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兵马。若非危急时刻海师突现,上千门重炮齐轰,将西夷忘八们打的措手不及,咱们上回真的就危险了。那支海师能出现,就是小十六叮嘱的。唉,在那边顺风顺水太久了,居然大意的差点全军覆没,倒让小十六给救了命,丢人啊!” 火车上一节车厢内,也不过二十余年轻的戎装军人,不是五年前出海西征的二十三位皇子,又是何人? 最后开口自嘲之人,便是大皇子李铮。 打小沉稳的他,如今看起来竟有些渊渟岳峙的大将气度,便是自嘲中,也是不疾不徐,姿态令人心安。 五年来,诸皇子在“改非为秦”的秦洲大陆上的征途可谓顺风顺水,以席卷之势横扫了东部和中部,然而谁也没想到,西夷洋番竟如此阴险,暗中勾连了那些开化都未完全的黑人,以诱敌深入之计,一步步将诸皇子联军引入了秦洲最西角。 在那里,西夷联军布下了数以百计的重炮,又有海上的舰炮,甚至给秦洲黑人们也发放了不少火器,不算黑人都超过了十二万大军,将诸皇子联军围在一隅,行大歼灭战。 情况凶险之极,要知道诸皇子联军随军也只携有八磅炮,面对敌军大量的十二磅炮乃至二十四磅、三十六磅重炮,被压制的根本抬不起头来。 那一战,李铮等皇子都已经做好了最后一战的决心。 然而最后谁也未想到,大燕海师会突然从天而降,数以百计的重炮齐轰,威力远超西夷,几乎重演了当年马六甲海战,将西夷联军打的溃败,皇子联军趁势掩杀,彻底击溃了秦洲大陆上最核心的反对精锐,再没有成建制的敌军能够阻挡诸皇子占有秦洲。 但这一战,也让诸皇子们清醒了过来,反省之后,决定回大燕省亲朝见…… 自入大燕疆土后,一路的见闻,让埋头攻杀五年的诸皇子们大开眼界。 待乘坐火车北上后,他们愈发看清楚,如今的大燕,发生了何等天翻地覆的变化…… 让他们隐约有种山中无甲子,岁寒不知年的恍惚感…… 哪怕秦洲大陆的确富饶美丽,可是…… 和座下火车相比,完全是两个世界了! 一阵沉默后,火车终于缓缓停下,然后就听十八皇子李锴道:“快,十六哥在外面接咱们呢!” 听闻此言,诸皇子来不及多想,纷纷起身整理了下,就依序齿而列队,随李铮下了火车…… “大哥!” 五年过去,面上沾染了不少风霜色,也沉稳了许多的太子李銮不等诸皇子从火车上悉数下来,看着当头的李峥,就激动的迎了上去。 不过走了几步,眼睛就开始泛红,嘴唇颤了颤,眼泪就开始往下落,盖因李铮脸颊处那道骇人的伤疤,明显是火器所伤,距离眼睛也不足一指宽的距离,可想而知,李铮距离死亡有多近…… 不仅李铮,其身后的李铆、李铄、李锋、李钧等,几乎无人不带些伤痕,也唯有几个不善武事的皇子,看起来还算完好。 这些都是和李銮一道长大,对他极好的手足兄弟,李銮见此,怎能不肝肠寸断? 几步行到跟前,刚想以弟拜兄,就被李铮一把抱住,兄弟二人紧紧相拥。 看着泣不成声的李銮,原本还想调笑打趣的诸兄弟们,纷纷沉默下来。 受此感染,连一起前来迎接的林安之、小皇子和大臣们,也纷纷安静下来,静静的看着这一幕…… 李铮能感受到李銮的心疼和痛心,以及,自责和愧疚,他扬起嘴角,笑着拍了拍李銮的后背,温声笑道:“便是父皇当年征战天下,遇到的险难何曾少了?奇袭汗王金帐,阵斩博彦汗那一战,每每思之,都会生出一番冷汗来。只是我等不及父皇勇武韬略,反倒让人围杀,若非十六弟你叮嘱一支海军偏师暗中护佑,为兄等几沦为笑柄,累得父皇圣名受损。哥哥们,还要谢谢你呢。小十六,哥哥们承你的情。” 李铆、李铄等也纷纷笑了起来,瘦了一圈的李鋈乐呵呵道:“十六弟,当初咱们在宋藩时,不也遇到过一回坑么?唉,说起来怪臊的慌,记吃不记打啊。” 一众笑骂声起,车站登时热闹起来。 林安之上前,笑眯眯的看着李銮和诸手足们一一拥抱。 “舅舅,你可真不地道。说好了来帮我们的,结果就只知道偏心小十六。怎么,就小十六是你的亲外甥,我们都不算?” 待和李銮重重拥抱了些许功夫放开后,李鋈笑呵呵的调侃说道。 林安之笑骂道:“老八,你这吃的灯草灰,放的轻巧屁!我这么瘦弱的一个书生,这五年往大秦来回折腾了几回,你自己说说!你们一个个心里藏奸的就会拿各种名头诓我,又是太师又是宰相的,劳我给你们四处寻摸官员派过去出力。如今倒排揎起我来?也罢,今后你们封国的事你们去操心罢,免得我出力不落好。” “欸欸欸……” 一阵惊笑声响起,连素来和李鋈最好的李铎都上前推开了李鋈,与林安之见礼赔笑道:“舅舅,莫听八哥瞎说,我们弟兄其实还是十分感激舅舅的。八哥主要是想念舅舅想念的紧,还说以舅舅的才智,当时要在,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人给包了饺子!舅舅,十六弟派海师出手帮我们,是舅舅提议的罢?” 林安之哈哈笑着拍了拍李铎的肩头,见其眉头一皱,忙收回手来,关心道:“倒忘了你是肩头受的伤,你们跟前的护卫都死绝了不成?竟让你们一个个都落到这个地步?” 李铎苦笑道:“十面埋伏啊,那个时候若不是大哥领着我们身先士卒,激励士气,军心一旦溃散,后果不堪设想。也亏得我们弟兄抱着必死之心,反而置之死地而后生。当真要谢谢十六弟……” 这会儿李銮回头笑道:“也是哥哥们命不该绝,天命在你们。哪里是我的功劳?谁能料到哥哥们会在那时遇险?是李错在欧罗巴折腾的风生水起,居然想争夺葡里亚王位,当然现在回头看来,是西夷们为了迷惑咱们,弄出的障眼法。只是他们也许没想到,李错写信回来,向父皇求一支海军相助,说是哪怕是做遥相呼应吓唬人。父皇当年就将李错之事交给了我,我原也觉着亏欠了他一回,这次就陪他胡闹一场也罢。不料歪打正着之下,反而救了哥哥们。诸位哥哥们,你们说说,这是不是天命?” 李铮等闻言,才知道里面竟有如此曲折,面面相觑之余,不由纷纷哈哈大笑起来。 李銮此言说的太对了! 若这不是天命,甚么才是? 不过随后,李銮的目光就再也不去看诸皇兄手足了,因为前面车厢上,蹦豆子一般,蹦下了一个一个又一个,似乎永远蹦不完的小豆丁…… 好家伙!! …… 第八十三章:三十六皇孙! 西苑,勤政殿。 贾蔷随意的坐于龙椅上,看着一旁软榻上白发稀疏的林如海,温声笑道:“于万洲昨天同朕说,大燕近五年的丁口增长数,连他见了都吓了一跳。元武十八年,户部黄册上大燕丁口数不过两亿七千万,到了元武二十三年,算上藩土、外省之数,丁口数已经到了三亿五千多万,将近三亿六千万数,近九千万数的丁口增加! 这还不是结束,他预计今后五年,这个增速恐怕还会再提高五成,到五亿丁口!” 就贾蔷所知,前世华夏历史上丁口增长最快的十年,其实是那场浩劫中的十年,增长了足足两亿。 有些事,没法去说理,也不敢多说。 当然,当时的人口基数是七亿,完全是两回事。 只是眼下大燕百姓所能享受的物质资源,也是当时百姓无论如何都难以想象的。 粮食的极大富足,不仅让天下汉民人人食无忧,富余出来的大量粮食,还能饲养家禽家畜。 大燕每年多出的粮食,除了装满越建越多的常平仓外,实在装不下的,大都被皇庄的大型牧场所收购。 用来育肥从汉藩运回来的良种肉牛、奶牛、肉羊等,以及猪、鸡、鸭的饲养,都能极大丰富提高百姓的生活。 而唐藩所出的海量棉麻,以及蒸汽机于纺织业的运用,使得大燕如今一年生产出的布帛,是五年前的七倍还多! 如今大燕布帛的低廉,足以让百姓一年四季都有新衣穿。 煤炭的大量输入、火窑的改进,又使得砖石的产量大增,百姓建筑居所的成本大幅下降。 近二十年公路的修筑,使得出行也便利许多。 再加上安济局已经遍布大燕一千五百余县,并开始在藩土、外省蔓延开来…… 新式蒸汽机的使用,科学院发明了相对高速离心机和烘焙机,使得奶粉提前了近百年诞生。 奶粉的诞生,对新生儿的成长,也起到了极大的促进作用。 总之,大燕的衣食住行和医疗等民生基础,以日新月异的速度愈发夯实,也就使得丁口繁衍越来越快! 看出贾蔷的得意,林如海微微一笑,鼻梁上早已经戴上了老花镜,看着贾蔷两鬓已经难以遮掩的霜白,微微眯了眯眼后,叹息一声道:“皇上这几年着实费心狠了,国民六年义务教育,牵扯到方方面面,尤其是士绅一级,也唯有皇上开天辟地之功望,才能做到今天这一步。不过,也该好好歇歇了。 国朝如此庞大,但也好在有于万洲这等一代人杰。连老臣都未想到,于万洲虽沉默寡言,但手段绵中藏针,举重若轻,人才难得。朝廷面对的好些困难局势,连老臣看着都大感棘手,他却总能从容的破开局面,化解危难。有时候回头看看这一生,最幸运的,自然是得遇皇上。而最得意的,则是发现了于万洲。千古名相中,前三位里当有此人一席之地。” 贾蔷闻言“啧”了声,笑道:“于万洲若知道先生对他有这般评价,当死而无憾了。” 林如海听闻此言,难得哈哈一笑,道:“皇上小瞧他了,于万洲虽然言辞不多,但性子何等刚强骄傲?若是与其政见不合,连皇上都难易其志,必写万言书屡屡规劝,更何况对他人? 但最值当一提的,是此人内心虽十分骄傲,却又和那些恃才傲物目中无人的臣子不同,他还十分擅长团结同殿为臣的同僚……” 贾蔷闻言,眉尖一扬笑道:“先生是说,此人擅长结党?” “欸……” 林如海拖长音摆手道:“老臣之所以用‘团结’二字来形容,便是为了区别结党。盖因为,于万洲虽能将官员凝结在一起,但更能放权。诸葛孔明事必躬亲,结果生生累死。韩邃庵身子骨原比老臣强硬的多,可五年苦劳,如今也只能缠绵病榻。再看看于万洲,六十多的人了,看着也就刚五十。但该办的事,从不耽搁,而且办的又快又好。此人不怕事,遇到事解决就是,十分从容。 人才难得,人才难得啊。只可惜,他也只能再干一届了……” 贾蔷明显能听出林如海惋惜之意,也知道近来朝廷的风向,他笑了笑道:“先生放心,于爱卿能以一己之力,将国朝上下打理的政通人和,的确人才难得。张潮三年前突然病逝于首辅任上,于万洲临危受命,担起重任,挑起了社稷大梁。这三年算是替补张潮的,不算在两届内。接下来的十年,才是他大展身手的时候。 朕对他也寄予厚望,想看看他到底能走到哪一步。 只是此人也非没有毛病,他最大的短处,就是有时行事过于急躁。 这三年若非先生时时提点,他恐怕早就栽跟头了。” 林如海闻言不掩喜色,笑道:“人无完人,皇上还是要宽容些……只要他不昏了头去触碰兵权,其余的,即便有所闪失,皇上也当容他自己更正过来。” 贾蔷哈哈一笑,点头道:“看在先生的面上,朕总会给他留些余地。另外……唉,长乐那丫头,也不知怎么昏了头了!就相中了于万洲家那个小儿子。据朕所知,那个忘八分明就是个流里流气的小青皮一个,四处招惹是非,于爱卿亦时常为其着恼头疼。 朕就想不明白,国朝那么多年轻俊杰,长乐怎就青睐那么个东西? 若非朕早年答允过长乐,婚嫁全随她心,朕早就将那忘八打个稀巴烂了!” 看着满面晦气的贾蔷,林如海大笑起来,道:“皇上呐,女儿留不得,留来留去留成怨。皇上太宠长乐了,世上甚么样的俊杰,一旦要成驸马爷,在皇上眼里也是破绽百出,不堪入目。 只是,长乐甚么样的孩子,眼界何其高?能入她眼的,不会差的。 据老臣所知,于万洲家的那个小子,没那么简单,连太子都对他另眼相待,十分礼遇。 此人擅长结交人才,上至王公贵族,下至贩夫走卒,三教九流无所不交,和安之也有几分交情。 在太子党中,是被尊之为领袖的人物,和长乐倒也般配。” 贾蔷闻言,呵了声,眼睛微眯道:“呵,凭他,还领袖?” 话虽如此,可也知道这是事实。 太子李銮身边,林安之素来为第一倚重之人,但近些年来,于万洲的小儿子于新一却迅速蹿起,和林安之一并被称为太子身边的东宫双璧,极为太子所倚重。 这个分量,仅仅靠家世是无论如何办不到的。 林如海摇头道:“老臣亲自见过他,也交谈过几回。此子生性张扬,行事天马行空洒脱不羁,但也自承不适仕途,所以于万洲三子中,属他格格不入。然而实则于万洲最疼爱此子,因为此子实在天资过人,机变之能便是安之也逊色一筹。 有抱负,却不愿受到官场上的约束,对于官场上那一套毫不掩饰其深恶痛绝之心,以为人间大虚伪之事。 且于万洲一旦去位,他所能倚势的,唯有太子。 皇上,于新一年岁虽不大,却颇有自知之明,总之,是个驸马的好人选。” 贾蔷闻言缓缓点头,道:“既然先生过目过,那必是不错的。也罢,过些时日,朕亲自见一见。” 林如海闻言后欣慰一笑,又提起于万洲来,道:“于万洲此人,对新人的提拔,也是不遗余力。皇上可还记得郑思敏?” 贾蔷略略想了想后,道:“隆安末年的湖南巡抚?” 林如海颔首道:“郑思敏当年其实还是旧党中人,但为人较为开明,对新政推广并不十分抗拒,为官也清廉,后来进京为官,入主工部。可惜最后因其旧党的身份,未能入阁,早早致仕了。 不过也有好处,回乡后,郑思敏教诲族中子弟成才。其长子郑杰今年未到不惑之年,已在北疆苦寒之地打磨了十年,竟在草原北部开辟出良田三十万顷,大型牧场八十二个,温室暖棚一百四十九处,基本上能保证北疆军区的军民供给,甚至,还有余力支援辽东三省的牛马建设。 于万洲说服众军机,廷推此人入军机,以东阁大学士之身,前往唐藩博城为政,如今朝野内外都拿郑杰和汉藩的赵思阳、秦藩的李春城作对比,就看三人中谁的政绩最突出,便是隔一届的元辅人选了。 如今看来,元辅的隔代传承制度,基本上形成,政体也愈发稳定了。” 看着满面欣慰的林如海,贾蔷微笑着亲自与他斟了盏茶,笑道:“都是先生伯乐识人之功!说来也的确难得,朕前年本想着,秦藩、汉藩、唐藩距离大燕太远,是不是以设总督以治之。朝臣们都在称圣明,国老们也在思考,唯独这于万洲,沉默两天后强烈反对,措辞之激烈,让朕都有些下不来台。其言藩土归汉后,自当该划省的划省,该分州县的分州县,绝不可设总督以统治全土,否则便是巨祸之端。朕也反应过来,的确不妥。疆土太大了,封总督权力太重,哪里是总督,分明是在封王。所以,还是分省罢。 不过先生,既然于万洲如此人才难得,朝廷政体也愈发平稳,你老就多歇歇。得闲无事,朕陪先生多钓钓鱼。安之的闺女朕看着极喜欢,先生当享天伦之乐了。” 林如海闻言,却未多提己家事,而是问贾蔷道:“听说诸皇子们皆有所出,这次回京,却不知皇孙们回不回来?” 贾蔷哈哈笑道:“若不带回来,朕又岂会派专列去迎?一个个自己骑马归来拉倒!” 话音刚落,就见李春雨躬身进来,满面堆笑道:“万岁爷,诸皇子们已经进宫了。不过随行的皇子妃和三十六位皇孙,刚一进宫就被含元殿派人接了去……” 贾蔷闻言“大怒”道:“甚么?朕留于此就是为了见皇孙,若只为皇子,焉能久留?”说罢同林如海道:“先生,咱们去含元殿罢!” 林如海大笑道:“且见见皇子们罢,去岁一仗,何其凶险,也是不易……” 贾蔷闻言眼睛微微一眯,轻声笑道:“如今西夷诸国国使堵在礼部理藩院多时了,只求面圣,哼,不知死活的东西! 也罢,那就听先生的,宣。” …… 第八十四章:暴怒 “父皇!” “父皇!!” “父皇!!!” 李铮等二十二位出海皇子,满心激动的顺着自幼熟悉的道路一路前往勤政殿,至门口,因去岁那一战而变得心情忐忑起来,有些羞惭,不过当被宣入殿内,看到玉台龙椅上的贾蔷两鬓霜白后,诸皇子其余心思瞬间消散,唯有震惊和心痛。 一声声呼喊仿佛从当年的稚儿口中喊出一般,二十二位皇子,经历了血火甚至生死的洗礼,原本当坚如铁石,此刻却仍不禁红了眼。 贾蔷还未开口,站在诸皇子身后的林安之小声道:“大半是去岁你们那封绝命书送回来后白的……” 这下,连李铮都不由心如刀绞,肝肠寸断,放声大哭起来,重重跪地连连叩首。 心中的自责和悔恨,几乎将他们焚烧。 去岁二十二位皇子一路狂飙突进,在非洲大陆纵横十万里无敌之后,一头扎进了西夷鬼子的包围圈。 在发现事情不妙后,李铮当即要让身边亲卫护送几个年幼不知武的兄弟突围,可便是李铭这等好丹青的书生皇子,心中也是有骄傲的,这个时候逃走,回去也没脸活着。 在诸皇子皆誓死战斗到最后时,他们也依次写下了绝命书,让人抄录多份,想法子突围送回京来。 其实是没送到的,因为拼死突围出去的死士还未走远,就看到大燕海师从天而降,以万炮齐轰的威,将西夷们打的屎尿齐飞…… 若果真绝命书送回京,大概天子亲征西夷的大军,这会儿已经开到欧罗巴海域了。 只是诸皇子们陡然见到英明神武犹如天神的父皇,此刻竟两鬓霜白,心头为巨大惊骇所慑之余,忘了这一茬儿…… 见他们如此悲痛,林安之才苦恼起来,又见贾蔷面无表情的看来,脸上笑容也登时凝结。 好在太子李銮护着这个舅舅,忙上前去搀扶李铮,大声道:“大哥,父皇主要是因为心系社稷之重,才早早白了鬓发。早五年前鬓间就有了白丝,不过皇贵母妃说了,并不碍事,只是思虑过甚所致,于龙体无碍。大哥,你们且安心!” 李铮闻言,心头这才舒缓许多,随即立刻反应过来,二十二封绝命书都已收回,哪里会传回京来? 他面色不善的看向林安之,李铄、李锋等几个脾气暴躁些的也反应过来,继而围向了林安之。 李銮陪着笑脸,不动声色的拦于林安之前,道:“诸皇兄,还未与外祖父见礼呢。” 李铮哼了声,随即引着诸皇子们与林如海见礼。 林如海呵呵笑着,目光自多见伤势的皇子们身上移开,看向面无表情的贾蔷,劝道:“皇上,宝剑锋从磨砺出,哪个开国称祖的人,不是历经艰险,遭遇生死磨难,才一路踩着白骨踏上宝座的?” 贾蔷缓缓点头,看着李铮等缓缓道:“去罢,你们母后、母妃,还在等你们呢。有甚么事,等晚膳时再说。” 李铮等也知道贾蔷在心疼他们,但也不知是不是还有失望,因此怀着惴惴的心情,跪安离去。 他们不知的是,等他们刚离去不久,贾蔷就在林如海的担忧下,霍然起身,头也不回的反手拔出九龙壁上悬着的天子剑,一剑将身前御案斩断! “传旨五军都督府!” “让宣德侯告诉宋藩兵团大都督陈然,宋藩矿坑里的八万俘虏,朕一个都不要了!” “分批次射杀,悉数枭首!” “用石灰腌透了,送去佛得角,寻个显眼的岛子,以木板钉劳靠,插一岛人头森林!” “以告西夷,这便是伏杀朕之爱子的下场!” “还有,让理藩院传告西夷使者,明言相告,朕很生气!” “让他们的主子一个个洗干净脖子,等着朕!!” 没有孩子的人,是体会不到此刻贾蔷心中的震怒! 虽然先前已经得了消息,但往回送的信儿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 只说皇子军团被围,宋藩海师正好反杀大胜,诸皇子略有小伤,仅此而已。 但此刻看到自李铮往下,二十余皇子几乎人人负伤,且伤处多在骇人之处,为人父的贾蔷,岂有不暴怒之理? 也就是年岁到了,不会轻易在晚辈面前表露情绪,但他的怒火,绝不会因此消失! 林如海并未相劝,因为他早就预料到了贾蔷的反应。 论天下慈父,贾蔷当属第一人。 另外就是,他也相信,贾蔷终究会恢复理智,不会做出御驾亲征的冲动勾当来。 不是打不起,而是没必要。 大燕对西方的战略谋划早已既定,欧罗巴大陆的西夷们,是排在最后顺位的。 且是要以釜底抽薪之策,先夺秦洲,再下汉洲,断其资源根基。 仅凭一个欧罗巴,再将非洲的黑子们赶过去,他们自己都要打出狗脑子来。 而贾蔷的怒火,八万颗人头,也应该平息了…… 并且,想来以诸皇子们的骄傲,也无颜让两鬓斑白的天子,再远征万里替他们报仇…… …… 含元殿。 悲戚的情绪已经化解了七七八八。 别看李铮他们在贾蔷面前如同稚子一般,可在宫中,却是一群淘小子。 一通插科打诨嬉笑顽闹,将各自伤势都说成微不足道的小事,又有诸皇孙和皇妃们在,后妃们虽然都十分心疼,但到底被糊弄了过去。 眼下,正看着诸皇子揪住林安之不放,怪他方才开的顽笑太过,让他们大大伤心一场,在父皇面前丢了丑…… “一人一条铁路,再不能少了!” “你们还是把我拆了罢!” “讲道理,如今汉藩、唐藩甚至秦藩各处的铁矿加起来,一年的钢铁量比过去十倍还多,怎就不能分我们些?” “说的好像我说的算似的!再说,你们哪来的数据?别是瞎编的罢?” “舅舅,你少哄我们!谁不知道,眼下铁路的事都是小十六说的算?再说,有我老八在,还用编?元武初年,大燕一年钢铁产量不足三万吨!到了元武十五年,已有三十万吨。随后蒸汽机的改良和藩民的大量征用,到了元武十八年,就到了六十万吨。近五年更了不得,连翻五倍还多,都到了近三百万吨!这顽意儿又不能当饭吃,分我们些如何?不多,一人一条铁路!” 李鋈掰着手指跳着脚算账,其姿态之市侩,让方才流了好些泪的宝钗,恨不能一野鸭子掸子砸过去! 好在看着和她所出的第三子小六十六一起坐在地毯上顽耍的孙儿李垒,她恼火的心情又平复了些,但又有些羞赧。 毕竟,孙儿和小儿子差不离儿一般大,实在是有些羞惭…… 所以对贾蔷还盘算着生老四的想法,必是要坚决抵制! 而殿内,林安之看着李鋈正经道:“老八,随着铁路的铺设,别说三百万吨钢铁,再多一倍都不够用。光本土未来五年计划要铺设的铁路就超过十六条,更不要提藩土。汉藩肯定要铺设,以便铁矿的运输。唐藩、秦藩也少不了……你算算,那点钢铁够不够用?” “十六条?” 李铮动容道:“本土铺设那么多做甚么?” 李銮笑道:“大哥,铁路之妙,就在于能大大缩短运输时间。商用还在其次,战略意义更重。铁路铺通南北东西后,大燕便真正要变成铁铸的江山。其次,货物运输变得极大便利后,有助于大大改善民生,有利于丁口繁衍。未来五年,本土丁口至少要增长一亿五千万。这有助于对藩土和外省的巩固,也有助于诸皇兄封国的稳定。” 李铮想了想后笑道:“我们就算了,所征之土,虽然也算富饶,多有矿产,很多城市四季如春,清爽宜人,但这些城市在非洲大地上,只是点状分布,其他大多数地方都是旱季炎热而干燥,雨季闷热而潮湿。所以,可以缓一缓进展。现在只占据膏腴宜居之地,慢慢积蓄力量就是。 不过你十三哥的大隋和十八弟所立之大秦,是真正的宝地,另外老八在中西部所立的大梁,也有中部粮仓之称。此三地若能建设铁路,不仅对我们扎根秦洲大陆极有利,也能反过来反哺宋藩。不仅在粮米上可以保证,三地和宋藩还可互为犄角!” 李銮闻言,和林安之对视一眼后,笑道:“大哥你都这样说了,我还能说甚么?要人给人,要银子……这样罢,宋藩先前就呈来矿产勘测卷宗,说那里除了金矿外,还发现了大量的铁矿。钢铁司派人前去立高炉,于宋藩大产钢铁。冶炼部同时建冶炼厂,打造铁轨。技术上不成问题,至于人手……我听说昆仑奴最是力大皮厚,是极好的劳力……” 李铮哈哈笑着揽住李銮的肩膀,道:“这些就不必同哥哥们说了,都交给你了……你是储君,太忙的话,就交给舅舅嘛。” 眼见李銮一张脸苦巴巴的皱了起来,林安之也是无语望天,阖殿上下都大笑起来。 黛玉这时方开口道:“李銮,你哥哥们很是不易,该你出力的时候,不可小家子气。” 李銮忙笑道:“是,母后。儿臣一定竭尽全力为之!” 正说着热闹,忽听殿外传报声进来:“圣上驾到!” 一殿人闻声后呼啦啦齐齐起身,迎上前去。 诸皇子妃们忙让各家皇孙走到他们父亲身边,恭迎皇祖…… 第八十五章:好事成双? 贾蔷入殿后,目光先落在李铮等皇子身边的小皇孙身上。 一个个虎头虎脑的,看着机灵。 贾蔷面上流露出笑意来,缓缓颔首叫起道:“好好,都起来罢。”顿了顿又直言道:“既然都带了回来,年岁也到了,就入宫学和他们小叔叔们一道读书习武。等过些年,年岁大些,朕和皇后西巡,再一道带了去。” 听闻此言,皇子们自无不可,皇子妃们虽十万分不舍,却更不希望子嗣们在非洲大陆上当野人,所以也是感激万分。 “皇爷爷!” 李銮之子李堂满面欢喜的跑上前,到贾蔷膝边爽利道:“皇爷爷,孙儿今日来了好些手足兄弟!往后,孙儿也有手足兄弟了!” 李堂之言,让诸后妃们都笑了起来。 李銮如今只此一子,在诸皇孙未归前,皇室也只此一皇孙,上头却是数不清的小皇叔们,有的甚至比他还小…… 可那又如何?他也欺负不得人,别人兄弟太多。 如今一下子来了三十六位皇孙手足,李堂是最为欢喜的。 贾蔷呵呵笑道:“好,好!既然是兄弟手足,那就应该兄友弟恭。若有人欺生,你可要护着他们。” 李堂大声应道:“孙儿谨遵皇爷爷旨意!” 众人又是一阵笑声,而后就见李铮身边的小男孩儿站出来,道:“皇爷爷,是孙儿们保护太孙殿下!” 此言一出,殿内一静。 贾蔷看了眼面色微变的李铮,随后温声笑问道:“是李蔚罢?你们和李堂年岁相仿,许多还小他一些,为何不是他护着你们?” 李蔚看起来已经十分紧张了,小手攥紧成拳,却强撑着看着贾蔷道:“回皇爷爷的话,孙儿的爹爹说,天家,就是天象。皇爷爷是至高无上的太阳,光照宇宙万物。十六叔就是月亮,十六叔的儿子,就是小月亮,而我们是星星!只要我们这些星星,永远守护在太阳和月亮周围不乱,那么天象就能安定,天家永远是天家。可若是星星们乱了,坏了规矩,天象就会大乱,这个时候,必有歪魔邪道趁机混入,让天家不再是天家,还会被鬣狗围杀。” 贾蔷闻言哈哈大笑着上前,弯腰将李蔚抱了起来,道:“李蔚,你父亲说的都对,只要有你们这些星星在,那么天象永不会乱,天家也将永远成为天家。但是有一言他未告诉你……” 感觉到贾蔷的慈爱后,李蔚不那么紧张了,好奇问道:“皇爷爷,是甚么?” 贾蔷道:“你父亲或许也不知道,其实有的星星,比太阳和月亮还要大,还要璀璨光耀,只是因为它们距离我们实在太远了,光芒传到我们眼睛时,就剩下星星点点。” 李蔚闻言,挠了挠头道:“不明白。” 贾蔷道:“譬如一堆篝火,你必是见过的。在眼前时,篝火好似连天地也能照亮。可距离远一些,光芒就弱一些,再拿远一些,就会越来越黯淡,离的足够远,就成了一个小光点,不如手中的火把明亮。但是,篝火堆难道比火把小么?” 李蔚闻言恍然,连连摇头道:“当然不是。” 贾蔷呵呵笑道:“便是这个道理。虽然你们爹爹们不是月亮,是星辰。但星辰在他们的天域里,同样璀璨耀眼,不分高下!你们和李堂是兄弟,是至亲骨肉,要相互帮助,明白了么?” 李蔚闻言,眼中闪动着格外明亮的光芒,重重点头道:“皇爷爷的话,孙儿明白了!” 贾蔷笑问道:“你明白了甚么?” 李蔚闻言一滞,但随即咬牙大声道:“孙儿明白,皇爷爷是教诲孙儿以亲情为重,而不是君臣尊卑!” 嚯!! 满殿人为之惊艳! 贾蔷自然愈发高兴的哈哈大笑起来,道:“对!这个世上,再没有甚么比亲情更可贵了!” 说罢放下了李蔚,传旨道:“诸皇孙一人一匹小马驹,两只猎犬,小实验室一座。让科学院选好师傅,准备上课。” 诸皇子们再度引着皇孙致谢后,贾蔷上了玉台,与一众儿媳微微颔首后,问黛玉道:“方才在说甚么?” 黛玉叹息一声道:“未想到皇儿们在外面如此凶险……” 贾蔷嗤之以鼻道:“当初你的车驾被人焚烧,还是宁妃因有些身手,瞒天过海,才免了厄难。朕就更不必说了,多少回险死还生。如今他们都是开国为君王之人,怎么可能一帆风顺?不过,西夷们出手卑劣,不惩戒一番只怕贼心不死。朕已着五军都督府传旨宋藩东川候,那八万俘虏朕不要了,悉数枭首,插木为林,让西夷们知道,朕的皇儿不是那么好伏杀的!另外,也让理藩院告知西夷诸王,不日朕将御驾亲征,与他们好好算算这笔账!” 在诸后妃们面前还能彩衣娱亲的诸皇子们,听闻此言后,一个个竟然再度无法抑制,满面羞愧之余,大滴大滴的眼泪落下,齐齐跪地叩首。 “儿臣……儿臣等,岂敢劳父皇,挥师远征万里?” “父皇,儿臣等……惭愧难当!” “还请父皇再信任儿臣一回,由儿臣亲报此仇!!” 见诸皇子们跪伏在地大哭,无颜见人,后妃们也纷纷抹泪,黛玉劝贾蔷道:“方才还说我,这会儿倒又这般,比我们女人还娇惯他们。都这样大了,你只是一味的护着,见不得他们受委屈。连头发也白了,还要远征万里替他们出气?” 子瑜都十分不赞成的落笔书道:“顾不了他们一辈子,且吃一堑长一智,往后再不会这般凶险了。” 宝钗亦道:“他们是顺风顺水惯了,纵横几万里没遇到敌人,才大意之下中了圈套。往后再不会如此了,皇上,还是放手让他们自去罢。不然便是报了仇,他们也长不大。你还能照顾他们一辈子不成?” 李銮都硬着头皮道:“父皇,原该由儿臣出面,代父皇远征。只是儿臣有自知之明,于军伍一道,实比不得大哥。不如将宋藩军团送……” 却不等他说完,李铮就抬头打断道:“十六弟,军队乃国之重器,立国之本,没有相赠的道理,不是儿戏。十六弟能允我们三条铁路,已经莫大相助了。其实秦洲之土,大燕大可自取之。父皇能许我们立国,已是天恩,岂能贪心不足?” 贾蔷好奇道:“三条铁路?哪三条?” 李銮笑着道:“八哥、十三哥、还有十八弟,各一条。大哥说,八哥、十三哥和十八弟的封国,堪称非洲粮仓。三弟开设铁路后,可与宋藩互为犄角,整个秦洲都将安稳。” 贾蔷闻言看向李铮笑问道:“老大,宋藩周边的土地,你们为何没有去占?尤其是十三以西,宋藩以北的那片。朕一直留着那里,就看你们谁有福气去占,却未想到这么些年,你们偏绕开那里。你们可知道,那一大片土地,虽不及老十八的那一块,却也可称之为粮仓重地,而且,十分宜居。唯一欠缺的,就是不像老十八,有一处极优良的大型出海港口,但也不是没有出海口。” 李铮笑道:“倒是知道那些土地,只是觉着离宋藩太近,不若留与宋藩。” 贾蔷淡淡道:“朕还不用你来操心。你的二十一个兄弟,基本上都有了落脚地,怎么你这个老大还没有?” 李铮闻言笑道:“儿臣不急。” 一旁李铭道:“父皇,大哥是想离欧罗巴大陆那边近一些再立国,他在北边,正好可以替儿臣们挡下西夷的进攻。” 李铎上前一步沉声道:“父皇,儿臣将来同和大哥在北秦立国。眼下所建之国,将来留给小兄弟们即可。” 李锴同样点头道:“儿臣亦是如此,绝不会坐在万里之外,坐视大哥孤身与西夷群狼斗争。” 贾蔷笑了笑,忽地问道:“所以你们就让小二十四到三十九他们十几个,在大草原上打猎快活,你们自己去前面厮杀?” 李鋈小声笑道:“父皇,那些小子,淘气的紧,果真放出去了,儿臣们害怕会出事。毕竟过了中洲,越往北,越要和西夷们交手,北部全是那些黑心忘八的殖民地。” 贾蔷摇头道:“都是朕的儿子,谁又比谁高贵?没有你们前面拼命,他们后面当纨绔子弟的道理。即便是留,也是留给你们的子嗣。他们面皮再厚,也不能坐享其成。 当然,朕也不强求他们,若果真有不好武事的,你们选一处寻常之地,许他们立一城为国,自去快活就是。 但有拼搏进取之心的,老大你要安排着,让他们独自去磨砺战斗。 至于宋藩周边那片土地,就给老大你作立国之土罢。 尤其是宋藩以北的那一片,不仅土地肥沃之极,水系发达,气候清爽宜人,还有巨大的铜矿! 回头让德林号在那里修一条铁路,直通宋藩,大燕会在那里建一座大型兵工厂,驻重兵团于彼处。 等你们一个个都积攒成老财主后,再合力修大铁路,十字型的大铁路,贯穿整个非洲大陆的东西南北! 到那时,秦洲大陆才是真正化非为秦,为你们所有! 占稳富饶的非洲大陆后,长乐所领的科学院,也就将蒸汽铁甲战舰完善的差不离了。到时以秦洲大陆之北,抵住欧罗巴西夷诸国的腰眼,让其不敢妄动。你们再和朝廷海师一道,合力攻伐美洲,改美洲为汉洲。 美洲一旦拿下,无尽的沃土等在那里,再多的皇子皇孙,也够分封了!” 毕竟,光北美,就能分成上百个国家,更别提南美洲。 诸皇子们听闻这番畅谈,一个个兴奋无比,李铮笑道:“是时,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汉土!” 贾蔷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这个老大做的很好。” 李铮激动的脸都挣红了,沉声道:“都是儿臣该做的!” 忽地,李鋈好奇问道:“父皇,长姊何在?” 贾蔷闻言冷哼一声,明显不悦,李鋈等登时摸不着头脑。 倒是黛玉等一众后妃们,纷纷笑了起来,似在嘲笑贾蔷。 李銮小声道:“大姐带人去津门了,为调试蒸汽机船……” 李铮、李鋈等何其精明,一下就听出不对来,若只是带人去忙正事,贾蔷断不会如此作色。 再一想,就猜出了七七八八。 李鋈嘎嘎乐道:“哎呀!莫不是这次回来,还能把大姐嫁出去?那可真是太了不得了!我还以为……” 话未说完,忽然“啪”的一下,一个黑影从外飞入,砸在了李鋈嘴巴上。 众人看去,就见是一个绣帕裹成团,丢了进来。 继而一道声音传入:“小八,你还以为甚么?我看是你的皮又痒痒了!” 话音落,一窈窕身影,带着一个有些拘束的年轻人入内,不是长乐李晴岚又是谁? “父皇,好事成双,诸皇弟归来,女儿也带着意中人来见您啦。” 不理诸皇弟见礼请安,长乐走到面色淡淡的贾蔷跟前,抱住他的胳膊昂着下巴堆笑宣布道。 贾蔷面色却阴沉稍许,看着不远处那个面带紧张不安的苦笑跪拜问安的年轻人,冷哼一声。 长乐的脸一下变白,抿了抿嘴,转头扑向黛玉怀中:“母后啊~~” …… 第八十六章:岳婿之仇,不共戴天 其实不用长乐这般撒娇求救,黛玉等后妃见贾蔷如此反应都有些坐不住了。 对于女儿奴的某人,她们简直深恶痛绝! 简直要疯,想把闺女留成老姑娘不成?! 黛玉几乎是目光森然的看着贾蔷,轻声笑道:“皇上,可是嗓子有些不适?” 若非如此,哼个甚么? 贾蔷侧眸看去,只见诸后妃们一个个都面色不善的望着他。 最让他心痛的是,长乐居然也委屈的望着他…… 不由轻声一叹,目光重新落在殿中跪地之人身上,目光凝了凝,冷笑道:“起来罢。朕听人言,于万洲三子,虽为元辅之子,却最是不屑朝廷不屑官场。朕且问你,若你老子不是礼绝百僚的天下元辅,你可还有资格厌恶官场,可有资格出入东宫,号称甚么东宫双璧?安之是朕和皇后亲手养大的,其才智之高绝,朕最清楚。安之如此出身,尚且不敢这般狷狂,尔有何能,敢与安之并列?” 于新一还未开口,林安之就忍不住苦笑道:“皇上,于……” 话未说完,让贾蔷一眼瞪了回去。 于新一深吸一口气,答道:“回皇上的话,臣……” “臣?” 贾蔷好奇了声。 于新一闻声一滞,又道:“回皇上的话,草民承认,若非家父为元辅,便无可能轻狂傲慢。正因家父为元辅,草民才能随心所欲的活着,才能出入东宫。但若草民之父非元辅,草民应该仍不喜官场上那些繁文缛节。草民其实至今也很难明白,官场上那些虚与委蛇的勾连,到底所为哪般?好似官腔越是晦涩玄奥,越是为官之精髓。云山雾海的万言书,归根到底不过二三言……” “等等,就朕所知,朕近年来收到的万言书,就是你老子呈上来的。” 贾蔷淡淡说道。 诸皇子哄笑,随即又在长乐的注视下偃旗息鼓,于新一也干笑了声,道:“皇上,草民说的就是草民的父亲。他那封万言书,归宗不过一句:藩土不可封总督,不然必生诸侯之祸。草民相信,以皇上之圣明,看到这一句也就知道了家父想要说甚么。偏上一封万言书…… 这还只是官场上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因为就草民所知,家父不是一个话多的,可其他人却不是如此。 草民随太子南下,操持些与州县府衙勾连的差事,见多了为了件小事,十数个官员就着酒席,东拉西扯上大半月的勾当。 当然,草民知道皇上曾说过的,统一想法的重要性。 可草民还是以为,官场上那一套,大多数都不是在统一思想,纯粹就是敷衍公事。 草民窃以为,这样的官场规矩,还是改一改的好……” “大言不惭!安之,与朕驳倒他!” 贾蔷冷笑一声斥道。 诸后妃们闻言,纷纷笑出声来。 林安之却不觉得好笑,东宫双璧之间并非没有高下之争,或许还不到争的地步,但总有瑜亮之别。 以他的身份和功绩,其实本不必在意于新一,但此子在几次李銮遇到棘手之难时,以羚羊挂角的新奇角度奇妙化解之,都是年轻人,林安之也难免存了一较高低的心思。 “官场,不是商场。在商贾之道中,时间、效率,就是金银。但朝廷,尤其是下面的各级衙门,其职能在于牧民,最重要的,是维持安定……” 林安之微笑说道。 只是话未落地,于新一就摇头道:“圣天子早有明言:社稷之基石,在于民。民意,即天心!因而断不该再以牧民来形容为官。至于安定,只要百姓日子过的好,自然也就安定了……” “噗嗤!” 李銮在一旁没忍住,笑出声来,见诸人看了过来,便毫无负担的出卖了面色已经开始尴尬的于新一,道:“他在东宫时可不是这样说的。” 林安之也嘿嘿乐了起来,贾蔷嘴角浮现讥讽,道:“哦?他在东宫又是如何说的?” 李銮笑道:“父皇,用修说,社稷之基石在民是对的,民意即天心也是对的,但何为民?启民智者方为民。而世上启民智者又有几人?不是说读了书就算开启了民智,譬如当下士林中有人为藩民、外省之民鸣不平,还有人为秦洲之民鸣不平,这种人读了书都不叫启明智,而应该叫失了智。对这些人,朝廷就应该严加打击,不能放纵成为民风毒瘤,有损……嘿嘿,有损社稷安定!” 诸皇子们闻言,轰然而笑。 不过在李晴岚威胁的目光下,还是一一收敛了起来。 贾蔷却难得颔首道:“还不错,到底没昏了头。若一味的顺从民意,为民意所裹挟,便会出现各种荒诞之政,那离败亡也不远了。只是你为了分一时之高低而争辩,可见落了下乘。” 于新一沉默稍许后,却还是坚持道:“皇上,便是为了维持安定,下面各级府衙的风气依旧极差。对于寻常百姓来说,官府大门是极其难进的。而对于民间商号来说,同样艰难。草民不是说要放松对商贾的警惕,但警惕不是各种吃拿卡要,更不该是遇到好处一窝蜂的扑上去,如鬣狗般争抢,遇到难处就各方推诿,办事之难,难于上青天,最终还是要用银子去开道。 这不是一例两例,而是普遍性的,是成千上万乃至百万的例子!这等风气,和皇上爱民之心,也是背道相驰罢?” 贾蔷闻言笑了笑,问道:“这些事,你和你老子说过没有?” 于新一扯了扯嘴角,点头道:“说过。” 贾蔷笑道:“那你老子怎么说?” 于新一有些艰难道:“就八个字: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贾蔷闻言,放声大笑起来,让于新一的面色愈发尴尬。 黛玉在长乐的乞求下拉扯了贾蔷一下,贾蔷方收敛稍许,看着于新一淡淡道:“你所说的事,朝廷上的大臣难道会看不到?你只看到了弊端,只会抨击弊端,但是却看不到你父亲他们年复一年殚精竭虑的在进行着革新。你去问问那些老人,如今的官场风气和景初年比如何,和隆安年比又如何?哪怕是和元武元年、元武五年、元武十五年比,是不是一直都在进步着? 一夜之间,天下就能大同了? 于爱卿这句话说的真好啊,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可惜,这等金玉良言,你却听不进去。略有小智,四处卖弄。旁人看在你父亲的面上,给你一个东宫双璧的名头,就自以为孔明、郭嘉之流? 朕看你……” “父皇啊~~” 贾蔷还未说完,就被李晴岚抱住,看她眼中含泪的望着自己,贾蔷觉得心都快碎了,又见诸后妃们一个个面色严肃的盯着他看,贾蔷觉得白头发都要多了几根,他缓缓呼出口气,道:“当然,你还年轻,这般年纪要是就事事高明,你老子的位置就该你去做了。” 这话说完,果然,气氛舒缓了下来…… 于新一面色从惨白恢复了大半,他苦笑道:“皇上不必留情面,天下人能得皇上指点者,皆几世所修之福祉也。草民有自知之明,的确无正派之德,所倚仗者,不过小才。” 贾蔷眉尖一扬道:“那你何不入官场,从底层做起,以你的才智和家世,将来即便难越汝父,也可为一世名臣?” 于新一摇头道:“草民实不适官场,如今太子错爱,留在东宫做些小事。待铁路铺毕,东宫事了,草民也就恢复自由身了。草民生性散漫,在官场上待一日,几要作呕。宁肯做些商贾事……” 贾蔷脸色淡漠道:“你想行商贾事?做甚么,德林号内谋事吗?看在长乐的面上,朕可以安排你进去。” 于新一忙道:“不是,德林号比之官府,没甚分别,甚至犹有过之。草民是想,做一家渡轮商号,因为极看好蒸汽机船。草民窃以为,不出二十年,大洋江河之上,当以蒸汽机船为雄!” 李銮的声音幽幽传来:“既然如此,朝廷将来必要成立一个分管渡轮的部堂,你来做此堂官就是。” 林安之极不厚道的笑出声来…… 贾蔷却不再理会他们,摩挲着长乐的头顶,微笑道:“不哭了,那么多小侄儿在看着你呢。那个混账不好官场也有好处,将来随着你走动就是。你就待在朕和你母后的身边,谁也不能让你受委屈。不然,朕打烂他的狗头。” “皇上!!” 黛玉着实听不下去了,暗恼道:“说甚么呢!” 小两口过日子,哪有不争吵拌嘴受委屈的? 这等事都是床头吵架床尾和,可一旦有人插手,哪怕是父母,那后果也将是灾难性的。 自古以来,姑爷也从来都是堂上娇客,要哄着来,君不见林如海待贾蔷是甚么样的?尹家待贾蔷又是甚么样的? 所为者,就是为了哄好姑爷待闺女。 哪有这般,初次见面就叫嚣着砸烂狗头者?! 传出去,天家成甚么了? 可是涉及女儿的事上,贾蔷连黛玉的话都不准备听了,眉尖一扬就又要开口,黛玉又气又好笑的提前堵嘴道:“你好歹看在元辅的面上,留几分体面才是!” 贾蔷闻言一滞,不过终究没有再放狠话,只是目光不善的瞥了眼于新一。 这眼神让于新一毫不怀疑,李晴岚将来但凡受点委屈,天子会亲手捏碎他的骨头…… 黛玉做主,让林安之先送走于新一,她怕贾蔷会吓坏准驸马…… 待出了含元殿后,林安之先是顽笑道:“用修,先叫声舅舅来听!” 于新一权当没听见,长长呼出口气,林安之宽慰道:“打小在圣上那里,晴岚就是极不同的,宠上了天。你心里有数,莫要生怨……” 于新一没好气道:“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会狗胆包天心生怨念?只是觉得,圣上着实没必要如此,便是他老人家不发话,只看看晴岚有多少兄弟,未来有多少侄儿……不管谁来当这个驸马,都得跪啊!” “哈哈哈哈!” …… 第八十七章:吾儿,皆有大帝之姿,必胜于朕! “你怎么回事呀?叮嘱了几千几百遍了,见了驸马不能吓坏人家,你倒是答应的利落,刚才恨不能将人砸破脑袋,岂有这般道理?” 旁人不敢埋怨,黛玉却忍不得,不无恼火的责备道。 有她开口,宝钗、湘云、探春等自是接力而上: “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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