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宗骋野恳求地说:“我好像生病了,你能不能留下来陪陪我。” 七点多的时候天被人泼了墨水,已经沉透了。窗外的空气里酝酿着绵密的湿气,地上也很潮湿,路上行人匆匆,马上就快要下雪。 家里灯都熄灭了。罗璧哪里都没有去,他去了二楼的卧室。宗骋野就被囚禁在自己的房间。 电话铃声响了又响,宗骋野不堪其扰,看也不看,关机后掷到床尾。 像那个看电影时的阴雨天,宗骋野哪里都不舒服。 他想要做一些什么。他觉得欲望如同蛹难破茧,数万根细小的细丝正碾轧割裂他的皮肉和心脏,他在黑暗里头疼欲裂,难以呼吸,无法自控地颤抖。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猛然睁开眼,默不作声地走到客厅接了一杯水,回到卧室后,扬手泼到床上。 水浸润床铺,很快留下一块显眼的印子。 他把睡衣T恤的胸口都弄湿,确定没有任何漏洞后走到罗璧的卧室门口敲门。 他没有等罗璧回应,或许觉得罗璧不会回应,就推开门走了进去。 罗璧的卧室和宗骋野的一样黑暗。空气里都是那种令人舒心的松木香,让人如同浸高山森岭。罗璧静静地躺在床上,没说话。 宗骋野深吸一口气,解释说“我的床单湿了”,然后不等罗璧回答,走到床的另外一边侧身躺下。 宗骋野只要靠近罗璧,就觉得如被烘烤的痛苦感奇妙地消失了。两人克制地相隔一定距离,宗骋野想,只要罗璧允许他安静规矩地呆在这里就够。 胸膛起伏,两人的呼吸都很平静,室内死水一般,黑暗能将人吞没。 宗骋野知道罗璧没有睡着。 室外接近零度,房间内明明开着暖气,他却能清楚地感受到罗璧手臂上的热气。 他闭上眼睛,眼前翻飞的是那件曼联白色T恤,下|贱地引诱迷惑他。宗骋野突然觉得还不够近,焦急痛苦再度翻涌。于是又向罗璧挪近一点。 热气怎么能缓解热气呢? 他闭上眼睛不要脸地想。 没有拉窗帘,月光被厚重阴冷的云层遮蔽,可还是有零星的、霜一般干净的光落在罗璧脸上。 宗骋野不知道自己的眼神很灼热,他觉得明明不动声色的罗璧才是那个可怖的热源。 “我可能真的有点生病了。”宗骋野闭上眼小声说。 因为他的额头贴上罗璧的手臂时,发现罗璧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烫。 罗璧。 宗骋野像高热的人在呓语,他用干燥的嘴角碰一碰罗璧的手臂,像小狗撒娇那样用滚烫的脑袋在他冷淡颈窝处刮蹭,轻声说,帮帮我。 罗璧没有动。往常宗骋野会以为罗璧不屑或者不在乎,但是今天不一样,他贴着罗璧那么近,一点肌肉的颤抖都被眼皮、鼻尖、嘴唇捕捉,他知道罗璧在害怕。 罗璧转过身。他比宗骋野要高一些,黑暗里就像一堵不可跨越的阴影完全笼罩住宗骋野。他像孤狼护幼崽,手指怜惜地从宗骋野额头刮过,扫过冷硬的头发,紧闭的、发颤的眼睫毛,还有艳红的、玫瑰般的、可恶的嘴唇。 宗骋野完全信任他。他锲而不舍地磨蹭,带了点情|欲的乞求。他欣喜罗璧从来不会真的对他置之不理、弃而不顾。 罗璧贴近,哑声问:“你要什么?” 我想要你碰我。宗骋野渴求,他快要被热潮淹死了。他闭着眼睛低声呼救,碰碰我,帮帮我,我要死了。 罗璧勾了勾唇角,他眼神很冷,抚上宗骋野的下颚线勾勒描摹,一点点,轻柔地滑到脆弱的脖颈。宗骋野还在说着“帮帮我”,好像在罗璧的统治下完全不想反抗。 直到那双温柔的手倏然转向―― 宗骋野蓦然睁大双眼,眼里俱是惊恐讶异,两手奋力挣扎挥舞。罗璧的手却铁箍一般禁锢他的喉管,发狠地挤压出最后一点空气,仿佛在手底下挣扎求生的不是一个人,他笑得很温柔,启唇轻声道:“睁开眼睛,让我看看你是怎么骗人的。” “叔……”宗骋野瞪大眼睛,嘶声乞求。 “再睁大一点。” “叔……救……” “帮帮你,帮你什么呢?”罗璧对嘶声恍若未闻,他专注地盯着宗骋野的眼睛,微毫的情绪都不愿放过,他忽而讽刺地笑了笑,“你知道什么呢?” 眼球充血,宗骋野张大嘴巴想呼救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生理性的泪水翻涌滚落,他痛苦、恐惧、挣扎却全然没有用。 罗璧完全压制他,居高临下地欺侮他,光那么暗,明明什么也看看不清。但他却清清楚楚地在罗璧至暗的眼睛中看到了疯狂。 那种极力克制、恨不得杀死他,啖肉饮血的疯狂。 “我看见了……”宗骋野竭力断断续续地说,“我的……衣服……” 罗璧一怔,如蒙重击,弓弦断裂,他脱力般松开了手。 氧气似潮水涌入口鼻,宗骋野捂着喉咙瘫倒在床上,痛苦地哑声咳嗽。他眼角泛红,眉头蹙起,生理性的眼泪从眼角滑落。 罗璧蹙眉沉默片刻,突然伸出手,很温柔地替他擦去,轻声说:“别哭了。” 罗璧像只被敲断喙、拔去毛羽、被铁锁在地上的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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