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越是洁白的东西越容易被污染,人也是一样,她直来直去:“今天你失手,未必是坏事。” 她看出来了,宝绽是一件细而高、净而白的东西,他有一条好嗓子,对自己的戏信心十足,因为在技艺上,他从没被质疑过。 “我……是拿戏当命的,”小屋子,两个人,宝绽说了心里话,“今天我是自己把自己的脖子扼断了。” “拿戏当命,”多小静咂摸这词儿,笑了,“咱们得过得多惨啊,才能拿戏当命。” 她的语气里有自嘲、有无奈,但宝绽注意到,她说的是“咱们”,她也是个拿戏当命的人,所以才能为张雷到如意洲“走穴”而愤怒,为了一场仓促而就的比试费尽心思,他们是一模一样的人。 “我第一次登台的时候,”她回忆往事,不免感慨,“站在那儿五分钟,没张开嘴。” 宝绽一愣,抬起眼。 “真的,”多小静勾了勾嘴角,像是个笑,又像要哭,“琴师都停了。” 宝绽难以置信地盯着她。 “因为我临上台,后台有人说风凉话,”说到这儿,她的声音有点抖,“他说……女人唱什么老生,小鸡嗓子学虎叫,市剧团没爷们儿了吗?” 这是赤裸裸的歧视,宝绽瞪大了眼睛,在男旦被蔑视、被鄙薄的同时,女生面临的又何尝不是一条坎坷路。 “我不是也过来了,”事过境迁,多小静已经能淡然处之,“靠的是什么?靠这条嗓子,让他们望尘莫及,都给我闭嘴。” 此时此地,宝绽明白了,没有谁的七年是容易的,这七年,自己在如意洲勉力支撑,多小静则在正统京剧圈苦苦挣一个认同,她也“峣峣”过,她也“皎皎”过,摔摔打打,练成了今天这副火爆脾气。 她不火爆不行,一个女人,想在市剧团挑梁当“男主角”,谈何容易。 “嗓子是老天爷给的,”多小静平静地说,“心气儿是自己挣的,宝团长,”她第一次这样称呼他,“我等你,欢迎随时回来踏碎这个舞台。” 她身上有一股气,和男人不一样,嶙峋处有女性特有的温柔,宝绽打心眼儿里佩服,他站起身,郑重地一鞠躬:“我会回来的,”接着,拱了拱手,“回来会朋友。” 多小静没送他,只是拢起羽绒服,点了点头。 宝绽向出口走,走到门前又停住:“多老师,”他想了想,诚心邀请,“我们如意洲每星期都有演出,欢迎你和市剧团的老师们……来玩。” 来玩,不轻不重的一个词,让人舒服,多小静却意外,如意洲再怎么风光,也是个小剧团,宝绽本身是老生,还敢请她去“呛行”,这不是一般的气度。 “好,”她这才起身,微笑着说,“你等我吧。” 没有像样的道别,也没握一握手,宝绽从后台出来,如意洲的大伙立刻围上去,簇拥在他前后,像是怕这方小舞台把他伤着。 走出剧场,外头阳光正好,反在雪地上莹莹地亮,宝绽眯着眼睛前行,今天的戏输了,他却得到了另一些东西。 他对市剧团一直有一股劲儿,如意洲慢慢好起来,这股劲儿没过去,张雷屈尊降贵来如意洲搭戏,他也没过去,直到方才多小静的一番话,他才真正意识到自己的狭隘——过去那些苦日子,他牢牢记着市剧团的傲慢、它对应笑侬的轻蔑,靠着这一丁点朦胧的恨意,他才咬牙坚持到了如今。 但市剧团和如意洲从不是敌人,正相反,他们是并肩作战的伙伴,尽管这不同那不同,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目标,那就是坚守传统、弘扬国粹的心。 就为这八个字,宝绽该把一切都放下。 回到如意洲,他给小郝打电话,他累了,想回家,上了车,小郝说匡正已经回去了,正在家等他。宝绽微微眨了下眼,说不好这种感觉,迫不及待想见他,又怕见他,一个人像是生生撕成了好几块,每一块都被匡正主宰。 这两天他们特别好,一起吃饭一起上班,一起健身一起看电视,谁也没越过雷池一步,像是都把那个吻忘了,小心翼翼地维持着哥俩好的日子。 到家开门,一眼看见匡正,正在灶台边煮东西,宝绽吓了一跳:“哥,”他扔下大衣跑过去,“你没摔坏东西吧?” 匡正刚挂断电话,稍背过身,把应笑侬的号码从通话记录里删掉,转回来:“你哥在这儿辛辛苦苦给你炖燕窝,你在那儿担心盘子?” 宝绽理亏,咕哝了一句:“我就问问……”他注意到匡正还穿着上班的衬衫,应该是一到家就开始忙活了,“哥,累了吧?” “不累,”匡正知道他刚经历了什么,心疼,也自责,“正宗的马来西亚龙头天盏,雨季头期,以后每周给你炖一盏。” 宝绽站在旁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香水味,有点暖,有点涩,让他特别想靠近,把额头抵上去,但又不敢,只敢偷偷伸出手,隔着几公分,描摹他衬衫上的花纹。 “好了,”匡正关火,用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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