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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5章

兵送粮不能耽搁,见不着他,就不踏实。茶州这样的事情,多了不行,我在中博既无亲眷也无好友,唯有师父能够托付。师父,兰舟少时骤逢劫难,爱藏心事,有伤有痛也不讲,但他把您当作父亲,只要您在他身边,他就总会顾及些。我没有别的请求,只求您骂他几回,让他知错知痛——他下次再做这种事情,您就抽我萧策安!” 纪纲错愕地呆在原地,觉得这话不对头,但又一时间说不上哪里不对头。他看向窗,竹帘里有茶盏轻磕的声音,就那么一下,也没动静了。 * * * 池塘里的青蛙捞完了,用过晚膳,院子里很安静。 萧驰野饭后就去沐浴,浪淘雪襟和猛都被喂饱了。沈泽川站檐下捞了把新栽种的九里香,庭院里没别人,夕阳余晖中,檐下的小案上摆了些茶点。沈泽川坐下来,望着远处的落日出神。 萧驰野沾着水出来,擦拭头发时蹲在了沈泽川背后。沈泽川揪着九里香,回过头。萧驰野俯首,就这样跟沈泽川接了吻。斜阳橘红,天地寂静,连风都很识趣,把这方寸庭院留给了他们两个人。 沈泽川忽然回身,把萧驰野扑倒在檐下。萧驰野半靠着门框,把人抱紧,用鼻尖抵着沈泽川的面颊,恶声恶气地说:“你压着我伤了。” 沈泽川把碎了的九里香扔萧驰野兜里,说:“我摸摸看。” 萧驰野不给看,捉住了沈泽川的双腕,拉向自己。他身体健硕,承着沈泽川丝毫不吃力,仅仅支着条腿,连坐也是浪荡不羁的样子。两个人挨在一起,从黄昏到天黑。 其实萧驰野这半个月不痛快。 禁军打下的沙三营给了郭韦礼,郭韦礼来交接的时候跟骨津碰了面,双方都互看不顺眼,底下的兵也起了摩擦。萧驰野咽着这口气,在边博营接手了邬子余的位置,但押运物资远比想象中的难。他被交战地各大营的主将呼来喝去,退到大境还要跟萧既明事无巨细地呈报,出了军帐得跟落霞关乃至槐州的商贾们打交道,时常吃了一宿的酒,天不亮就上马奔向另一个营地。 但这些事,他一件都不打算给沈泽川说。 萧驰野想起了鸿雁山的长调,他不会唱,只能玩儿似的哼。沈泽川枕着人,攥着他的衣襟,闭眼睡在清香里。萧驰野环着沈泽川,哼到时候差不多了,就把人抱起来,带回屋。 沈泽川指尖没松,萧驰野俯身朝着他的掌心吹了吹气,蹲下身来看了片刻,说:“我还生气着呢。” 沈泽川半睁开眼,戳了萧驰野的面颊,低声说:“别气了。” “你就会骗我,你这个……”萧驰野一时语塞,“二公子这么好骗?欺负纯情少公子你行啊。” 沈泽川骨碌一下趴着身,跟萧驰野头对头。 他妈的,这目光。 萧驰野只能忍气吞声,捏了沈泽川的面颊,喑哑地说:“你就跟我使劲地撒娇,没用,沈兰舟。你下回再捅自己一刀,我就在离北直接没了。没我这人了,你记着没有?” 沈泽川老实地点头。 萧驰野凑近,用额头磕了沈泽川一下,说:“我要走了。” 沈泽川不松手,说:“下次什么时候回来?” 萧驰野答不上,他指腹摸了摸沈泽川的面颊,说:“尽快,好些事要做,入了秋就该轻松了。” 子时已经到了,沈泽川松开手指,望着萧驰野。 萧驰野从没觉得站起来这么难,他迅速系上臂缚,把床帐给放下来,最后垂手刮了下沈泽川的鼻尖,说:“好睡,兰舟。” 浪淘雪襟趁夜出城,猛随着萧驰野翱翔向北。 晨阳早已经在半途接应,萧驰野到了边博营要睡几个时辰,紧跟着北上交战地。就在萧驰野离开茨州的同时,一头驴子进了中博境内。 这驴子驮着个人,这人伏着身,看不出死活。几声饿极了的猫叫传出袖口,这人艰难睁开眼,看着黑漆漆的前路,又闭上了。 第145章 乞丐 数日后, 茨州守备军护送粮车到达茶州, 费盛回到了宅子,把茶州详情呈报给了沈泽川, 同时还交上了槐、樊两州的物价听记。不仅如此, 他连雷常鸣、雷惊蛰的底细也查了个清楚。 雷常鸣是茶州人, 镖行出身,这都是他明面上众所周知的背景。费盛在茶州各处打探, 又有厥西铺子的帮助, 根据茶州耆老等透露,雷常鸣在永宜年间就做过皮肉买卖。当时敦、端两州楚馆兴起, 涌现了如沈泽川母亲白茶等中博名妓, 雷常鸣因此游走灯州, 哄骗良籍妇女,转手卖到敦、端两州做妓子。后来沈卫勒令茶石河沿岸的青楼关门休业,让端州生意一落千丈,雷常鸣在端州关卡上没有人脉, 只好另寻出路。 雷常鸣混到这个时候, 又想重拾旧业, 于是借着朱氏的光,四处结交中博官员。他就是在结交官员的过程中,发现这些人十分畏惧都察院每年春后的外勤。御史有弹劾之权,被参的官员风评肯定会受到影响,这是关乎升迁调转的大事,为此他们轻易不敢去青楼里玩儿。 雷常鸣动了心思, 他在樊州开设了“名书堂”,明面上是诗会茶馆,暗地里把搜罗来的良籍妇女安置其中,作为暗妓贿赂各路官员。然而这生意没做长久,还是栽在了沈卫手里。 费盛记到这里,特意在一旁标注。 沈卫在各州都有眼线,他自从娶了白茶以后,对各州青楼生意打压得很厉害。雷常鸣的名书堂开设不到一年,就被沈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掉了。拐卖良籍妇女按律要上刑,雷常鸣为了逃脱罪责,指示下属冒名顶替,又连忙赶到敦州,给沈卫送上了真金白银,花了大价钱才把自己摘出来。 在这事以后,雷常鸣再次开始混吃等死。他妻儿都去得早,但他那会儿并不纳妾,他早在拐卖良籍妇女的时候就有豢养稚儿的喜好,只是他下手狠,没有活下来的。永宜年末,雷常鸣为了生计,接了河州颜氏的镖,得到了颜氏的青睐,从此开始真正地平步青云。 这份记录里没有提到玉珠或是耳珰,沈泽川合上册,细想了片刻,说:“奇怪了,能够佩戴耳珰的孩子非富即贵,即便雷常鸣敢拐卖中博良籍,他也不敢去动阒都八城的世家子嗣。” “主子可猜对了,这事我也打听出来了,但是没有证据,不好直接写在里头,得跟你当面呈报。”费盛站在桌子边,回头看庭院里的历熊,说,“我跟这小子也聊了聊,猜了个大概。永宜年间雷常鸣救下了颜氏的小公子颜何如,那孩子是戴耳珰的,而且生得好,据说粉雕玉琢,在颜氏很得宠。雷常鸣把颜小公子带回去,唉,这人嘛,主子也见过他,就是个畜生,他竟然真对那颜小公子动了心思。” 沈泽川扣了折扇。 费谁继续说:“但他不敢,恰好那个时候兵部邵氏下狱,邵家男嗣要全部抄斩。邵氏老太君为保血脉,把他家仅剩的嫡孙扮作了女孩儿。这位邵氏嫡孙被押到了中博流放,正好落在了雷常鸣手中。” 费盛讲到这里,一直扣着书本的乔天涯忽然坐了起来,他说:“邵氏?永宜年间的兵部邵氏?兵部侍郎邵成碧!” 费盛拍了下掌,应道:“欸,就是这家,你认得?” 乔天涯霎时间站起来,他怔了片刻,说:“我当然认识……主子,从前我就说过,我是兵部乔氏的儿子,邵成碧与我父亲是至交好友。不仅如此,邵成碧还是由太傅一手提拔起来的官员,只是他不擅长应酬,所以不常与太傅来往。他后来娶了现任兵部尚书陈珍的姐姐,因此在东宫追查案里幸免于难,没有被太后赶尽杀绝。” 费盛颔首,说:“是这么回事儿,但邵成碧也没有向花、潘两党示好,花思谦为了摘掉他,还是在永宜年末借用职权,让纪雷率领锦衣卫构陷他是东宫谋反案的参与人员,把他家给抄了。” 沈泽川便明白了,雷常鸣不敢碰颜何如,就拿邵氏嫡孙代替。 费盛接着说:“虽然邵氏嫡孙比颜何如大,但当时也不过九岁,在邵家时,也是千娇百宠的嫡孙。邵老太君临终前求遍了旧识,才把他换出阒都,岂料人到了中博,就被雷常鸣给糟蹋了。雷常鸣下手极狠,一是因为他在办事前喜欢喝酒,没轻重,二是因为他想要以绝后患,人死了,拖出去埋掉就算过了。这事儿还是蔡域打听出来的,雷常鸣后来跟颜氏闹翻,我猜也是因为这件事情。” 这是费盛在沈泽川跟前的第一件差事,自然要办得漂亮。费盛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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