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的大掌,用满是孺慕的眸子看着他。老者捏了捏阿宴的小脸,自嘲笑笑:“不管是滚滚红尘,还是尔虞我诈的官场,从来是锦上添花多,雪中送炭少,跟红顶白才是常态……老夫如今就是个落魄糟老头啊……” 面对阿宴写满疑惑的眸子,他道:“阿宴现在还小,等长大一些便会知道。不过,你这情况,还是与为师归隐吧。外边儿的世道不适合你,你若入世,必会被人剥皮拆骨。” 剥皮拆骨? 阿宴眼底淌过几分惧色。 他将头埋在老者的膝盖上,闷声道:“不要剥皮拆骨,老师,阿宴不要被吃……” “好好好,阿宴这么可爱,不吃不吃。”老者被阿宴童真之言逗得哈哈大笑,道,“老头子虽然没几年好活,但将你养大还是没问题的。以后谁想吃你,你就一拳一脚打回去。” 阿宴道:“打回去?” “对,不管是谁,打他!” 阿宴认真听着,仿佛要将这话深深记在脑海深处,奉若圣旨:“嗯,打回去!打他!” 师徒二人正说着,门外响起敲门声。 “先生,酒买来了。” 老者:“酒?” 仆从:“是,主家吩咐买的。” 郡守当年为了走通老者这条关系,下了大功夫打听老者喜好,希望能投其所好,在老者面前多刷刷存在感,兴许日后入了官场还能被提携一把。即使不成,留点好印象也好。 因为他的谦恭、勤奋、务实以及能力,郡守从老者这边尝了不少甜头,暗地里受了不少照顾,让他初入官场没那么狼狈。 一记便记了多年。 可今时不同往日。 他特地吩咐下人不用买好酒――座主聪慧,一条舌头什么好酒没有品尝过?只要尝一尝普通的廉价酒,座主就该知道他的态度了。 可他不知,老者养了阿宴就戒酒了。 老者正要拒绝,谁知阿宴双眸亮晶晶地看着那几坛圆肚酒坛,道:“老师,糖。” “这不是糖,是酒。” 阿宴固执:“是糖。” 老者:“是酒。” 阿宴垂头:“想吃。” 老者:“……” 他让仆从将酒坛端进来,打开红布酒塞,浓郁沁鼻又霸道的酒香扑鼻而来,似乎连衣裳都要沾上那些气味。老者微微诧然,以他对那个门生的了解,送来的酒不是寡淡无味就是气味驳杂劣质,百姓花几个子儿就能打二两。 但这明显是不可多得的美酒。 仅凭气味就将他戒了多年的酒瘾勾起。 老者看看阿宴,又看看酒坛。 两相为难。 阿宴指着酒坛:“是糖。” 老者好笑:“你说是糖,那让你尝尝。” 阿宴眼睛亮起:“好。” 说是尝,也就用筷子沾了点。 阿宴张口嗷呜,一口下去嘬了嘬,立即被辣得小脸皱成团,眼尾殷红,狼狈吐着舌头。 老者哈哈大笑。 “酒这种好东西,待你长大再喝。” 便宜门生送上门的好酒,老者也不客气,直接斟满,一口气喝了两碗。嘴里还感慨:“你师兄这人,哪里都好,唯独心性不可。汲汲营营爬到这步,不知用手段弄下去多少人。本想提醒他小心你师兄,但人家视咱们师徒为洪水猛兽,死皮赖脸待着也不好……” 踩着什么上去,那就别怪被什么打下来。 阿宴看酒坛也像再看洪水猛兽。 听到老师的话,迷茫。 老师的话他不是很明白。 老者:“喝完这些,咱们就走。” “师兄?师兄?” 怎么会有两个师兄? 老者一脸习以为常。 “为师门生故吏多得是,虽说交情泛泛,可论起来哪个都是你师兄,孝城有两个师兄很稀罕?只是没想到啊没想到……” 祈善与孝城郡守那点儿老黄历旧仇,当年在小范围闹得挺大,老者也知道三分内情。当他进入孝城,下意识开启文士之道,发现祈善就在附近,便知道便宜郡守门生要倒霉了。 老者道:“你那位姓祈的师兄,最喜谋定后动,他敢出现在仇家的地盘,便意味着他有足够把握一击必中,一雪前耻啊……” 阿宴表情茫然地听着。 “离他们都远点。”不知想起什么往事,老者笑着喃喃,“君非善类,岂可交乎?” 阿宴:“啊?” 依旧一头雾水。 与此同时,祈善与顾池也掰扯清楚了,气氛不似先前那么剑拔弩张,紧张中充斥着火药味,反而有了几分故友重逢的轻松惬意。 顾池见祈善接受良好,心下皱眉。 祈善似乎比他还会读心:“你这会儿是不是在好奇,我为何不惧你的文士之道?” 顾池道:“有点。” 祈善:“因为见过更令人忌惮的。” ------题外话------ 吃完药喝了快一壶热水,希望明天扁桃体恢复正常。 083:群架 退下,让朕来 顾池被勾起了好奇心。 他品茗清茶,看着袅袅升起的薄雾,眸底似泛着点点碎光,随和无害:“……能让你祈元良都说一句‘忌惮’的文士之道,池倒是想会会。想必它的拥有者也不是什么无名之辈?” 祈善回答:“的确不是无名之辈。” “是谁?” 祈善:“灭你故国的人。” 顾池:“……” 半晌,他喃喃:“原来是他……横扫西北诸国,的确跟‘无名之辈’四个字沾不上边……不过,可他不是没有文士之道吗?” 文士之道不是每个文心文士都能有的。 它的获得于文心品阶,文士天赋都没什么关系,没有规律,非人力能影响。有些天纵之才或许一生都找不到自己的文士之道,而有些资质平庸的,或许宿醉醒来就有文士之道了。 虽说有些文士会将文士之道瞒得死死,但也有一部分会选择公开,增加自身筹码。 祈善口中的那人,就曾亲自承认没文士之道,反正有没有都不影响他的成就。 “沈小郎君有句俚语说得好――文人的嘴,骗人的鬼。”祈善内心翻起白眼,没想到顾池会相信这说辞,一个能横扫西北诸国,与各国文心谋士阵前交手,在无数次刺杀中全身而退的人怎么可能没文士之道,“我当着你的面说我没文士之道,你会信?” 西北诸国为了生存是无所不用其极,从明面上的阵前对垒,到暗地里的间谍谋杀,一直没断过。那人更是被重点关照的对象。 结果呢? 没人成功过。 顾池答:“我自然不信。” 祈善:“所以,我也不信。” 顾池疑惑:“你如何知道他有?” 既然有心隐瞒,肯定是这个文士之道会惹来猜忌或者别的隐患。他回忆人脉情报,确信祈善跟那人就数面之缘,顶多挂个“门生和座主”的虚名关系,祈善上哪儿知道这种机密? 祈善端茶的手顿了顿,漠声:“意外。” “那他文士之道是什么?”担心祈善有所顾忌不肯说,顾池又道,“算算年纪,那位也该颐养天年了,不可能再出仕。听说几年前挂印辞官就没了下落,你透露一二应该不妨事。” 祈善:“也没什么不能说,具体效果我也不清楚,但有一点能肯定――若他使用文士之道,不论敌友,靠近他周身多少距离,他必有感应。文士之道似乎还能分辨敌我……” 顾池嘴角狠狠一抽。 难怪那时的西北各国打不过,眼睁睁看着辛国壮大――合着己方部属都被看得透透,战场局势慢人家好几步,仗还没开打就先输一步――讲真,要不是那老头年纪太大,辛国猪队友拖后腿,再给他十年时间,给辛国换个靠谱的国主,一统西北也不是梦想。 这个文士之道,说恐怖也不算恐怖,但放在战场这种地方的确会让敌人头疼。 顾池仰脖喝了一大口茶。 他道:“倒是可惜了。” 可惜,但更多是羡慕。 看看人家的文士之道,再看看自己的,的确不能比。那人的文士之道,敌人畏惧胜过自己人畏惧,而他的文士之道,也就自己人畏惧。若是派遣去谈判,或许会有奇效。 但于乱世而言,鸡肋都不如。 祈善无所畏惧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读心? 哼�q(�s^�t)�r 只要不跟顾池当自己人,还真不用怕。 有了这种想法,祈善看顾池顺眼许多。 还大度关心顾池的身体。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厮健康堪忧,一副早亡短寿的痨病相,祈善猜测多半跟他那个鸡肋又被人忌惮的文士之道有关。 顾池淡漠应答:“暂且还撑得住。” 自从文士之道出现到现在,每天生活在嘈杂的环境,被恶意包围,连夜间都不得安生,因为各种稀奇古怪的梦境也会传入他耳中,没片刻停过。若非毅力惊人,怕是早疯了。 付出的代价远比收获大。 祈善:“我倒是有个办法。” 顾池眼睑微掀,眼神询问什么办法。 “废掉丹府。” 文士之道的运转也依赖文心。 文心都没了,文士之道自然也没了。 关不了就强制性关机! 顾池:“……” 若不是教养阻拦他,他都想把没喝完的茶水泼这厮脸上,出的都是什么馊主意? 顾池手中的茶水是没泼出去,可楼下却应景地传来嘈杂声与高亢的尖叫声。 祈善心下咯噔。 他顾不得逗人,蹭得起身,一把将长窗推开,楼下长街发生的内容尽收眼中。顾池动作比他慢:“你这么急作甚?也未必是你家那位沈郎……额,还真是他在闹事……” 祈善:“……” 倘若沈棠能听到这话,铁定大呼冤枉。 什么叫她在闹事? 分明是闹事的主动找上她。 说来也是她晦气。 “沈兄,来两坛酒。” 熟悉的少年嗓音从头顶传来。 沈棠屈指勾起帽檐,看清摊位前的客人,叹道:“我怎么上哪儿摆摊都能碰见你?” 翟乐鼻子别不是安装了定位器吧? “这说明咱们有缘啊。”翟乐给了一角碎银,不客气地拍开红布酒塞,坐在长凳一边,仰脖就往嘴里灌,咚咚下去大半坛,打了个酒隔,再用袖子一抹嘴,“喝得真是痛快!” 沈棠直接翻了个白眼。 “你怎么会在这里?” 翟乐指了指郡府方向:“阿兄给郡府递拜帖,但我不想看他们你来我往打机锋,打算待在外面等阿兄忙完。没想到就看到你在这里出摊卖酒,可见咱们之间的缘分是极深的。” 沈棠:“……” 她感觉像孽缘。 翟乐笑道:“有空咱们出城狩猎去。” “就孝城外的情况?我看泥巴都被百姓啃完了,还狩猎呢,能狩到什么东西?” 翟乐一听感觉酒水没了滋味。 “唉,沈兄这话也有道理。” 正在感伤,突然有一群面貌凶悍的成年壮汉气势汹汹地跑过来,目标正是沈棠二人方向。没一会儿就将小酒摊包了个结实。沈棠还是一脸雾水,翟乐却一副早有预料的表情。 沈棠起身抱拳:“几位,你们这是?” 那壮汉指着翟乐问:“你认识的?” 沈棠道:“认识。” 为首的壮汉脸色一青, 挥手大喝道:“好,砸了这摊子!” 沈棠:“???” ------题外话------ 吃了两天药还是有用的,早上起来嗓子疼,下午有点低烧,晚上好转不少,估计明天能好转。生病实在是太影响状态了,看着电脑不想码字。 084:飞来横祸 退下,让朕来 “住手――你们砸我摊子作甚?” 沈棠挺身而出,制止这群大汉的暴行。 “滚开!” 现实又不是电视剧,人家也不会因为沈棠这个“勇敢”的举动而停手,反而越发暴怒。 为首的壮汉觉得她碍事,准备伸出蒲扇大掌抓向她肩头,再将人甩到一边儿去,幸好沈棠闪得快。只是她的酒摊子倒了大霉,被人一脚踹翻,长凳摆着的酒坛应声而碎。 翟乐抛出酒坛砸向抬脚的打手,怒道:“我的酒!你们这些人可真是暴殄天物。” 随着酒水溅开,浓烈酒香扑鼻而来,沈棠还被浇了半张脸,熏得她头昏脑涨。 她甩了甩头,压下那股不适。 掀了摊子,为首的壮汉大掌一挥。 “把这俩小白脸的腿全部打了!” “好!” 应声抄起木凳木棍。 商贩早就在这群壮汉出现的时候收摊逃得远远,生怕自家摊子被波及,眼见事态一发不可收拾,即将演变成流血暴力事件,胆小路人摊主抱头尖叫。躲的躲,逃的逃。 一脸懵逼的沈棠:“……” 翟乐犹如一朵黑色的穿花蝴蝶上下飞跃,闪躲壮汉们的围攻。时而腾身跃起、衣袂翩翩,时而足尖借力、舒展身姿,半空扭腰旋身看得路人目瞪口呆,忘我叫好。 跟泥鳅一样滑不留手。 壮汉们连他的衣角都没沾到,反而被翟乐抓住机会弄得灰头土脸,狼狈不堪。 沈棠:“……” 好家伙! 你TM这是打架还是跳舞? 拿纱布擦屁股,非得给她漏这么一手? 顾池:“……” 沈棠的吐槽很快被围攻她的人打断,毕竟她也是这伙壮汉打击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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