我又清醒了几分。 夏清清啊夏清清。 既然都已经决定要走,又何必自寻烦恼,去探寻所谓的真相? 他是与不是,又与自己有何关系呢? 我自嘲一笑,摒散了脑海里所有的杂想。 翌日,我爬楚砚床榻之事在整个东厂传开。 “昨夜夏清清去爬楚爷的床,结果被扔了出来。” “九千岁不过可怜她,给她在这深宫一个安身处罢了,她倒是蹬鼻子上脸,二十几岁一把年纪了,还想着和如花似玉的若薇姑娘争宠!真是笑话!” 紧接着,他们一阵哄笑,又说起了我身世的八卦。 “听说那夏清清是个灾星,克父克母,投奔到楚家后又克死了楚家一百多口人,还让楚府嫡长子进宫做了太监。” “那她现在一直住这儿,我们会不会也跟着倒霉啊?” …… 小太监们走远,声音也渐渐消逝。 我心中泛起涟漪,一阵五味杂陈。 灾星也好,克星也罢。 还有几天我就会离开皇宫,不再影响他们任何一个人了。 下午,我去内务府领出宫的银钱。 拐角处,却迎面碰上了杜若薇。 她今日穿了一身崭新的宫衣,头上带着一支皇后赏赐的凤头钗,尽显雍容华贵之气。 “夏清清,再过些日子,我就要搬去竹苑和楚爷同住,我希望你别再跑来打扰,省得我见了心烦。” 听到她咄咄逼人的命令,我无心和她争论,只想在离开前少惹是非。 “多谢提醒。” 说完,我便绕道准备离开。 可杜若薇依旧拦住了我:“听说昨夜你爬了楚爷的床,但年轻的时候楚爷不愿意碰你,如今你年老色衰他更不会有半点兴趣,做人要有自知之明!” 我蜷紧手心,一脸平静地开口:“你放心,再过几日我便会离开,再不会出现在楚砚身边。” 听到我的话,杜若薇一脸狐疑,但还是冷哼道:“希望你说到做到。” 说完,她就趾高气昂地走了。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我忍不住恍惚。 如今的我二十五,的确不再年轻。 可我最好的年华,都给了楚砚。 杜若薇比我年轻,比我貌美,可她终有一天也会老去,不是么? 收敛思绪,我深吸一口气。 现如今,我要做的,是赶紧出宫过我自己的日子。 而不是留在这宫里,磋磨我的时光,最后熬成了老宫女。 至于楚砚,我从始至终喜欢的都只是曾经那个给我撑伞的少年郎,而不是现在的九千岁。 我转身准备继续前行。 却看到一身玄色长袍的楚砚正站在不远处,正一脸阴郁的盯着我—— “再过几日,你要离开哪儿?” 我诧异。 楚砚竟也在这儿。 我垂着眼眸寻了个借口:“离开御膳房,不在那儿当差了。” 我不想节外生枝,只想安静离开,给彼此都留一丝体面。 “九千岁,我还要去内务府办事,就先走了。” 说完,我也不等他再说什么,就低着头径直离开。 身后的视线久久落在我身上,但我知道,自己不能回头。 在我将宫牌还给苏掌事的那一天起,我就没了回头路。 从内务府领了出宫补贴,我带回梅苑翻找出这些年我攒下的月银。 尽数倒在一起,再摊开手指头数了又数,足足八百两。 往后即便是我孤身一人,日子也能过的很好,不用再依附于他人。 这样,也挺好。 我看向门口那密密麻麻一排的黑竖线,弯腰拿起墙角的木炭再次添了一笔。 只有最后七日,便是离宫之期了。 如今要走,我唯一放不下的是院子里的那株梅花树。 在这高墙深院的皇宫,除了楚砚,和我相熟时间最长的就是这棵树。 我起身走到庭院,看到一树傲梅立雪中,宛如冬日画卷。 我帮它掸落树枝上的残雪,低声喃呢:“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你从一棵小树苗长到如今年年盛开,一晃都过去了十年。” “往后我不能再照顾你,也不能帮你掸雪除霜了,你要在土里使劲儿扎根生长,做冬日最耀眼的梅。” 梅花树像是有感应,簌簌的落下几朵小花。 我在树边站了很久,像是在和过去的自己告别。 直到明月高悬,我才回梅苑。 走到院门口,我碰到了楚砚。 他喝了很多酒,脚步踉跄地在雪地里一深一浅地走着。 “清清……” 他扶着梅树,有些迷离地唤了我一声。 我叹了口气,上前把他搀扶回了房间。 只是打算离开时,却被楚砚拉住手腕。 “别走……” 我一怔,忍不住抬眸,倏地撞进他深沉的眼眸里。 我好像一下子回到了以前,那时候的我们青梅竹马,无忧无虑。 在樱花树下荡秋千,在仲夏草地捉萤火虫…… 不过一息,我便清醒了过来。 眼前男人身上淡淡的花香,和袖口露出的半截荷花绣帕,都在告诉我。 他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满心满眼唯有我的少年郎了。 我掰开楚砚的手想离开,却被他一把拽住压在身下。 炽热的气息迎面而来,带着灼烧我的温度。 男人粗粝的指腹抚摸我脸颊,嗓音暗哑:“薇儿……” 温柔缱绻,像呼唤了无数次。 我心头猛地一震。 莫大的屈辱感在我胃里灼痛。 “楚砚,你看清楚我到底是谁!” “我是夏清清,不是杜若薇!” 身上的禁锢骤然变松,楚砚然放开我,转身倒头睡去。 我无暇判断他是醉睡过去,还是意识到自己认错了人,只跌跌撞撞地从床上爬起来夺门而出去。 梅苑不想回,偌大的京华园我也不想待。 迎着银白的月色,我踩着积雪去了东边的望月湖。 以往有心事,我都会来这湖边投石子,也将满腔委屈和心事掩入湖底。 此时刚走到湖边,就见对岸灯火通明,有人在水里捞着什么,一阵人声嘈杂。 我心里隐隐觉得不安,过了对岸的拱桥。 人群里,隐隐传来哭声。 我问向一旁围观的太监:“发生什么事了?” 那小太监叹了口气:“听说是御膳房的一个小丫头,大半夜的跳湖死了,一尸两命。” 闻言,我连忙挤进人群,只一眼却怔在原地。 地上那惨白着脸,紧闭双眼了无生息的宫女,正是和我一起当值的小玉儿! 宫中下人,命如草芥。 小玉儿的事情没在宫中掀起任何浪花,那一夜人们只当做是看场热闹。 我和苏管事一同料理了她的后事。 收拾大通铺的住处时,我在小玉儿的枕头下发现一本日志。 犹豫再三,我轻轻打开。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夏姐姐说的果真没错,男人都是靠不住的,赵清也不例外。” “我怀了他的孩子,他却不愿娶我,反倒嫌我不知廉耻,可若不是他的花言巧语我怎么会轻易动心?” “宫女怀孕是大恶之罪,与其进慎刑司被鞭刑折磨至死,倒不如我自己了结,也省得背负那些污名,只是……可怜了我的孩子。” 有些字迹已经被晕开,我几乎能想象小玉儿生前边写边哭的一幕。 我合上日志,只觉手中的册子千斤重。 皇城之内,侍卫和宫女互生情愫可求赐婚。 若是不求赐婚却发现怀了身子,男女双方轻则打板鞭刑,重则直接砍头。 赵清他不想负责也不想受罚,最终受苦的却是小玉儿,一尸两命的也是小玉儿。 凭什么? 我将小玉儿的日志交给了苏管事,求她禀告圣上,揭发赵清的不堪。 很快,我就得知赵清被流放岭南边城,做了砌墙的死囚。 他发配那日,天上飘了小雪,我来到小玉儿坟前为她祭奠烧纸。 “宫门深似海,下辈子做个自由自在的飞鸟,不要再为男人自缚囚笼了。” 我絮絮叨叨说了很多,直到天空的雪渐渐大了。 在小小的土丘覆盖一层雪白。 这时,飞来一只斑斓蝴蝶,绕着坟头转了三圈,又落在了我的手背上。 我忍不住轻声问:“小玉儿,是你吗?” 蝴蝶扑闪着翅膀震落飞雪,在我面前来回飞舞。 我喉咙发堵,心里更觉压抑,对她说道:“飞吧,飞越这紫禁城的红墙,去享受那旷野的山河,再也不要回来……” 话落,蝴蝶煽动翅膀飞走了,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雪越下越大,像鹅毛从天上飘落下来。 我也回了梅苑。 点了房中的火炉,好一会儿才让自己变得暖和。 昏昏沉沉睡了一天一夜,再次醒来,已是申时。 我侧眸看向门口用木炭画出的线条,一个一个数着,发现已经有了十四笔。 今日,便是我留在宫里的最后一日,也是我的生辰。 这几日忙着处理小玉儿的后事,差点忘了楚砚之前说过,要在这天带我去摘星楼看七星连珠的天象。 想了想,我也是时候跟楚砚郑重告个别了。 我换了一套新衣裳,从木匣盒子里找出楚砚曾在入宫前送我的珠钗插在发髻中。 坐在房里,我等啊等,等到天黑,都没等到楚砚来找我。 想到这一别,往后我们此生再不会见。 我还是决定直接去摘星楼等楚砚,亲口告诉他我要离开的决定,也感谢他这十年对我的照拂。 摘星楼,银装素裹。 我踩着台阶一步步上楼,临到观星台前,就看到了楚砚和杜若薇正相拥而立。 杜若薇站在楚砚身边,仰头看着天上的星星。 “阿砚,你看那几颗星星,像不像我们?” “你看,最闪的那颗是你,离你最近的那颗小星星是我……” 楚砚眉眼温柔的看过去,轻声‘嗯’了一下回应。 我怔怔看着这一幕,再看向那个棱角温和的男人,心底一阵涌动的怅然。 楚砚明明约我来摘星楼看奇观,说是送我的生辰礼。 可此刻,他却是带着杜若薇早早来观赏。 他是想让我看星星,还是想让我看他们的甜蜜? 明亮的月光照在边上的护城河,映出楼上楚砚和杜若薇贴近的身影。 我只觉得可笑。 可笑我竟然盛装打扮,想在生辰日这一天跟他好好道别。 看来从始至终,只有我什么都记着。 不管是年少时的承诺,还是如今的允诺。 而他,早已忘得一干二净。 大抵是无心的随口一说,所以也根本没放在心上。 是我再一次当了真。 我收回视线,面色平静地走下台阶。 一步,两步。 再抬手拔下头上珠钗,没有任何犹豫地丢进摘星楼下的护城河里。 连同这些年的点点滴滴,也全都一起丢了。 漫天星空伴随皎洁月光,照亮我回梅苑的路。 我踩着积雪回屋,将整个梅苑上上下下都清理打扫了一遍。 然后将这几日零零碎碎整理出的一些多余杂物,全都用布帛包好,埋在了庭院的梅树下。 子时一刻,打更人敲着竹梆由远而逝。 我拿出枕头下藏着的蜜饯,对着月光照射下自己的倒影轻声低语。 “生日快乐,岁岁平安。” 愿新的一岁,我有新的人生。 不再围着楚砚一人转的人生。 时间一点点流逝,我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梅苑,确定这个自己住了十年的院子里,再也没有自己的一丝痕迹。 丑时一刻,我在矮榻上躺下休息。 这一觉格外漫长,直到鸡鸣阵阵,月光和微弱的朝阳从天边一并升起。 日月同辉,很适合离开的好天气。 我最后看了一眼屋子里的种种,拿着木炭在门板上画了最后一笔,背上自己的包袱走了出去。 在宫中十年,来时只有一个小包裹,走时也只剩这个小包袱。 卯时一刻,偌大的紫禁城寂静空荡,整个皇宫都尚未苏醒。 明月照亮大地,也照亮了我的出宫之路。 我走在长长的宫道上,高大红墙上挂起的灯笼将我的影子不断拉长。 十年间,我走了无数次的路,早已融入骨血。 但现在,是最后一次走了。 直到晨光熹微,我才走到宫门口。 一排排和我年龄相仿的宫女站在门口,大家四目相对,心照不宣的微笑着点了点头。 我拿出放行书给侍卫检阅,他检查一番再恭敬递交给我。 笑着对我说:“恭喜姑娘重获自由身,出了这宫门,往后就是新的人生了!” 我笑着向他点头:“谢谢。” “开门——!” 霎时间,宫门被打开,霞光照进宫门内。 随着那群宫女,我也迎着光,朝外走去。 一步一步,走向我崭新的人生。 “嗒嗒嗒——” 突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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