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上青楼。” “扑哧――” 笑声自头顶阴影传来。 沈棠一抬头便看到一张熟悉的眉眼,她心下警惕,这位不是月华楼的病痨顾先生吗? “沈郎君这是……在卖酒?” “不然呢?难不成还能是晒太阳?” 沈棠屈指敲了敲身侧的“酒”字招牌。 这位不是明知故问吗? “顾先生要买酒吗?” “如何卖?” 沈棠道:“葡萄酒一坛两斤四百五十文,其他酒一坛两斤三百文,不二价。” 顾先生爽快交了钱,却是一大块整银。 沈棠正欲拿出戥子和小夹剪,顾先生抬手制止她的动作,目光灼灼道:“全买了!” 她心下微惊。 念头还未升起倏忽想到眼前这人会读心,神情微僵,不着痕迹地收回手,脸色淡定道:“买这么多酒,顾先生带的回去?” “在下何时说要自己带回去了?这么一笔大生意,能劳烦沈郎君送一趟吗?” 沈棠道:“自然能。” 顾客是上帝,打工人没意见。 顾先生微垂眼睑,神情淡漠不见波澜,他道:“行,那便麻烦沈郎君送去曜灵阁。” 沈棠又问:“曜灵阁在何处?” 顾先生倏地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教坊,孝城教坊。” 沈棠心下猛地咯噔。 ------题外话------ 祈善判断棠妹有国玺不是因为她能变东西,因果错了。 他是看到那枚一品上上文心,才判断有国玺(一品上上只有诸侯能有)。 有了“有国玺”的前提,她变出了东西,再加上“周原����”对泥土的改善,判断诸侯之道是“农事”。 其他人在不知道“有国玺”这个前提下,即使看到变出东西,虽惊讶,但也不会怀疑什么。毕竟东西多寡跟文心消耗是挂钩的,数量受限制。这种能力在许多人看来比较鸡肋,除了减少生活成本,饿不死,并无大用。 褚曜则是信奉天命,沈棠花了三两兑现他“文士之道”给的预警提示。 PS:明天三更。双更保底,一章加更(这章是9.4号的更新) PPS:古人当铲屎官还是比较郑重的,买猫不叫买,叫聘,黄道吉日给下聘那种。 PPPS:褚曜喜欢狗,不喜猫。 065:聘猫(下) 退下,让朕来 来者不善!!! 四个大字在脑中轮番滚动,警报拉响! 尽管内心已经戒备到了极点,但面上笑容却没有一丝丝勉强,神色如常地应道:“好的,没问题。只是顾先生给的整银太重,我还得算一算有多少酒,再给顾先生送过去。” 沈棠这话纯粹是拖延的借口。 能拖一时是一时。 内心暗道:早知道出门会碰见这人,还不如蹲在家里闲得发霉呢,真他娘的晦气! 谁知顾先生见招拆招。 右手随意掐指节,心算两息便算出具体需要多少酒,让沈棠的打算彻底落空。他好似没看到沈棠嘴角逐渐落下的弧度,兀自说道:“听闻沈郎君能以言灵化酒,技艺非凡,在下亦是好酒之人,一早就在曜灵阁备下盛酒酒器。你亲去一趟即可,无需再准备什么。” 沈棠:“……” 她这次没有刻意收敛内心活动。 面上笑得温柔斯文,内心破口大骂。 相信顾先生定能收到她的友好信号。 谁知顾先生神情不变,连眉梢眼角甚至连眼神变化都无,沈棠有种一拳头打到棉花上的既视感。人家试探都试探到这个份上了,此时再找理由避让拖延,无疑是授人把柄。 沈棠便笑道:“如此甚好。” 同时默念褚曜教的言灵,也不知道有没有效果――这个顾先生表情管理堪称一绝,本身又是一副病容相,实在不好判断。沈棠只得见招拆招,若再不行―― 她暗暗用余光扫过顾先生的脖颈。 他的脖颈偏纤瘦,隐约能看到青色血管。 许是久病,顾先生看着没多少肉,再加上一米八出头的身高,整个人看着就很瘦,药店飞龙也差不多这样了。普通人这么瘦肯定瘦得脱相,他倒好,瘦归瘦,别有一番韵味。 这么干净漂亮的脖子,一剑就能划开吧? 沈棠绽开笑容:“我与先生同去,有劳。” 顾先生淡声说道:“无妨。” 二人并肩同行,却是心思各异。 率先打破沉默的是顾先生,他仿佛谈心一般,开启了话茬:“沈郎天赋着实令人羡慕,这才一两日不见,竟已学会防止他人窥心。在下在沈郎这个年纪,远远不如。” 沈棠暗暗哼了一声,越发警惕。 文人的嘴,骗人的鬼。 沈郎又是什么迷惑称呼? 嘴上说着沈棠成功屏蔽了他的窥心,但这话是真是假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鬼知道他这么说是不是为了降低沈棠戒备,从而达到窥心的目的?因此,她绷紧神经,不敢松懈。 可她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于是,佯装懵懂天真地求教。 “顾先生,我有一问。” 顾先生道:“但说无妨。” 沈棠道:“街上人来人往,顾先生的窥心之能是只读一人,还是众生皆读?” 顾先生问:“有甚区别?” 沈棠:“少时在家中偶然听闻一个说法,说是这世上两样东西无法直视,一为烈阳,二为人心。人心之暗,胜过深渊。世人大多面上一套,内心一套,表里如一之人罕有。他们表面谄媚恭维,暗地里诅咒怨憎。若被当事人发现,不仅不会反省自身行为是否妥当,还会生出新的仇恨。即使是无交集、仅擦肩而过的普通行人,见到猎奇的人或者事,也会在内心大肆评头品足一番。说这个丑得清奇,那个病得短寿。听到这些心声可太晦气了!” 嘴上说着晦气,脸上写着嫌弃。 顾先生眼神动了动,倒是好脾性地道:“那沈郎是表里如一,还是表里不一?” 沈棠蓦地收敛笑意。 “自是表里如一。” “哦?这从何说起?” 顾先生似是不信。 “我这人一向是心里骂嘴上也骂,背地里骂当面也骂,这不算表里如一?” 沈棠说得理直气壮。 请称呼她为“阴阳怪气学大宗师”。 顾先生沉吟了会儿,点头赞同。 “确实,想必运气也好。”若运气不好,仅凭沈郎这张嘴,不知被套了几个麻袋。 一路上,二人气氛是肉眼可见得火花四溅,沈棠“阴阳怪气”,顾先生“不动如山”。 终于,即将靠近曜灵阁的时候―― 顾先生谈起了褚曜:“先前沈郎从月华楼买走的杂役,他姓褚,沈郎可知他的来历?” 沈棠:“买个杂役还需要了解来历?” 言外之意,她不知道褚曜的背景身世。 顾先生哪里会信? 虽说区区一个后厨洗碗杂役,卖身契上连个正经大名都没有,只有一个简单的姓氏以及何年何月何日花了多少买下,但仅凭一些细枝末节的内容,顾先生也知道了大概。 那个叫“老褚”的杂役,不是普通人,极大概率是曾经褚国三杰之一的褚曜,褚无晦! 呵呵。 他与翁之(倌儿)在月华楼待了好一阵,竟不知道这家象姑馆还藏着这么一号人物。 错过了是挺可惜。 沈棠初次过来便点名要将其赎买。 这里面若没有预谋,谁会相信呢? 再者―― 他还发现一个非常有意思的“巧合”。 于是,有了这番试探。 教坊也不全是下半身那点儿寻欢作乐的地方,还会承包宴席声乐舞蹈的外活儿,有红倌也有清倌、乐伶、舞伶。谁家逢年过节有喜事,都会出钱请这些人上门表演舞蹈戏乐。 这是排面! 因此曜灵阁生意红火,即使是在白昼,依旧有雨条烟叶、凄恻缠绵的靡靡丝竹之音传入耳畔。沈棠跟在顾先生身后,步伐从容不不迫,对那些台上排舞的莺莺燕燕目不斜视。 只差将“正经”二字刻在脸上。 她问:“龚氏女眷……也都在这里?” 顾先生回答:“一部分是。” 沈棠问:“另一部分呢?” 顾先生道:“路上没了。” 沈棠:“……” (�s�F□′)�s�喋擤ォ� 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顾先生似乎是曜灵阁的常客或者贵客,他一进来便有花娘上前引路,将二人带到一间装潢称得上雅致富贵的雅间。雅间占地面积极大,还有一个类似是室内表演舞台的大花鼓。 二人一进屋,下人搬来一个个空酒坛。 ------题外话------ ???月票就差八十张了,嘤嘤嘤,明天还有24小时。 晚上还有两更,估计第三更会比较晚。 066:意料之外 退下,让朕来 按照顾先生给的银钱,沈棠每一种酒都弄了一些。几乎是言灵生效的瞬间,浓烈霸道的酒香在雅间横冲直撞,勾得顾先生酒虫苏醒。也顾不上其他打算,第一时间斟了一杯。 别看顾先生长着一脸病相,仿佛下一秒就能蹬腿撒手人寰,却是个酒瘾相当重的酒痴。 “好酒!” 一杯饮尽,不吝啬赞美。 饮了酒,惨白病态的脸上添了几分红晕,看着比先前有气色得多。但即便是不会医理的人也知道这是不行的,有病就该好好将养而不是牛饮酗酒,沈棠将不赞同写在了脸上。 顾先生一心二用。 喝酒的同时也没放松对沈棠的注意。 见她脸上一闪而逝的担心,还有自她内心传来的碎碎念,顾先生心下微讶――这位沈郎可真的有意思。明知自己怀着些许对其不利的目的,居然还会挥霍“善心”在他身上。 他还以为这位有意思的沈郎巴不得他走大路上原地暴毙呢,毕竟方才盯着他脖颈,一闪而逝的杀意是那么清晰。顾先生顶着沈棠的眼神,又给自己斟了一大杯:“当真是好酒!” 沈棠道:“酗酒伤身。” 顾先生道:“沈郎,‘酗酒伤身’对普通人来说是没错,但对在下来说酗酒方能久活。这言灵酿出来的酒丝毫不亚于大家之作。倘若在下也有这般天赋,能省好大好大一笔酒钱。” 沈棠:“……” 这话听着可真耳熟。她道:“前不久有个人也跟我说过同样的话。这酒真这么好喝?” 顾先生诧异:“你没喝过?” 沈棠道:“喝过,昨晚。” 不过昨晚的情形太惨烈,除非身边空无一人,不然她喝酒对其他人的安全是种威胁。 顾先生不知昨晚情况,便以为是沈棠年纪太小,不懂酒的好,笑着打趣她:“那是你年岁还小,不懂酒的美妙。待你年长便懂了――酒,是这世上最好的良药,可治百病。” 沈棠面无表情:“……” 她确定一定以及非常肯定,酒肯定不能包治百病――因为顾先生从刚才到现在,一人干了一坛兰陵酒,喝这么凶都没把他脑子的病治好,可见他的话就是骗人的。 哦,她现在用了的言灵,这厮也听不到自己骂了什么,还真遗憾。 顾先生:“……” 沈棠默默垂眸,数了数酒坛数量。 半晌,她忙活完了。 “酒水已经备齐,顾先生慢饮。” 沈棠作势要起身离开,谁知顾先生冷不丁将酒杯放下:“沈郎,你真的是沈郎吗?” “不然呢?我不是沈郎,还能是‘顾郎’?” “在下对此存疑。倒不是不信龚云驰,只是相较于旁人嘴里的话,在下更相信自己眼睛所见、耳朵所闻!不管怎么看,沈郎出现的时间都太过凑巧。你的目的是什么?你的身份是什么?你赎买褚曜又是为了什么?他一个文心被废前途尽毁的人,又能带给你什么?” 沈棠忍着乱跳的眉心,语气格外不善。 “这些跟你有什么关系?我就是个当垆卖酒混点嚼用的人,有时间在我身上耗费功夫,顾先生倒不如多管管自家一亩三分地。大漠落日图?哼,北漠的?在画纸藏着那种讯息,相较于我,顾先生的用心动机更加耐人寻味。是想浑水摸鱼呢,还是想将水搅浑呢?” 二人说话语气都不重,声量也不大。 只是,雅间的气氛肃杀得很。 “郎君,舞乐来了。”雅间外传来软糯黏腻的女声,冲散剑拔弩张的气氛。 “进来吧,沈郎不妨也坐下来欣赏欣赏。” 不知何故,顾先生声音陡然和缓下来。 沈棠脸色不善:“在下不好女色。” 顾先生道:“不好女色?好男色?” 沈棠:“是,例如那位叫‘翁之’的。” 她隐约猜出顾先生跟倌儿关系不一般,二者不是主臣,便是师徒,或者皆有。那名倌儿多半也不是什么倌儿,有复杂来历。不然怎么跟还未落魄时的贵公子龚骋互称“旧友”? 当着顾先生的面如此说,沈棠就是故意的,是挑衅,也想激怒、恶心这位顾先生。 顾先生的反应却在沈棠意料之外。 “翁之的话,不太行。” 沈棠:“……” 顾先生一本正经:“若你喜欢,回头能换一家。不过沈郎年岁还小,不该沉溺于此。” 沈棠:“……” 沈棠正要说不用,雅间木门已经拉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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