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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6章

傲,才害苦了第一个学生。”齐惠连望着那残瓣脏水,犹如望着自己潦倒的半生。他说:“我齐惠连到底不是神仙,有两个学生足够了,别的人,我教不起。” 纪纲剧烈咳嗽起来,用帕子掩了口,埋怨道:“关窗吧!” 齐惠连把那些景都关在外边,回头看着薛修卓,说:“我言已至此,你休要纠缠!走吧,别留在这里碍眼。” 薛修卓不动,他和薛修易长得不像,他甚至不像是世家子弟。他没有潘蔺、费适的那种骄矜,庶子的身份让他在过去数十年里吃尽了苦头,他已然被打磨成了这样不露锋芒的儒雅。 “我仰慕先生的才学,更仰慕先生的知世之道。我三顾小楼,求请先生出山,是因为我明白先生的抱负。先生,海良宜确实是个崖岸高峻的君子,可是君子向来不能与小人长存。如今的皇上不受诗书教导,没有礼贤下士的仁心,他只是这大周崩塌之势下的一根稻草,他根本成不了圣贤之君。海良宜还有多少余力?把社稷安危寄于他一人之身,本就是尊卑颠倒,误了轻重。” 齐惠连说:“辅佐君主,本就是臣子天职。海良宜力挽颓势,调和八方,他是在尽力而为。他是忠臣,难道你还想要他做个顶替李氏,改朝换代的乱臣贼子吗?” “世家与寒门的斗争百年不休,想要剔除痼弊,就得有破釜沉舟的决心。”薛修卓起身,说,“李建恒不行,还有别人。大周是李氏江山,只要李氏的血脉犹存,那么为渡难关,换个人也在情理之中。” 齐惠连与他看法相左,只把他当作弄权谋私的世家子,不肯再与他交谈。 薛修卓默立须臾,说:“我与先生,也是同道中人。只可惜先生不信我,但我也要与先生说,沈泽川是含恨残喘的余孽,他心无外物,只为报仇而活。他行事狠辣,为人狭隘,与太子相差甚远,先生以教帝王之心去教他,无异于为虎作伥。即便来日他有所作为,也不会是良主。” 纪纲猛地搁下刻刀,对薛修卓怒目而视,说:“你懂川儿多少?你们口口声声喊他是余孽,可我看你们才个个都是食髓余孽!你住口,快走!” 薛修卓行礼,说:“先生若是反悔,我随时恭候。” 他退出去,下帘走了。 薛修易在院子外边闲逛,远远地见薛修卓往回走。他兜着伞,往廊下钻,却正好撞着散学的学生。 这些出身青楼的学生对他行礼,薛修易把伞扔给身后的丫鬟,他把人挨个看了,丫鬟说:“这是你们能走的路吗?冲撞大爷,不知礼数!” 学生们垂头避退,后面立着一个十七八的女孩儿。薛修易看她姿色不凡,便轻佻地拉了她的衣袖,说:“你也是延清买回来的雏儿?叫什么?” 这女孩儿瞧薛修易一眼,没答话。那头的薛修卓正好走近,挡了薛修易,笑说:“大哥才回来么?归院吧,雨大,别淋着了。” 薛修易拍开他的手,不耐道:“知道了!” 薛修易走了几步,听着后边的学生们一齐行礼,喊薛修卓“先生”。他回头又看一眼,却看见适才的那个女孩儿,正偏头看着他。 那目光不畏惧,也不惶恐,在被薛修易发现后,也没有立刻闪开,反倒看得薛修易忍不住先转过了头。 风雨扑面,薛修易打了个哆嗦,抱着手臂快步离开了。 第89章 轰雷 葛青青出都已有小半月, 奚家陆续打开的钱库都是空的, 但是好在各地的铺子能够由奚丹打理,加上先前的四百万银子, 沈泽川还不至于竹篮打水一场空。 四月借着东北粮马道走的两百万已经到了茨州, 书信寄回阒都时, 直接由丁桃递呈给了沈泽川。 沈泽川拭着汗,打开前冲着同样浑身湿汗的萧驰野挥了挥。萧驰野脱了衣裳, 去里边沐浴, 隔着屏风说:“你念给我听就行了。” 沈泽川念了信,萧既明写得言简意赅, 就是银子已经顺利到达茨州, 离北铁骑今年夏秋的军粮也已经到库。 “江|青山被调去中博, 担任中博布政使,那这批军粮,就是由别人筹备的吗?” 萧驰野洗澡速度快,擦拭时说:“由厥西布政司参议杨诚, 与下设同知及厥西各个县丞统一协筹的, 都是江|青山手底下的老人了, 过去筹备军粮最迅速的就是他们。” 沈泽川把信搁在桌案上,想说既然没有经过江|青山的督察,还是要在分发军粮前好好检查,但他转念又想到萧驰野不管离北军务,这事萧既明该知底细,用不着他一个外人插嘴, 便作罢,没有提了。 萧驰野在里衣外罩了件深色大袖袍,他压得住这些重色,松垮地架着也很有气势。他出来时喝了凉茶,说:“昨夜骨津去薛府查看,先生与师父多半被拘在了某一处阁楼里。” “寻常地方困不住师父,”沈泽川摸着笔,“我想亲自去看看。” “他那么警惕,若是觉察到了,再把先生与师父转去别的地方,我们就该大海捞针了。”萧驰野替沈泽川卸下冠,“薛家外围已经叫人轮流盯着梢,我们得想个更稳妥的法子。” “我还有一事没有想明白,”沈泽川由着萧驰野给他梳发,那笨拙的来回一点也不像二公子,“他到底怎么把奚家的钱库搬空的?葛青青在琴州也没有打探到任何消息。” 萧驰野看了眼镜子里的沈泽川,说:“想不明白?我想明白了。” 沈泽川望着他。 “你拿到那四百万白银,也知道不论走旱路还是水路,只要是商路,都得受各个地方的关口盘查。他必然也有这个顾虑,所以查商路没意思。”萧驰野说话时手也没闲着,给沈泽川編了个一指宽的小辫,慢慢地接着说,“薛修卓先后担任的都是要职,都给事中各地查账,临近百官宴时必定要跟递运所打交道。递运所负责打理上供物资,他若是把银子夹带其中,进出阒都就再方便不过了。” 沈泽川茅塞顿开,又问:“那他藏在哪里?薛府的规模虽然比奚宅大,却不是姚家那样的真底蕴,就是往下挖,也藏不了那么多钱。” “那得看他到底想怎么用。”萧驰野松开手指,沈泽川的乌发就像水似的滑散,柔软的触感,没有攻击性。他从后压住沈泽川的肩头,两个人都出现在了镜子里,他说:“他老家在晋城,往南去就是河州,河州水路发达,由颜氏一家独大,跟厥西港口的奚家船都有生意往来。他把奚鸿轩踹掉了,想要这些钱再活起来,就得找个和奚鸿轩一样会玩银子的人,这个人非河州颜氏莫属。所以我猜,他多半是把这银子交给了河州颜氏。” 沈泽川没有去过河州,仅仅知道河州颜氏很有能耐。他们不像奚氏,是由嫡系当家做主,他们靠的是本事,不分嫡庶。咸德元年颜氏在河州走茶发了财,平素除了进贡,不挨着阒都,沈泽川对他们知之甚少。 “二公子的辫子都编得这么俏,”沈泽川想着,也没忘侧眸调侃,“也算是博学多才了。” “二公子编得多,”萧驰野逗他,“浪淘雪襟的小辫好看么?那都是我给编的。” 沈泽川说:“我一心给你攒聘礼,你却把我当作浪淘雪襟?” 萧驰野沉身,对着镜子戏谑:“马啊。” 萧驰野的眼神里什么都有,这样抵着沈泽川,让沈泽川记起了上次雨夜策马的放浪。他光滑的脖颈间没了那些吻痕,却已经学会了在萧驰野的耳语里泛上红潮。 沈泽川微抬下巴,那玉质般细腻的脖颈就彻底露出了弧度,像是昏光里的一弯月,没那么尖锐,自含莹润。他轻声说:“我是么?” 萧驰野坠入彀中,吻了沈泽川的眼角,盯着镜中的人,笑说:“我舍得么?你是我大爷,我只想带你去骑马。” 沈泽川连日的焦虑微微散了些,他一笑,就带着几分自己也没留意到的诱惑。 * * * 五月阒都遽然热起来,春日还没凉爽够,那暑气已经扑面而来。下头办事的官员们不能坐轿,个个提着袍扇风,出入各个办差大院都是满头大汗,被晒得嘴唇起皮,脸庞赤红。 梁漼山才得了闲时,他因稽对禁军账目一事屡次升迁,现在待在户部侍郎潘蔺下边办差,主理核对各地赋税的差事。 潘蔺如今对萧驰野感恩戴德,因为他上回才归家,没出两日,李建恒就真的免了他爹潘祥杰的罪责,没有发配,只是停俸考察,没入今年的都察。 萧驰野没有在明面上跟人保举过梁漼山,但他们都是精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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