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 那女人眼睛一转,立即捂住肚子大叫起来:“夫君,我们的孩子……” 时凛脸色难一变,冲上来一把推开谭舒冉,怒声道:“她还怀着孕,你疯了是不是!” 谭舒冉脚下一个踉跄,重重跌倒在地。 时凛却看也没看谭舒冉,抱起那女人便上了马车。 “姐姐,你有没有事?” 谭岁寒连忙俯身想要扶起谭舒冉,可下一瞬,他瞳孔一缩。 只见谭舒冉身下……缓缓溢出了一片鲜红。 “岁寒,我肚子好痛……” 谭舒冉脸色惨白一片。 谭岁寒心重重往下坠,他仓皇地将谭舒冉抱了起来:“别怕,我马上带你去找大夫。” 天色渐黑,路上一个行人也无。 谭岁寒抱着谭舒冉艰难走在覆满白雪的长街上。 “姐姐……马上就到了……你别怕……”谭岁寒喘着粗气,寒风吸进去,如同刀片一般在肺腑间肆虐。 他从没觉得通向医馆的路竟有这么长,他想走得快一些,再快一些,可他孱弱的身体却怎么也快不了! 背后的呼吸声似乎越来越弱,许久,他才听到谭舒冉几不可闻的应了一声。 听着谭舒冉的声音,谭岁寒心里的惊惧按捺住了一点。 可他看不到的是,在他背上,谭舒冉脸色苍白如纸,下唇早已被咬得血肉模糊! 天,又下起了雪。 落在谭舒冉漆黑的长发上。 她能感觉到,肚里的孩子在一点点离她而去,也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也在一点点消散…… 谭舒冉听着谭岁寒粗粝的喘气声,蓦然想起谭岁寒小时候跟在他身后打转的样子,想起两人曾在谈以后,想起自己出嫁时抱着他哭的不能自已…… 眼泪,从她眼中滑落。 岁寒,对不起,姐姐……撑不住了。 就在这时,有马蹄声从身后响起。 谭岁寒眼中骤然燃起光亮。 他转身,就见一匹骏马由远及近,而马上之人竟是慕心遥! 谭岁寒眼中爆发出巨大的希冀:“公主,求您……” 可他话都没说完,慕心遥便已策马径直掠过他身边。 谭岁寒整个人僵在了原地,他望着慕心遥消失的背影,心头漫起一股窒息的绝望。 死死咬紧唇,他再度迈开脚,走了下去。 “姐姐,别怕,马上就到了……马上就到了……” 听着谭岁寒重复着这句话,谭舒冉想像儿时那般,摸摸谭岁寒的头,可仅仅一个抬手的动作,就耗尽了她全部的力气。 谭岁寒感觉到谭舒冉的手搭在了他的肩上。 那温柔的声音,含着说不出的不舍与留念:“岁寒……若有来世,我们还做姐弟……” 漫天雪花好像突然停滞了。 谭舒冉的手,从他肩膀上,一点点滑落下去。 谭岁寒猛地顿住了脚步。 他抖着声音喊:“姐姐?” 良久,耳畔除了凛冽寒风,再无其他声音。 …… 院中白幡还未撤,又一具棺木抬进谭家。 谭岁寒送走棺材铺老板,缓缓往回走。 走过庭院时,他目光突然顿住。 院落一侧,幼年时谭老爷子带着他和姐姐亲手栽种的那颗梅树,花苞掉落一地,只剩下光秃秃的枝丫。 谭岁寒心口似被一道闪电劈中,他径直走过去,伸出手颤抖的抚上树干。 他想起祖父在种下树后说的那句话:“群木山中叶叶空,只有梅花吹不尽。” 祖父说过,曾希望姐弟俩如这株梅树一般凌寒而放。 可现在周围所有梅花都开着,只有他手下这株梅树枯败而死。 谭岁寒手指紧紧抓着树干,胸口一阵撕裂般的疼,喉间腥甜再也抑制不住! 血液染红地面,他笑的凄然。 “祖父,姐姐,路上慢些走,再等等我就好……” …… 干枯梅树轰然倒地,谭岁寒奋力将树干劈开,拿着两块木头回了书房。 他在一个上写下:“谭氏女舒冉之灵位” 另一个则写:“谭氏不孝子岁寒之灵位” 将两个牌位放在一旁,他展开信纸,写下“休书”两字! 长公主府。 慕心遥脸上冷意凝结。 今日,朝堂之上有人因谭家之事弹劾她,她自然不认为自己有错,只是这些人背后想来是小皇帝在试探…… 正深思着,侍卫来报:“公主,驸马来了。” 她漫不经心的抬了抬眼皮,却见一袭丧服的谭岁寒走了进来。 慕心遥眉心一皱:“既然回来了,在公主府就把这晦气的衣服换了!” 如刀一般的话插入谭岁寒心口,只他胸腔内那颗死寂的心脏再也不会为她跳动。 他哑声开口:“此来,只为最后求公主一件事。” 慕心遥眼神发冷:“所求为何?” 谭岁寒从怀里掏出休书。 “谭氏子岁寒,入赘长公主,犯七出无子,自愿下堂,从今往后,生死嫁娶,各不相干! 他重重跪在雪地里,将信高高举过头顶:“求公主准允!” 慕心遥猛地攥紧手,将那封休书从谭岁寒手中抽出,声音转厉:“你在胡言乱语什么!先帝赐下的婚约,岂容你说毁就毁?” 说着,慕心遥甚至没拆开那封信,就当着谭岁寒的面,将其撕成了碎片! 谭岁寒看着掉落在地的碎片,声音极轻:“慕心遥。” 他从未这样直呼她的名字,慕心遥心里突然涌起一股怪异的感觉。 “我姐姐死了。” “一尸两命。” 慕心遥手指一颤,昨日?那真是他? 谭岁寒苍白如纸的脸上一双眼死寂无比。 “你不肯答应,是觉得还不够吗?” 慕心遥心突然一扯,旋即怒气上升,她冷笑一声:“谭家不是还有一个人吗?” 谭岁寒心口最后一丝温度被这绝情的话绞得粉碎,心口痛得像要炸开。 他定定的看着她,突然笑了。 那笑容无声,却无比刺眼。 “您说得对。” 他慢慢起身,没再看慕心遥一眼,走出了院落。 慕心遥紧紧盯着他几乎要和雪花融为一体的背影,没有来心生慌乱,忍不住迈步想追上去。 这时,简行舟的声音从一旁传来:“公主。” 慕心遥顿住脚步转头看去。 简行舟眼中似有动容:“您还是亲自去谭府接谭公子回府吧,他毕竟是您的驸马。” 慕心遥倏的皱眉,她看向谭岁寒离去的方向。 那道消瘦的背影早已消失在漫天风雪中。 她按下心中思绪,沉声道:“本公主承诺过你的东西,不会变。” 慕心遥说完,转身离去。 当年简行舟拼死救下她之后,她便说过自己的驸马只能是他。 她想一诺千金,她却被逼着嫁给了谭岁寒,这几乎是她此生最为屈辱之事。 寒风吹过,她走着走着却有些恍然——为何这几年,她从未想过和谭岁寒和离? …… 谭岁寒回到谭府,走到谭舒冉的灵枢旁跪坐下来。 他将纸钱点燃,丢进火盆里。 熊熊火光映入他的眼睛,却仿佛没有任何温度。 抬起手腕,看着上面几近褪色的红绳,谭岁寒露出一抹苦笑。 幼时玩伴之间扮家家酒,他和慕心遥因着婚约的缘故,总是扮演夫妻。 慕心遥说着不知从哪里看来的话:“岁寒,这是月老的红线,带上这个,今生来世我都要做你的妻。” 这红绳被她扣在他手腕上,一恍竟已这么多年。 谭岁寒解下红绳,看着它在火中蜷缩成灰:“慕心遥,今生来世,只愿陌路殊途,和你再不相见。” 等到手边纸钱再也不剩一张,谭岁寒才站起身来。 他看向棺木中,谭舒冉那张苍白的脸,竟直接翻身躺了进去! 谭岁寒从怀里摸出一颗药,毫不犹豫吞了下去。 很快,他腹中便如同刀绞般剧烈疼痛,苍白的唇瓣溢出黑色的血。 谭岁寒却笑了起来,一点点扣紧了谭舒冉的手:“姐姐,下一世,让我做你的兄长,我会护你,疼你,绝不会再让你受伤害。” 另一边,正在书房的慕心遥猛地捂住胸口。 一瞬而过的剧痛让她心悸不已,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东西离她而去。 慕心遥再也看不进手中的公务,她站起身朝外走去。 刚走出院落,却见几个侍卫正和一个小厮拉扯。 “拿下他!交给简驸马!” 慕心遥眉心一皱,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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