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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6章

的眼角余光瞥到了来相送的时停云。 到了别离时分,褚子陵心中倒是生出了些别样的惆怅来,暗道,公子,或许再见时,我们便是敌人了。 而另一边,康阳向时惊鸿拱手告辞,并告知了他最后一件事:“时将军,褚子陵养有一尾灰颈鸽子。听我一言,留之无用,杀了吧。” 和谈队伍沿苍江一路行去,耳闻浪涛声声,离北府军主营远了,马背上的褚子陵动了动酸痛的身子,道:“可以了。既已走远了,便松开我吧。” 负责押运他的和谈队伍面面相觑一阵,嗤笑起来。 褚子陵被绑得着实不舒服,皱了皱眉:“康阳何在?” 康阳驭马而来,单手扯去了他头上的黑布。 乍然亮起的晨光刺痛了褚子陵的眼皮,他颇不适应地一眯眼,待能睁开眼时,他挪动了一下绑得发麻的手臂,想,或许是艾沙未曾告知旁人自己的皇子身份,只有康阳一人知晓。因此,他离康阳近了些,低声道:“艾沙现状如何?” 康阳看他一眼:“不是很好。眼睛伤了一只,九死一生,才捡回一条命。” 褚子陵不解:“他一个文臣,怎得伤了眼睛?” “……文臣?” 康阳觑着他的笑眼,以及发问时微微上扬的语调,叫褚子陵隐隐觉出一丝不对劲来。 他问:“不是艾沙叫你接我回南疆?” “‘回’?”康阳思索一阵,笑了,“是的,‘回’南疆,从今以后,南疆艾沙府,便是你的家。你以前在中原做奴,做了一段时间参军,也是享过福了,现如今要做回老本行,不知感触如何?” “……什么老本行?”褚子陵心中的不妙预感愈来愈浓,“艾沙跟你说过什么?” 康阳道:“艾沙副将托我转告你,你既然爱做奴,他便恩赏你,做一生一世的奴。” 艾沙?……副将? 褚子陵张口结舌一阵,终是意识到,情况与他想象中截然不同。 他不敢再隐瞒,胸膛里的血液嘶嘶沸腾逆流,冲得他脑袋嗡嗡作响:“我是南疆皇子!我胸前有信物!” 康阳一挑眉,伸手入他怀中,当真摸到了一堆碎裂的硬物。 他将那包东西取出,在手心里捏了一捏。 在褚子陵露出期待的神情后,康阳拆也未拆,一挥手,那包碎玉便应声落入苍江,即时被吞没入江水之中,浮沉几下,再无踪迹。 面对着褚子陵刹那灰青下去的脸,康阳水晶眼镜下的双眼泛起了似笑非笑的冷光:“……不管先前是不是,现在不是了。” 第207章 霸道将军俏军师(二十六) 褚子陵是被冷水泼醒的。 冷水馊臭油腻,应该是洗过锅的水, 因为紧接着袭来的一股锅腻子味差点让褚子陵呕吐出来。 来人把他泼醒后, 便转身离去, 丁铃当啷地用大锁锁上了门。 褚子陵呛咳两声, 污水混合着反酸的酸水从口角流出, 从胃到喉咙口都挛缩成一团, 又烧又涩。 他隐约回忆起,自己似乎是因为打算从落脚的驿站中逃跑, 被南疆使团的人抓回, 痛打一番, 被生生打晕了过去。 这显然是熟手所为,他身上的所有创口都不会伤筋动骨,却足够他动一下就痛得翻白眼。 康阳在旁人面前是个端庄的儒生模样, 实际上却阴狠得很。 在褚子陵被他的手下抓回来后,他用随身的小扇轻轻敲着眼镜腿, 温和道:“吾受好友之托,务必将你活着带回,可没说不会将你削成人棍带回。下次你若逃,最好寄希望能逃得掉, 若否,我会把你按块带回。好友深恨于你, 想必也不会苛责吾办事不利。” 褚子陵抬起肿痛的眼皮, 艰难起身, 抹去脸上横流的污迹。 他现在在一间空荡荡的小屋里, 脖子上狗似的套着一条锁链,只够他在方圆五米内走动,甚至无法容他走到窗边,查探外头的状况。 褚子陵脸色铁青。 他腹内紧急得很,但久等不见人来,喊叫无人应答,又不愿污了这唯一的一条裤子,只好咬牙在角落里解决。 在他强忍羞耻,用一根角落里的小树棍解决了卫生问题后,他开始了漫长又可怖的等待。 没人理会他,没人同他说话。 唯一能证明他没被人关死在此处的,是每天送来的馊食。 一天只得两食,每次只给他一刻用餐的时间,到了点,就会有个南疆长相的汉子面无表情地进门来,将盘碗收走。 褚子陵也识时务,每每狼吞虎咽,强吞也要把自己吞个半饱。 他还不能死。 康阳说了,他认识艾沙。 他得活着去见艾沙,哪怕是那个不知身份的副将也好。 这其中定是有误会,只要他能解释得通,他就还有翻盘的机会! 只是,他在野猪一样地吞咽食物时,总会想到将军府内精致的小点心,以及与时停云同桌而食时那些不算奢华却足够美味的佳肴热饭,口里的饭便更多添了几丝酸涩味道。 意识到这点,褚子陵会抬起糊满了馊饭残渣的手,照自己脸上狠狠掼一巴掌,好叫自己清醒些。 想这些有什么屁用?! 他还有前途,还有希望,只要他抓得住,便还有东山再起之机,又何必像个穷困潦倒的破落户似的回顾以往的辉煌?! 在他被囚的第六日,精神已见恍惚。 门被从外拉开时,歪靠在墙上的褚子陵动了动眼皮,便本能地手脚并用,往门口爬去,想去接他的饭。 满室的异味叫来人皱了皱眉,示意两个人进来,把褚子陵脖子上的东西取掉。 褚子陵被一天两顿的馊饭喂得体虚气短,也无力挣扎,只能像一条病狗似的任人盘弄。 他被剥光衣裳,草草按在热水里,被人用鬃毛刷粗暴地从头刷到尾时,那在中原司空见惯的热水澡,叫他充满污垢的毛孔纷纷张开,竟然给了他一种飘飘欲仙、恨不得溺死在其中的畅快感。 褚子陵宛如一只晕头鸡,被套上一件粗陋的麻布衫,推搡上前堂时,因饥饿和伤痛而困乏的神智才稍有回复。 他看向堂上端坐之人。 那是个陌生的武夫,单眼包着白布,褚子陵之前从未见过。 他想,想必是个无足轻重的人物了。 想到这里,褚子陵勉强挺直了腰杆,问:“你是艾沙?” 背后乍来一脚,把他一下踹趴在地。 那小厮用南疆文咒骂一句,随即道:“你是什么东西?敢直呼艾沙大人名讳?” 上位之人摆一摆手,打量着面部肿胀得已看不出昔日清俊轮廓的人:“你就是褚子陵?” 褚子陵忍着窝火,道:“是。大人。” “我听说你是奴籍出身?”那人饮了一口酒,“看起来不像啊。” 褚子陵说:“我本非奴籍,乃是自愿为奴。” “哦?” 如他所愿,那人果然起了些兴趣。 褚子陵挺了挺酸痛的腰板,想等他追问,自己为何愿意自甘堕落,卖身为奴。 孰料,那人又呷了一口酒,话锋一转,轻蔑地哈了一声:“……关老子屁事。” 他俯下身来,问褚子陵:“你可知道我是谁?” 褚子陵:“艾沙……” “色提·艾沙。”那人鹰似的独眼死盯着褚子陵,“我叔叔是伊布·艾沙,我父亲死得早,是我叔叔将我一手带大。你可认得他吗?” 听到那个熟悉的人名,褚子陵整个儿放松了下来。 他以为康阳口中的“艾沙”与他识得的艾沙碰巧是同姓,许是有仇,才要设计把自己带来,好坏了他向上爬的青云之梯。 如今知道此人是那名艾沙的近亲,且有恩于他,褚子陵便认定这不过是个误会罢了,连作答的语气都轻快了几分:“认得。你若是不信,可带我去见你叔叔。他自会给你一个交代。” 色提·艾沙专注地盯着他的眼睛,露出一口白牙:“你想去见他?” 褚子陵见他神情中隐有狰狞,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了:“我……” 不等他说完,一杯热酒便和酒杯一道在褚子陵脸上轰然炸开:“你杀我叔叔,如今还有脸说要让他给你一个交代?你是什么东西?一个小小细作,卑贱奴隶,左右逢源,看见中原得势,便要踩着我叔叔、踩着帕沙将军的命往上爬,岂有这样的好事情?!” 褚子陵心神巨震,只觉脑中轰鸣,像是被马蹄踩了好几个回合。 艾沙死了?为何此人言之凿凿,说是与自己有关? 不及细想,褚子陵便听上位传来愤怒的令声:“将这个不知好歹的奴隶拖下去,在脸上烙上奴印,打断双腿,扔去便所,交给老窑,他自会知道怎么处理!” 褚子陵这下不敢再卖弄关子,挣扎起身:“那你可知道我是谁?!” 艾沙:“我管你是谁?” 褚子陵若是再有所顾忌,怕是会全盘皆输,因此他嘶声叫破了自己的身份:“我是南疆皇子!南疆王的私生子,你敢动我,南疆王不会轻纵了你去!” 艾沙一怔,上下打量他一番,旋即放声大笑,生生乐弯了腰。 “当真是个疯子!你说是南疆皇子,有何证据?” 褚子陵:“我有一块南疆王的玉,可证身份!” “玉呢?” 褚子陵一滞,心尖再次抽痛起来:“我是有的,却被那康阳扔入了苍江……” 艾沙再次大笑,笑得褚子陵通身发冷:“我……当真有玉!你若是不信,你叔叔那里应该有一封信,信上描着那玉的样子!” 艾沙的独眼里已经全是嘲讽的冷光:“是。那信件中是有一张描了玉的图不假,我叔叔想必也信了,可谁知道你是不是仿制?你红口白牙造一块玉出来,便要我信你?你狡诈多计,诈死了叔叔,诈死了吴将军,又诈死了帕沙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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