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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挺站在摄像头前面,跟接受检阅似的,敬了个礼。 这一幕显得有点滑稽,以致于穹苍自己也笑了出来。 她今天原本的打算,是去范淮的案发现场实地勘查一遍,被贺夫人的突然到访稍稍打乱了下计划,不过影响不大。现在时间还早,她去一趟赶得及。 路过鞋柜的时候,穹苍吸取了上次经验,顺手带上靠在门口的雨伞。 就算不能挡雨,还能遮个阳。 确认一遍没有物品遗留,穹苍就这么轻装简便地出门了。 第111章 然后 穹苍出门没多久,天空就被一朵巨大的云彩所遮盖。太阳缩进了乌云,投下一片阴影。 她叫了辆出租车,报下名字之后,闭目靠在座椅上等待。 范淮事件的案发地点,位于市区边缘附近的一个商业区。经过多年发展,周围已经有比较成熟的商业街区,加上附近有几所高校,人流量还算比较稳定。但在十多年前,这个地方只是一个新兴的经济发开区,并没有如今这么受欢迎。至今仍有不少老式建筑存在,可以看出当年的冷清。 在繁华街道的背面,就是各种年久失修、道路交错的老楼房。 穹苍付了车费,顺便在街边的一家小花店里买了几支白菊花,随后沿着蜿蜒曲折的小巷走进去。 手机定位面对这种复杂细致的地形也失了功效,穹苍看着毫无规律的分岔路口,有点分不清方向。 这一块老城区的规划不是非常合理。许多房子前面没贴门牌号,或者明明是临近的房屋,因为一个拐角,门牌就出现了大幅变动。 她在小区里逛了半个小时,加上地图的提示,才终于熟悉了几个关键地点,及其互相间的路线。 孙老太太家开的相机店、马成功的老宅、穿着与范淮相似服装的男子的出现地点,以及受害记者的死亡现场。这几个位置,奇异的,并不在同一个方位上。 穹苍在脑海中规划出这片小区的空间图,各种长短不一的线条开始交织在她眼前,最终拼接成一副比地图软件更为直观的平面图。 穹苍用伞尖在半空虚无的地图上连接几个地点,并导向主街区的出口,她看着最终曲折交叉的几条线条,露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边上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太太搬着小板凳坐在门口晒太阳,一直看着她莫名其妙地驻足、远望、挥雨伞、怪笑,内心升起一股对傻子的同情。 怪可怜的。年纪轻轻。 她见穹苍还要继续往里面走,出声叫住了她:“小姑娘,你要去哪里啊?” 穹苍这才注意到她的存在,朝前一指,说:“前面。” “前面有人家在装修,路被沙子堵掉了,不能从这里过。”老太太摇着手,带着浓郁的乡音提醒道,“再里面以前死过人的,又凶又荒,路早就封掉了,你是不是想去那里啊?要从边上绕。那个路喏,那里去。” 穹苍朝她所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并没有马上过去,而是伞尖点地,走近与她闲聊道:“阿婆,您在这里住很久了?” “是啊。”老太太点点头,反应有点迟钝,过了一会儿才接受到她的讯息,回道,“几十年都在这个老地方,能搬哪里去?搬不动了的。” 穹苍半蹲下身,好方便她看着自己,问道:“那当初这里死人的时候,您也在?” “在啊。没见着。”她嘴唇翕动,嘴里发出几个意义不明的闷哼,吭哧吭哧地说,“听说死得很不好我也没看太瘆人了。” 这一片住着的大部分是老人和孩子,年轻人早就奔往更光鲜的地方去了。他们可能在这里住了一辈子,对这巷子事无巨细一清二楚。 老太太弯腰,从地上拿起簸箕,用干枯的手拨弄了一下上面的豆子。瞥她一眼,说:“你也来打听这件事。” “还有其他人?”穹苍眼珠一转,了悟道,“记者跟警察吧?最近这件事确实又受到了关注。” “不一样勒,跟他们不一样。”老太太努努嘴,示意地瞅向穹苍手边的白菊花,“不是来打听,是来送花的。” 穹苍略显错愕,低头看了眼手上的白色菊花。淡淡的香味在半空浮动,凑近一点就能闻见一缕清香。 受害人家属一般会去坟前进行祭拜,没有多少人会选择回遇害地点进行悼念。太过惨痛的过去,只怕要触景伤情。 会来这种地方的,多半是心有不忍又心怀愧疚的人。她可能无法坦然地去墓碑前进行探望,同时又一次次心存侥幸地回到这个地方,想要找到开始这场悲剧的源头。 穹苍手指紧了紧,捏得花束外的塑料包装纸出现褶皱变形。 她能猜到那个人是谁,不由放轻声音,问道:“她经常过来吗?” “什么叫经”老太太说着假牙险些滑出来,她赶紧用手推了一下,摆放好位置,才继续道,“就每年会抽空过来几次,拿束花放上去,或者帮忙清理一下。那边很乱很脏的,她每次来都要忙活半天。我也不知道她是谁,看她难过的样子,肯定是那个女孩子的家里人唉,不过她也很久没过来咯。今年我就没见过她。” 穹苍发现自己对江凌其实也不是很了解。不知道那个看起来单薄的女人一直在做着什么事,试图承担着什么责任。她总是用一种好像能包容所有事的笑容去面对别人,而将最苛刻乃至血淋淋的一面留给自己。 她留给穹苍很多,可惜那个时候穹苍不懂,和许多人一样,不懂她关怀跟温柔的背后是什么,所以没能为她做些事。 直到后来,笨拙如她才开始被越来越猛烈的愧怍所包围“那是一个幸运的人对一个不幸者的愧怍。” 穹苍喉头干涩,半晌才低沉地说了句:“她以后都来不了了。” 老太太怅然一个轻叹,可惜地摇了摇头:“还那么年轻。” 她想起什么,又说:“刚才一对小年轻也进去了,穿得神神秘秘的,你们认识吗?” 穹苍愣了下,偏头看向小巷深处,抿紧唇角,随后含糊地应了一句:“应该是吧。我去看看。” 穹苍单手拎着花束,转向朝老太太所指的位置走去,经过几个拐弯,顺利抵达案发现场。 记者死亡的地点,如今已经鲜有人至。它离后方的大马路其实不远,当时死者应该是从对面的街道跑进来避雨,结果遭遇不幸。她遇难后,整条小路都因为勘查而被暂封,附近的居民也因为克服不了心理障碍,纷纷搬迁。这条路就这么彻底荒废。 因为无人清理,左右斑驳的高墙上长满了绿色的青苔,空气里透着一股令人作恶的污水味道。地表坑坑洼洼,还有居民将废弃的家具丢到这里,清理不干净,留下几块发霉了的木板。 穹苍站在那个小凉亭,或者应该叫雨棚更为贴切,她站在台阶的前面,无法复原出这个破败建筑十几年前的模样。 经过那么久,现场不大可能还有线索残留。 她把花轻轻放到地上,在四周看了一圈,在地上找到了行人的足迹,便顺着脚印行走的方向,跟了过去。 穹苍走得并不快,默默整理着自己的思绪。她不着急,如果范淮想见她的话,一定会在前面等她。 她用雨伞在地上发出一声声有节奏的敲击,在路过一个拐角的时候,不出意外的看见了一双黑色的鞋子。 穹苍视线一寸寸往上抬,最后定格在范淮戴着口罩的脸上。 上次见面,穹苍根本没机会好好打量,这次才有机会看清楚。 范淮的头发比失踪前的时候要长了一些,略微挡住眼睛。身形也消瘦不少,以致于眼部轮廓变得更加深邃。站姿板正,流畅的肌肉线条以及身上无法卸去的戒备,让他看上去像一匹时刻等待迎击的孤狼。 穹苍站在他的对面,静静与他对视,却无法从他的眼里读出他的思绪。 他的眼睛里好像藏着很多东西,又好像已经什么都没有。黑得如同一个漩涡,叫人无法再窥探。 穹苍偏过视线,望向他的身后。一个穿着低调的女生,站在不远处,戴着宽檐帽,躲在阴影下,时不时朝他们这边张望。 范淮能够避开警方搜查,在A市完全躲藏起来,说没有人帮助是绝对不可能的。但穹苍没料到会是这样一个小姑娘。 穹苍笑了下,自己也觉得意外,再见范淮时,她的第一句话会是:“每次见面你身边都带着一个女生,看来你的异性缘不错啊。” “一个朋友。”范淮沉声说,“您还是一样地爱开玩笑。” 他的声音在穹苍听来已经有点陌生了,以致于穹苍在调侃完这一句之后就陷入了沉默。 她不知道接下去应该要说什么,所有寒暄可以用到的话在他们身上都不成立。 “过得好吗?” 不可能好的。 “最近怎么样?” 不是很乐观。 “未来有什么打算?” 报仇翻案。 一个个都不合适。 穹苍决定发挥贺夫人的精神,问道:“缺钱吗?” 范淮说:“不缺。” 穹苍:“哦。” 没了。 贫穷得只剩下少量金钱。 良久,穹苍抛掉各种不切实际的想法,说了一句:“回来吧。” 没有起伏,没有激动,只是最寻常的劝告,却带着叫人安心的力量。 范淮痛苦道:“我回不来了。” 他以为自己会永远行走在黑暗之中,能留下的顶多只是一个模糊的背景。只要他走到阳光下,就会和阴鬼一样被照得烟消云散。 十年牢狱和污名给他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他的生活习惯、思维想法,都证明他曾经以犯人的身份生活过。他记忆力越好,越是无法愈合。 范淮低下头,整个人被一片阴影所淹没:“有时候知道太多,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我要清晰地面对自己犯下的错。” “什么是你的错?”穹苍缓了缓,肯定地告诉他说,“这不是你的错。” 范淮低声呢喃道:“是我的错。” 范淮极度讨厌这个地方,这里昭示着他悲剧的开始。一站在这条街上,他就觉得逼仄而窒息。江凌却一次次地回来,一次次地奢望,又一次次地遗憾离开。她对自己的信任,也许早就消磨在这条街的每一个角落,只有身为母亲的固执还在坚持。所以,她才会选择离开。 全都是因为他。 穹苍用从未有过的保证语气朝他说道:“我会替你翻案的,很多人都在帮你。再给我一个月的时间。” 范淮眼皮一跳,上前抓住她的一只手臂,敏锐地问道:“您是不是已经知道了?田兆华背后的那个人。” 穹苍用舌尖舔了舔后牙,没有马上回答。 “告诉我。”范淮看出她的犹豫,身上翻涌起一股压制到极限的情绪,“老师,如果你真的想帮我,那就告诉我!” 穹苍感受手臂上一阵刺痛,她冷静地说:“那你先告诉我,你想做什么。” 范淮反问:“你不是说,我可以信任你吗?” 穹苍觉得在范淮面前的每一个问题都难以回答。 范淮没有催促,时间在二人中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渐渐,他松开手,后退了一步。 穹苍斟酌了下,说:“你上次跟踪的那个瘾君子” 范淮中途打断:“我不是说他。” 穹苍喉咙干涩,可她还是不自觉做了个吞咽的动作。最后,她坦白:“目前有少量的证据,指向李凌松。” “李凌松”范淮呢喃着这个名字,深思逐渐飘远。 他感觉自己的心跳在加速,在到达某个频率时,几乎要从胸腔跳出来。沉寂许久的灵魂开始狂啸,要撕碎那个将他推入深渊的人。 穹苍朝他走近一步,觉出他的不对劲:“范淮?” “我认识他。”范淮的身体像是在颤抖,可是他的声音听不出任何的暴戾,“他来监狱看过我。跟我妈和安安,一直有在联系。” 何川舟签完字,朝里面瞄了一眼。负责看守的狱警笑了下,示意她直接进去。 作为经常跑动的刑警,何川舟跟他们已经混得熟稔。她脱下修身的外套,挂在手臂上,走进房间。 丁希华歪着脑袋坐在里面,见她出现敷衍地扯了扯嘴角。 他问:“穹苍呢?” “别忘了,你是我抓到的。”何川舟并没有因为他刻意流露出的不屑而动怒,在他对面坐下,同样讽刺道,“把你的高傲收一收吧,手下败将。” 丁希华抬手摸了把头发。 一般的囚犯不至于要求剪那么短,可他几乎剃成了光头。 在摸到一阵毛刺刺的手感时,丁希华笑了一下,说:“你看,我总是忘记我已经没有了头发。” 何川舟坐姿随意,安慰说:“放心,你失去的东西只会越来越多。” 丁希华缺乏共情,某种程度上来说,表现出来的就是脾气很好。他淡淡说了一句:“我只是用来警醒我自己而已,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 “你的第一个错误还没有得到解决,可不要在监狱里呆得太安逸了。”何川舟摸出一张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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