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 何英的房子在市中心一处曾经打着“荣俱繁华,尊享清幽”广告的高档园林景观楼盘里,据说绿化率高达 50%以上,当然价格也非常感人。 与之相比,宋荻野所租住的那套她需要不吃不喝 20 年才能勉强入手的普通住宅,简直可以用安置小区来形容。 宋荻野跟在何英身后进了房门,宽敞的电梯厅里挂着一幅奈良美智风格的大头娃娃海报,屋内则是简单而明亮的日式装修,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里不常住人,因为鞋柜里除了两双女士高跟,只有一双男士运动鞋。 “我是 H 市人,不常住 S 市,房子装好后空置的频率比较高。” 何英见她正盯着鞋柜入神,于是向她解释道。 “只是我未婚妻从 H 市抽调到 S 市工作,出事之前她在这里住了一段时间。这次我回来,就是为了把她留在这里的东西全都带回 H 市。” “带回 H 市?”宋荻野不太懂,“为什么?” “两天前,她的父亲拜托我这样做。”何英一边在房间里收纳路千寻残留在这里的衣物,一边催促宋荻野,“关门进屋吧,别在换鞋凳上傻坐着,这不是我的待客之道。” “为了纪念她吗?” 宋荻野走进了房间,站在宽阔的客厅里望向忙碌中的何英。 “这个啊,说实话,我也不太懂。”何英忽然停下了手中所有的动作,“他只是说,要做一场法事。” 8.盟友关系 虽然何英知道,做生意的人通常都信风水,敬鬼神。 但为路千寻“做法事”这个举动,他还是很不能理解。 不过,听着路伯父在电话里有条不紊地表示他们家乡对非正常死亡的事情都很忌讳,家人思虑再三,最终还是决定找一位阴阳师傅来对路千寻生前所使用的物品再进行一次彻底超度,何英仅仅作为一名“非正式女婿”,也没什么好反驳的。 他把路伯父的话原封不动地转述给了宋荻野,宋荻野的表情瞬间产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宋小姐,你不舒服?” 何英问。但宋荻野没有理他。 她的异常反应正中了何英下怀,这下,他可以更自然地再去说出上次在医院没有说完的话了。何英把收集到的几样东西随手搭在了沙发扶手上,然后他拍拍沙发的坐垫。 “东西不多,我收完了,坐下聊聊吧。喝点什么?茶还是饮料?” 宋荻野在他的注视下缓缓地来到了沙发前。 “纯净水就好。” 于是何英起身去厨房里取未开封的矿泉水,他在与宋荻野擦肩时用余光瞟了瞟她转身坐下那僵硬的动作,然后他一字一句,吐词清晰地说道: “对了,宋小姐。听闻你在公司的花名也叫‘千寻’” 这是那个去公司找宋荻野的晚上,他意外的“收获”。 那个短发姑娘在凶他的同时,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说了“别再骚扰我们‘千寻’”这样的话。虽然在话脱口而出后她又立马改口为“别再骚扰我们宋荻野”,但无论如何,关键的东西她已经表达出来了。 何英在那张牙舞爪的示威下掉头就走,不是他认怂的表现。 他知道,这是只有宋荻野才能解答的问题。 同一个名字,同一个城市,未拨通的电话,她现在不自然的姿态。这不是吹毛求疵,是事实终究无法掩盖罢了。 “宋小姐,我不是傻子,请别再说‘巧合’一类的话了。当所有的巧合都发生,只能说明,这个‘巧合’是完全不存在的事。” 他将矿泉水的瓶子“噔”地砸在了她面前的茶几上。 “你说得对,何先生。” 宋荻野在短暂的沉默后,微微叹了口气。 “我和路莱,哦,路千寻,在高中时期曾经有一段时间是很要好的朋友。”在何英的凝视下,她将早已准备好的台词一一背诵,“她是个非常温和,好相处,同时很受欢迎的人,也如你所说,我和她一样喜欢那部名叫《千与千寻》的动漫。那时候我们有很多共同的喜好,所以后来,我们喜欢上了同一个男生。当然,这个男生更喜欢她,但她为了我,又拒绝了这个男生……” “宋小姐,你不觉得有点偏题吗?” 何英企图打断宋荻野,但并没有成功。 “我们因为这件事决裂了。何先生,我是一个很要强的人,无法接受朋友的如此好意,与她吵得非常厉害,她为了这件事伤透了心,尽管后来我动过和好的心思,但要强让我无法拉下脸去求和,我们就一直处在想要和好却跨不出那一步的尴尬关系上,直到高中毕业过后,我们不再有任何联系。” 宋荻野拧开水瓶,浅浅嘬了一口。 “如果只是这样无关紧要的事,你为什么一开始不直说呢?” “何先生,请你弄清楚一个事实,那就是我并没有必要把高中时期的少女心事毫无保留地向一个外人公示,这是我的私事。” 在何英的强势追问下,宋荻野的态度又回到了最初那种礼貌而疏离。 “况且,我恰巧在那一天遇上了生理期,你却以此为由要我自证清白。何先生,你觉得如果换做是你,你还会心甘情愿与他分享一件只属于你自己的私事吗?” 她的话其实不无道理。 何英也有些尴尬,但他还是很快冷静下来,将话题引回正轨。 “好吧。按你的说法,你们高中过后却不再联系,为什么她做了这件事以后会给你拨去电话呢?” “这也是我想问的问题。首先,因为我们确实没有再联系,所以我不可能暗中指使她去做什么。其次,我想,若不是她一直挂念着我们曾经的友谊,就是她遇见了什么无法释怀的,又不能向身边亲近人诉说的事情。” 宋荻野忽然声音一沉。 “何先生,你真的相信,她的父亲只是为了家乡风俗,而要请阴阳先生来对她进行‘超度’吗?” 她这句话,让何英猛然想起那天路伯父的那句 “但唯独对这个女儿,我问心有愧。” 这次,沉默着瞪大眼睛的人变成了何英。 “上次你跟我提过,你是个商人,在你的世界里爱情和婚姻并不划等号。那么到底是什么和婚姻划等号呢?何先生。”宋荻野乘胜追击,反客为主,“恕我冒昧,我想应该是利益。是吗?” 事实上宋荻野没有说错。 因为路家一直从事着家禽养殖与肉类屠宰加工生意,而何家是靠电商生鲜配送发家的,说明白些,路家需要何家的渠道,何家需要路家的货源。因为两家都算不得什么龙头企业,抱团长久合作才是最好的双赢,其实在认识路千寻之前,何英就已经接触过很多类似情况的女人了。 当然,路千寻是这些父辈引荐的女人里,他最满意的一个。 听路伯父说,他也是路千寻唯一点头同意的那一个。 “我们千寻啊,这么些年来从没有谈过恋爱……”在酒局上推杯换盏时,路伯父曾这样说,何父也连忙接话,“要不怎么说我们何英有眼光呢,一眼就认准了你们千寻。” 两家的长辈们都呵呵地笑了起来。 唯独坐在圆桌两端,今天的主角何英和路千寻,没有附和。他们只是平静地看着对方,平静地接受了父母的安排。 “宋小姐,你有什么话,不妨就直说了吧。” 看着眼前话里有话的宋荻野,???何英最终沉下心来,想要听听她的看法。 “我是说,如果利益可以促成你们的婚姻,那么同理,利益,也可以催生出其他,见不得光的规则。何先生,你觉得呢?” “你的意思是……” “你说,有没有那种可能?路千寻为了家族的利益,被迫做过些什么不能轻易拿到台面上来说的事情。” 宋荻野终于把那句话说了出来。 她一直在等这个机会,从她自小曼那里听到那个秘密,并确定她要去调查路千寻真正的死因开始,这句话已经在她心里憋了太久了。她早就想好了,要用不自然的表现将敏锐的何英拉回到当初对她充满怀疑的心态中,然后她再顺水推舟,将他拉到自己的阵营里。 “我想……”眼前的何英顿了顿,“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在利益面前,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何英不是没见过类似的事情发生,尽管他想要相信路千寻,但他不得不承认像路千寻这样性格的人,会容易经历这样肮脏的事。 他说完这句话,认真地对上了宋荻野的眼睛。 “那么,何先生,事已至此,”宋荻野丝毫不躲闪,“我们不妨一起来试着调查一下,路千寻在行凶之前的那段日子里,到底遇见了什么。” 宋荻野知道,这是她对何英的价值。而现在,这也是何英对她的价值。 他们终于在沉默而坚定的对望中,成为了同一个战壕里的将士。 话题回到另一个事件主角杨光明身上,宋荻野将曾经说给小曼的话,原封不动地转述给了何英。 “那个‘升学畅’的杨总,曾经是我和路千寻所就读的私立高中里的挂职副校长……” 坐在宋荻野身侧的何英眉头紧锁。 “我和那位杨总并不熟悉,”他表示,“但我的确听说过他最开始是投资学校复读培训班的,后来教育部门禁止高中占用学校教育资源举办毕业生插班复读,他才开始做校外培训。你刚才说的那些话,该不会是想表达多行不义必自毙这种观点吧?” “当然不是,我只是想告诉你,他并非表面上那种低调谦和的人。”宋荻野摇头,“还有,他最近在承包食堂。” “嗯?” 何英狐疑地看向宋荻野,仿佛对她的消息来源抱有很大疑虑。 “何先生,我也是有一定消息来源的人。”宋荻野很无语,“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好吗?” 话题从食堂到路家最近拓展的生意,从路千寻调到 S 市做记者到路千寻一个月前发生的那场车祸。何英回忆到: “她从来都是很遵守交通规则的人,但那天路口监控查到的是,她的车在通过十字路口后突然接连向右变道,因为没有对变道条件进行评估,就与后面的直行车辆相撞了。” 因为路千寻本人的说辞是由于太过疲惫而疏忽大意,回答很合理,再加上虽然车辆损坏较重,万幸人没有受伤,当时的何英并未因此多想。但现在他突然反应过来,以路千寻的性格,她绝对不会清楚身体状况不好还坚持上路。 那些很容易忽略掉的细节里,也许都埋藏着不得了的东西。 两人就这样在屋内一直谈到橙红色的夕阳完全落下,房间的光线从充裕的明黄一直到诡异的紫红,最后他们不得不打开电灯来维持亮度。 如果不是小曼突如其来的电话,宋荻野甚至都不会意识到他们已经在客厅里坐了整整三个小时。 “千寻……你在家里吗?如果不介意的话,要不要一起吃顿饭,我来找你?”电话那头,小曼的声音是轻轻的,像生怕吵到宋荻野,“我这会儿刚把工作做完,今天加了会儿班,啊,我没有跟你抱怨工作量大的意思!不过我想跟你说,今天刘总和陶主管对我的工作效率有些,呃,不太满意,其实他们心里都最清楚,你是很有价值的员工。” 这是小曼安慰宋荻野的方式。 “今天不行。等我再好点,我来找你吃饭。”相较于对何英,宋荻野对小曼的语气就软了很多,“别担心,就当我是回家养身体。” 这些年来,宋荻野同许多形形色色的人都打过交道,成年人交往的利弊规则让她非常不喜欢社交,但小曼一直都是她觉得可以称作朋友的人。 不单是因为她们工作上的互相助力或是小曼优渥的人脉,还因为小曼身上那种无忧无虑的单纯和最朴实的良善。 她是会为喝到一杯好喝的奶茶而高兴,为看到一部悲伤的电影而流泪的率性而真实的女生,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宋荻野常常在想,也许小曼就是另一种人生状态下的路千寻。 不用小心地维护虚浮的幸福,只需要在充满爱意的环境中自由地长大。 挂掉小曼的电话后,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已经来到八点。 反应过来天色已晚的宋荻野这才感觉到自己空空如也的胃正在她体内疯狂地发出抗议信号,她撑着沙发扶手站了起来。 “何先生,时候不早了。”她说,“借用一下卫生间吧,我得准备回家了。” 她暗暗盘算,从这里回到自己住的地方,即使是直接打车也至少需要 1 个钟头的耗时。这个点实在不适合再慢慢吃饭。 “怪我忘了时间,”何英觉得有些愧疚,“要不宋小姐留下来随便吃个宵夜吧,结束后我送你回去。” 虽然他提出的条件很让人心动,但宋荻野还是不太习惯这种“受恩惠”的感觉,婉拒掉何英后,坐在卫生间马桶上的她开始拿出手机查询最优惠的打车方案。 “地铁 8 块钱加打车 20 块钱,再凑一张优惠券的话……” 已经饿得有些头晕眼花的宋荻野一边琢磨路费一边按下冲水阀起身,偏偏一个不小心,手机从手上滑落,掉到了浴室柜的下面。 这使得她不得不弯下腰,埋下头去找寻。 没想到,这样的动作会诱发脑供血不足,在捡到手机起身的那一瞬间,宋荻野忽然眼前一黑,栽倒下去。 9.与梦境相悖 鼻腔里充斥着一股木质的花香味道,像雪松、橡木苔、香根草的结合。 宋荻野做了一个很安心却异常短暂的梦,在那个梦里,她回到了八岁前居住的乡下村庄,连接着学校和回家必经之路的那弯横跨溪流的木桥还没有拆除,侧面证明那件改变她未来人生的事情还没有发生。 她坐在桥上目视远方,近处是清澈见底的溪水,远处是一望无际的稻田,彼时晴空万里,微风习习。 但她忽然打了一个碍事的喷嚏,就这样醒了。 眼前是烟粉色的天花板,椭圆形的玻璃输液瓶还有何英的侧脸。她正睡在一张床上,而何英正坐在她的旁边。宋荻野为此很费解,从而生出一种不知身在何处的紧张感。 “宋小姐,你在卫生间里晕倒了,所以我送你到了医院。” 见她睁着眼睛迷茫又无助的样子,何英向她解释道。 “医生说,是因为身体太过虚弱、大脑供血不足而造成的短暂性昏厥。现在正给你挂着葡萄糖。” 宋荻野这才想起来她刚才是在何英家的卫生间里捡手机。 “我带你来到医院的时候,你的体温测量数据是 37.8℃,宋小姐,你应该早就知道自己身体不舒服,为什么不说呢?”何英感慨,“突然搞这么一出,很吓人的。幸好你上卫生间的时候没有把门反锁,要不然我还不得不破门了。” 这句话倒是提醒了宋荻野一个重点她晕倒的时候裤子到底穿好了吗?马桶到底冲干净了吗?宋荻野的心猛地沉了一下,下意识地将没有打吊针的那只手伸进棉被里摸自己的裤子。 还好,没有什么异常痕迹。 “放心,我进去的时候你已经穿戴整齐。”看出了她的所思所想,何英连忙自证清白,“不该看的我一样没看见,不该做的我一件没做,连你的外套都是护士小姐给你脱的。非礼勿视的道理,我还是明白的。” 他指指旁边沙发上藏蓝色的冲锋衣。 如此直言不讳,倒显得宋荻野有些敏感过头。 “不过,宋小姐,”何英有意无意提了一嘴,“你在病床上没醒过来的时候,表情还蛮开心的。” 宋荻野尴尬到想以头抢地。 “这个输液进度太慢了,其实可以再调快一些,节约时间。”她连忙转移话题,支起身子去调输液器调节泵,“何先生,非常感谢你能送我到医院,由此产生的费用我一定会尽快补给你,现在我已经清醒,就不麻烦你在这守着了,等会儿我自己回去就好。时候不早,你也快回家休息吧。谢谢。” 可恶的是她的手指因为虚弱的关系软绵又无力,推了几次,也没推动那个调节泵,眼见她着急,何英微微叹了口气,探过身子来帮助她完成。 “调到这种速度可以吗????” 他一边尝试,一边询问,直至宋荻野点头,他才回到原来的地方。 虽然只是调输液泵这一个短暂的动作,但身体的贴近还是让宋荻野嗅到了何英毛衣上散发的那股木质的花香,她由此反应过来刚才自己大概是被何英抱到医院的,这让她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不适,非常不适。 不喜欢和男性大面积肢体接触的感觉,连想到都会背脊发凉,胃里反酸。 “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们现在也算是合作伙伴了,你不必再表现得那么客气,”但何英并没有感觉到宋荻野的异常,他甚至换了一种轻松许多的语气,“再说钱不钱,麻不麻烦什么的就太俗了。现在时间的确很晚了,今天你就在这里休息吧,反正输液的时候我特意选了单人病房。我等你挂完这瓶葡萄糖就回去……对了,你醒来前我预定的私房菜已经送来,在护士站那里放着,宋荻野,你现在要吃吗?” 这次他没有叫“宋小姐”,而是直呼其名。 宋荻野其实从来没有去过私立医院,更没有住过单人病房。按何英的性格,事发突然,他肯定会就近选择医院,而就他家所在的这个地段的医院……宋荻野甚至不需要动脑子也知道,价格不便宜。 但已经被何英的话架在这里了,再婆婆妈妈就显得自己太过计较。 这么多年,宋荻野独自在异乡求生,有两张牌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轻易表现出来的,一是她其实真的很不习惯和男性有肢体接触,二是她其实真的很穷。 所以在单人病房的这一夜,宋荻野睡得并不安稳。 第二天,她早早地起床回了自己的住所。 原本打算好好在床上补睡一个回笼觉,结果打开出租屋房门的那一瞬间,宋荻野整个人都傻了客厅的玻璃小茶几像是被人为损坏的,满地的玻璃碎片还没有来得及收捡,地上有星星点点已干涸的血迹。一把菜刀正明晃晃地躺在厨房门口的复合地板上。 “黄玉?!”宋荻野喊了室友一声,屋里静悄悄的,没有回应。 这让她不得不怀疑昨天在这个地方是不是发生过一场入室抢劫。 她倒吸一口凉气,原本浓烈的睡意霎时消失得一干二净。 “黄玉!”连鞋子也来不及换了,她冲到室友的房间门外。眼前的房门正常锁闭,外观没有破损的迹象,那就说明室友可能还在里面,“你在里面吗?你还好吗?”可即使疯狂敲打房门,屋内仍然没有室友的回应。 就在宋荻野急得准备拿出电话直接报警时,室友黄玉却忽然出现在了防盗门外。 “小……小宋?你回来啦?” 黄玉的脸上有非常明显的浮肿痕迹,一看就是昨夜熬了通宵的样子。 “不好意思啊,我马上就把客厅收拾干净。” 也不好说到底是福是祸,但是在医院住的那一晚,某种程度于宋荻野而言,算得上是破财免灾吧。 宋荻野跟黄玉合租大概也有一年之久,虽然平日里大家相处得很和平,但她们从不会跟对方聊起过多的个人信息。宋荻野对黄玉的了解仅限于以下三点: 1、女程序员;2、老家在西北的农村;3、有个警察男朋友。 而今天她多知道了一点,那就是黄玉男朋友的家人,一直非常反对他们的交往。 原来昨天晚上,拒绝父母安排的相亲活动的方警官在与父母产生一场激烈争执后,离开住所来找黄玉一起吃晚饭,不料其间被父母偷偷尾随。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满肚子嫌弃的方父方母与满肚子委屈的黄玉在狭小的房间里从争论一路升级到热战,拉扯中方母一度去厨房拿出菜刀假意自尽。大家在夺刀过程中推搡到一起,乱哄哄的,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推了谁,只知道一片混乱中方警官跌倒了,正好撞上了本来就不太结实的玻璃茶几,茶几顺势碎了一地,方警官还被玻璃划破了手掌。 “总之……因为昨天的事情太乱了,我气得实在不行,方志成也是,把他父母轰走后我们俩也直接出门了。因为我的手机在拉扯的时候被摔坏了屏幕,再加上当时信号不好,方志成的微信老是登不上去,我就用他的手机给你发了短信,你没看到吗?” 客厅里的黄玉一边清扫玻璃残渣一边解释道。 宋荻野拿出手机找了半天,才发现因为没有存方警官的号码,手机自动把黄玉发来的信息判别为了骚扰短信,扔进了屏蔽栏。 那条信息里黄玉的确写明了因为个人原因导致出租屋公共区域现在很混乱,让宋荻野晚上最好不要回家,或者回家以后不要管公共区域的东西,等第二天早上她会回来收拾。 总之人确实没事,入室抢劫也没有发生,宋荻野悬着的心算是掉了下来。 她一边陪着黄玉打扫客厅,一边安慰黄玉:“没什么,至少你男朋友和你是站在一条线上的不是吗。” 但黄玉却并不开心的样子,她看着簸箕里的玻璃碎片,怅然道: “就算是这样,也是很辛苦的。他妈妈一直嫌弃我是外地人,是农村来的,也一直认为我的工作不够稳定,长期接触电脑会影响生育,只会耽误了他。慢慢时间久了,就连我也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那么差劲。” 在黄玉无助的眼神里,宋荻野找不到一个好的安慰方法。她沉默片刻,最终走上前去轻轻抱住了黄玉。 “没有,你不差,你的人生还很明朗,充满活力,前途无限。”她说,“不要妄自菲薄。” 拥抱中,宋荻野感觉到了黄玉微微颤抖的肩膀,她知道,黄玉哭了。 北京时间上午十点,阳光已经渗透玻璃窗,填满了屋里所有空旷的地方。 收拾干净的客厅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少了一张茶几,反而显得屋内空间更加开阔,疲累的黄玉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睡觉,而同样疲累的宋荻野打算给自己熬个粥喝。 再累不能饿饭,这是她从昨天进医院这件事里悟出的道理。刚把米放进锅里呢,何英的电话就打来了。 “你怎么这么早就从医院回去了?” “有什么事?”宋荻野很奇怪。 “本来是带了早饭过来找你,打算跟你商量一件事。” 宋荻野很想说这个点吃的饭实在已经算不上“早饭”了,但考虑到何英的善意,她还是礼貌道谢:“何先生,辛苦你跑一趟了,我在外面睡不踏实,所以回去得早。有什么事,电话里说吧。” 纵然何英在态度上已经将她当做盟友而非调查对象,但她始终是做不到像他对她那样直呼其名。 归根结底,“何英”这个名字于她而言还是太沉重了,她第一次从他手上接过名片时的那种震撼,时至今日也没有消散,她仍然不敢,也不愿意直视这个名字。 好在何英没再指出她“讲话太过客气”,他只说: “后天路千寻家里做法事。我会把家里收拾的东西给她父亲带过去,也顺便留在现场看看情况。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彼时,宋荻野正用肩膀夹住手机听电话,用双手淘米,她说话的声音伴随着哗哗的水流声,显得非常模糊,“我一个生面孔跟你一起去,是不是显得太奇怪了?” “到时候你就说你是我的生活助理吧。” “生活助理?” “对,或者保姆。你自己评估你的形象更贴合哪一种吧。” “喂!” 那个夹在宋荻野肩膀上,本来就摇摇欲坠的手机,终于在与何英争论的过程中,“噗通”一声掉进了洗菜池。 去 H 市的那天,宋荻野为了体现出“生活助理”的形象气质,特地打扮得很干练白衬衣、西装裤、圆头皮鞋外搭一件黑色呢大衣,她在何英的副驾驶整整练习了四十分钟要如何不露破绽地将自己扮演成一个真实存在的助理,包括下车时要不要帮何英开车门、待在屋里时要不要时不时假装接电话并提醒一下何英公司的工作内容。 何英用余光看她,忍俊不禁。这种态度让宋荻野很恼火。 “你不要笑了。”她说,“做戏本来就要全套。” “我说,你们高中时候关系不是很好嘛,按道理讲,你应该和她的家里人见过面不是吗?”何英瞥她一眼,“到时候就当是久别重逢,大大方方叫声‘叔叔阿姨’不就好了吗?” 宋荻野为他的话而愣了一愣。 “我们高三之前就闹了矛盾,没有再来往了。”她摇摇头,“况且她母亲一直没有在 F 城生活,父亲又因为家里生意的关系,经常守在养殖场里,哪有那么好见的。” 后半句话是实话,也是宋荻野敢跟何英去路千寻家的理由。 她从来没有正面和路千寻父母见过面,只在昏暗的慢摇吧里与路千寻的父亲有过不超两句话的交谈,那种光线???和环境加持下,任谁也不会记得一个仅仅匆匆一面的脸。 这些年,宋荻野算是把过去抛了个干净,如果像何英所言一般,路千寻的父母认识她,那于她而言也只是百害无一利的事情。 但百密一疏,还在前进的车程中努力思考着扮演生活助理的宋荻野不会想到,有一个人记得她。 10.正面交锋 路千寻的家在 H 市北孚区的一处联排别墅区里。 房子前后带庭院和私家车位,前院门前栽着几棵长势良好的石榴树,中庭种了月季和三色堇,入户梯左右两边还装点着几盆翠菊,整栋房子有一种绿意盎然的观感。 停好车的何英与宋荻野顺着鹅卵石小道一路走进去,刚准备按门铃,门却“嗖”地一声打开了。 倒不是智能入户系统,是满脸倔强的路心贝。 “我都说了我不要参加,我今天跟同学约好了一起玩的,我要出门!”她一边气鼓鼓地提着鞋跟,一边和屋内的人争吵。门内正追过来的路母眼见门外的何英,连忙唤道:“小何,快帮忙拦住她!” 一头雾水的两人只好用身体筑成人墙,挡住路心贝的道路。 “快让我出去!” 路心贝大着嗓门伸手去推何英,但何英纹丝不动。 “何英哥哥,你不要听我妈的!” 这时,匆匆跑上前来的路母拽住了路心贝的胳膊。 “路心贝,你还敢扭头就跑了你!” 因为何英身边还站着个陌生女人,怕叫人看了笑话,路母不得不拿出做母亲的威严来,对路心贝呵斥道: “一天到晚的,没了规矩!你爸爸可是发了话的,今天这事儿家里人必须参加!你要再吵着闹着不听话,你就滚出去,别回家了!” 许是鲜少被母亲用重话呵斥,明明刚刚还张牙舞爪的路心贝面对怒目圆瞪的母亲,眼底浮现出一丝象征委屈的泪意。 她很用力踢掉了脚上才刚穿好的鞋子,一言不发地回到了客厅。 路母这才缓和态度向门口的两人解释:“刚才孩子想出门玩,闹了点小脾气,还望你们不要介意。”她的目光停留在宋荻野脸上,“这位小姐是?” “是我新招的生活助理小宋。“何英接话道,”我昨天没睡好,今天人疲得很,不怎么想开车,就叫了她一起来。对了,伯母你们这边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和小宋说就好。” “哦哦,那倒没有。用得到的东西师父已经归置得差不多了,就等你把这剩下的物件拿过来,归了位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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