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拥住她,不厌其烦地抚着她纤细的腰线:“想不想去灵隐寺,见一见玄嗔大师。” 云姒摸了摸被他藏埋在衣领的护身佛珠:“你可有哪里觉得不舒服的?陆鹤说你在火海里,受伤了。” 他未曾觉得哪里不舒服。 只是看她担忧的样子,便道:“一切如常,等会儿,可让你随意检查。” 与此同时—— 刚出去的老大夫看着霍影停了,就先开口了:“九爷这是多了一位红颜知己?” 霍影声音冷硬:“那银针如何了?” 老大夫这才将银针取出来:“没有变色。” “那九爷身上,就是没有毒?”霍影的心放了下去。 老大夫摇头:“身体累积的毒可以察觉,快毒也能察觉。九爷的样子,当不像是中毒的样。可能,也没什么事。” 霍影倒希望如此。 老大夫将要走时,还不忘道:“老庄主的女儿跟九爷是有婚约的,九爷当年也立下过誓约。段氏山庄那边,要掌控所有人,还需要娶了段大小姐才行。方才在书房里的那位,瞧着衣着跟样子,身份不一般,是九爷的……” 霍影道:“九爷也说了,誓约是要双方都遵守,那才叫誓约。而且,那位是跟在九爷身边的随行军医。段老大夫,有些事,有些话,你应该知道怎么说吧?” 段老大夫忠诚地点头:“明白!” 送走了人,霍影转身去书房。 书房未曾找见人,他只得转身去云姒那边寻。 刚走到月洞门那,就听见云姒院子里的小厨房,传来了动静—— “你小心喝完了之后,补死你!” 陆鹤张牙舞爪的声音,像是一串震天的爆竹。 人还没有见到,那声音已经到处钻了。 十一端着汤:“老子喝完了之后,把你挑起来。” 陆鹤老脸一黄:“你个下流的东西!” 十一反手就把陆鹤扣住,一个擒拿,直接按在了门上。 端着陆鹤的那一盅,仰头就干了。 陆鹤觉得十一今天晚上肯定得死:“等会儿蚊子见到你,都得捂着屁股跑。” 十一松开手,上下打量了一下陆鹤:“哼,老子跟你一样?” ——“十一。” 霍影冷沉的声音响起。 十一吓了一跳。 他也是高手了。 可是霍影都到身后了,他都没有感觉到。 “在云大夫的院子里,你满口污言秽语,幸而她未在。滚下去,领罚。” 十一灰溜溜地跑了。 陆鹤满脸的开心。 见到霍影那张阎王脸转过来,他立即收敛起了笑容:“南绛给的汤,喝两口吧尊敬的霍统领?” 霍影不吃这油腔滑调的一套,推开汤盅,问:“你让云大夫给主子看了没有?” “去了。”陆鹤收敛起神色:“我想,那苏韵柔,会不会是骗人的,其实没什么事情,只是我们瞎担心呢?韩大夫又不在,他倒是有个徒弟,听说是一等一的制毒高手,远胜过他,咱们可以找找看。” “名字?” 陆鹤想了想:“占戈,男子,现在,约莫已经二十有三了。毒术高群,神龙见首不见尾。” 霍影立即下去就办。 他们的路,容不得半点的侥幸心。 此时,九爷的院子里。 云姒从床上爬起来,站在床边。 床上的男人,依靠在床头。 华贵衣袍敞开,露出精壮的腰身。 腰线力量感十足,几道狰狞的刀伤,添了几分危险。 他眼尾微微一扬,慵懒淡笑:“检查出什么了?” 云姒心有余悸地摇摇头。 这非但没有检查出什么。 她还差点被他吃了。 “你不对劲……” 霍慎之坐起身,挑起床幔看着她:“倒是会在我身上找原因,你可有想过是自己不中用?过来,不碰你。” 云姒被拉着犹犹豫豫的过去,信以为真:“真的吗?” 看着她这样好哄,霍慎之眉眼有笑意:“骗你算我言而无信,嗯?” 云姒重新爬上床之际,外面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朕已经说了,不需要人禀告。朕就是来看看朕的皇弟,还需要你敲门?” 第763章 霍临烨知道云姒在被下,叫出声 摄政王府下面的人,都是些战后身上有损的。 暗处的守卫更只是一道防细作的壁垒。 霍慎之跟云姒在一起,必然是要屏退周遭那些暗卫。 武宗帝夜访,王叔转身就要来禀告,也被武宗帝派人一层层地截住。 直到最后—— “九爷,陛下到月洞门外了,身边带着楚王!” 还是有暗卫在武宗帝进主院之前,来禀告了。 云姒坐起身,转头看向了霍慎之。 门在这一刻,被快速跑过来的小太监敲响:“王爷,陛下来了。” 暗卫,也同时隐入黑暗。 “九哥?”云姒刚开口,却看见了男人唇边的一抹调笑,他居然半点紧张的意思都没有的。 他的手指抓住薄被t?,抬手掀起时,沉缓的嗓音随之而起:“请陛下进来。” 一阵天旋地转,云姒被推进床内侧,黑暗笼罩住她的身子。 门“吱”一声开了。 云姒整个人绷成了一条弦。 明黄的衣摆,也随之踏进了屋内。 “老九,你这身子如何了?”武宗帝的声音朗朗,踏进了内室。 霍慎之只略微隆起衣服,薄被盖在身上,高大的身子倚于床头,曲起一条腿,为她撑开方寸地,也让她更不容易被发现。 云姒紧紧地贴着他身子一侧,屏住了呼吸。 武宗帝早不来晚不来,为什么这个时候来? 王府下面的人平时不是都守在周遭,一有风吹草动,就过来的很及时的吗? 她抬下头,借着进来的微光,看着九哥居然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就恨不得打他一下。 这个时候干嘛把她拉上床啊? 好歹……好歹让她去别的地方叭? 等会儿武宗帝要是掀开被子发现了自己,到时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云姒没法想了…… 霍慎之的手探了进来,轻轻抚着她的后背。 云姒震惊无比。 都这种时候了,他怎么敢的? 他怎么半点不把这么紧张的事情放在眼里的? 此时,幽暗的烛火里,霍慎之淡淡一笑,缓缓出声:“多谢皇兄,臣弟身体恢复得尚可。” 他的话才说完,就看向了霍临烨。 武宗帝在窗边的位置坐了下来,也随着霍慎之的目光看去。 “他本想要回王府的,恰好叫朕见到了,便一起叫上,陪着朕过来,看看你。” 云姒看不见外面是什么情况。 只觉得,要是不知道驿站那回事儿,现在听着武宗帝的话,好似皇帝跟九爷,是亲兄弟,毫无争斗的骨肉亲人一般。 霍慎之的目光从霍临烨身上移开时。 千万个不愿意再到这里来的霍临烨,敏锐地发觉了霍慎之身边的不同寻常。 ——云姒……就在他身边。 霍临烨的目光,暗了又暗。 眼底的浓重,沉了又沉。 霍慎之唇边笑意变得耐人寻味了起来:“多谢皇兄关怀,臣弟带着下面的人从火海之中求生,幸得父皇在天庇佑臣弟,以及那些上阵杀敌的士兵。只是不知,那杀手背后的人,来自哪,是何等歹毒的心思,居然连护卫疆土的将士都要杀。” 武宗帝的脸色难看,不过很快好转,表情凝重道:“嗯,这确实是胆大包天,朕一定会叫人查的!” 云姒在被子里,差一点没冷笑出声来。 怎么查? 拿什么查? 查自己身上? 霍慎之神色未变,甚至在被褥下,依旧还轻抚着云姒的后背:“若是其他国家的还好,若是这背后之人,是大周的……” 武宗帝蹙眉:“如何?” 霍慎之眉眼降下寒意,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武宗帝,一字一句的开口:“大周的将士,没有死在边疆,死在敌军手中,却差一点死在了同为大周子民的自己人手里。这背后的人,若真是大周的人,那便不配为我大周子民,便是死,也脏了我大周的江山。子孙后代,更枉为人。皇兄,臣弟说的是不是?” 武宗帝的怒火,已经提了起来。 霍慎之见他来不行礼参拜,居然还敢说这种话。 那些人就是他派去的又如何? 他分明是知道的,故意开这种口! 武宗帝的脸色难看的许多:“朕今日来,是特意来看你伤势的,背后到底是谁做的这些事情,你不必管了,朕一定查出来。你的伤势怎么样,云姒怎么也不在,来人,把云姒叫来,朕要问问她,老九的伤势怎么样了。” 在被子下的云姒:“……”又岔开话题,不要脸啊不要脸! 霍慎之看着下面的人去找云姒了,便道:“臣弟无大碍,只此次将士们伤情严重,军中多是残兵。陛下可将靖王,永王手底下的归拢于臣弟手中,好撑起军营,方便做日后所用。” 云姒忽然觉得学到了。 ——吃了亏,就狠狠地在讨回来! 九哥这讨的是名正言顺。 武宗帝的脸色更不好了。 今天本来是另有所图,现在,反而被动了。 霍慎之手里的权力,不管武宗帝怎么打,怎么算计,起起伏伏,最终都还是仅次于皇权。 他一个年过四十的皇帝,还需要他一个摄政王摄政,这就已经让他没有脸了。 现在,他还想要把归拢兵权! 归拢干什么! 造反吗! 武宗帝眼底闪过阴沉:“这件事情等你好了再说,为兄啊,还是担心你的身体。你是父皇最小的儿子,父皇在时,最是器重你。平日在朝政上一贯得力,伤得需要休养三十日,朕还指望着你出征……” 霍慎之淡然一笑,在被子下的手,轻缓了起来:“皇兄说的是,只是出征最重要就是兵马。且战事起得突然,为保战起时大周有底气应对,靖王跟永王的那些兵马,不如就先交给臣弟来接管。先训着,以备不时之需。” 云姒爽快得很。 她忽然发现,只要是在他身边,她真是什么都可以不用担心的。 而这个男人,当真是半点损失都不会吃的。 霍慎之含笑,估量地看着武宗帝:“皇兄觉得如何?” 武宗帝脸色简直难看到了无法言说的地步。 这明晃晃地打兵权的主意,还说得这么有理有据…… 他起身,慢慢朝着霍慎之过去:“朕瞧瞧的你伤,到了什么程度,再做打算。” “父皇!” 霍临烨的手突然紧握,叫出声。 第764章 亲眼看见云姒在九爷床上 在武宗帝随之转头之际,霍慎之掀开了被子。 霍临烨的余光,清清楚楚地看见了,被子下的那一双清澈的眼睛。 是云姒。 就是她! 他们居然大胆到了这种地步! 当真是…… 霍临烨闭了闭眼,心中再恨再怨,开口只道:“父皇,不如到书房去谈这些事情。这里毕竟是九皇叔的屋子,云姒一个女子,进来始终是不好。” 武宗帝这才发现,云姒还没来。 下去找的人,也还没有出现。 而霍慎之,已经将云姒盖上,下了床,将褶皱的衣袍抚平,站在了武宗帝眼前,做了个“请”的手势:“陛下先请,臣随后到。” 武宗帝面色不虞,转身就开始思索应对之策。 两个王爷的兵权,要是都给了出去,到时候,岂不是更加助长他的势力了? 这大周,到时候谁才是真的皇帝? 霍临烨随在武宗帝身后,走到了门口,止住脚步,朝着里面看了进去。 他的目光越过霍慎之,直直看向了床上。 云姒的目光,在被下,跟他相遇。 她诧异地发现,霍临烨先前的满头黑发,现如今,夹杂了许许多多的银丝。 门关上之后,云姒从被子里探出头来:“我快喘不过气了。” 霍慎之穿好了外袍,将她抱到怀里:“不必去了,就在这里好好躺着休息,我等会儿就回来。” 这时,霍影刚好过来,在屏风那,也不抬头:“查到苏韵柔的底细了。” 云姒正想要听这个。 她也叫十一去查了。 “苏韵柔的母亲徐氏,是江南一带的顶尖门户。徐氏的爹,也就是苏韵柔的外祖父,曾是当初名噪一时的大善人。跟四海列国许多人结交,更是有不少干净的不干净的关系,盘根错节。” 云姒道:“那苏韵柔怎么会是个庶女?现在的徐氏,似乎销声匿迹了?” 霍影在屏风那,声音清晰地传来:“这正是属下要说的。” “徐老在江南一带很是说得上话,更是那一方的最厉害的势力。徐氏,是他唯一的嫡女,宠爱无双。现在的苏丞相,就算是当初的苏桓,那时候还是个一穷二白的秀才,徐老给了银子,资助他考学,也是看中了他这个人十分的不错,还让嫡女,也就是苏韵柔的母亲嫁给了他。” “徐家没有男丁,徐老就帮着苏桓登功名之路。撒出去不少银子,铺路,买人心,周全打点。徐老尽心尽力,完全把苏桓当做亲儿子对待,更是用尽所有人脉。” 接下来的事,云姒猜到了。 可是听着,还是别样的心情。 霍影顿了顿:“苏桓一个赘婿,三年时间里,不负众望,一举高中,留任江南。而后,他更是踩着徐氏一族,蓄力向前。徐老身子开始大不如前,在第四年,撒手人寰,享年五十有二。也是这一年,徐氏一族,彻底被苏桓吸干吃净。” “他也仗着徐老之前给他铺的路,徐老留下的人脉,又用了三年时间,一路勇上前,到了京城。赘婿之名,不复存在。而后,为娶户部侍郎的女儿,他将刚生女的徐氏贬妻为妾,将刚出生,本应该是嫡女的苏韵柔,贬嫡为庶。从此,这大周,再无徐氏一族。再过三年,他成了大周首屈一指的苏丞相。” 云姒的面容显出几分寒意。 十年时间,光是听着,就知道苏桓的腥风血雨,手段狠辣。 这么能装会演,骗过徐老。t? 利用一切可用的手段,一步步爬到了现在的位置。 云姒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苏韵柔能顽强地活到现在,想必就是她母亲用这徐氏一族残存的力量在帮她。犹如,回光返照般有力。” 霍影答:“是。只是苏丞相看着徐氏母女,就想起当初做过赘婿……今年苏韵柔名声一落千丈,徐氏在苏府也不好过,被打聋了耳朵,毒哑了,成了哑巴。后来,苏韵柔被关入天牢,苏相怕被连累,就毒打了她一顿,将假死的徐氏扔去了乱葬岗,可是,却被楚王救了,用来引出苏韵柔。” 云姒起先还奇怪。 苏韵柔一个小小的庶出女儿,怎么能掀起这么大的风波。 能有这么狠毒的手段。 更是能那么清醒,不要楚王的爱,一切直奔“出人头地”。 现在看来,一切,都不是平白无故的。 这时候,门外有人敲门了。 云姒知道,是武宗帝在催。 她回头,却见霍慎之有所不同。 “九哥?” 霍慎之眼底空了一瞬,又在刹那间恢复,抬头。 他起身嘱咐:“好生休息。” 云姒怎么可能睡得着…… 门才关上,云姒也悄悄跟了出来,朝着他去的方向看去,便见到廊下,高大的身影,步履一停…… “主子!” 霍影离得近,几乎是瞬间发现了不对。 他快速去搀之际,云姒的声音,也遥遥传来:“九爷!” 她跑的急。 只因为她从未看见过这个男人这些时候骤然低过头。 “九爷,你怎么了?” 有外人在,她做不到伸手去搀扶,只虚虚抬手去。 霍慎之涣散的目光在看见云姒时,几乎瞬间聚齐。 “怎么了?”云姒声音放轻,几乎是立即肯定了,他肯定是有什么瞒着自己。 霍慎之道:“无妨,云大夫先回去吧。你一个女儿家,火海里也受了伤,大晚上,不必去一趟了。” 这话,是说给身后武宗帝的人听的。 云姒点点头,往后退了退,转身就朝着自己院子的方向跑去。 霍慎之微蹙眉,眼底异样闪现,沉声嘱咐霍影:“找人跟着楚王,把苏韵柔找到。明日晚,再把苏桓带去陆轩那。” 霍影呼吸一窒:“是,属下这就去办!” 而这时,云姒也将好找到陆鹤。 陆鹤,空青,还有南绛,现在再加上一个十一。 四个人齐栽地坐在石阶上,说着—— “什么副作用?”云姒的声音骤然在四人的身后响起。 四个人方才说得太入迷了,居然谁都没有发现云姒的靠近。 十一喝得有些多,也迟钝了起来。 “师父,你怎么来了?什么副作用,你说什么?”陆鹤是慌了。 云姒眉眼转深:“我还奇怪,你让我去给九爷看看,可是九爷身上也没有什么大伤。方才他又有些异样,而你们现在又在说什么副作用,韩大夫在就好了……陆鹤,你有什么瞒着我?” 她几乎是很快地想到了关键。 “他也中毒了?还是因为我的事儿,毒药在他身上起了作用?” 看着陆鹤还想要找借口隐瞒,云姒的面色几乎是瞬间冷了下来:“说实话!” 空青一把推开陆鹤:“是烈风说的,具体什么副作用,只有楚王知道。烈风说是苏韵柔下的药,她身边,有个很厉害的人。” 云姒转身就去拿了披风:“十一跟我走。” “上哪去?”十一现在身上力气足得很,动了动脖子,身上暴虐骤起。 云姒眼底一暗,转头看向了陆鹤跟南绛:“楚王府,去他的地方等他。” 第765章 欲成大事者,至亲皆可杀! 摄政王府外,云姒一眼就看见了烈风。 她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到了烈风面前,抬手便要拍在烈风的肩膀上:“烈风!” 烈风下意识地抬手挡了一下。 ‘啪’一下,云姒的手,落在了他的手背。 几乎是瞬间,烈风的手,就麻了。 烈风震惊地看着云姒,不敢相信,大晚上云姒见他,上来就给他用药。 云姒的笑容一敛,目光静静看着烈风,歪了一下头。 十一马上上来,搂住了烈风,转身就朝着另一个马车那走。 还有说有笑的。 在外人看来,是“哥俩好”。 上了马车,十一在外驾驶着,朝着楚王府所在的方向去。 云姒给烈风用了药,也不废话:“我要苏韵柔,她人在哪里。” 烈风转过脸去。 云姒拧眉:“你别忘记,霍临烨出天花,差一点死的时候,是谁救的。他好几次差一点没命,是你怎么求我的。烈风,我自问,待你不薄。你呢?” 烈风身上的药还没彻底去了,艰难地转过头,迟钝地开口:“天花救我家王爷,是因为你想要借此证明给陛下看,你有这个本事。而后,再去救治百姓。用这样的大功,跟我家王爷提和离。六小姐,我敬重你,也钦佩你,可是你不应该……” “我没有。” 云姒多了几分干脆劲儿,开口直接解决烈风的问题,也不跟他吵:“陆鹤他们都能作证,我在还是楚王妃时,没有跟九爷有过半点你以为的苟且之事。从西疆回来,我知道了除夕夜救我的是谁,我才肯跟他在一起的。” 烈风不敢置信地看着云姒。 十一驾驶着马车道:“是真的,我们都能作证。而且,这种事情,我们有必要骗你吗?我跟主母的时间短,我尚且知道她现在的为人,你不信她说的吗?” 烈风信……信云姒的人品,她在他心中,是有威信的。 她只要开口,便不会骗人。 云姒伸手握住烈风的胳膊,眼底有千钧之力:“烈风,我夫因我身中剧毒,今日,我定要把苏韵柔找到。火海刀山,我都要给他把解药拿回来!” 烈风心中一撼。 他不懂情爱。 可是都已经到了这个份上了……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了…… 烈风低下头:“就当我……为我家王爷抵得一些愧疚。六小姐,我带你去,从此以后,你不要再记恨我家王爷了。王爷怪罪下来,我担。” “不用你担。” 云姒松开手,朝着远处看去。 而此时,霍临烨也刚好出来。 武宗帝坐在明黄敞亮的马车上,眉眼的怒意还未消:“既然老九要兵权,那朕就给他。也让他,在活着的时候,成朕手中最锋利的刀,荡平四海列国,一统天下。到时候,好让你坐上龙位。至于你,不必去边疆了。” 霍临烨容色安静:“儿臣还是想请命,去边疆守三年,三年……若无大事,绝不回京。” 武宗帝又怎么不明白。 霍临烨是为了不娶苏家的嫡次女呢。 他道:“苏韵柔是在你那里吧,今晚将人放出来。” 霍临烨的神色一滞,至此,总算是明白了,当时在破庙见到苏韵柔一身红衣,她眉眼,有些像谁了。 ——周皇后! 武宗帝睁眼开始霍临烨,见他的神色,便知道他在想什么,只嗤了一声: “皇后去世之后,朕夜夜不得安。那时你们都去了西洲,朕张贴榜文,寻安睡之法。不过十五天后,靖王带着苏韵柔来朕面前了。苏韵柔确实有本事,用了一种香粉,让朕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朕也答应了她,保她一命。你以为,是什么?” 老子还能看上儿子不要的女人? 霍临烨沉默地看着武宗帝。 怪不得,他费尽心思寻找苏韵柔,她就像是消失的无影无踪了一样。 有皇帝抬手遮住她,他们都是皇权之下的存在,自然越不过那只手去。 武宗帝缓缓叹息出声:“行了,去吧,香粉用完了,你把气出完了之后,就让她送香粉来。人,得放了。” 直觉告诉霍临烨,这件事情背后,没有这么简单。 只是他唯一的孩子,现在还下落不明,今夜,也是时候将所有的事情做个了结了。 楚王府地牢之中,当苏韵柔再次见到自己母亲,徐氏满眼的悲伤。 苏韵柔差一点癫狂:“你又要做什么!” 霍临烨缓缓抬眼:“孩子的下落,跟你母亲的命,你二选一。本王,不想再跟你耗。” “孩子?”苏韵柔抓住徐氏的手腕:“你永远别想要知道那个孩子的下落!你不会有孩子的,这辈子,你都不会有,你这种人,只适合断子绝孙!” “铮——!” 腰间的软剑被抽出,霍临烨没了耐心在耗下去。 边疆作乱,其他国家频频挑衅,他不日便要远征,没时间了。 “最后一遍,孩子的下落,你母亲的命,你二选一。” 徐氏忽然被吓得一惊,快速拔出了头上的簪子,对准了霍临烨。 “啊啊啊”叫着,连滚带爬冲到了苏韵柔面前。 地牢门口,云姒看见了这一幕。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混乱时刻,苏韵柔下意识地想要将徐氏拉到身后。 也是手才握住徐氏手腕的一刹,徐氏反握住苏韵柔的手,朝着自己身上送了一个力气。 那锋利的,尖锐的,冰冷的簪子。 没有一丝停顿,晃的一下扎入了徐氏的太t?阳穴! 苏韵柔背对着众人。 浑身的血,在刹那间冰凉。 她睁大眼睛看着徐氏握着自己的手,用最后的力气,往太阳穴狠狠一送,反手一转…… “呃……”徐氏抬手,狠狠地搭在苏韵柔的肩膀,眼中千百句话,化作一声叹息。 她太苦了。 亲生女儿送她上路,她死也甘心了! 徐氏再抬眼,那恨意凌冽的眼,看向了霍临烨。 ——是他,又是一个苏!桓! “轰”! 苏韵柔的手骤然一松,僵硬地看着自己母亲倒地。 云姒快步冲了过来。 刚蹲下身之际,头顶,传来苏韵柔冷血压抑的一句话:“不必救,簪子上有毒,救不了。” “苏韵柔,你杀了自己的母亲?”云姒嗓音冷沉,拧眉看向苏韵柔。 苏韵柔轻嗤了一声,睁开眼,看着血淋淋的簪子上沾满了黑色的血。 这根簪子,是当年她成楚王府侧妃,要离开她身边之际,她送她的。 她特意在簪子里藏了毒,想要让倔强要强的徐氏一个人在丞相府也能安好,想要徐氏在危急时刻,能够好好保命。 现在……徐氏在见了她最后一面之后,故意让所有人看见,她弑母。 是要让所有人失去威胁她的筹码! 也彻底掐断她……最后一丝牵挂! “欲成大事者……” 苏韵柔缓缓抬起眼,嗜血冷笑着,转身看向了霍临烨:“至亲……皆-可-杀!” “现在,你还拿什么来威胁我?” “现在,你还有什么能威胁我!” 第766章 到时候,你只能跟九爷和离! 云姒低头,清楚的看见,徐氏的嘴角,是带着一丝浅浅笑意的。 想到今晚霍影说苏韵柔的那些身世,如今再看着疯魔的苏韵柔。 她第一次,伸出手,拉住她:“苏韵柔!” 苏韵柔心中狠狠一震,转头看向了云姒:“我知道你来找我做什么。” 云姒看着她:“收手吧,你的路走歪了,走错了。要出人头地,不是一味地陷害别人,弄死别人,用人命当做垫脚石。” 苏韵柔死也想不到,云姒会跟她说这样的话。 她的宿敌,会跟她说这样的话。 她闭了闭眼,狠狠甩开云姒:“你当所有人都是你吗?有父母兄长撑腰,疼爱,自己又有一身本事。” “对了,你跟九爷成婚了吧?你还没有谢我送去给你玉佩的呢。” 苏韵柔的脸上带着一股癫狂之色:“那个药,永远不会有解药。永远,没有!” 云姒目光沉静有力的看向了霍临烨,话却是对着苏韵柔说的:“你想要你的母亲白死是吗?” 苏韵柔瞬间明白了。 她笑着看向了霍临烨:“那个孩子不是你的,是沈长清的!” 霍临烨的脸色,几乎是刹那间掀起滔天波澜,他逼近,抓住了苏韵柔的衣领:“你说什么?” 苏韵柔笑:“孩子不是你的!你以为我真的喜欢你吗?我告诉你,那晚上,我们根本什么都没有发生。我为了不被你和离,就想着借云江澈的种。到时候,可以抓住云家,更是能够抓住你,这两方势力。谁知道,让沈长清那个蠢货钻了空子!” “我废了他,挑断了他的手筋脚筋。还割了他的舌头,让他成了个废人。现在,那个孩子早就被我弄死了!” 苏韵柔的声音掷地有声:“我不怕告诉你,因为你杀不了我,不能杀我!” 霍临烨的眸光,在瞬间凝固成冰:“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本王现在,信了!” 他的剑,缓缓地提了起来。 云姒抬手拦住:“她对我有用!” 苏韵柔笑道:“我说了,没有解药。副作用是永远的,不可能逆转!” “九爷还是很爱你的,能挺到现在,副作用在显现。” 云姒眼底的鸷色浮现:“副作用是什么?” 苏韵柔疯狂地抓住云姒的手腕:“你知道,‘爱’是从哪里来的吗?记忆,经历,催生出感觉,然后成爱。如果九爷失去了这一年的记忆,他还爱不爱你?” 想到这里,苏韵柔遗憾地摇头:“唯一有点可惜的,是这个药不能让人忘记更多。他还是会记得,他对你许下的责任。不过也够了,在那种男人身上,得到了倾尽一切的爱,等日后只能感觉到他的责任,而且永远,你都只能感觉到这种责任,再也感觉不到爱。 这种落差,对享受过极致情爱的你来说,便是诛心之痛!” 苏韵柔心中爽快了:“这就是当初你中了药,霍临烨不敢要你的原因。他好不容易认清自己的心意,要了你之后,转脸就忘记了所有,对待你的态度,回到从前,他怕了,所以就硬生生,把你推了出去。” 没有什么,比这样更加诛心。 “我错了,来之前,听了你的身世,居然会觉得你可怜。” 云姒缓缓抬起眼,手中出现一枚药剂,随后微微侧了一下头,吩咐:“十一,按住她。” 苏韵柔刚要挣扎,就被十一按在了地上。 今夜的十一,最是有力,稍微一动,就把苏韵柔的胳膊折断。 苏韵柔疼得变了脸色:“你要做什么?你害怕了是吗?害怕失去男人的宠爱,害怕一切烟消云散,更害怕,到时候九爷不要你,娶别人!” “不。”云姒的脸,被火光照得诡谲起来。 “不?”苏韵柔嘲讽地笑:“九爷是不是跟你保证,一辈子只会有你一个人?你信了是不是?苏桓那个狗杂种就是这样的,再看看霍临烨,他曾说一辈子护我周全,现在呢?逼着我,杀了自己的母亲!男人,都是这样的,都不可信!” “云姒,是你害得我没了前路,害得我好不容易拥有的前途,拥有的人生,全部毁了。你活该的,这是你的报应!到时候,你只能跟九爷和离!” 云姒面色冷静如常,排空气体,拿着药剂,蹲下身,轻轻嗤笑:“他于西洲,以他毕身所有,立下重誓,此生此世,唯我一人。” “无数张白纸黑字,便是他言出如山。凡有负心,他将一无所有,身败名裂。” “便是他忘记这一年的事,也不可能不守那些承诺。” 苏韵柔眼底的狰狞,在刹那之间凝固成震惊:“你说什么?他怎么可能会为你立下白纸黑字,怎么可能会为了你,把能够撼动他一生的把柄交出去!” 云姒手中,锋利的针尖,凶悍地扎入苏韵柔的脖颈:“你的算盘,打空了。顶多是不记得这一年的事情而已,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损失。我,还是他的摄政王妃。他也不可能对我如何。天地万物有正变有负,我不信,那毒,没有解法。” “呜……”苏韵柔口中发出一阵哀鸣,似是疼痛,似是不甘。 再睁眼,看云姒时,眼底深处,居然是……羡慕? 她被十一按在地上,艰难地看向了霍临烨。 她听过的所有承诺,都是一句让她欢喜得不行的话而已。 而实打实的东西,她从未拥有过,也从未见过。 “哈哈哈……” 苏韵柔被松开,她捂着脖子大笑:“看见了吗,听见了吗,我的王爷,这就是她怎么都不会选你的原因!” 云姒垂眸看着苏韵柔:“我知道你想要出人头地,这个药,在十日之后会发作,能够叫你再也不能有出人头地之日。苏韵柔,我们之间,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刀山火海,我也一定要把药弄出来。可是你,就不一定了。” 她再开口,直击要害:“我也有药,能让皇帝安睡。到时候,你只能成为废子。你恨之欲死的亲爹,会好好活着,妻妾一堆。你娘,会白死。至于你的孩子,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第767章 云姒:九哥,我有了你的孩子你就多份牵挂 苏韵柔的脸色,在刹那间变得铁青。 她不能死。 更不能被云姒捏在手里。 苏桓那个狗杂种还没有死。 霍临烨也活着。 所有人都越来越好,只有她! 只有她会一无所有! 云姒抽出药剂,看着苏韵柔:“你要想好了,要不要给我解药?” 十一松开了苏韵柔。 她艰难地抬起手,死死地抓住云姒的衣摆:“我本来可以不用冒险去谋求李善慈的嫁妆的,可是苏桓把徐家的一切都掏空了。我娘藏着的一点剩余,为给我铺路,已经空了,她一分没有了。 我当时就想把李善慈的银子算计来,给我娘,女人没有爱,哪怕有钱也是可以的。云姒,我跟你不一样,求你……放过我!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跟你作对……我不能死,苏桓还好好活着!徐家的仇,我还没有报,我不甘心!” 她爬起来,这次,心甘情愿地跪在云姒面前。 云姒眼底没有一丝同情:“我只要解药。不用给我打感情牌,我的善心,不是给伤害过我的人留的。哪怕你没有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没有把人命当作草芥,又何愁没有出头之日?” 苏韵柔看着云姒的执拗t?,骤然狠声:“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了!你有出头之日,是你有自己的一身医术,你有握在手里的本事。可是这世间,哪个女子能够跟你一样?哪个女子能去学医,但凡能女子够考功名,我也早就去了!你跟那些虚伪的伪君子有什么两样!” 云姒闭上眼,平息着怒气:“解药,最后一遍,解药!” “没有解药!原本可以做能够让他忘得更多的毒药,但是那样有被做出解药的风险,只能压缩,做让人忘记这一年所发生的所有事情的毒药!” 苏韵柔痛苦地看着云姒。 她以为,九爷也就跟霍临烨一样,跟天下男人一样。 甜言蜜语过嘴云烟,到时候,云姒痛苦,霍临烨也不会好过。 可是…… 云姒直起身,转身便要走。 十一:“主母,不把她带走吗?” 云姒回头睨了苏韵柔一眼:“一盏茶的功夫,她会瘫痪,口不能言,手不能写。不会死,但是会这么活着,活着看着苏相一家和和美美蒸蒸日上。苏韵柔,你还想要走你的‘人上人之路’那就拿解药给我换,或者,让配置毒药的那个人,来找我。至于陛下那边,我会给他送药去。” 苏韵柔疯狂地大叫了起来。 “云姒,你回来!没有解药,真的没有解药!我不再跟你为敌了,我求你,不要这样对我!” 她活着,就是为了报仇! 为了一步步爬到最高。 现在疼爱她的母亲死了。 她的一切,都要被云姒打回原点,还不如杀了她! 可是她又不敢死。 死了的话,更是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回来……回来云姒!求求你!” 苏韵柔一想到这些,便是疯癫抓狂。 她冲着朝着外面出去。 她要找到战奴,她决不能有事! 霍临烨没有阻拦她。 苏韵柔对他,已经没用了。 烈风看着这一切,听着这一切,终于回过神,颤声叫了一声:“王爷……” 一直寻找的孩子,不是自己的。 好不容易爱上的人,跟别人在一起。 母妃,皇妹,爱人,所有的一切,都没了。 “王爷,属下……属下去把人给追回来!” “回来。” 烈风才转身,就听见了自家王爷不轻不重的一声。 烈风看着自家王爷面上没有悲喜,而那一头黑白夹杂的发丝,却尤其刺眼。 他问过大夫。 人极度悲痛伤心之下,才会如此的。 “王爷,烈风有一件事情要跟王爷说。回来的路上,六小姐说了,她并不是在还是楚王妃时,就跟九爷有牵扯的。六小姐没有水性杨花,也没有……没有像苏韵柔那样。” 他以为,说着这些,王爷能好些。 只是…… 霍临烨摇摇头。 他出了地牢,站在院子里,微微仰头看着夜空:“是不是,有没有,都不重要了。” 烈风着急道:“是真的!王爷,你应该相信六小姐。要不,烈风这就把六小姐请来给王爷解释……” “烈风。”霍临烨转眸看向烈风,静静的笑了:“你还没开窍,不懂这世间情爱。以后,不要再去找她,我以后,也不会再见她。” 烈风是把自家王爷的喜怒悲欢还有执着,都看在眼里的。 他不知道,王爷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是多悲痛,才有这样的决定…… “王爷,其实……其实可以稍微去看看六小姐的。只要不让她知道就好。就像是戒药瘾一样,慢慢来,王爷就不难受了。烈风……看不得王爷难受。” 霍临烨轻轻摇头。 他方才,眼前看着云姒为了别的男人所做的一切。 又是亲眼看着她对自己视而不见的。 足够了,所有的一切加起来,都足够提醒他,她不属于自己。 他不想再执着下去了。 也不想,失去自己最后的体面。 可是,他戒不掉心底依旧爱她的执念。 “我已经跟父皇请命,去边关驻守三年。生死有命,若是活着,再回来时,应该能忘记她。烈风,明日收拾东西吧,再过几天,就动身,早些走,明日,我要去个地方,不必跟着了。” 烈风站在原地。 一阵风出来,他感到脸上冰凉。 伸手一摸。 湿地。 - 坐上马车,十一怕云姒多想,想了想,才安慰:“即便真的没有解药,九爷也不能放弃你。九爷更不可能,像楚王那样,不尊重婚姻。主母,你别害怕。” “我不怕他忘记我。”云姒睁开眼,眼底沉静:“派个人,跟着苏韵柔。一盏茶的功夫,她肯定是要加快速度去找那个制毒的人。找到他,带回来。” “好!” 马车急行,才到王府时,云姒匆匆下马车。 王叔急匆匆地出来,看见云姒,心定了:“九爷找你,云大夫,快去!” 云姒摘下斗篷,在黑夜里,朝着霍慎之跑去。 第768章 九爷:我要你,只要你 “九哥!” 云姒张开手,就扑倒了男人的怀里。 霍慎之拥着她,毫无抵抗地往身后的床榻上倒去。 云姒趴在他身上,心中一沉,他会不会,现在已经忘记这一年的所有,忘记了她? “九哥?” 霍慎之轻应了一声:“嗯?” 手,就落在她脑后。 薄凉的唇,贴上她,深深浅浅的,同她亲吻。 云姒看见他眼底的温和,心中一暖。 他还是九哥,是她的九哥。 不知道过了多久,许是察觉到云姒的紧绷跟心不在焉。 霍慎之解她衣带的手停了,撑起身,看着身下的人:“在怕什么?” 暗黄的烛火,幽静地散发着柔光。 云姒抬手,纤细白嫩的指尖,描绘着他的挺立的鼻梁:“你忘记我之后,怎么办?” 霍慎之抓住她的手,贴在面上,拉着她的手,在自己面上轻轻抚摸,怜爱地看着她:“去问出副作用了?” 云姒轻轻点了点头。 霍慎之淡淡道:“有什么好怕的?” 寡淡沉稳的态度,透出的,是深埋骨血里,入骨入髓的狂妄。 他神色依旧淡漠:“怕我不要你?怕我忘记这一年的事情,到时候,转头跟别的女人牵扯不清?” 云姒想摇摇头。 因为她知道,他不是这样随便的人。 霍慎之扯开腰间的腰带,将她的手绑在了床头:“你不是随便的人,我也不是。不管毒药是真是假,都没必要怕。但凡我真的混账到不认婚姻,不负责任,那你就把我给你云家的那些东西拿出来,威胁我,让我身败名裂,从此再不能抬头做人。” “你明明知道,我不会这样做的。”云姒轻轻地挣了一下,眼底有些委屈地看着他。 霍慎之剥开她的衣服,低沉地开腔:“你已经做了我的女人,站在了我身边,就没有资格再去怕那些寻常女人会怕的东西。云姒,我不准你怕,你也不应该怕。” “哪怕你早早知道明天的我必死无疑,‘惧怕’‘忧愁’,这类上不得台面的情绪,也不应该跟我霍慎之的女人,扯上半点关系。” 云姒眼底在瞬间清明。 心中,更是在刹那间升起一股无止尽的力量。 是,她没什么好怕的,也不应该怕。 他把一切都安排得那样好。 他更不是朝三暮四不守承诺的人。 退,她有他的那些白纸黑字的誓约做牢固支撑。 进,则有他品性做保。 她还要恐惧担忧些什么? 那不是在打自己男人的脸吗? 云姒眼底柔色显现:“九哥,我有你的骨血,让你不管在哪,都多一分牵挂。” 他被她刺激到,这一整晚,都握着她的腰,尽情放纵地享受着她的身子。 第二日一早,云姒睁开眼,便对上了他沉寂深邃的眼眸。 他跟往日,没有不同。 霍慎之张开手,迎着她主动的拥抱:“还疼么?” 云姒从他怀里抬起头:“什么?” 霍慎之低头去咬她的耳垂:“你累得睡着了,我给你上了药。” 云姒脸上迅速浮起薄红。 他在床笫之间,素来凶猛强势。 昨晚……他只顾着他自己了。 霍慎之看出她的心思,给她穿衣时,看着她身上的暧昧的痕迹,轻抚着她的身子,嗓音喑哑:“阿姒,你有本事令我失控的。你亦有本事,让我一次又一次栽在你手里。” 经过昨晚,她是没有什么担忧了。 可是……“你这么说,好像……好像是我看了那一箱箱的‘图鉴’一样,好像那个厉害的不行的是我,我……我可什么都没有做。” 霍慎之的喉结微微一滚,轻抚着她的后背,宠溺地看着她,有些难耐。 男人都有些劣根的。 他便是爱极了她含羞带怯,却又因喜欢他,而忍着羞怯,想要迎合他的样子。 一如,她现在。 明明很怕羞,却偏偏不肯“认罪”,更任由他怎么对她动手,也不反抗。 他极爱。 “若是能主动些,更好。” 云姒推开他,自己穿着衣服:“你怎么一会儿一个样,昨天你才说,不喜欢主动的云大夫。” 霍慎之也不同她腻。 掀开被子,看着她穿。 “女人太过主动,反而没有什么意思,云大夫这t?样就很恰到好处。含羞带怯,会让男人很有感觉。这也是一些男人,喜欢在床笫之间,说那些话的缘故。” 云姒羞得不行了。 她快速穿好衣服,跌跌撞撞地就要下床。 霍慎之轻巧地抓住她的衣摆,就将她拉了回来:“我伺候你,这次,你来伺候我。夫妻之间,有来有往,这才叫情致,嗯?” 云姒身子轻轻一颤:“我……我没看过那种图,没学过。如果……如果你很喜欢,我就……我就为你学一学再来。” “哦?”霍慎之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原本要让她帮自己穿衣的手,松了回去。 他便喜欢调弄她。 却不曾想,她能想到那处去。 云姒抓着衣摆,能说出那样的话,她已经是长进了。 现下,红着脸低头用力地扯他手里的那节衣服:“你,先放开,松手。” 霍慎之应了一声,毫无预兆骤然松手。 “啊——”云姒一时没卸力,身子猛地朝后跌。 几乎是转瞬之间,满脸惊恐的人,已经落进温热的怀抱里。 云姒惊魂未定地看着他。 又羞又气。 事情都这样了。 他都不担心一下他自己的身体,还浑然不在意地戏弄她。 “你真是……真是……” 坏透了! 霍慎之拥着她,低头亲了亲她的耳垂:“只是想让你帮我穿衣,你却说是要去看书研习。夫人,我的衣服,还没你一个女儿家的繁复。” 云姒诧异地抬起头,看着他。 真是被他欺负的不轻。 她嗔怪地挣开,便起身,去拿了衣服:“穿件衣服吧,王爷!” 霍慎之的衣着华贵,多是暗色。 云姒看惯了黑色。 给他拿了一身银白绣黑金云纹的华服。 他身量本就颀长高大,如今着着平日不曾上身的颜色。 便是看着,都能感觉到他骨子里渗透出上位者的威严,冷漠。 不说一句话,只是静静的一个眼神,都能带给人强烈的压迫感。 他半生累积的权力跟阅历,更是给看着就无比危险的他,增添了一种致命的引力。 “不要怕。” 霍慎之手中多了一支簪子,在云姒的青丝上缓缓撩动,他嗓音低低淡淡:“即便是真有生生世世这一说,我还是我,只要眼前的人是你,我亦心甘情愿,生生世世,为你折腰。” “如同方才,在你倒下之前,我能紧紧抱住你。” 他拥她入怀,将发簪插在她发间,与她耳语:“我只要你。” 第769章 我点高香敬神明,抚我心中意难平 云姒感觉头上有些沉。 抬手去摸,摸到的,是圆润硕大的珍珠。 她含笑看他着他,将发钗摘下。 价值连城的紫金为钗骨,上面点缀着大大小小的紫色珍珠,华贵漂亮。 他将发钗重新插入她的发间:“这是西洲前几朝的一位首辅,给发妻打造的一支珍珠紫金发钗,名为,与卿欢。” 与卿携手,日日同欢。 - 当云姒到灵隐寺,爬上去,才知道有多艰难。 当初,他又是怎么一步步拜上来的,是抱着怎样的心态,又是如何的虔诚。 灵隐寺远,高,台阶陡峭,若非诚心有所求,鲜少有人费力一趟。 傍晚时分,夕阳映照在大殿,明晃晃的佛堂前,升起袅袅檀烟,安宁之色,在蔓延。 “施主,你终于来了,贫僧已等候多时。” 突兀的声音,在云姒的身后响起。 她转过头去,便看见是一个不过二十左右的出家人。 身披袈裟,面容慈悲,隐隐之间,是“超脱红尘外,不在世俗间”之姿。 云姒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边的九哥,他微微颔首,她才道:“玄嗔大师您说,等我们多时了?” 玄嗔笑着颔首:“是,我观你们如今,是已将欠的东西还清了。” 云姒不解地看着玄嗔:“还清了,是什么意思?” 玄嗔朝着他们,做了个请的手势。 内殿之中,诵经之声,更加清晰,仿佛神咒,叫人心生安宁。 玄嗔看着命盘,细细说来:“贫僧知道,九爷此次来,问的是什么。一切,都是命,命里都的东西,这次如果躲开了,下次一样会以不同的形式出现,既然发生在你们身上,就是你们,必然要经历的。” 云姒沉默了一瞬,道:“师父,可否具体?” 玄嗔笑来:“你们此前所经历的一切,还了原本那位有命无运的死凤凰。现在,属于你们的,彻底开始了。” 云姒几乎是在刹那间,就像是开了窍一样,心领神会了所谓的“有命无运的死凤凰”所指谁。 她扭转了云家的名声,还叫云家越发鼎盛。 更去除了云家的那些蛀虫,扫干净了双亲的威胁。 他们为了能相守,所做的谋划之中,九爷将差一点成了明帝砧板上“大鱼”的云家,生生保住。 这些,都是偿还。 他们已经是夫妻一体,谁也不欠哪里。 这些,居然是命里应该“偿还”的。 谁说天不公平,他公平得很。 玄嗔递给了霍慎之一个签筒:“你们已为一体,谁来,都一样。” 签筒的声音清脆地响了起来。 从前,霍慎之是不信这些的。 可是因为云姒,他信。 签子落下,外面的签筒,也响了起来。 是有人来了。 玄嗔看着签文,含笑道:“三十一签:中签,轮回现,血染天,双命牵线,一飞冲天。” 云姒不懂这签文,只问:“中签是不是不太好?” 霍慎之含笑,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发顶。 玄嗔道:“所谓‘中签’,便是有明暗两面。只要挺过去,那就是上上签,挺不过去,那就是下下签,此为中签。” “两位命格特殊,贫僧只是修习得微薄之人,解不了你们的命格。不过,你们会慢慢的明白的。” 霍影在这时候过来,似是有事。 霍慎之轻拍了一下她的后背:“去外面等着吧。” 云姒没想到,出来,会见到霍临烨。 原来,刚才摇动签筒的人,是他。 霍临烨没有看见云姒。 只是玄嗔大师走了出来,云姒也很快先离开。 霍临烨面容淡薄,在看见玄嗔时,便朝着他施礼:“大师。” 他将签文递了过去。 “我求一个‘放下’。” 玄嗔看了一眼签文,慈悲亲和的面上,多了几分悲悯众生之色,他缓缓叹息。 今日,这灵隐寺不同以往。 来了三位,不得了的人。 只是眼前这位…… 霍临烨目光安静地看着佛像,缓缓开口:“我执着一人,只是她已有归宿,而我,执念太深,迟迟放不下。得不到的日日夜夜,太过痛苦,故而……我想求一放下。” 玄嗔大师叹息了一声:“罢了罢了,今日本来就是要泄露天机的,一次两次,也无妨了。” “施主,你的契机,很快便要来了。到时候,便是脱胎换骨。” 霍临烨知道玄嗔的厉害。 这样的话,总归让他心中有个期颐。 “我还有一问,我与她,当真再无可能?”他的执念,依旧那样深,只是再也不敢见她。 玄嗔看着签文—— ‘凤栖梧桐桐不应,涅槃之日随龙飞。’ ‘双星若降枯桐木,生机来时君亦生。’ “施主钟情的女子,乃是凤凰命格,凤凰命格有两类,一是瑞凤,生来美满,只能守太平。若是涅槃重生的火凤,那前半生,便是诸多坎坷,更伴随鳏寡孤独刑克之命,只有帝命,可镇的住。” 霍临烨回想云姒。 最初的云姒,便是生来美满,如此,她……则为瑞凤? 而现在的云姒…… “而后呢?”霍临烨问。 玄嗔叹息: “凤凰非梧桐不栖,施主是梧桐命,与凤凰命格的那个中意之人,乃是天定的绝配。” 霍临烨的眼前,出现一丝恍惚的光:“可是……我不论如何,她都不回头,更是找不到半点让她为我转身的机会。” 玄嗔看着签文:“因为那女子的瑞凤命格,不知为何,成了火凤命格。瑞凤一心安梧桐,火凤命在涅槃,一飞冲天,跟的,只能是盘桓在天的人中之龙,而非眼前的梧桐。所以,你找不到任何机会,让她停歇在你身边。” 怪不得……怪不得! 霍临烨听懂了。 他以为,他执念会更深。 可是恍惚之间,周遭的一切,似乎都不在存在。 他眼前,是他跟云姒,所有的一切。 从他们第一次相见,到她哭着说想要他爱她,最后,到“她”,站在别的男人身边…… ——她现在,是你的九皇婶。 一切的一切,犹如一场大梦,仿佛他替他过了这前半生。 霍临烨呼吸急促,猛然睁开眼。 耳边,萦绕着佛音,一声声,响彻心神。 似乎有什么,在他心里,彻底的消失了。 他的执念还在,对她的爱还在。 只是,那种非要得到不可的戾气跟勉强,在瞬间,荡然无存。 “玄嗔师父,我……” 玄嗔笑着朝他点头:“施主,你放下所有执念的节点,很快,就会出现的,好好走你的路。回头之人,值得一次焕然新生。” 霍临烨缓缓呼出一口气,t?将香举起。 玄嗔含笑问:“施主放下了吗?” 霍临烨自嘲一笑,俊美的脸,有了丝释然:“我点高香敬神明,抚我心中意难平。” 出去时,霍临烨未曾想,还能见到云姒。 佛音环绕周山,通天彻地的安宁。 两人擦肩而过,再无话可说。 第770章 权杖交给云姒,为她拔出倒刺 天已经暗了,霍慎之未曾下山。 在厢房里,看着云姒已然沉睡,他再次去寻到了玄嗔大师。 玄嗔看着霍慎之,只道:“贫僧无能勘破个人命数。” “只是,九爷你说,你已经开始在遗忘一些东西,那应该便叫‘轮回’。你前半生屠城,灭族,绝种,杀戮心重。” “等你再次双手染血之日,就是你业报劫难来临之时,亦是你推她下地狱之日。你不会有性命之忧,毕竟,生死之难,哪比得上诛心之劫。我说的,不一定对,能算到的,也就只有这么多。” 说是不能勘破,可是,却说了半成。 只是,他双手染血之日,推她下地狱之时。 是……出征么? 玄嗔含笑:“命里有的东西,躲不开。” 霍慎之没有想要问的了。 起身出去的一刻,眼前有一瞬间的涣散,他已经开始有些忘记来时的路了。 恍惚之间,他只记得要去找云姒。 翌日 天还未亮开,淡青色的苍穹,点缀着几颗稀稀落落的残星。云雾环绕山峦,水气聚集苍翠的竹林间。 云姒一夜未眠,身边的位置,是冰凉的。 她等了一夜,未曾等到他。 就在要起身时,门开了。 “九哥,你去哪里了?” 云姒轻声唤他。 霍慎之眼底的光有些涣散。 但是在看见云姒的一刻,又再次聚齐。 他携一身寒夜的凉意,迈向云姒,拥住她。 似要将她嵌入骨血,永不分离。 他去找她了。 明明她就在离他不远的厢房,可是他忘了,甚至还下了趟山,去了趟王府,随后,便是遇见了追来的霍影。 而他如今才知晓,这个副作用,消耗得越大,忘记的就越快,勉强要去记,那些蚀骨锥心的痛,也会在身上越来越重。 云姒眼底凝固住,她察觉到了。 她本来也不怕的。 可是这一刻,她却感觉到了他的偏执狂念跟诛心之痛。 千难万险才拥有的人,却要忘记,他舍不得,他在强求。 他未曾对她说过一句爱,却比她,更爱。 现在,似乎一切,都不在他掌控之中。 云姒从他怀中出来,忍泪笑着,勾着他的腰:“九哥,走吧,跟我回家。” 回家? 霍慎之依稀记得玄嗔所说的“诛心之劫”。 他如今,看着云姒,是知道了,什么叫诛心之劫。 那偏执的狂念,在他身体如同巨兽疯狂挣扎。 他不甘心好不容易得到的人,一点点遗忘。 这世上不论什么消失,都能找到代替,唯有挚爱跟记忆,不能。 马车里,他拉过云姒,低头跟她辗转深吻。 直到尝到血腥,怀中的人,也没有半点挣扎。 就是这样依靠在他怀中,任由他的偏执,啃食侵吞她。 再抬眼,他看着她,脑海之中,忽然空了一瞬。 霍慎之压抑着强行回忆所带来的蚀骨之痛,沉声开口: “阿姒,等会儿到家了,去给我做一碗粥。我受伤时,你为我做过。” 云姒眼下有淡淡的红,重重的点了点头,带着鼻音应他:“好。” 他在忘了,又舍不得忘,云姒也舍不得他忘。 到了书房,一切的记忆已经开始分崩离析。 他甚至,有些难以再记起云姒的姓名跟模样。 霍影将陆鹤带来时,看见桌案前的人,眼底是一片冰凉之色。 “陆鹤带来了!” 陆鹤快步上前:“九爷,你觉得怎么样?那个苏韵柔,离开之后放了一个信火,之后,就一直待在巷子口,我这就把她……” “你们是不是跟她说过,她难成孕?” 霍慎之开口,嗓音沉淡,除了带着一股压迫跟暗沉,似乎别无其他改变。 陆鹤点点头:“是,师父叫韩师父诊治过,南绛也诊治过,我也给她诊治过,确实,难成孕,她自己,也是知道的。” 霍慎之眼底清明,清晰地吩咐:“你嘱咐下去,从现在开始,任何人不要跟她提‘难以成孕’这样的话。去告诉她,她身子很好。” 陆鹤不明白:“九爷,这样是骗了师父,她自己也是大夫,虽然她的那套,在有些时候,并不比我们的……” 霍慎之坐的定,开口便打断了他的话:“人这一生,要走很多路,谁也无法预料下一步会落在哪,会如何改变。让她心里一直存着自己‘难以成孕’的念头,便是自己给自己下了审判,走不稳接下来的路。” 陆鹤顿时明白了。 是要让云姒存希望去活。 霍慎之再唤霍影。 “主子,您吩咐!” 霍慎之敛下眉眼,递给了霍影一封信:“此次出征,不知命数。” “传我死令,但凡我身葬边陲或有半点不测,而她又有了身孕,那段氏山庄所有不归顺之人,杀。” “这信里,但凡有姓名的,不管用什么办法,不留活口。” “段氏山庄那批暗卫,若有异心,包括段一跟十一在内,一个不留。” 轻描淡写的几句话,是雷霆之威,跟末路筹谋。 这一次的出征,是武宗帝精心算计的。 这一年他所做的任何计划,却全然忘却了。 “主子!”霍影眼中骤然一热,猛地跪下。 陆鹤也随着跪了下来:“九爷,您不会有事的!” 九爷不信任何人,却唯独信他们两个。 在把权柄交给云姒之前,他为她将所有刺,全部拔除。 霍慎之目光薄凉,徐徐开口:“出去。” 他太知道,自己的为人。 即便是忘记这一年的所有。 只记得西洲破庙里的那句“责任”。 对得到过他所有情爱的云姒来说,面对一个无情无爱,只有责任的男人,于她而言,一样是诛心之劫。 而他更知道,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只有责任没有爱,便不会再上心用心。 他冷了她,她可是都想着离开他的。 转瞬间,他提起了笔—— 第771章 九爷为自己留后手:保你与孩儿 强行催起记忆,犹如逆天而行。 违逆的下场,便是身体每一处,都达到痛不欲生的地步。 霍慎之这些年出生入死,将自己的命,跟别人的命,握在手中,毫无遗漏之处,已经快忘了命在手中,却不由己的感觉。 他看着握着狼毫的手在颤抖,只轻嗤了一声,那股深埋在血肉里的狂妄戾气,自他浑身,肆意爆发…… 他偏要逆天而行! 他偏要云姒跟这天下大局! 他偏要把不能留的死死留下来! 否则,他要这权势地位,还有什么趣儿! 记忆在瞬间涌现,如同回光返照的,无比清晰。 他手腕沉稳如山,落笔之时,刚猛顿挫,铁画银钩,走笔如烟,一如往昔。 ‘妻云姒,吾甚珍之爱之。’ ‘其初为楚王妃,韧刀斩纠葛,起死回骸,于王府苦海翻波。卿卿,吾甚器也,遂生怜爱。后知其为所觅,得其医,吾身活。弃礼法,苦谋之,终得卿爱,永结白首,生死不离。’ 短短的几句话,写尽当初云姒初为楚王妃,在楚王府决心和离,他又是如何从欣赏,变为怜爱。后又是如何知云姒是他想要找的人,云姒又是如何给他治好腿疾,他又是如何不顾礼法,扭转一切,谋取她的。 写完这些,记忆如同一个完整的瓷器,轰然破碎。 他掩去眉眼之间的异色,细细将信录为两份,叫来了霍影:“这一份,放你手中。” 霍影看着自家主子鬓角有薄汗,轻声问:“主子,这是?” 霍慎之打开书房的密室,取出一个暗藏机关玄铁的盒,费时打开后,将另一份,放进去。 而椟中,还有一份明黄的诏书,是先皇所赐,是他最视为要紧的东西,也是武宗帝,最惧怕的东西。 如非必要,他还是第一次,打开这个铁椟。 看着石门渐渐合拢,霍慎之再吩咐霍影:“去把巫族圣女找来。” 整个大周,只有一个巫族的人,那就是西疆而来的南绛。 南绛,居然是巫族圣女? “属下这就去。” 至此,霍慎之再提笔: ——‘爱妻云姒,见字如晤。’ ——‘我做此书时,尚为世中人。卿观此书时,我已为黄泉鬼。珍重自身,切勿伤怀。若已身怀有孕,无论男女,当行雷霆手段,以紫金令,调用段氏山庄暗藏死士,先保自身周全,再清段氏山庄所有,断不能留活口,万不可心慈手软。书房之内,暗格之中,有为夫经年谋划。若卿有所图,自有人现身助你。若无所求,则启暗格,带走正中央玄铁椟后,焚尽所有,其内圣旨,定保你与孩儿,永世安宁。’ 将书收入信封后,霍慎之才唤霍影进来:“好生收着,凡我有半点不测,就将此书信,送到她手中。不管这次,还t?是下次,都可用。” 原本他从未想过安排这些东西。 只因为此前,一切事情,都尽在掌握。 可是现在,人算不如天算,一切,还是应该留后手。 至于这些年,乃至这一年的谋划,他不担心忘记。 谋权谋利的人,即便是忘记了这一年的所做的一切,等看见书房暗格里面的那些东西时,他自然能够继续下去。 他对自己所谋过多,没什么需要安排的。 霍影先慎重收在自己身上,才道:“属下去请南绛进来。” 南绛第一次单独面对眼前的男人,显得紧张无比。 霍慎之也记不起她名字了,只问:“每个独一无二的巫族蛊女,都能从上一任蛊女那里,继承一对最强的蛊虫。本王听说,有一对叫‘共生’的。” 南绛点点头,取出随身携带的一个小香囊:“在我这里。从我生下来,被选中做蛊女开始,我阿娘就用我的血帮我喂养着许许多多的蛊虫。我长大之后,就自己喂养它们了。” 她将香囊打开,取出一个哑铜铃,放到了桌案上:“这一对是‘共生’……” 云姒来时,便看见,偌大的书房,他坐在窗边。 高大的身子倚靠在椅背上。 听见她的脚步声,他睁开了眼。 眼底清明,嗓音一如往常:“过来。” 云姒端着粥,放在了桌上:“我晾得温热了,可以喝了。” 霍慎之并未着急,只拉她到怀中坐下,握着她的后颈,吩咐:“有些疼,不要动。” 云姒就将头依靠在他肩膀上,感觉到冰冷锋利的匕首划破肌肤,湿湿热热的血,渗了出来,她也不催不问。 良久,那粥已经不冒热气了。 她才听见拥着她的人,暗声开口:“好了。” 云姒调整了姿势,坐在他怀中:“喝不喝,都凉了。” 霍慎之握住她伸出去的手,贴上自己的侧脸:“都不问问我对你做了什么?” 云姒含笑摇头:“我信你爱你,你不说,我就不问,总归,不是不好的。” 霍慎之俯首,贴着她的鼻尖,呼吸与她交缠。 下蛊罢了,他心甘情愿承断骨折筋之痛,受那只子蛊,也绝不能失去她。 看着云姒的眼眸,他微微一笑:“今夜之后,你心口会长出一个红印,若是我死在战场,红印,就会消失,你也早些为自己打算。” 蛊虫另有别用,他没再开口,也嘱咐了南绛,不能说。 “共生”二字,远远不只浅显的字面意思那样简单。 云姒恼怒从他怀中离开:“你可真是有心了,我真不知怎么谢你,我应该怎么谢你?” 霍慎之静静看着她:“都是私心。” 他握住她的手腕,发了狠猛力将她拉倒怀中紧紧控制住:“你跟过我,便永生都属于我。” “我私心极重,哪怕是化成灰,也不想你名字前冠上其他男人的姓。所以,等我出征归来后,你若因我受了点委屈,亦不准离开我。” 云姒当初誓死都要跟霍临烨和离的架势,给他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云姒看着他:“倘若你有了别的人了呢?那我便是怀着你的孩子,也是要走的。我……我还要让你孩子跟着别的男人姓。我也是有私心的,你若是喜欢上别人,非要要别人,还跟别人生孩子,我接受不了。” 低低的笑,从他的喉咙溢出。 霍慎之说她没良心。 拉过她来,便道:“会对你只有责任,但是喜欢上别人,要别人,绝无可能。你每一处,都是我悉心养护教授出的,这世间,再也找不出另一个这样的你,合我的意。” 第772章 出征,云姒当着武宗帝孕吐 云姒笑着勾住他的肩膀:“与你说笑呢,九哥,我分得清是非曲折,你是因为我才这样的,我绝不离开你。否则,怎么对得起你为我做的那么多。若是我真的走了,等你哪天想起来,该有多难过。” 她红了眼,低下头,不叫他看见。 霍慎之抬起她的脸,轻笑:“你给我灌迷魂汤的本事,别丢了。”云姒仰头去吻他的喉结,轻声软语:“那你爱喝吗?” 霍慎之轻抚着她纤细的腰,眸色转深:“嗯,爱。” 他要低头吻她。 云姒却躲开,侧身端起桌上的粥,抿了一小口:“一点点温度。” 霍慎之低下头,含住她喝过的那头:“别有滋味。” 他没叫云姒从腿上下来,却让她喂给自己喝。 男女之间,总有很多手段。尤其是像九爷这般的,虽少甜言蜜语,但多的是让她承受的办法。 他等不到回房,在书房,便将她占得彻底。 情到浓时,云姒在烛光下睁开眼。 那是他此生,见过的唯一能铭刻骨血的春色。 他舍不得她。 舍不得忘记。 回到了房间,云姒拉开他的衣服,伏在他身后。 从医药箱里拿出了原本给病人做标记的医用笔,在他身上,用与他一样的字迹,细细地写着。 霍慎之撑着身在软枕上,侧眸去看云姒。 烟青色的薄纱衣,笼罩着她细白如玉的身子。身上可见处,青红交加的暧昧,还未全消,又添新的。 如瀑青丝随意垂落,多数别于耳后,些许的,遮掩着胸前的光景。 随着她的移动,那垂落的发丝,依托在他后背,撩动着他。 “别动!” 云姒半个身子,贴在他后背:“正给你刺青呢,若是刺得难看了,可洗不掉,要跟你一辈子呢。而且……我是第一次。” 她这样说,他便不动了。 猜着,也许是刺她的名字,依稀感觉着,有些像,却又不像。 多半,是她手笨的缘故。 月上中天,云姒动了动僵硬的脖子,一头依靠在他身边,看着他宠溺的眼,得意道:“好喽!等你不认账,我就把你衣服脱了,让你好好看看。就说——这可是九爷您当初爱我至死不渝,非要我给你刺上去的呢!” 霍慎之将她拉到身下:“我会怀疑是你迷晕了我,给我弄的。” 云姒的笑脸瞬间消失:“可真?” 他不再吓她,只亲了亲她的额头:“若非我心甘情愿,又是后腰那样私密的位置,怎可能让你乱涂乱画。你刺了什么?” 云姒嗔怪地看他一眼,伸手搂着他:“不能说。” 霍慎之淡淡一笑,轻易将她翻过身,按在床上:“礼尚往来。” 他也不怕她疼了。 更像是故意的,想要她疼。 深深的,浓浓的,在云姒后侧腰的位置,刺了一个图腾。 云姒看得见,又觉得不是图腾,问他是什么意思,他却不说。 只抵着她,咬住她的耳根,沉声含笑:“云大夫,本王若是不认你了,你就给本王看看这个图腾。于那只有妻子才知道的字,‘律行’,分量相当。” 这一晚,于两人而言,是刻骨铭心。 因为谁也不知道,明天会是什么样。 他拥着她,反复疼爱,肆意沉沦。 天色尽明,云姒再睁眼时,身边已经没人了。 她定定地看着暗色的帐幔,伸出手,贴在身旁的位置。 眼尾,落下一滴泪来。 他已经在强撑着陪她了。 一连三天,一道道的紧急军情一封封地送上京。 百姓都在猜测,骁勇善战的九爷,到底为什么迟迟不肯出征。 更是在揣测,难不成,九爷为了跟皇帝闹点权,连边关将士,还有百姓们的死活,都不顾了? 升米养恩斗米养仇,世人造神,更擅毁神。 不过十日的功夫,百姓们对霍慎之的怨气,就登了顶。 云姒站在书房窗前,看着他一遍遍细致地写着她的名字。 她知道,他把她的名字,忘了。 她也知道,他陷入了两难。 “你去吧。” 云姒走进书房,将粥放在桌案上,站在他的身边。 看着因为强行留记忆男人,眼底皆是跟痛苦对抗的厉色。 她轻声开口:“九哥,你去吧,我等你回来,绝不走。” 霍慎之抬眸,眼底全是陌生之色。 恍惚间,他才伸手拥过云姒,紧紧护在怀里,声音喑哑:“阿姒。” 云姒闭上眼,推开他,也放了手:“九哥,你去吧,我等你回家。” 清晨时分,云姒站在城楼。 陆鹤看着下面的大军整装待发,忍不住拉住云姒的手腕:“师父,你怎么不多留九爷一段时间!这一去,可是凶险无比啊!” 身后,城中。 突然之间响起了百姓的欢呼。 没有哪个国家的子民,会不喜欢自己国家的国土更大。 他们,欢送着大周的镇国大将远征。 却并不会想,他们的欢呼,伴随着另一个国家的覆灭。 远远的,云姒就看见。 九哥身着铁甲,在青灰色的天光下,泛着寒光。 眉眼之间,皆是疏离冷漠,只是再无挣扎厉色。 云姒脸上无悲无喜,低声呢喃:“他是个男人,又怎么能沉溺儿女情长。而我,也舍不得看他痛苦。” 陆鹤脸上有悲伤:“师父,我知道你难过。” 云姒轻笑了一声,目光,随着远征大军,从城内,到城外。 自始至终,眸光安静,唇边含着t?笑意: “最快不过三个月,最慢,也不过半年时间。跟了一个征伐天下的男人,今后这样分别的时刻,会很多,没什么好期期哀哀的,倒有些小家子气了。而且,我也有我的事情,要做的。” 她拿出一枚钥匙。 陆鹤才看见,那悲伤就被震惊代替:“师父,这是段氏山庄的药典库的钥匙!” “里面的医学宝典,数不胜数,都是很多代老庄主累积的。只可惜,到了最近那一代的老庄主,生的那女儿,虽有无比厉害的本事,却无一颗治病救人的心。师父,你若是能学到里面的东西,那必然能成双流!” 云姒没继续看大军远行,便带着陆鹤下城门:“从我知道开始,我就让他吩咐人,去把那些药典都给抄录下来。如今,段氏山庄的药典,都在我宅院的暗室里放着了。多得很,足足堆了好几个石室,够咱们学了。” “我也能看?这太好了!我也把南绛叫上,咱们一起学。”陆鹤高兴得很,这样一来,师父就不会想九爷了。 刚下到城门口,德胜公公就来了。 云姒在坐着马车进宫时,便看见,自己回来了快一个月,她那关门闭户的药堂斜对面,开了一家新药堂。 里面,排满了人。 似乎比自己的药堂开门时,还要多人。 皇宫之中一如往昔。 武宗帝的脸色,今日勉强算好。 虽然给出了那么多的兵权,但是也能坐拥江山社稷,谁不爱呢? 最好,老九能把整个天下打下来,让他做天下之主,那才好! “朕今日找你来,是太医院配置出了一种新药,说是吃了之后,就能大好,不用日日吃那些不间断的药了。朕啊,想要让你给看看。” 说着,武宗帝坐在了桌前,朝着德胜公公抬了抬手:“云姒啊,你跟陆鹤一起坐下,先陪朕用个早膳。那药,还在路上。” 云姒跟陆鹤相视一眼,两人坐下之后。 德胜公公才把武宗帝最爱的那一道鸭子汤送上来。 云姒不知为何,一时忍不住,转头捂住了口鼻:“呕~” 第773章 云姒没嫁人,怎么可能怀孕?把脉! ——“六小姐这倒像是怀孕了,跟本宫刚开始时,很像呢。” 一道婉转的女声传来,云姒还没有去细想,甚至来不及有任何情绪。 抬起头,就看见—— 皇后娘娘? 不只是云姒愣住了。 就连陆鹤,也愣住了。 那一身华贵宫装的女子,挺着腰,扶着还没有显现出来的肚子,慢慢走到了武宗帝的跟前。 “娇儿,你怀有龙嗣,怎么过来了?” 武宗帝去拉那“娇儿”的手,那满眼的宠爱,叫云姒看了一眼,又是忍不住—— “唔……” 她来不及去细想怀孕的事情,只看着武宗帝跟他身边的人。 娇儿? 娇儿不是皇后娘娘的乳名吗。 那美人妙目一转:“陛下,你看六小姐这样子,是不是跟臣妾前段时间很像啊?” 武宗帝朝着云姒看了过来,目光骤冷:“娇儿不要胡说,云姒如今可没有嫁人呢。来人,来给云姒把把脉,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这呕吐的样子,实在是熟悉。 在云姒身边的陆鹤,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现在九爷不在。 要是叫武宗帝知道了师父怀了孩子,不管是怀了谁的,武宗帝都会弄死孩子的! 不为别的,就为了给他心仪的皇子铺路,或者,就算是铺不了路,武宗帝也不会允许旁人能得到云姒,得到整个云家的支持。 “陛下,从西洲回来,长途颠簸,大半个月之前,驿站又是大火,我病了好些天,就连脾胃,也不好。” 云姒站起身,那鸭子汤,实在是让她还想要吐。 她避开了些,才道:“这位娘娘不知是哪位贵人,如此说话,实在是损了云姒的名声。” 女人面色一变,看向了武宗帝。 武宗帝向来是宁杀错,不放过的。 “你是西洲的贵族,明帝又那样器重你,还修书一封,叫朕关照你。你在朕的面前不舒服了,朕自然是要关心的。太医过来,当着朕的面,给云姒看看,朕才能放心。” 陆鹤想要开口,却被云姒拦住。 “多谢陛下。” 云姒缓缓行礼,走到了窗前的茶案前坐下,抬手撩起了袖口。 陆鹤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唯一能够祈求的,就是皇宫里面的太医医术烂些,查不出来…… “回禀陛下,六小姐脾胃确实不好,身子骨很弱,脉象很软弱无力。” 云姒侧身过去,拉下袖口之际,快速从腋下取出一个小球,收入袖口。 陆鹤眼底的震惊一闪而逝——师父怎么做到的? 武宗帝这才放心,笑着示意德胜公公:“朕就一直记得,你被那苏韵柔害得身体不好,大夫也说了,你永难成孕。唉,真是可惜,你没有给自己调养吗?” 云姒眼前,多了些清淡的粥食。 她现在不是自己一个人了,腹中还有了九哥的骨血,怎么敢在皇宫吃东西? “伤了根本,若是想要恢复,只怕是要等到下次投胎,重新有个好身体了。”云姒垂下眉眼,将勺子放下,面上,很是悲伤。 武宗帝听云姒不吃,又见她这么说,也不急于一时。 这时候,那药终于到了。 云姒瞧着那些药材,许多都是她不认识的。 徒有虚名的中医倒是罢了。 但是真是那种非常厉害的,云姒还是觉得自己比较吃亏的。 陆鹤上来看了看,也只认得几样而已。 武宗帝笑道:“看来,这大夫当真是厉害的,寻来的药,居然连有两国国手之称的云姒,都不认识。不过这药,朕已经让人寻了跟朕一样的人试吃过了,一贴下去,就好了。” 云姒感慨中医的出神入化,只问:“不知开这药的大夫是谁?我等,也要讨教瞻仰?” 陆鹤也随着点了点头。 他也算是从小就开始识别百草了,自认,没什么是不认识的了。 可是现在…… 武宗帝笑道:“听说,那个大夫的药堂,就开在你药堂旁边呢。真是天佑我大周,居然来了个比云姒还要厉害的大夫。若是本事真的厉害无比的话,那朕,也要赐给他大国手的称号!” 云姒随着众人,道了一声:“恭喜陛下。” 出殿门时,云姒给德胜公公塞了些金子:“那位‘俪妃娘娘’,怎么有些像先皇后?” 德胜公公人精一样,笑道:“俪妃娘娘那是靖王殿下推举的人,乃是如今的左相大人,当初流落在外的嫡女,两个月之前,刚找回来的。” 那岂不是她才去西洲不久,皇后娘娘而亡故了一个月都没有,武宗帝就找个了容貌相似,性情温顺的……替身? 云姒道:“没想到,我离开大周这三个月,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只是德胜公公,朝堂上,不是只有苏相一个吗?怎么又多了个左相大人?” 德胜公公知道这些事情说来也无妨,所以就卖云姒一个面儿,笑道:“不同啦,以前是一家独大,现在,是有人分权。多亏了苏相的好女儿苏韵柔,原本陛下就很不高兴了,奈何,他还屡屡犯错,让靖王殿下找出了很多错处。这不,陛下设立了左右两相,分了他手里的权利。苏相现在啊,是右相了。” 云姒忽然就想起来。 苏韵柔给武宗帝的药,还是靖王推举上去的。 她离开的三个月,看似一成不变的京城,已经风水变换了。 陆鹤上前去:“德胜公公,这靖王跟苏韵柔……” 德胜公公抬手打住陆鹤,知道这是不能说的,也抽刀断麻烦:“唉,老奴的这条腿之前,多亏了六小姐给的膏药。这后来,老奴在万寿堂拿了药,用了小半个月,就完全不疼了,根治了。以后啊,就不用麻烦六小姐跟陆军医了。” “你……”陆鹤看着德胜公公这就走了,心中不快。 云姒抬手拦住陆鹤。 看着德胜公公走远,陆鹤道:“师父,你怎么拦着我?当初他疼得要死要活的时候,你给他药膏,他跟哈巴狗一样地舔咱们,有什么,也愿意说两句。如今收了这么多的金子,只愿意说这些上哪都能打听到的。最后,还阴阳怪气的,说的好像是我们能治,故意不给他治。还刺我们的医术,比不过别人。真是放下碗就骂娘!” 没根儿的东西,果然没点底线! 第774章 云姒未婚先孕,该死! 陆鹤骂骂咧咧完了,回头来看云姒。 看见云姒一脸无奈的样子,他马上反应过来,大喜:“师父,我背着你出去吧?再不然,我扶着你?” 云姒含笑垂眸,看了看自己的小腹。 自从有九哥的刻意养护,她的月事已经准了。 几乎每个月,都是月末来。 驿站大火,中药那会儿,她的月事刚好结束没几天,现在又快接近月末,她的月事推迟了三天了。 按照后世,怀孕时间的计算方法,如果当真有孕,那就有四五周的t?时间了。 云姒摆摆手,心中不知是如何的欢喜。 这个孩子,是他们之间最强的牵连,她一定要好好保护。 刚出了宫门,皇宫里面特意指派给的马车就等着了。 云姒没有上,而是吩咐了空青来。 “空青,陆鹤的身体有些不舒服,马车慢点走。” 云姒小心上了马车。 头三个月,要小心小心再小心。被不舒服的陆鹤立即点点头:“对,不要压到石头,平稳些,不要晃来晃去,不要急着赶。” 空青原本听云姒所说,态度还是好的。 但是听陆鹤这么说,就有点烦了。 “陆小鸡,就你矜贵,一个大老爷们,弄得跟揣了个……”空青叽叽歪歪地上马车,骂了一半儿,忽然回过头,看着马车里自己主子。 云姒眉眼之中有异样柔和的光,清清静静的看着空青笑。 空青的神色,从疑惑,到震惊,然后变成狂喜:“主子,我……我……我一定小心行车。” 上了马车,之前为了云姒学了不少这方面知识的空青,想要给云姒算算是哪天有的。 可是才掐指,就想起来。 这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自家主子几乎是夜夜承宠。 九爷更是,自从开始了,几乎每晚都没有撒手的时候。 “呵呵呵……哈哈哈哈!” 空青开心极了。 陆鹤忍不住翻了白眼,小声道:“马夫空,又不是你的种,你开心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的。” “要你管!”空青凶狠的转头瞪了陆鹤一眼,再笑嘻嘻地看着云姒:“夫人跟我做的那些小衣服小鞋子,终于有用武之地了,夫人知道,指不定有多开心。主子,要不要写信去西洲报喜?还有九爷那边,要不要通知过去?” 云姒依靠在陆鹤递过来的软枕上,摇摇头:“现在京城局势不明,我又是九爷一党的。背地里,不知道多少眼睛盯着。出去一封信,谁知道会不会落在该落的人手里。现在先把身子养好,不愁没有来日。不过,也不一定,不要太过高兴,要等回去之后,查看才知。” 陆鹤这才想起来:“方才在皇宫,师父你用了什么办法,居然改变了脉象?” “粗粗看过段氏山庄药典里面的东西,只要用一个圆球夹在腋下,脉搏就会随之改变。” 这会儿,刚好就到了药堂门口。 万寿药堂的病人多如牛毛。 一夕之间,云姒还看见了…… “那是不是柳太妃?” “是!陛下的药,就是从这个药堂出来了。”陆鹤收回眼:“等我去打探一下情况。” 云姒看着陆鹤下去,这次没有回摄政王府,而是直接去了自己在京城的宅子。 南绛也赶着过来,紧张地坐在了云姒的身边,给她号脉。 陆鹤这会儿匆匆过来,在云姒身边说着:“那里面有好几个老大夫,医术厉害得很。对那些重症,下的都是猛药,往往吃几次下去,就能有奇效。我们要动刀子得病,那边的大夫,根本不用。能吃药就好的,谁会愿意动刀。现在,大家都说,那些大夫比师父你还厉害许多。” 云姒倒是觉得,能够多几个大夫出来,给百姓治病,是百姓之福。 她正在让南绛把脉,故而朝着空青看了一眼。 空青立即心领神会:“这些大夫哪里来的,之前怎么会没有听说过?” 陆鹤狠狠地灌了一口水:“说是从塞外那边过来的,还有许多的隐世高人,被人请出来的。至于他们背后的人是谁,没见到,也没有打听清楚。有人出高价,请他们的头儿出来治病,他们只说,他们的头儿,不在京城。” 南绛这会儿松了手,欢喜地开口:“阿姐,恭喜你!” 云姒袖口拉下:“我方才也用我的试纸测了,是怀孕了。” “太好了!”空青一蹦三尺高。 陆鹤直接转身:“我让我娘,还有我弟,把我们陆家最值钱的,最补身子的东西,都给师父你弄来!” “等等!” 云姒开口安排:“我如今是早孕时期,越少人知道越好。其他人,一句也不要说。咱们的药堂正常开,我不再去坐诊。从现在开始,我会在这里好好待着养胎。” 她腹中的,是新的希望。 “至于苏韵柔,现在是彻底的瘫了,找人把她给囚禁起来。那个给她毒药的人,若是有心,必然会想着研制解药来救她。到时候,直接把那个男人给钓出来。外界一切不好的消息,不用再往我这里传。摄政王府有皇帝安排的细作,九爷没回来之前,我也不再过去。” 云姒想了想,还道:“去吩咐十一,今天就去准备些人手,都要信得过的。明天之前,一定要把这里给守卫好。对外,就说我染病,拒绝一切交涉。” 说完,她抚上小腹。 前三个月最是不稳,她现在若是按照陆鹤跟南绛他们的计算方法,只怕有孕还不到满一个月。 暮色四合之际,云姒起身,调动起随身医疗箱里,孕检所需要的仪器。 再把耦合剂挤在肚皮上,躺平之后,用探头仔细寻摸着。 良久之后…… “空青,你进来!” 她收拾干净,怔了好一会儿,压着声音,叫外面的空青:“空青!” 空青怕云姒饿,特意去煮了一些燕窝粥,刚到门口,听见声音,就急忙冲了进去:“主子,怎么了!” 她这一惊一乍的举动,吓得潜藏在梁上,准备偷偷进屋的人,又快速把手缩了回去。 云姒撩开帘子,拿着一张图,指给空青看:“两个孕囊!” 空青的脑子一懵。 这个东西,云姒是教过给她的。 “主子……这……这是……” 云姒抓住空青的手:“双生胎,两条命在我腹中。” ‘碰!’ 窗子突然之间,就被人从外往里打破。 ——“云姒贱人,无耻下贱,未婚先孕,该死!” 第775章 云姒:把事做绝,我才安心 “主子小心!” 空青连人都没有看清,转身就张开手挡在了云姒面前。 与此同时,云姒猛力将空青推开,迅速抬起手腕。 细如发丝的银针,带着药,直插女人额头的穴位。 十一的长剑,也在眨眼睛,架上了她的脖子:“嘿嘿,我快吧!” “主子,主子!你没事儿吧!!”空青魂都吓没了,从地上赶紧爬起来,大哭着抱住云姒的腰,上下的打量着她。 仿佛她命里,就只有云姒这一个亲人了,没有云姒,她就什么都没有了。 云姒抬手给她擦了一把眼泪,抚摸着她的脸安抚:“今时不同往日,现在这些人,我能应对。” 说完,她看向了—— “明月,好久不见。” 明月脸上都是沧桑,这一路跟来,不容易。 此刻看着云姒好好的,她更是气怒:“贱人,不知廉耻的贱人!你怎么不去死!你这种下三滥的货色,亏得当初太子殿下还看得上你!我真是替太子殿下感觉不值,居然看上你这种货色,烂到了骨子里了!” 这时候,陆鹤跟南绛冲进了门来。 一个个的,分分冲到了云姒跟前。 全都异口同声的问: “阿姐,你没事儿吧!” “师父,没有吓到!” 云姒摇摇头。 十一得意的道:“把心放在肚子里吧,有我在,怎么可能出什么事情?” 明月现在浑身都动不了了,愤愤道:“无耻,等我出去,就是你们的死期!” 十一一脸的不理解,拿刀拍了拍明月的大脸:“不是我说,大姐啊,你还嚣张呢?还做能出去的白日梦呢?大晚上的,你可醒醒吧!你知不知道你为什么能进来?都是老子故意让你进来的,玩儿你的。这地方,进来,可就出不去了!” “你故意让她进来的?”云姒诧异的看着十一。 十一得意道:“怎么样,我来的及时吧?就这么一个女大姐,都不够我打的。” 除了云姒还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其余人,脸色都变了。 “什么时候了你放人进来玩儿?你脖子上顶了个茅房吧?”空青气不打一处来:“你快,刚才要不是我家主子先出手,我们都完了!” 陆鹤更是看十一不顺眼:“师父现在本来就特别,你还放这东西进来吓人,你安了什么心!” 十一看了一眼明月,果然就发现她眉心的一根银针。 明月狰狞道:“一帮不要脸的东西!云姒,尤其是你,先是隐瞒身份低嫁,再是把和离闹得风风雨雨,不知廉耻自甘下贱。现在,又怀了野种,害怕了是吧!你这种人,死也不为过!就你这样的,怀了也得掉!生下来,也活不长!” 云姒面上瞬间一沉,缓缓走上前,上下打量着明月:“我今天还想,要替我未出世的孩子积德积福,明日施粥散药。可是你就这么撞上来了……我还怎么收拾你呢?” 锋利的手术刀,在明月的脸上轻轻滑动。 明月的声音都多了颤抖:“杀了我一个,还有别人!你把皇后娘娘的脸治成了那样,她就t?算是在西洲也不会放过你。你早晚得死,不死我手里,也会死别人手里!” “我什么时候死,你不知道,但是你什么时候死,我却很清楚。” 云姒的声音很轻,话音才落,锋利的刀刃穿透明月后背的衣服,滑进了她的脊柱。 几乎是眨眼的瞬间,明月倒下时,甚至连叫声都没有一句。 十一就在云姒跟前,被这样突然的情况惊到。他抬眸就撞进云姒看过来的眼睛里。 她寂静幽深的目光,静静的看着自己。 十一第一次,被除了九爷之外的人,看的毛骨悚然起来。 他猛的跪下:“主母!我不知道您身怀有孕!若是知道,我一定不会让她有进来的机会的!” 云姒看着手术刀光洁如新,在烛火下发着寒光。 她垂眸,居高临下的看着十一:“你不是因为不知道才把人放进来的,你是没把我说的话,放在心上。没把我说的话,当话。也没有把我这个人,当回事。” 十一呼吸一屏:“属下是大意了,但西疆一行,属下绝对不敢轻慢主母。属下请主母责罚!” 云姒眼眸里之中唯有寒光:“我腹中有了他的骨血,这两个孩子,不容有失。但凡你再行差踏错一步,我不介意亲手送你上路,十一。” 两个孩子? 十一面色一紧,额头,贴到了冰凉的地面,万分庆幸的开口:“是!” 云姒看着已经殒命在自己脚下的明月:“有你没你,我也要了她的命。今天的事情,算我给你开个眼。下去把我安排的事情做好,不容有失。但凡还有这种人,莫名闯了进来,不管是不是你的疏忽,我都会当成你的疏忽,来办你。还有,我有孕之事,你不准对任何人提半句。你也最好清楚,你现在,是我的人。哪怕是九爷,也不应该能从你嘴里撬出点什么东西来。” “属下遵命!” 今时今日的云姒,比以往更露锋芒。 她已经不是自己一个人了。 她担负了两个未出世的孩子,还有九爷回来之后的路,以及,他们的未来。 尸体被拖下去之前,云姒还吩咐:“尸体烧了,防止有变。” 空青这才来搀扶她:“主子,她已经死了。” 云姒缓缓坐下:“我现在连自己都不信,只有把事情做绝,我才安心。你们,也一样。” 插入脊髓,捣毁神经,必死无疑。 他们都明白,这是云姒在变相提醒,不要粗心大意。 陆鹤道:“可是那种事情,也应该叫十一来做,师父,你毕竟还怀有身孕,怎么能担负人命,见血腥。” 云姒面容沉静:“如果连这点东西都受不了,怎么做我与他的孩子。” “都出去吧,好好休息。” 陆鹤他们下去了以后,空青才心有余悸的抱住云姒的手臂:“主子,我不知道能为你做什么。别人做婢女的,都是给主子挡刀挡枪。我……我命好的过分,主子给我挡刀挡枪。” 云姒含笑摸了摸她的头:“我把你当自己妹妹,是你非要叫我主子。况且,这就叫命好了吗?我还吩咐了人,为你寻那些紫檀木,金丝楠木。你擅长雕琢,从你给病人缝合的手法,我就看出来了。空青,趁着现在,学点自己的本事在身上。” 第776章 大胜,九爷归京了! “嗷呜!” 云姒的话音才落,屋内的小白忽然睁开眼,焦躁又兴奋的叫了起来。 陆鹤这会儿正端着碗进来:“这也没到春天啊。” ——“吼!” 院外,朱厌震天的一声响,比平时更加凶猛急切,突兀的传了进来。 云姒迅速起身,朝着院内看了过去。 暗夜之中,潜伏在草丛里的黑影,也在此时纵身朝着朱厌扑了过去。 “那是个……人?” 云姒看清楚朝着朱厌扑过去的矫健影子后,朱厌就被那道身影骑在了胯下,脖子直接被狠狠咬了一口。 这个画面,叫所有人都是一震。 朱厌是猛兽,跟人待久了,通了人性。 这会儿是哪来的人,藏的这么深,十一他们没发现他,他居然还能跟猛兽搏斗? 这会儿,闻声而来的十一,狠狠啐了一口,抽出腰间的长鞭。 夜色下,长鞭在他手中,如同一条灵敏无比的巨蟒,眨眼就缠上了跟朱厌搏斗的人,他的脖子。 “去你娘的,净给老子找事儿。”十一把明月的恼怒,都发泄在眼前的人身上了。 长鞭一收,直接将人给生拽了回来。 少年在地上挣扎:“呃呃呃呃!” 十一心烦的看着他:“这还是个哑巴?哑巴你不好好过日子,来这找死?” 鞭子一收,十一不耐烦的抓起地上的人,手上挽着剑花,转身就提起他:“下辈子投胎,不许做哑巴了昂。” “呃呃呃呃!” 他挣扎的越发厉害了起来。 摇着头,口中不断的支吾。 拼命的拧过头,朝着云姒的地方看。 “慢着!” 云姒快步走过去,看了一眼朱厌。 朱厌喉咙那块有些湿腻,是受伤了。 如此,她越发好奇这个少年。 什么来历,居然能跟猛兽一搏。 才看到云姒进前,地上的少年忽然爬在了地上,冲着她“哈赤哈赤”的伸舌头,就像一条狗,在讨好人。 眼底,都是喜悦跟兴奋,虔诚的看着她,像是狗一样的朝她作揖。 云姒挑眉,看着这个蓬头垢面,满脸脏污的少年。 他脖子上,还拴着一根铁圈,她在西洲,看见那些训烈狗的人专门给狗带过:“瞧着是有大能耐的人,不然,明月怎么会愿意把你带到这里来?” 十一抓着他脖子上的死铁圈,也挡不住他像是一条看见主人的狗一样,满脸兴奋的朝着云姒扑。 这种画面,让云姒都忍不住一愣。 陆鹤忍不住道:“怎么像人又不像人的?师父,他看着像是认识你的样子。” 这会儿,少年干净的眼底,只有云姒。 云姒接触的人太多,不可能每个都记得住。 这会儿,去查明月的人回来了。 “明月不是一个人进京城的,她进京以后,居然还住客栈。小二说,她身边还跟着个脏污的少年,她住客房,明月就吩咐人把她身边的少年拴在马棚里。那少年如同一条狗一样,吃生肉,剩菜剩饭。今早,明月离开了客栈。” 云姒低头看向了跪在自己面前的少年。 他脸上带着笑,朝着自己伸舌头,只是泪眼模糊。 尽管云姒不愿意承认,可是……这真的很像一只被主人遗弃,好不容易找回来的狗。 云姒淡声道:“朱厌是野兽,能察觉威胁,也能感觉其他野兽的气息。这个少年……去查查看吧。若是明月造的孽,就将他治好,放他走。若是装的,就送他去找明月。” 少年趴在地上,因为想要不断上前,被勒的脖子出了血,可是还是很固执的朝云姒伸舌头。 喉咙里,不断的发出像是狗一样讨好的呜咽声,眼泪,也开始滚滚往下落。 空青道:“主子,他有点可怜了。” 云姒敛眉,若是她现在还没有孩子,可以冒险心善一次。 但是她现在在不同了…… “要么是装的好,要么就是真无辜。如果是单纯的动物,现在应该是善意的,可是谁让他揣了一颗人心呢。” 云姒朝十一颔首:“带走吧,好好查查,也别错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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