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彬、林如海、韩琮、尹褚四人为辅政大臣。望诸卿莫念朕之罪过,悉心辅政太子登基……” 诵至此,韩彬、李晗二人伏地痛哭。 韩彬之哭,是庆幸天子终究还是那位英明的天子。 回光返照之际,重现英明。 李晗之哭,则是伤感居然没有他?!! 就听牧笛继续宣读道:“宁国公贾蔷……” 众人闻声凛然,到了要紧处。 “朕思虑多时,因其高绝天资,猜疑忌惮多时,以为李暄难以压制,然今日之难,终认得其赤子之心。 非淡泊权势,忠心于朝廷社稷,忠心于百姓黎庶,今日又何须前来救驾? 以其基业财力,待天下大乱之时,自可举事。 朕误听谗言,此为罪一。 国有难时,方见良将。皇考曾称其为良臣,今朕禅位于太子,移居九华宫以奉太后终老,亦褒贾蔷为太上良臣。 逆王李向谋反,中车府不堪大用,毫无察觉。御林军不堪大用,不能阻拦分毫,深失朕望! 今命贾蔷以郡王身,执掌绣衣卫,执掌所部入皇城,任领侍卫内大臣。 若无忠臣良将戍守皇城,朕岂能安眠? 诸大臣皆受皇恩,贾蔷亦累世得恩,望诸臣工不忘皇恩,辅太子登基。 李暄大智若愚,吾儿当为尧舜! 钦此!” 一直沉默多时的李暄,此刻伏地大哭。 这分明就是一份遗诏。 韩彬、李晗亦在大哭…… 唯有贾蔷,扯着嘴角无奈的看向尹后…… 尹后却是扬起嘴角,国色天香的一双明眸中,目光柔和动人间,似闪过一抹俏皮。 想走? 天家以臣治国,如此能干的臣子走了,她还靠哪个? 第1027章 五年为期 御殿内,待李暄、韩彬、李晗等哭声稍歇,贾蔷抱拳真诚道:“娘娘,皇上最终能解臣之清白,知臣之忠义,臣感激涕零。只是毕竟到了这一步,臣着实不好再留在都中。且如今德林号绝大部分都迁移至小琉球,臣的家眷也大半送了过去。中车府还派人去了金陵,挟持家里老太太和二房进京,也被臣让人拦下,一并送去小琉球了。 于公,于私,臣都不适合留在京里。 臣为娘娘,为太子,为朝廷能做的最后的一点事,就是将此次涉案之人,罪责轻些的,全部带离京城,押往小琉球。 他们不是能祸祸么?让他们以后去海外番国祸祸去。 如此,对朝廷百官,对天下士子,对……” “对他们都好了,对本宫,对太子又如何?” 尹后不等他说完,就截断道:“贾蔷,本宫问你,若昨夜你在京中,得闻逆贼谋反,带兵围攻皇上和本宫于西苑,你是否会勤王救驾?” 贾蔷点头道:“当然。不过昨夜其余十营是因为……” 尹后再度截断道:“本宫知道,你是担心有人趁乱起事,殃及神京百姓,才以御赐金牌命他们不可妄动。但是,你信不过他们,本宫就能信得过他们?振威营、耀武营能反,其他十大营就一定是忠诚的? 若你在京,有人以御赐金牌拦你救驾,可拦得住你?” 贾蔷在尹后凤眸的逼视下,摇了摇头,道:“自然拦不住。” 尹后微微一笑,道:“这就是了,这一点,皇上知道,本宫也知道。所以,才会委你重任。 再到奸贼祸国,威胁天家时,还要仰仗你再次勤王保驾。不然,本宫和太子还能指望哪个? 你又怕甚么?你手下不过数千人,京营加上丰台大营、西山锐健营,逾十万兵马! 你自身又从不插手朝政,难道还有人会怀疑你凭借这点根基,就能造反? 皇上都不疑你了,你还担心甚么? 莫非,是放心不过小五?” 贾蔷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尹后:“……” 一直未出声的李暄闻言登时大怒,破口大骂道:“球攮的,爷不疑你,你倒先放心不过爷?!” 贾蔷看向李暄,叹息一声道:“今日不疑,明日则不好说。明日不疑,后日则不好说……皇上最初难道疑我?左骧、张谷之辈难道原先是奸臣?皇权二字,着实敏感。 我的意思,还是离的远远的,这样对太子,对臣,绝对都是好事。 离开,你我君臣可为一世之友。 若天子有难,我岂会撒手不管? 若不离,早晚你会猜忌于我。 何苦非到那日?” 李暄看着贾蔷的眼睛,此时心里是真相信,这孙子真不准备留在京里了。 原先路上的许多猜疑,这会儿也消散了,想起贾蔷过往的种种,认定这小子不是造反的主儿…… 放下心来,便恼道:“放屁!爷心胸宽广似大海,就你那点名堂,爷还不放在眼里!爷看你就是不把爷放在眼里,想早早去南边逍遥快活去!” 见贾蔷仍去意坚决,只是摇头,尹后拦住准备动手教训他的李暄,笑道:“这样罢,就以五年为期。五年后,辅政大臣亦该结束任期,彼时新政必有起色,国泰民安,国富民强。你再南下去你那座岛上,逍遥快活做你的大事去罢。 贾蔷,不许再推拒了,眼下时局纷乱,连皇上都说了,若无你戍卫,宫里不踏实。 本宫,更是如此。” 说罢,不再理贾蔷,与韩彬道:“今日本宫与太上皇回宫,入住九华宫,侍奉太皇太后。朝政诸事,就托付于元辅等顾命大臣了……” …… “铛铛!” “呜呜!!” “啪!啪!” 龙旗招展,礼乐阵阵。 龙驹凤辇,进皇城! 一宿战乱,尤其是德林军开火后,炮声如雷,枪声如雨,惊的神京不安。 清早起来,五城兵马司把守各个官坊民坊,不准出入。 直到西苑战事毕,才渐渐放开。 此刻百姓们才心惊胆战的从家里出来,就看到天子圣驾回金銮。 都中百姓都知道,地龙翻身后,天子住西苑已逾半年,昨晚一场叛逆动乱,未想今日回宫。 不过,旁的都则罢了,只龙驹凤辇后旁护从的御林军,身上那些奇装异服,真真叫他们开了眼。 且身上挎着的也不是长戈大戟,有见识的人认出,那竟是火器…… 再看天子龙帐一侧,骑在照夜玉狮子骏马上坐着的,有人认出居然是那位传说中还在南边儿的宁国公贾蔷…… 又联想到昨晚的动静……好家伙! 别不是要改朝换代了罢? 老百姓好热闹,又好卖弄,不一会儿御街两边的百姓都各种猜疑起来。 这是要做曹操,还是要当董卓? 不过很快,这种猜疑就被打散了大半…… 李暄从王轿上下来,打马走到贾蔷身边,侧眸相觑,问道:“你就带了三四千兵,也敢进京勤王?” 贾蔷笑骂道:“废话!你都说了,我是进京勤王的,又不是造反的,难道还要带上三四十万兵马来?” 李暄奇道:“你是怎么进城的?没道理啊!” 贾蔷嘿嘿一笑,道:“这还不简单?德林号麾下漕船没黑没白的从朝阳门往粮仓运粮……” “……” 李暄闻言真真恨的咬牙,道:“好球攮的!你真奸诈阴险如兔子!” “胡吣!” 贾蔷哈哈笑骂道:“我这是奸诈阴险么?为了国朝大计,社稷国运,我颠颠儿的在南边儿出生入死。京里倒好,恶心事一波接一波的来,到最后居然还想杀我满门,就因为那群球攮的嫉妒我功大! 也就是我念在娘娘的恩情,和王爷你的义气情分上,不然我早派人偷偷将我师父一家、舅舅一家和一双儿女接走,懒得理会京里这些破事! 王朝盛世,民心思安,谁造反都不能成功。可爷惹不起总躲得起罢? 唉,我就是太重情义了,不比京里这些牲口……” 李暄斜眼看了好一会儿后,举鞭就打,怒道:“小子,你骂哪个?!” 贾蔷一勒马缰,躲开鞭子,笑道:“你好好享受在外面撒泼的机会罢,过了今日,王爷再想出京就难喽!” …… 皇城,武英殿。 将帝后送入九华宫后,韩彬、李晗并紧急招来的韩琮、尹褚,开始商议国事。 “尹大人临危受命,先兼顾起礼部、刑部事罢。眼下以太子登基为重,尹大人多操持些。我们都老了,往后尹大人要担起重任。” 将隆安帝“遗诏”大致说了遍后,韩彬开始与尹褚分配差事。 尹褚看起来远比韩彬、韩琮、李晗都要年轻的多,官威仪态也重。 不过到底官场老人,知道当说甚么。 他躬身道:“元辅言重了,仆以五品身,骤升三品不过半载。如今虽为顾命,却未入阁。且仆以为,顾命未必入阁。以仆之资历,距离入阁还有莫大的距离。娘娘那边,就断不会同意……” 韩彬摆手道:“不必说了,娘娘那边自有老夫在。顾命若还不得入阁,朝廷必现混乱。承愿,你且先去准备太子登基诸事罢,眼下以此为重。” 尹褚只能告退,在韩彬跟前,目前他的确没有多少讨价还价的余地。 待尹褚走后,韩琮缓缓道:“未想会有今日。” 也不知是未想到还能回来,还是未想到会有今日之变…… 韩彬看他一眼,道:“邃庵是想说,那封诏书之真伪?” 韩琮未言,一旁李晗忍不住道:“以元辅对天子之了解,这封诏书,会是真的么?” 当然不可能。 以隆安帝的心性,即便是回光返照之时,也绝不可能做出如此安排。 韩彬目光深沉的看了李晗一眼,道:“子升,这份诏书内含有大智慧,你看不破么?” 李晗闻言一滞,缓缓道:“是,的确高绝。以外戚来平衡军机处,宁国公来平衡京营。可是……” “没甚么可是!” 韩彬斩钉截铁道:“如今的形势,对朝廷,对社稷,对新政大局,已经是最好的局面了!虽然秉用和公瑾……但邃庵回来,如海也……” 谈及林如海时,韩彬顿了顿。 殿内诸人都是智谋高绝之辈,从知道贾蔷“神兵天降”起,他们对许多事的认定就开始发生动摇。 再加上牧笛宣旨后,贾蔷竟未辩解林如海“生死不知”,只一心想要离京…… 许多事,似乎已不问自明。 “元辅,林相自保之道,比我等高明许多呐!” 韩琮都忍不住苦笑摇头道。 李晗亦道:“贾蔷下的这盘棋局,绝非神兵天降那样简单。从南边儿调大军进京,即便有漕运之便利,可进京呢?内城如何进?又如何封锁其余十营京营?还有,反王李向怎就偏偏选在昨夜动手?仆以为,都有一只极高明的手在背后。甚至,那个婴孩是否真的夭折了,也未可知。” 韩琮看出李晗脸上的怨气,提醒道:“公瑾、秉用前车之鉴,子升莫要重蹈覆辙。不管林大人如何谋算,终不过是为了自保罢了。” 李晗愈发想不明白:“若只为自保,如今又如何能为顾命?皇上先前难道还能知道他的真实情况?” 顾命大臣里,居然没有他! 韩琮淡淡道:“若无林如海,子升自忖将来能抵得过尹承愿?元辅这半年老迈甚重,仆身子骨也大不如前。如今倒盼着,林如海身子骨能康健起来,不然……” 尹褚以顾命大臣、国舅之身临军机,将来朝野上下,谁人能挡? 李晗还想说甚么,却见尹褚去而复返,面上难掩惊骇,与韩彬道:“元辅,出大事了!” 韩彬缓缓道:“承愿莫急,如今还有何事,比昨夜之事更大?” 尹褚沉声道:“十王街上诸皇族王公府第,除却逆王并从逆的几处王公府第外,昨夜悉数被屠杀!宗室子弟,百不存一,几近死绝!” 韩彬:“……” 彻骨寒意,自诸人心中升起…… 太狠,太绝! 第1028章 尹后:贾蔷留下来…… 九华宫。 东殿。 田太后整张脸如同一块僵硬了的白面袋一样,眼睛死死盯着殿内的尹后、李暄、贾蔷、牧笛。 见尹后、李暄都不开口,牧笛更是头也不抬,贾蔷寻思总不能干巴巴的站到永远…… 他干咳了声,等太后死鱼眼珠子缓缓转了过来,方轻声道:“臣恭喜太后娘娘,武成侯卢川死了,安平侯陈岩死了,义项郡王李向,也死了。昨晚一宿叛乱,所有叛军,悉数歼灭。神京无恙,百姓无恙,皇上、娘娘、太子,皆无恙。社稷,也愈发安稳了。想来先帝在天之灵,也会更加欣慰。” “逆贼!” 从太上皇良臣口中听闻如此讥讽不敬之言,田太后眼中如同喷火。 贾蔷“哎呀”了声,道:“太后何出此言?是臣做过甚么愧对社稷的事,还是做出过甚么大逆不道的事?太后若是能说出一件来,臣祖上八辈都要大谢太后,最好将臣流放到南边无人的海岛……” “行了!” 尹后打断贾蔷的话,凤眸没好气白了贾蔷一眼,道:“要流放,就将你流放到北海苏武牧羊之地,你可愿意?” 贾蔷干笑了两声,道:“那还是算了罢……” 李暄“嘿嘿哈”的笑了出来,眼见田太后被两人的恣意气的打起摆子来,尹后正要训斥,却见一宫人急急进来,跪地禀道:“启禀皇后娘娘、太子殿下,武英殿元辅大人派奴婢紧急前来传信儿,昨夜逆王李向派兵尽屠十王街上诸王公府第。除却从逆的数家王公府第外,只宝郡王府因宝郡王率王府亲卫拼死防卫未被攻破外,其余王公府第尽殁。大燕宗室百不存一!若除去叛逆外,如今宗室只余宝郡王府,宫中太子一家,寿皇宫义平郡王一家,恪荣郡王一人,宁郡王一人,余者……余者皆殁!” 内侍是颤着声音说完这段话的,说完就一个头叩在地上,惊恐的不敢言语。 李暄也懵了…… 死,死绝了! 尽管他对皇室那些王公大爷没一点好感,尤其是那些叔王、伯王甚至叔祖王…… 这些人没甚能为,可摆起架子来,能恶心死人。 可人就是这样,活着的时候天天数着日子算他们啥时候该死,眼不见为净。 然而真到了这一天,尤其是一个个皆横死惨死时…… 才会记起,这些人都是他的族亲宗亲。 是同一个祖宗的血脉至亲! 若都是寿终正寝也则罢了,可一个个…… 李暄原就是心软的,听闻此噩耗后,一下愣在那,眼泪不停的往下落。 尹后更是晃了晃身子,往一旁晕过去。 好在贾蔷一把搀扶抱住,忙道:“娘娘,娘娘!此必是逆王歹毒,妄想天下独尊的心思。可惜他未能得逞,宝郡王一家俱在,太子一家俱在,恪荣郡王亦在,义平郡王也在……” 哪怕温香软玉在怀,此刻贾蔷心里却没有半分旖旎。 这几家俱在,里面的学问当真比海深! 李景、李暄无恙自没甚么好说的,可恪荣郡王李时亦活着,就不会有人指摘,唯有尹后嫡出活着…… 但李时虽活着,可他儿女尽殁,妻妾尽死。 李时比李暄优出的一点,就是他有儿子…… 而最让贾蔷没想到的是,义平郡王李含居然也活了下来,还是一家都活了下来。 这怕是就等着此刻罢…… 既坐实了太后与逆王李向的勾结,又有了可挟制太后的底牌…… 一时间就只能想出这么多来,贾蔷隐约觉着自己脑子不大够用…… “本宫无事了,还不放手!” 忽地,感觉面上传来一阵香风,贾蔷回过神来,就见怀中尹后正瞪着他,小声斥道。 贾蔷忙将尹后放开,不敢看她的眼睛,转身去安慰还在痛苦流泪的李暄,慈祥道:“乖,别难过了……” “滚!” 李暄怒啐一声后,就听尹后对二人道:“你们两个先出去,本宫有事同太后说。” 李暄、贾蔷自无异议,两人又看了眼面色不知是喜是悲的太后,一并出去了。 …… 皇庭内。 贾蔷见李暄眼神不善的看着他,心里一个咯噔,刚才其实也没抱多久啊…… “殿下,你这是……眼睛有毛病?” 贾蔷被看的有些发毛,忍不住问道。 李暄重重给他一拳,咬牙道:“十王街的事,是不是你做的?” 贾蔷唬了一跳,推了他一把,让李暄站远一点,随后正色道:“我做的胆大包天的事多了去了,中车府围困我舅舅家,我回京后第一件事就是叫人屠一遍,此事我认了。可十王街的事,真不是我干的。叫我以祖宗的名义举誓都成。殿下,你别冤枉人!” 李暄闻言,盯了贾蔷稍许后,抓了抓脑袋道:“不是你干的……难道真是李向那忘八肏的做的?没道理啊!” 这货的确是个聪明的。 贾蔷拍了拍他肩膀,道:“殿下,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客观的说,此事对太子来说,不算一件极坏的事。毕竟等你登基后,上面压着一群叔王伯王祖王……逢年过节你也得孝敬着。人家进宫求你一件事,你都不好拒绝。” 李暄气急反笑,又擂了贾蔷一拳道:“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对着宗亲就是一顿猛尅!不过听你这般一说,好像也是……” 看他挑了挑眉头,露出一丝若有所思来,贾蔷就此打住。 只要别让这个即将化身为龙的主儿怀疑到他身上就是…… “太子,和你商议一事……” 贾蔷顿了顿,开口说道。 李暄随意寻了个台阶坐下,叹息一声道:“不必说了,爷如今怎好放你走?球攮的你自己想想,武成侯卢川、安平侯陈岩靠不住,振威营和耀武营也靠不住,那其他十团营就靠得住?御林军跟一群废物点心一样,让人一冲就破,连续投降两次,爷真是……这个时候,你再一走,爷晚上睡得着睡不着?” 贾蔷笑道:“那简单,这次带来的兵,全部留给太子,送给你,只听太子之命,还不行?” 李暄闻言侧过身子,脑袋也往后退了退,瘪着嘴觑视着贾蔷,道:“好大的本钱……爷就奇了,这神京城就这样留不住你?” 贾蔷被他这作像逗笑了,道:“不是留不住我,只是南边儿投入太大,毕生心血都堆在小琉球了,家眷儿女也都送了过去。南洋番国那边,种子都洒过去了,这会儿我撤回京来,前功尽弃,损失太大! 太子,你看这样行不行?将这四千兵马交到尹浩手里。五哥你总信得过罢? 有这四千兵马护着,至少这皇城,固若金汤! 朝廷里有二韩在,有你大舅舅在,新政只会越来越好。你说我留在京里干吗?” 李暄闻言看了贾蔷稍许后,坐正身体,还往贾蔷这边侧了侧,小声骂道:“你球攮的别告诉爷,不知道外戚之祸。大舅舅在吏部干了半辈子,选拔出来多少官?这些都是他夹带里的人。一朝成势,厚积薄发!二韩和你先生在时还行,等他们没了,满朝皆尹臣!你不留下来帮爷,想让爷成太甲?” 伊尹废太甲以安宗庙,后世称其忠。 看着李暄,贾蔷不想说话了…… 总觉得二人相交一场,最后小丑竟成了他自己。 “爷问你,林如海眼下可还好好的?” 他不想说话,李暄却不放过他,悄声问道。 贾蔷摇头道:“没有,明儿就送去南边儿,到温暖的地方过冬,好好养养。” 他不在小琉球,就得送林如海过去坐镇。 只一个齐筠,远远不足应对大场面。 李暄笑骂了声提醒道:“不是爷瞧不起你,你那些路数,对付别个还行。可真和大舅舅对上……你自己想想,你是能打还是能骂?你也没旁个路数了。 没林相在,你和爷两个加起来,都弄不过他。” 贾蔷闻言扯了扯嘴角,完全没想到,李暄对尹褚忌惮到这个地步…… 他忍不住劝道:“不至于罢?殿下,是不是每个坐上那个位置的人,都会变得满心猜疑,六亲不认?很没意思啊……” 李暄闻言气的脸都白了,双手抓住贾蔷脑袋好一通挠,骂道:“爷若六亲不认信不过你,会同你说这些?球攮的爷今儿就让你见识见识,甚么才是六亲不认!” 说罢气不过,跳起来飞踹向贾蔷。 “李暄!!” 踢到一半,听到一声厉呵,李暄半道“崩殂”,摔落在地,“哎哟”了声。 贾蔷忍笑上前搀扶起来,就见尹后凤眸含威的走来,怒视着二人。 在贾蔷面上顿了顿,最后瞪向李暄。 李暄起身后赔笑道:“母后,儿臣和贾蔷打闹顽耍着呢,谁叫他一心想跑路?他说全部家当都赔到小琉球去了,若是不去损失惨重。儿臣好说歹说劝不动……” 听闻此言,尹后修眉都竖了起来,看向贾蔷。 贾蔷忙道:“纯属污蔑!娘娘先前开口后,臣根本就没想过再走!” “好你个球攮的!爷非捶死你不可!” 李暄见他当面反口不认,大怒上前要再揪打。 被尹后训斥开后,尹后警告二人道:“眼下头等大事,就是五儿登基之事。这个关头,你们两个都规矩安分些。太后明日会召见文武大臣,唾骂逆王李向矫诏一事,也会澄清衣带诏根本子虚乌有。 之后就是五儿的登基大典。李暄,你现在就去武英殿,将此事告知元辅等,他们会教你接下来该做甚么。 这几日你忙的很,还不是顽闹的时候。等登基之后再说……” 见尹后面色肃穆的说出这番话,李暄也不敢造次,与贾蔷使了个眼色后,就要一道离去。 却听尹后淡淡道:“贾蔷留下,本宫还有要事与你商议。” 李暄:“……” 第1029章 那日废墟之下…… 东海,小琉球。 临海庄园内,黛玉面色为难的坐在那,身边坐着的是尹子瑜。 堂下右边客位上,坐着一哭泣的妇人,和一年轻姑娘。 年轻姑娘自然就是伍柯,此刻也红着眼圈。 妇人则是伍元的妻子刘氏…… 刘氏原就在岛上,是伍元送她来和伍柯一道照顾黛玉一伙贵人的。 可是谁也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 黛玉叹息一声,眸光清幽的看着刘氏道:“岳叔那里不讲情面的,除了国公的话,他谁的话都不听。再说……” 再说伍崇都已经死了。 刘氏泪流不止道:“崇儿迷了心窍,做出那样的混账事来,死了……也就死了罢。只是将尸身插于……插于鹿耳门,风吹日晒,暴尸于外,让……让海鸟啄咬…… 国夫人,我这当娘的,心都碎了!夜夜做噩梦,梦见我儿喊疼……” 看着泣不成声的刘氏,黛玉陪着红了眼圈,轻声道:“夫人所言,我亦是深感悲痛。国公爷视伍家为心腹肱骨,其中还有皇后娘娘的体面在,最信任不过。国公走前还特意说过,如今最难的时候马上就要过去,眼见前途一片光明。还叫我若有难处,需要甚么,让人告知你家老爷。谁知道在这个时候,你家这位公子却办下如此糊涂事。夫人之痛我明白,可夫人是否想过,若果真让他得逞,我们一家老小,又会是甚么下场?” 刘氏闻言起身跪倒在地,磕头道:“所以,伍崇那个畜生鬼迷心窍着实该死,他死了,连我这个当娘的都不能恨,也没法恨。如今老爷还不知道,等老爷也知道了,即便他不死,也必会叫老爷活活打死!如今只求在老爷没来前,让我安葬了那个畜生。不然老爷来了,怕会直接将他挫骨扬灰呐!” 伍柯红着眼也跟着跪下,道:“太太,哥哥做出这样没道义的事,爹爹必是要将他族谱除名的,连娘和我怕也要……如今娘没别的盼头,只求哥哥能入土。我们娘俩儿也愿意为奴为婢,替他赎罪……” 黛玉闻言,心中着实艰难,她转头看向尹子瑜。 尹子瑜想了想后,落笔书道:“其罪难容,其情可悯,请岳先生酌情处置。” 黛玉见之眼睛一亮,心里再度佩服起尹子瑜来,就将纸笺拿了过来,交给紫鹃。 紫鹃送到下面,黛玉道:“你们拿着这个去寻岳叔罢,若他能同意,就同意。他仍不同意,那我们这些内眷,也无能为力。你们是有见识的,当明白越是我们这样的人家,越忌讳里面干预外面的事。” 说罢,端起了茶盏。 刘氏和伍柯接过纸笺后,激动离去。 正因为她们也是大户高门,所以更知道这张纸笺的分量! 果然,她们寻到岳之象,将这张纸笺交上后,岳之象就没再生硬的拒绝,让人带她们去领了伍崇的尸体掩埋了…… …… “姐姐怎么如此精道这些?” 刘氏、伍柯去后,黛玉看着子瑜笑问道。 尹子瑜浅笑着落笔道:“小时候在王府,大些在宫里待过不少时日,跟随姑姑见识的多了些。不过也不是甚么好本事,就是官场上一些模棱两可糊弄人的路数。成与不成,仍在岳先生那里。多半能成,否则也不会让她们来见我们。” 黛玉请教道:“又是怎么说呢?” 尹子瑜耐心落笔道:“伍家对国公有大用,不会因为一个伍崇就彻底割裂。但若是岳先生,或是国公爷来开这个恩,则对法令有损。换做内宅来处置,就不必担心这些了。既施了恩,还能让伍家放下心,看到了国公府的态度,且外面议论也不会太多。” 黛玉瞠目结舌的看着尹子瑜,倒将尹子瑜看的有些羞赧,落笔道:“不过些算计伎俩,女孩子一生都多半用不到。我也是随着姑姑的时候久一些,才学到些皮毛。真正通透的,还是姑姑。” 黛玉见之,忽地心中升起些许担忧来,道:“子瑜姐姐,你说,皇后娘娘会放他回来么?” 尹子瑜闻言,一时也拿不准主意,想了想落笔道:“你想留在南边儿?” 黛玉见之,迟疑稍许后,轻声叹笑道:“南边儿待着也挺好,海之广阔,日出日落都是人间美景。只是,觉着家里也好,四季分明,霜露雨雪皆有……不过,谁叫他一心想着开海?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只要他在跟前,哪都好。” 尹子瑜闻言笑了笑,微微颔首。 虽未再落笔为言,但心中有八成把握,她们这一大家子,还是要回去…… …… 纷纷扰扰的一天将尽,天色已暮。 贾蔷陪同尹后,行走在九华宫深处。 相比于年久失修的养心殿和凤藻宫,九华宫为隆安三年所修。 为了让太上皇安心荣养,隆安帝咬紧牙关,耗尽天子内库,为太上皇修了这座极尽奢华的宫殿、御花园,和一座摘星楼。 太上皇暴毙驾崩已近二年,此处却一直未荒芜过。 眼下,尹后一言不发走在御道上。 贾蔷跟随其后,牧笛落在最后。 虽前方仍有四名宫人打着宫灯照明,但贾蔷的视线里,那道仿佛披着晚霞的身形,气场强大的似乎世间只此一皇后。 尤其是腰线下那一方形若蜜桃的隆起,在雍容端方的步伐下摇曳,敛尽世间颜色…… 直到…… “你走前面去带路!” 不知是否真能感知目光,总之行至半道,尹后忽然顿住脚转过身来,咬牙细啐道。 看着那张艳绝人寰的绝色容颜上薄怒厉嗔,欣赏蜜桃的目光被逮了个正着的贾蔷,一张脸臊的滚烫。 不敢狡辩一言,灰溜溜的走到前面去带路。 直至登上摘星楼…… 到底一分钱一分货,这座隆安帝讨好他老子所起的高楼,竟比养心殿、凤藻宫还结实几倍,那样一场地龙翻身也未损伤分毫。 站在三丈高楼上,感觉似乎可以俯瞰整座神京! 抬头望去,漫天星辰,垂光于此。 当然,这是尹后、牧笛并诸宫人的想法。 贾蔷登上楼台后,只环视了一圈,也就如此了。 放在前世,一座十二三层的孤楼而已…… 看到贾蔷并不甚在意的神情,尹后凤眸微微眯了眯。 人在身临其境时,最难遮掩其本心。 尹后随隆安帝第一次登摘星楼时,心中的那股源自心底令她颤栗的震撼,她永生难忘。 距离昊天如此之近,只手可摘星辰,脚踩芸芸众生! 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她坚信,但凡心中有雄心壮志,有野心者,至此处都不会无动于衷。 但是,贾蔷脸上的不经意,绝不是伪装出来的,这一点,尹后自信不会看错。 深深看了他一眼后,尹后款步行至栏杆畔,眺望着无尽星空,声音如秋夜一般清凉,缓缓道:“本宫见过许多人,皆为当世人杰,也有年轻才俊。亦读过许多书,史书杂记。但是,无论见过的,读过的,都无你这样的……” “手握日月摘星辰,世间无我这般人。” 贾蔷很中二的念出这一句来,让尹后瞬间出了氛围…… “陆象山的‘仰首攀南斗,翻身倚北辰。举头天外望,无我这般人’叫你改的毫无名堂!” 尹后没好气啐道。 贾蔷嘿嘿一笑,见尹后俏脸有些微白,转头与牧笛道:“去取见大氅来,夜风凉了。” 牧笛闻言,也未请示尹后,就躬身退下了。 待牧笛走后,气氛似乎有些细微的改变,但也只是细微…… 贾蔷行至尹后身旁两步远时站定,指了指天上星月,道:“彼处看似高高在上,还能永世长存,但相对而言,臣更喜欢那里……” 手往下遥遥一指,却是皇城外民坊间百姓家炊烟升起处…… “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柴米油盐家长里短,踏实充实的过一生,何其快乐?方不枉此生。” 听出贾蔷语气中无限的向往,尹后好一阵未说话,直到又一阵夜风吹来,让她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贾蔷心里好笑,高处不胜寒也不懂,他将背后的披风脱下,在尹后有些惊诧的目光下,披到她身上,四周持宫灯的宫人更恨不得将脑袋藏进裤裆里去…… 与尹后披戴好后,贾蔷却又退回原位,道:“这番话臣当初与半山公和臣先生也说过,半山公骂臣胸无大志,浪费天资。臣却不认同,难道非要做到最高位,才算是胸怀大志?臣也从不妄自菲薄,凭这二三年臣之作为,世间又有多少胸怀大志者能及得上臣?待到臣替大燕,替亿兆汉家子民开辟万疆,使得大燕百姓再不虞兼并之苦,人人皆有万顷良田可耕,再不受饥寒之苦……青史之上,可还有更俊于臣者?” 尹后闻言,一双倒映着星河的凤眸看着贾蔷,轻声道:“本宫真不知该说你胸无点志,还是该斥你狂妄自大。” 贾蔷哈哈笑道:“娘娘不需看臣怎么说,只需看臣怎么做就是!娘娘,此处离天近,臣离天颜也近,所以绝不会说虚言。臣南下小琉球,对朝廷实有百利!娘娘会成为千古名后,太子也会成为开天辟地的千古君王。娘娘不是说没看过大海,想去看大海么?最多三年,臣必亲自驾巨舰,恭请娘娘巡幸海疆。臣愿奉娘娘去看看天与海交接之处,看看彼处之星光,是否也如今夜一般璀璨……” 说到最后,贾蔷的声音很柔和,眼中也绽放着星光,大胆的凝望着面前这位已经走到世间权力巅峰的绝色佳人。 尹后静静的看着贾蔷,轻声问道:“那日在凤藻宫废墟下,你是几时醒来的?” 贾蔷:“……” 第1030章 色胆包天的小混账! 贾蔷一时有些懵了,他看着面前这位因骤起无上权势,而使得周身气度尊贵强大到了极点的女人。 看到其眸光中因常年压抑谨慎如今一朝登顶后,再无桎梏束缚所绽放出来的畅意,乃至恣意,心中隐隐悸动…… 他都能感觉到自己忽然炙热的目光几近燃烧,用变得有些沙哑的声音道:“娘娘,臣当时……” 当时虽未真个深入进去,可浅表的凹陷突入合缝摩擦,业已是捅破天的大事了…… 不过话还未说完,就听一阵急促的登楼脚步声传来。 未几,就见李暄气喘吁吁的跑了上来,身后还跟着拿着一件大氅的牧笛…… “跑甚么?马上就要当皇帝的人了,还如此粗糙!” 尹后凤眸中的明媚敛去,看着粗喘如牛的李暄,皱眉呵斥道。 牧笛上前,将她身上贾蔷的披风取下,还与贾蔷,又重披一件金丝纹凤雕龙大氅。 李暄连连摆手道:“母后,不……不怨儿臣。是他……是他……” 见李暄指着他,贾蔷心虚道:“太子,话不能乱说,我怎么了?” 李暄从牧笛手里接过一盏茶长饮后方平复了稍许,道:“扯甚么臊?还不是你的兵,球攮的六亲不认,差点把四哥都打了!四哥出宫不得,寻爷来讨说法。爷能给个鸟毛说法,只能跑到这边来了。四哥这会儿怕是也要过来,他要见父皇……” 尹后闻言,目光淡然的看向贾蔷问道:“贾蔷,你以为如何?” 贾蔷摇头道:“才有反王谋逆,这等时候,皇城戒严,太子未登基前,无娘娘懿旨,连只苍蝇都不能进出。宫内更有严格礼数,恪荣郡王既然奉皇上旨意于景阳宫中读书,那就好生去读书。娘娘、太子放心,恪荣郡王进不来后宫的。” 李时,嘿。 有些账还在后面…… 李暄闻言,啧啧讥笑道:“领侍卫内大臣嘛,果然不凡。” 贾蔷还未开言,一旁尹后就道:“少说两句罢,刚才又变着法儿哄本宫放他南下,又是千古一后,你也要成为千古一帝,本宫差点心动,放他离开。好在你来了……” 李暄闻言脸色有些难看,咬牙看向贾蔷,还想跑? 他隐约体会到他父皇当初听闻麾下臣子一心往外跑时不爽的心情了…… 贾蔷无奈拱手认输道:“就那么一说……不过确实要想想法子,解决南边的问题。娘娘、殿下,非臣自夸,南边臣那摊子事运作好了,大燕绝对会再增至少八百年国运!” 尹后失声笑道:“八百年……你还想当姜太公?” 李暄美滋滋道:“那儿臣当周武王也不赖……” 话刚出口,尹后就变了面色,贾蔷着实想忍来着,但没忍住,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李暄反应了下才想起,姜太公是周武王的亚父,再看贾蔷如此大笑,登时暴怒,跳起一拳砸向贾蔷。 贾蔷的身手又岂是他能比的? 再加上卖弄的心思,一个潇洒的旋转,一手单接,将李暄拨到一边去…… 尹后责备了贾蔷一眼后,制止了李暄的打闹,又问贾蔷道:“此事的确应该慎重,你想如何是好?” 贾蔷回道:“最好还是请臣先生去小琉球坐镇……” 李暄眼神都直了,道:“林如海果然装病?这不是司马懿么?你们师徒可真行……” 贾蔷正色道:“装甚么病?太子现在带太医亲自去查,也必是临近油尽灯枯。再者,我和先生,从来都只是为了自保而已。我们又为何要自保?就因为功勋太著!因为立下的功劳太大,所以不容于世,简直荒唐!” 听起贾蔷语气中的真怒,李暄闻言一滞,想起来好像真是这么回事,不过也不肯服输,道:“行了行了,你少指桑骂槐!你问问母后,你不在京时,爷是怎么护着林府的!古往今来,哪个太子敢鞭笞士子?” 贾蔷摇头道:“不是指桑骂槐,只是太子马上就要坐在那个位置,心态必会发生变化。我和先生二人,只留其一在京效力,也是好事。不然我先生为顾命大臣还在军机处排名第二,我又执掌禁中兵权,还有劳什子绣衣卫。二者相加,权势太过惊人,原没这般道理,也不怪太子心惊。 所以,我先生南去小琉球,即可替朝廷坐镇南海,督促江南数省的新政,也能代我监察出海诸事,实在是两全其美! 五年之后,若他老人家身子骨还算硬朗,即可回来接任半山公,我再南下,继续为大燕开疆拓土。 臣绝非虚言,只要始终保持对外开拓之姿态,大燕国运必远迈周之八百载!” 李暄闻言登时意动,有些拿不住主意,转头看向尹后。 尹后笑了笑道:“无论如何,也要过了今年。等明年春日到来后,林大人再去小琉球罢。剩下半年,天家、朝廷,都要以安稳为重。待五儿坐稳皇位,林大人再走也不迟。另外,你也要将家眷早日接回来。马上就是堂堂郡王了,孤家寡人独自在京?不成体统。再说,本宫也想子瑜了。” 李暄闻言喜道:“极是极是!” 贾蔷点头应下后,尹后又抬头看了眼夜色,方道:“都去歇息罢,五儿也早点回东宫安歇,明天你的事更多。” “是,母后。” “是,娘娘。” 贾蔷抬头与星光夜色下的尹后对视了眼,似能看出一丝悸动,随后与李暄一道护送着尹后下了摘星楼,又一道出了九华宫离去。 不过,贾蔷还是被李暄强行拉扯去了东宫明德殿…… …… 明德殿,偏殿。 太子妃邱氏看到贾蔷到来,似乎比看到李暄回来还亲近,满脸堆笑道:“可算回来了!每日里耳边就听太子念叨你的名字,再不回来,耳朵也要起茧了!” 贾蔷笑道:“那一定是太子不停的骂我……” 邱氏很给面子笑了起来,好似先前得知贾蔷带兵回京以为他要造反时骂祖宗十八辈的是两个人…… “去去去,眼下要紧时候,爷和贾蔷有要事商议,你快去歇息罢。” 李暄有些不耐烦的摆手驱赶道,邱氏面色涨红,眼中闪过一抹羞恼,扭身离去。 贾蔷见之,轻声道:“天家内事原没我开口的余地,只是家和万事兴,亘古不变的天理。殿下还是王爷时,不是挺惧内的么?” “球攮的!” 李暄笑骂道:“还有你这样劝人的?爷惧内?!” 不过顿了顿又摇头道:“你不懂,原是有夫妻情分的,只是这娘们儿后来越发有些魔怔了,就听她娘家老子娘和嫂子弟妹蛊惑,变着法儿的想给家里人求官。成了太子妃后,她比爷还高乐,邱家人更是……” 贾蔷同情笑道:“那确实不聪明,尹家打的多好的模板就在眼前,居然非往田家路上走。” 李暄也想不明白,道:“爷点了几回了,你说说邱家那些忘八肏的心眼儿里装的都是牛屎不成?” 贾蔷惋惜道:“也不好说,自古以来有几家后族如尹家?老太太有莫大智慧,世间九成须眉难及。贪欲原就是第一大心贼……” 李暄叹息一声道:“算了,不提这些晦气事了。左右宫里有母后在,她也翻不过天来。贾蔷,爷寻你来,是想商议商议京营的问题。爷是真不知道,还能信哪个。武成侯卢川和安平侯陈岩,父皇待他们多好?屡屡施下重恩,三日一小赏,五日一大赏。结果他们就这样回报天家?贾蔷,爷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对那些武勋,一个个都是喂不饱的白眼狼!” 贾蔷笑道:“也不难解决……” “怎么说?” 李暄闻言眼睛一亮,忙问道。 贾蔷笑道:“调换!” 李暄失望鄙视道:“爷当是甚么妙招……爷就不知道调换?可除了你,爷和那群球攮的武勋一个都不熟,当初人家也瞧不上爷这个草包皇子……调哪个又有甚么分别?” 贾蔷笑道:“分别大了,武勋里的苦哈哈多的是……再者,也未必非要从武勋里提拔。边军里熬了很多年资历,又有战功的武将还是不少的,调京营和边军轮戍。那些人从苦寒之地调入京中,哪怕为了长久留下来,也会效忠于殿下。” 李暄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忽地看向贾蔷问道:“问你件事……” “甚么事?” 贾蔷瞧这厮的作态,就知道不会轻松。 李暄道:“有一事爷一直不解,姜家那个老头儿,棺材准备好大半年了,临死好几次,太医都抢救七八回了,他到底甚么时候死?” 贾蔷闻言扯了扯嘴角,摇头道:“你别看我,那老头儿到底唱甚么戏,我也不知道。不过……太子倒是可以去赵国公府探望一二。这老货手里,是真握着不少人。” 李暄一听就明白了,烦恼的挠头,瘫躺在交椅上骂道:“爷真是服了你们这些野牛肏的,一个个学甚么不好,非学司马仲达装死?” 他是真的心累,靠在那骂骂咧咧个不停。 贾蔷却哈哈笑道:“完全是两码事,后汉三国那是天下大乱战火肆虐的年月,有野心者,弄些手段蛰伏起事。可眼下天下太平,民心思安,即便是李向,也只能以太后的名义来矫诏,作为起兵大义,否则,他自己都知道必不得好死。 再看看眼下,一个个国之功臣,被唬的只能装死以求存,该反省的是臣子?” 李暄眉头紧皱,看着贾蔷道:“自古帝王之术皆如此,君王和臣子之间不都是这样?” 看着李暄的凝重神色,明显比他离京前成熟了太多,贾蔷叹息一声道:“殿下,劝你一句,莫要往身上担太多担子。依我的浅见,天子最重要的是会用人。眼下二韩在朝,再加上李晗和国舅,足以稳定朝纲。你若想事必躬亲,早晚累死……” “你让爷当傀儡,泥塑菩萨?” 李暄闻言面色很是难看。 贾蔷“啧”了声,道:“当然不是,殿下最重要的,就是握紧军权!不管甚么时候,只要军权在手,其余的都好说。至于朝政,选好宰相就是……行了,不说了,你老人家素来大智若愚,擅长扮猪吃虎,何须我多言? 我去巡视一圈宫禁,寻个地睡了,太子也早点休息。” 李暄急道:“别介!爷还准备和你食则同席寝则同榻呢!你这臭皮匠是爷的诸葛孔明啊!” 贾蔷头也不回,甩了根中指后,扬长而去。 李暄在背后哈哈大笑道:“贾蔷,得亏你回来,不然爷闷也得闷死!” 贾蔷遥遥道:“先熬几年,等国泰民安,天子南下巡幸天下乐子就多了,江南无数美人等着殿下去临幸呢……” “说的好!咦哈哈哈!” …… 九华宫,西凤殿。 尹后沐浴罢一直未睡下,拿着武英殿送过来的卷宗,眸光清冷的批阅着。 子时三刻,牧笛忽然自外而入,头也不抬的躬身道:“娘娘……” “何事?” “宁国公在宫门外巡视宫禁防卫……” “……” 顿了稍许,尹后朱笔继续批改折子,淡淡道:“叫他进来罢,正好本宫有事问他。” “是。” …… “这么晚了,你跑到内宫来巡视宫禁?” 贾蔷进殿后,尹后眼帘未抬,手中朱笔亦未停顿,淡淡问道。 贾蔷看着沐浴罢三千青丝垂下,衣着一身云白软绸阔袖滚回字纹兰花长袍的尹后坐于御案后,眨了眨眼道:“臣左思右想,还是觉得太后那道衣带诏从宫中出去的诡异,也愈发放心不下这边。” 尹后沉默稍许后,缓缓道了句:“有心了。” 接下来,又是一阵沉默…… 过了足有盏茶功夫,牧笛躬身道:“娘娘,奴婢带人去看看罢?小心无大过……” 尹后不置可否的“嗯”了声,牧笛引着几名宫人悄无声息的退下。 待殿内再无第三人时,尹后仍未抬头,一直执笔批阅着奏折。 寂静的宫殿内,贾蔷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他静静的看着御案后的绝代佳人,美的有一种虚幻感…… 又过了好一阵,尹后终于收了笔,缓缓抬起眼帘,看向贾蔷灿然一笑道:“你就站在那?本宫批改了那么多折子,肩颈有些酸乏了……” 贾蔷闻言心头剧烈一跳,一边上前一面笑道:“娘娘操持国事辛劳,正巧臣学了几手按摩的法子,若娘娘不嫌弃……” 尹后凤眸看着他,轻声笑道:“本宫视你,与自家子侄无异。” 贾蔷行至跟前,又与尹后对视一眼后,绕至御案后,立于其身后,双手轻轻触压在了肩头…… 指尖与丰腴的肩头触碰揉捏,隔着薄如蝉翼的纱衣,嗅着沁人心脾的芬芳,贾蔷渐渐沉迷其中…… 直到似乎双手累乏了,止不住的自肩头往前面滑落时,却听尹后轻笑了声,道:“本宫好了,你去罢。早点歇息,明日还有……啊!!” “娘娘,臣告退!” 看着贾蔷眼中邪魅霸道的目光,和得意的转身扬长离去的背影,尹后不无羞恼的啐了口,取出绣帕擦拭了下口角,又轻轻整了整衣襟后,啐骂了句:“色胆包天的小混账!” 不过,并未多久,眼中欲情之色便收敛而去,眸光清冷的再度持笔,批改起奏折来。 只是嘴角的扬起,长久未散…… 她已经委屈太多年了,今日终见光明! 第1031章 臣晚上再来 翌日清晨。 一早,贾蔷只穿了身月白斓衫,就前往九华宫西凤殿问安。 尹后也才起不久,见他这一身,忍不住笑了笑。 少年心性,到底是少年心性。 哪怕他有翻江倒海捅破天的能为…… 但也不得不承认,就模样而言,贾蔷之俊秀,为她平生仅见。 对美的欣赏,不止男人好美色,女人更是视觉生灵…… 觉得赏心悦目之余,尹后问道:“你是领侍卫内大臣,禁军统领,一大早就穿这?” 贾蔷见礼罢,微笑道:“臣骨子里,仍是书生。” 尹后一只纤白素手支在御案上,食指轻揉鬓间太阳穴处,听闻此言又想笑,她凤眸微眯,顿了顿道:“可还有事没有,若无事就去忙正事去罢。你还年轻,当以国事为重。本宫年岁大了,还要再去歇一歇。” 贾蔷却笑出声来,尹后慵懒的神情一凝,竖起修眉来,眼眸中更是流露出危险的目光来,一字一句问道:“你笑甚么?” 贾蔷躬身歉意道:“若非臣怕冒昧,让娘娘嫌弃油嘴滑舌,就直说娘娘瞧起来分明更像太子殿下的妹妹了。好在臣知深浅,只能昧着良心说娘娘看起来分明就是太子的姐姐…… 娘娘这个‘老’字说的着实没来由,臣真心想问一声,娘娘是如何做到驻颜有方的? 岁月在您面上未留下丝毫痕迹,您看着和子瑜哪有甚么分别……” 一旁牧笛一张脸都抽抽起来: 彼其娘兮,汝为人乎? 尹后忍了又忍,终究还是未忍住,“噗嗤”一笑后啐道:“呸!怪道你在外面好大的名声,只这张嘴,就不知哄去多少女人心……”横眸一笑百媚生。 言至此,又忽地顿下,想起昨晚之事。 俏脸上微霞一闪而逝,心情有些波澜的尹后问道:“今日有何安排?” 贾蔷道:“宫里的护卫已经安置的差不离儿,皇城四门也都更换了守将。不过先前的两千余御林,臣做主让他们去了西苑,暂时驻扎。虽然战力实在稀松,可御林军的规矩他们门清,等他们将这些规矩礼仪教会新军,就打发他们去辽东轮戍。立下战功者,可返京再用。另外,今日半山公等势必要去布政坊林府,臣也要过去看着些……” 谈及军机处,尹后面色肃穆起来,也缓缓坐正身子,问道:“你看着些?你看着甚么?” 贾蔷道:“韩彬此人手段了得,势必会说服臣先生留在军机中,代他继续推行新政。只是臣先生的身子骨,确实操持打熬不起了。臣坚持等到年后,就送他老人家去小琉球修养。大燕朝廷人才辈出,说句不孝之言,不能只指望几个病秧子在那撑着,此绝非常法。” 尹后闻言,审视了贾蔷稍许后,道:“五儿昨晚怎么同你说的?” 贾蔷挠了挠头,嘿嘿一笑。 尹后见之,冷笑一声道:“他怕是已经提防起他大舅舅,提防起尹家来了罢?” 贾蔷没有否认,他正色道:“娘娘,此绝非太子凉薄,只是皇子们自幼所学帝王之术,帝王之学如此教授罢了。 臣昨晚也劝过太子大可不必如此,只要有娘娘在,只要将兵权紧握,军机内阁大可交给有能为者掌之,不必因为大老爷姓尹,是外戚就十分忌惮。 外戚之祸的确自古有之,但那是发生在后族昏聩贪婪的基础上。可是臣对娘娘之贤德才智,信任万分。 老太太那边,更是世间少有的智者,所以臣劝太子大可不必自寻烦恼。” 尹后看着贾蔷,目光微微有些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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