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是甚么地方?岂是贵人能落足的?还不快上去!” 他怕闫三娘会被活活打死…… 闫三娘笑道:“齐二叔,不当紧,家里不约束这个。往后,我还能出海呢。” 齐二叔仍是连连摇头道:“一码归一码,你坐船上指挥可以,这里却不能再来了,快快上去。” 蒯姓巨汉都走过来瓮声道:“三娘,如今你身份金贵,不好再来这种地方了。” 他和铁牛方才交手,着实过瘾。 一拳一拳的肉到肉,放开手脚的打,此刻全身上下散发着汗臭气。 闫三娘掩了掩鼻子,道:“好吧好吧,走就是了。一个二个都来赶我……” 说罢,转身要走,刚至门口,就看到贾蔷站在那,看着她。 四海旧部们看到后,纷纷脸色大变。 坏事,终于还是要挨打了吗? 闫三娘被他们说的心里都敲起鼓来,上前笑道:“爷怎么下来了?” 贾蔷看着她这一身打扮,心里却想着回头让她换上海岛女王的衣服,肯定得劲…… 他笑道:“忙了一早上,坐的骨头都乏了,下来活动活动。你到这边来……不大便利罢?这群粗坯们一个个没个好形象。” 闫三娘忙道:“以后再不来了,方才蒯大叔、齐二叔他们都说了我。” 贾蔷笑道:“日常训练还是可以的,将来你是要驾驶万船纵横四海的,身子差可不行。这样,回头我让人单设一个训练室,你去训练就是。” 一边说,一边往里进,去了身外薄衫,也打起赤膊来,上了擂台,对着蒯姓巨汉勾了勾手,道了句:“你,上来啊!” 四海旧部想忍来着,没忍住,哄堂大笑起来。 …… 第0956章 惊闻喜讯 “叫你逞能,伤还没好利索,就下去动手。瞧瞧,这身上都伤成甚么样了?” 楼船上,黛玉又心疼又恼火的责怪道。 贾蔷赤着上身坐在床榻上,哈哈笑着。 他后背的皮才刚好一点点,这回又崩裂渗出不少血来。 前面更是青紫交加,到处红肿,唯有一张脸被保护的一点伤未受。 闫三娘在一旁既自责,也懊悔,不该让贾蔷一人挑穿整个四海残部。 “还笑!” 黛玉有些动怒了。 贾蔷忙道:“不碍事,皮外伤看起来唬人,实则甚么事也没有。他们这部人马,对我来说太重要了。不亲自下场打伏他们,他们未必真心归顺。” 闫三娘闻言忙道:“爷,不必如此。他们不敢不听爷的话,要是我知道了,一定教训他们。” 贾蔷笑了笑,道:“四海王都没能震慑住叛逆,更何况你?” 闫三娘:“……” 见她神情陡然黯淡下去,黛玉都心生不忍,同贾蔷道:“你这人……人家好心向着你,你反倒不领情。” 贾蔷摇头道:“私是私,公是公。三娘,带兵没那么简单。人心隔肚皮,画人难画骨。想单凭一时的情分带兵,那早晚必出反叛之事。” 闫三娘若有所思道:“那就……像爷这样,打伏他们?” 方才在船舱里,贾蔷一式“阎王三点手”使出,蒯大汉即便没轻敌,可也没将贾蔷当成铁牛那种重量级的对手。 再者,又不敢伤着他。 结果可想而知,“哐哐哐”三声,蒯大汉当场被贾蔷打倒在地,震慑全场! 蒯大汉当然不服,可已经站不起来,于是恼火的四海残部就轮番上阵。 然后…… 让贾蔷杀了通透…… 这一下,再无人不服! 主要是贾蔷俊秀“瘦弱”的身体,和这样的战果形成的对比,太过震撼人心! 也让那些四海旧部们明白,甚么是真正的贵人! 贾蔷却仍摇头道:“以威慑人,也难长久。” 闫三娘奇道:“那到底该如何带兵?” 贾蔷正色道:“唯有铁血的纪律,严苛的执行,才能铸造出一支无敌当世的人马!也唯有这样的兵马,才能在四海纵横,与倭奴、葡里亚、佛郎机、尼德兰等洋番海上争雄!” 闫三娘是知道海事的,她抿了抿嘴道:“我听我爹爹说过,葡里亚、佛郎机、尼德兰还有后面又出现的英吉利,都是极强的对手。他们的船厉害,火器和炮也凶……” 贾蔷笑道:“所以,我们要造比他们更厉害的船,比他们更凶的炮!对上这些敌人,怕是没用的,只有一勇无前有我无敌的去拼!其实我们是占优势的,因为那些小国全部加起来,人口都没有大燕多。拼财力,他们更是远远不如。再加上,南洋诸国距离他们本土相隔万里,对我们言,却就在家门口。所以,只要我们自己强大起来,在南洋这片,我德林号就是无敌的存在! 当然,眼下还不成,要先强军,先和他们贸易,向别人学习。先做别人的弟子,再当人家的先生。” 闫三娘听了头疼,道:“我听不明白这些,爷怎么说,我怎么做就是。爷说杀谁,就杀谁!” 虽然听不懂贾蔷说甚么,可只听这恢宏之气魄,就让闫三娘热血沸腾! 黛玉替贾蔷包扎了好一阵后,手腕都酸了,抬头见闫三娘杀气腾腾的说出这番话后,啐道:“家里原就有一个杀坯了,如今又多一个,往后可还了得?” 尽管眼下还不熟,闫三娘却已经知道黛玉的心性极好,因而笑道:“改明儿遇到坏人了,太太才知道我的好!” 黛玉笑着白她一眼,道:“偏你能。” 贾蔷同闫三娘道:“你送些药去下面,然后同他们说,今晚开始,我每天抽出一个时辰来,与他们讲一讲大海之事。” 闫三娘虽然心里已经喜欢极了贾蔷,可听闻此言,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一个从未见过大海的人,对自幼生活厮杀在大海巨浪之上的人们,说说大海的事? 黛玉也笑,问贾蔷道:“你去过大海没有呀?” 贾蔷摇头道:“像我这样的人,惊才绝艳,不世之奇才,若是非得亲自去过经历过才能知道一二事,又怎能灿烂的过这一生?”见黛玉横眼嗔他,贾蔷哈哈一笑后,同闫三娘道:“你去说就是,晚上自知如何。” 闫三娘笑着离去,心里担忧,晚上贾蔷会不会被笑惨…… 等闫三娘走后,正好紫鹃和鸳鸯一人端着铜盆盛着热水,一人端着托盘,送青盐、毛鬃刷和漱口水来。 两个大丫头进来后,看到贾蔷赤着上身,不由红了脸…… 也不知怎地,看着那一身青红伤口,就觉得心怦怦跳。 黛玉瞧见两人愣在那,又都是眼角带春,眸含秋水的作态,不由啐道:“晴天白日的,你们两个丫头要死不成?” 听闻这话,紫鹃、鸳鸯愈羞,紫鹃道:“大清早的,姑娘说甚么死不死的……” 黛玉气笑道:“倒成我的不是了?昨儿谁让他欺负了一晚上,二人‘惨’叫了一宿,只说要死了,也不知怎地还……” 话没说完,已经羞的说不下去了。 后悔自己怎么将这些虎狼之词说出口的? 都怪贾蔷,近墨者黑! 紫鹃差点没寻条地缝钻进去,鸳鸯是个泼辣些的,闻言虽耳根脖颈都红透了,先看了笑呵呵的贾蔷一眼后,却还是反口道:“爷把温柔小意儿都用来伺候姑娘了,自然只知道变着法来折腾我们……”声音都有些酥了。 “呸!” 黛玉羞笑着上前,道:“好你个小蹄子,连我也敢编排,瞧我不撕烂你的嘴!” 鸳鸯惊笑着端着托盘躲闪,求饶道:“好奶奶,可饶了我这一遭罢!我是说爷最心疼你,让你在上面……” “哎呀!” 黛玉这下真抓毛了,必是要拾掇鸳鸯一通不可,鸳鸯笑的快走不动道,躲到贾蔷背后求救。 贾蔷哈哈笑着将黛玉抱进怀里,也不说话,只耳鬓厮磨了番,黛玉愈发面红耳赤,脱身后不依的“拾掇”了他两下后,终还是放过了鸳鸯。 鸳鸯也知趣,让紫鹃去伺候贾蔷洗漱,她则到黛玉身旁。 黛玉坐在妆台前一扭身,故作生气状不理她。 鸳鸯抿嘴一笑,跪在跟前,捧着铜盆道:“好奶奶,快洗把脸罢。” 黛玉转过头来,见她鹅蛋脸上满是讨好之笑,标致的杏眼里目光活泼灵动,显然是在逗趣,她没好气道:“你好好的,这跪这笑还是留给老太太罢。再不起来,往后让你站规矩站个够!” 鸳鸯闻言唬了一跳,忙站起身来,笑道:“不敢了不敢了,再不敢随便跪了!” 果真黛玉使个狠,让她站起规矩来,那可是从早到晚都不准坐一下的。 莫说寻常妾室房里人,就是正经当家太太新进门,也要在老太太跟前站几年规矩。 腿脚肿的见不得人,那般滋味,实在可怕。 黛玉却还是心软,不愿吓着鸳鸯,又笑着解释道:“是你们爷不大喜欢身边人跪,你瞧瞧香菱、晴雯、平儿她们几时跪过?” 正享受紫鹃擦脸的贾蔷懒洋洋笑道:“自己的女人,当然自己疼,跪来跪去做甚么?让趴下去的时候跪好了就成……” “呸!” “呸呸!” 黛玉羞恼啐道:“你要疯!” 贾蔷愈发得意大笑,正这时,见凤姐儿引着三春姊妹、湘云和宝钗、宝琴姊妹们进来。 看到贾蔷满身是伤赤着身坐在那豪迈大笑,其余姊妹们都侧过脸去含羞避讳,独宝琴惊呼一声,迈着小碎步上前。 黛玉忍不住笑道:“快拦住这疯丫头!” 紫鹃忙上前笑着伸开双臂,拦住了宝琴。 宝琴左右挪移也不行,见过不去,就折身跑到黛玉跟前,抱住她的胳膊撒娇道:“好姐姐,你拦我做甚么?” 黛玉笑着掐了掐她的脸蛋,道:“我瞧瞧这面皮多厚,分明生的比花儿还好看,如今倒愈发淘气了。你当你还十岁不成?也不知道避点嫌!日后,还怎么出阁?” 宝琴红着脸不依道:“林姐姐,你说甚么哩!出甚么阁呀……” 说话间,羞的目光无处安放,只往贾蔷那边瞄。 凤姐儿瞧见了大笑不已,贾蔷已经穿好了衣裳,笑道:“一起用早饭罢,吃完饭去船边钓鱼。今儿我让人空出后面甲板,备了好些鱼竿。” 姊妹们闻言自然高兴,凤姐儿得意道:“我说甚么来着,还得到这边来才热闹!” 宝钗笑道:“老太太听了这话,再不放你了。” 凤姐儿笑道:“再不能,这里哪有反叛的?除非宝丫头你!” 众人又笑了起来,却见尹子瑜身后跟着平儿、香菱、晴雯等一并过来。 因尹子瑜不喜繁文缛节,因此早就免了姊妹们的国礼。 宝钗忙笑着上前道:“还以为姑娘未起呢。” 尹子瑜微笑着摇了摇头,此时贾蔷、黛玉等都瞧出平儿、香菱、晴雯等人的面色不大对,贾蔷奇道:“怎么了?” 平儿只叫了声“爷”,眼圈就红了,香菱似还在眩晕中,直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还是晴雯,一双秀眉蹙起,也不知是喜是恼,贝齿咬了咬唇角,道:“爷,太太,平儿姐姐和香菱,都有喜了。” “啊?!” …… 第0957章 绝户计 看着含羞低头的平儿,和一抽一抽喜极而泣的香菱…… 黛玉在这一刻,愈发觉得她真的成了大人了。 似乎昨晚……不,似乎上个月,她还与从前没太多分别,仍是闺中一姑娘,未经世事。 可如今,她竟然都要成好几个孩子的嫡母了…… 且按照这个速度下去,大概不到二十岁,就要成十几二十个孩子的母亲。 念及此,一时间黛玉有些头晕。 不过她终不忘当家嫡母的本分,看着平儿、香菱两人笑道:“是好事。” 又上前扬手摸了摸香菱的鬓角,叮嘱道:“如今有了身子,就不能再像从前那样疯了。规矩点多休息,还有,小老虎让小吉祥、小角儿帮你先带着,不许摸,记下了?你虽呆憨,可心里甚么都明白,不许与我装傻。果真出了点差池,你非得哭死不可。” 香菱抿着嘴,一手悄然撑起腰来,一手抚在身前,脸上都绽放出圣洁色彩来,郑重点头道:“姑娘放心,我一定规规矩矩!” “啪!” 说罢,后脑勺挨了下,无辜转头看去,就见晴雯咬牙道:“还不到时候,你挺甚么挺!” 转头又同已经习以为常的黛玉道:“她刚还说,晚上要吃冰碗!” 香菱忙连连摆手赔笑道:“不敢了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见其娇憨至斯,众人都笑了起来。 凤姐儿这时走到平儿身边,亦是一脸感慨道:“没想到,你这蹄子如今也怀上了。原还想着叫你帮我看孩子,谁料你这样急……” 平儿红着脸啐道:“奶奶才急呢!” 两人对视一眼,都觉得有些奇妙的感觉。 两人打小一起长大,名为主仆,实则与姊妹无异。 如今又怀了一个男人的骨肉…… 黛玉请诸人落座后,问子瑜道:“她们怎么寻上姐姐去的?” 子瑜笑了笑,落笔道:“两人身子不舒服,一起作呕,心里也就猜上了,便来寻我瞧瞧,果是喜脉。” 黛玉闻言有些唏嘘,忽地悄声问子瑜道:“你心里慌不慌?” 尹子瑜笑了笑,落笔道:“慌甚么?” 黛玉白了一旁伸着脖颈往这边打望的贾蔷一眼后,小声笑道:“过二年家里好大一群孩子,认都认不过来……” 尹子瑜笑着落笔道:“让他们自己报名字,从老大、老二,一直到小十八。” 黛玉见之,笑的欢快。 贾蔷摩挲了下下巴,高兴道:“这得庆祝庆祝。” “怎么庆祝?” 一众女孩子都齐刷刷的看向贾蔷,黛玉问道。 贾蔷想了想,道:“前面就是彭城了,是西楚楚霸王定都之所在,咱们去逛逛?” 其他人还未反应过来,就听黛玉啐道:“逛个屁!” 众人和贾蔷一起惊恐,仙女儿也会骂人脏话? 黛玉红着脸解释道:“一点也不吉利!” 贾蔷反抗道:“林妹妹,你可不要搞地域歧视哦!” 黛玉横他一眼,道:“谁歧视了?分明是你说的有问题。” 众人一想,贾蔷和西楚霸王还真有几分相像。 都是出身勋贵不说,连气力也都大的惊人,女孩子里好多人都见识过,非人哉…… 另外,楚霸王重情重义,最爱虞姬,贾蔷不也宠黛玉宠上了天? 确实不吉利,不可不可。 宝钗劝道:“为了筹措海粮,朝廷连京里都不让多待,若是在徐州逛上两天,都中非闹翻天不可,还是作罢的好。” “那怎么庆祝?” 贾蔷眨眼问道。 一旁湘云口直心快,笑道:“着甚么急?说不得等到了扬州,还有人怀宝宝……” “这丫头!” 好几个女儿家都红了脸,宝钗拧了把湘云的香腮,嗔了句。 未几,又见连可卿也来了。 这时,姊妹们才隐约反应过来,当家太太到底意味着甚么。 那是内宅地位最高的女主人,其他人,都要以她为中心。 想想贾母就知道了,一辈子享尽荣华富贵! “好!那就到了扬州再好好庆祝!今儿先用早饭,吃完饭去钓鱼!” …… 神京,西城。 西市百川钱庄。 今日八大晋商钱庄大掌柜的,齐聚于此。 作为北地财神,晋商底蕴之深厚,绝不下于扬州盐商和粤省十三行四大家族。 除了北向草原,直至厄罗斯,用茶、粮、铁、盐等货物赚了个盆满钵满外,晋商另一大吸金利器,便是钱庄。 譬如这介休渠家的百川钱庄,总号虽在平遥,可分号却几乎开遍天下各大省府州城。 三十余座分号,让百川钱庄的银子遍布大江南北,随之而行的,就是渠家百川号的商货畅销天下,聚得海量财富。 渠家如此,曹家同样如此,还有乔家、王家、卫家、杨家、刘家等,亦是如此。 可以说,晋商的钱庄营生,垄断了大燕当下的金融营生! 大燕三大商帮,除了晋商外还有扬州盐商和粤州十三行的粤商。 他们不是不想搞钱庄生意,只是这项营生需要的不仅是充足的资本底蕴,还要更高的信用。 晋商打国朝初年起,就开始经营票号,是用了百年光景建立起来的信用。 晋商虽实力雄厚,但从不像扬州盐商那样张扬奢靡,也不像十三行四大家那般远离官场。 晋商赚得的银子,除了买成地,盖大宅,埋进土里外,还会洒出大笔的银子,资助贫苦儒生进学,近乎不要回报的资助。 不是一年两年如此,而是十几年、几十年、上百年的如此。 而且晋商极尽结交权贵,结交官员的手段。 到了后来,晋商商帮对朝廷的影响,达到了惊人的地步。 所以,晋商钱庄既低调沉稳,又给人一种官场上牢不可破的信心。 但这一回,晋商钱庄遭遇了国朝以来百年内最大的危机! 百川钱庄京城分号,中院正厅。 阁楼楼檐椽头用油漆彩绘画成铜钱图案,并依次写有一本万利、二人同心、三元及第、四季平安、五谷丰登、六合同春、七子团圆、八仙上寿、九世同居、十全富贵等寓意刻字。 厅内,却无人去欣赏阁楼的雅致韵意。 百川钱庄大掌柜的郭遥身为东道,此刻却面色凝重道:“今日请诸位大掌柜的来,就是商议一番,朝廷昨日颁下的关于对晋商钱庄触犯朝廷铸币大权,犯有大罪一事。朝廷这次下手,是要掘咱们晋商钱庄的根啊!” 日昌升票号大掌柜的张盛脸色更难看,缓缓道:“荆朝云、何振完了,咱们就没了最大的靠山!林如海个老绝户,额贼他娘,用计太狠太毒!” 志成信钱庄大掌柜的李早叹息一声道:“大燕为甚么只咱们晋商钱庄票号生意做的最好?便是因为官场上有靠山,到哪都有父母官护着。其他人开钱庄,不出仨月就能被咱们挤兑垮了。垮一处分号,再没人敢用他们的银票。原是打算那个劳什子鬼皇家钱庄开业后,咱们如法炮制,也让他开不下去,让那个黄口孺子知道,钱庄不是凭几张方子就能办成的生意。谁成想,咱们还没来得及下手,人家就先来掘咱们根来了。那六百万‘份子钱’其实倒也还是小事,关键是咱们以后不能发银票,要多少得跟人家买……这算甚么事?” 大德通票号大掌柜的孙可摇头道:“连这个也能忍一回,更要命的是,朝廷可以随时查账!你们想想,若是如此,谁还敢把银子存在钱庄?财不可露白啊!便是咱们自己,往后还敢把银子存在账上么?朝廷知道了,开口要借怎么办?张总柜骂的对,这就是老绝户计,又阴又毒!” 三晋源票号大掌柜的岑乐苦笑道:“如今再骂这些还有甚么用?那林如海已经快死了,没几天活头,这会儿连人事也不知了,只躺着喘几口气,你们骂他,也没用。如今户部当家的是陈荣陈勉仁,那是林如海的狗腿子,在扬州的时候,就是林如海开个口,剩下的交给陈荣去办,那厮比林如海还狠毒,还是好好想想,该怎么对付此人罢。” 协同庆票号大掌柜的董伟叹息一声,缓缓道:“如今就看看,能不能破财消灾。另外,让这些年咱们晋商结交下的官场人脉,都动起来,多给朝廷上书,劝谏这等与民争利,扰乱民生的毒计。” 东道郭遥一拍桌几,大声道:“说的对,今日就是请诸位来想辙子的!要动起来,不能坐以待毙!” 日昌升大掌柜的却摇头低沉道:“你当我没动这个心思?昨晚知道这个信儿后,我当时就去拜访四五家,可没一个人敢在这个时候出头的。那韩半山这几天已经疯了,正在大肆清洗荆朝云余孽,谁敢在这个时候冒头?要不我骂林如海?这个老鳏夫,计太毒啊!朝廷如今多缺粮食,可我将价码都开到十万石了,人家仍只是摇头。” 三晋源大掌柜的沉吟片刻后,道:“要我看,这个关头硬顶不是法子,那是给朝廷对咱们下手的由子。别说十万石粮食,就是再翻三倍,能值多少银子?人家开口就是六百万,胃口大的要命。这一任内阁,都是狠茬子!那新上任的户部尚书陈荣更是死脑筋,林如海不发话,他必是死咬着咱们不松口。咱们如今之计,就是要拖,拖到天变之时,拖到林如海死了,说不得就能活过来。” 众人都明白他的意思,一场地龙翻身,隆安帝已经死了半截儿。 他能熬几年,谁也不知道,但却知道,他熬不了几年了。 一旦隆安帝驾崩,新政到底还能不能继续,就两说了。 林如海就更不必提了,听说林府连棺栋寿材都准备好了…… “可问题是,咱们想拖,朝廷又怎么会给咱们这个机会?” 郭遥眉头紧皱问道。 三晋源大掌柜的道:“我们三晋源的情况大家也知道,东家常年卧病,在老家养病,号里大小事,都由少东家做主。昨儿个少东家知道此事后,便说得想法子缓和缓和。出银子不当紧,账却不能随意查。想查也可以,出了乱事后朝廷再查。若没乱子,朝廷就查不得。 但少东家也知道,朝廷不会同咱们讲道理。他今日一早就往南边儿去了,说是解铃还需系铃人,找那位少年国公好好谈谈,想法子拖几年!让我今儿来同诸位也说说,最好八家都往南边派人去谈。那位国公爷说动了,其他的,就好办了!” 郭遥闻言眼睛一亮,道:“去找贾蔷?嗯,这主意好!贵号少东家果然足智多谋,眼光不错,林如海此计,多半是和这位小国公有关。如今看来,这人年纪虽不大,倒确实知道些钱庄的内幕,一出手就打在七寸上。若是果真能摆平了他,那此事的确还有转圜的余地!老夫这就派人快马回老家,请东家出面!” “不错,林如海昏死过去,陈荣根本说不通,韩半山他们一个个也都是石头。倒是那位少年国公,心思大的很,想要的也多。咱们就从他下手,他要是通了,也就好办了!我也派人回去报信!” “可那位国公爷想要甚么?银子人家不缺,势力更不少,咱总不能变出一堆小寡妇来送给他罢?” 协同庆的大掌柜苦恼道。 众人闻言一阵大笑后,大德通大掌柜的缓缓道:“大德通下面的人曾留意到,德林号的人一直在悄悄的采买火硝。而且,数目巨大。朝廷的火器营有专门的熬硝营,德林号自然不敢明目张胆的熬,所以就在川蜀、黔贵之地,高价从土司那边采买。 原本我们大德通还准备拿这个当一把柄,告他密谋造反。后来发现,这些硝石大部分用在他们的冰室里。还有一部分,送到了南边儿去。以贾家的根脚,这样的把柄没甚么用。但他们的硝用的越来越多,正巧,前些时日大德通在草原上发现了一处硝矿山,熬出了不少硝。可以看看,那位国公爷有没有兴趣。他一心想出海,就少不了火器,也就少不了硝了。” 郭遥闻言高兴道:“好,这是一桩!还有没有?” 志成信大掌柜的道:“我听说德林号下面的车马队骡马缺口很大,若是能谈,我志成信愿意卖他们三万头牲口!” 郭遥高兴的站起来,一拍手道:“我觉得,这事可谈!这样,咱们一边在京里,想法子和朝廷周旋。一边请东家赶紧下江南,和那位宁国公好好谈谈。总要给咱们留条活路不是?” “对!果真拼个鱼死网破,谁也没好处!” “他也蹦跶不了几年了,咱们先委屈上几年,这些账,回头好好算个清楚!” “对,今日他师徒二人要绝咱们,来日,必要血债血偿!” “先别放狠话了,过了眼前这关再说罢!” “……” …… 隆安七年,三月三十。 三月的最后一天,贾家两艘楼船,于扬州码头边,缓缓靠岸。 码头上,除了地主齐家家主齐太忠和陈、李、彭三大盐商家主外,还有潘、伍、叶、卢粤州十三行四大中坚家族的家主。 天下最大的三大商帮今日到齐其二,一起静候大燕一等宁国公下船。 …… 第0958章 夺回四海王基业? “烟花三月下扬州,为了这句话,咱们紧赶慢赶,终究还是赶到了!” 楼船上,贾蔷笑眯眯的看着一众内眷姊妹,赏心悦目道。 楼船对着码头的窗子关着,对着河对岸的窗户开着。 透过窗子,可以看见河面上的袅袅青烟与丝丝细雨缱绻缠绵。 堤岸边的垂柳,映衬着齐放的百花,像是一幅上了色的水墨画…… 这就是江南了。 倒是凤姐儿,打小在金陵长大,对于淅淅沥沥的雨不是很喜欢,她喜欢烈日…… 这会儿靠着码头这边的窗子,打开了条缝隙瞧了瞧后,同贾蔷道:“蔷儿,外面那么老些人在等你呢,真是气派。” 黛玉在窗边瞧了眼后,道:“你有要紧事自去忙你的,我们和老太太直接回家就是。” 如今都换上了初夏时的薄裳,黛玉上面是一件点点梅花白底琵琶衿上裳,下面则是娟纱金丝绣花长裙,美艳金贵。 凤姐儿道:“老太太在这边落脚不了两天,急着回金陵呢。” 她已经开始显怀了,本来孕吐严重,后来子瑜与她调了种汤汁,吃了后轻快了许多。 因已过了前三个月的危险期,和贾蔷处了处后,就彻底不吐了…… 贾蔷摩挲着下巴,道:“下面有粤州十三行的人,我原是叫他们四月初五来见我,未想提前这么多天。是不是该晾一晾?这伙子,可不是甚么省油的灯……” 听闻最后一句,也不知想到了甚么,好几人都红了红脸。 黛玉没好气白了贾蔷一眼后,道:“平日里你不是最腻烦下马威那一套做派么?今儿怎还用起来了?” 贾蔷哈哈笑道:“我不喜欢别人对我来甚么下马威,不过嘛,对别人倒是可以。” 众女孩子都笑啐起来,连小惜春都拿起姑姑的做派,板起小脸凝重教诲道:“蔷哥儿,岂不闻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贾蔷“哟”了声,拱手正色道:“四姑姑言之有理!” 小惜春一下破了功,“嘻嘻”笑着躲到了迎春怀里,众人大笑。 贾蔷到窗边看了眼后,思索稍许道:“也罢,今儿心情好,给他们一些体面。”说着对内眷中一不施粉黛连衣裳都以有些修身的姑娘道:“三娘随我一道去见,再叫上杨六郎。以后,你们和十三行打交道的时候很多,见一面,让他们知道轻重。” 闫三娘应下后,辞别黛玉、子瑜,先一步下去叫人,身姿矫健。 家里人穿衣以习惯舒适为主,闫三娘这样常年在大海之上持刀拼杀的人,若是宽袍大袖极为不便,所以穿的都是窄袖衣裳,华服之美看着倒是喜欢,穿起来并不自在。 宝钗笑道:“杨六郎?倒和《说岳》里的抗辽名将一个名儿。” 贾蔷道:“这十来天我每天抽出一个时辰来与他们上课,初时一个个都当乐子在看,可听着听着,就觉得我说的很有些东西。再到后面,一个个都开始叫我先生了。这个杨六郎,连性子都与那位名将相仿。年岁只二十出头,但沉稳的很,学东西也快。可惜就发现这么一个大将之材……如今摊子越铺越大,也就愈发感觉那句‘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说的多么对。” 黛玉笑道:“且慢慢来,总能越来越多。先前不是还有一个董家子?好了,外面的事我们不多说,咱们走罢,一会儿老太太该急了。”顿了顿又道:“你是回家,还是去别的地儿议事?” 贾蔷道:“我去齐家议事,齐太忠年事太高,回齐家草堂他自在些。这个老银狐,是当世最有智慧的顶尖人物,多活几年,对我也大有益处。” “去罢去罢。” …… “老爷子,你这都快一百岁的人瑞了,跑码头上来接我算甚么?故意给我折福?” 贾蔷下了船后,倒未先理会呼啦啦跪下的一群人问安,而是看着轮椅上的齐太忠,笑呵呵问候道。 齐筠已经先回扬州了,此刻站在齐太忠身后,身旁是跪地见礼的胞弟齐符。 齐太忠自贾蔷下船后老眼就一直细细观察着贾蔷,见其虽比从前愈发自信了些,举手投足间多是霸气,但并无骄狂自大之色,甚至与他还更亲厚尊敬了些,拱手笑眯眯道:“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出来透透气。国公,这几家远来之客,也是今早才到。” 贾蔷目光落在当前那四个陌生男子身上,两老一中年一年轻人,他笑了笑,道:“粤州天高皇帝远,两广总督粤省巡抚都叫你们喂饱了,多少年没跪过了罢?” 此言诛心。 有过一面之缘的潘家家主潘泽道:“国公爷明鉴,十三行虽在粤省,离京万里,但十三行能起家,全靠皇恩浩荡,岂敢不遵王法,轻狂忘礼?” 另一年轻人也忍不住道:“十三行虽与洋番交道,习洋文,但家中子弟自蒙童起就要学礼数知大义,不敢忘本。” 贾蔷问道:“这位是……” 潘泽忙抬头介绍道:“回国公爷,这是番禺卢家家主卢奇,是经济商贾行当的奇才,尤擅与诸洋番国交道。我等虽年长几十年,如今却不得不服老了。如今,是年轻人的天下。” 贾蔷闻言笑了笑,道:“那么说,让朝廷外洋海师远离粤州,不得惊扰十三行做生意,也是他的主意了?果然是奇才。” 这话登时让在场诸人变色,就凭这一句,拿下杀头问题都不大。 潘泽忙解释道:“国公爷,此事和十三行绝不相干,我等事先都不知……” 贾蔷奇道:“如此说来,就是恪荣郡王冤枉你们,栽赃你们了?王爷在御前和诸军机相国面前说的分明,尔等虽未明言,可话里的意思分明就是担忧本公的外洋海师会给十三行带来混乱,影响你们和洋人做生意,进而耽搁了给天家进贡。 怎么,要不要和本公一道回京问问恪荣郡王,这些话是不是你们说的? 还敢狡辩!!” 潘泽等着实有苦说不出,鬼知道李时到底说没说这样的话,关键是,他们也不敢去对峙啊! 李时到时候真说一句,十三行说了,那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罪过! 额头冷汗都出来的潘泽这时看向一旁的齐太忠,目光求救。 换个官员来,潘泽都不会怕成这样,到底是经过大风大浪的人。 可就怕贾蔷这样年纪轻轻就早登高位,手握大权还圣眷惊人的权贵,万一一冲动,或是生气颜面上觉得过不去,真起了杀心,他们死的冤不冤? 他们可是知道,贾蔷和那位恪荣郡王不对付。 连皇子的体面都敢驳的人,会在意他们几个商贾? 齐太忠见他冷汗都下来了,心里好笑,贾蔷虽然胆大包天,心狠手辣,但也不会随意因怒杀人。 既然将这四家叫到了扬州来,就不是为了开杀戒的。 不过,他也有些佩服贾蔷会抓时机,借着李时的馊主意,这一通杀威棒打下来,当真让十三行受了不轻的惊吓。 先立威,而后再大用嘛。 齐太忠笑道:“国公,便是看在皇后娘娘的面子上,且宽恕了这一遭罢。” 贾蔷闻言,面色果然舒缓了下来,笑道:“你老爷子还真是耳目聪伶,连他们的根脚都摸的清。只是你老还是不知,若非念在皇后娘娘当面给他们说情,这会儿十三行家都抄过几回了。也是撞客了,军国重事他们都敢插手,谁给你们的胆子?荆朝云么?好叫你们知道,荆朝云、何振之流,已被我先生斩落下马多时矣!” 听闻此言,齐太忠都霍然变了面色,老眼震惊的看向贾蔷。 十三行四大家和陈、李、彭三大盐商家主都惊骇变色。 荆朝云虽已离元辅相位二年,可谁也不敢轻视此人。 历三朝相二帝,德行操守堪称官场完人,其门生故旧遍布大燕官场的边边角角,受其恩惠提拔者不计其数。 连隆安帝都不敢将他骤然拿办,即便是先帝驾崩之后,屡屡开口说,必让荆朝云善终。 这样一个巨擘,突然就倒了? 贾蔷却未在此多解释,与潘泽等道:“原让你们四月初五来见,今日还不到初一。不过早也有早的好处,你们且先去吧,下去好好想想,何为大燕商人之本分!过两日,本公会传见你们。对了,你们可以先打听打听晋商的下场,再仔细思量思量,这大燕的天下,到底是谁的江山!以商贾之身,妄议军国重事,你们和晋商有的一比。此事十三行要反思,要给朝廷一个交代。” 说罢,不理面色大变的潘泽四人,又叫起了三大盐商家主后,同齐太忠道:“老爷子,先去齐园议事罢。我那里甚么都没准备,慢怠你了可不成。如今就指着你老多活几年,替我掌掌家底。” 此话并不算过,凤凰岛上那么多机密事,若无齐太忠坐镇扬州,贾蔷也不敢放在此地。 还有扬州船坞,屡有靠运河漕运那条金河吃饭的人想来捣乱,却无一人能成功。 齐太忠这只老银狐,居功至伟。 齐太忠闻言呵呵笑道:“本分之事。也好,先回家罢。明日再去见见你家太夫人,当年和老国公爷,也是有一面之缘的。” 一行人离了码头。 从始至终,闫三娘和杨六郎都站在贾蔷身后静静的看着。 京城贵人他们不认得,可十三行这四家巨富,他们却是不知听说过多少回,那是真正富可敌国富贵已极的通天大人物。 如今却匍匐在地,跪在贾蔷面前战战兢兢求活…… 这一幕,再度冲击了他们,和后面不远处四海旧部的心灵。 望着前面那个推着齐太忠轮椅笑呵呵往前去的年轻男子,四海旧部心中无不大起敬畏。 贾蔷在他们心中的形象,渐渐犹如天人。 …… 齐园,草堂。 淅淅沥沥的春雨在玻璃窗上滑下一道道的水路,屋外清凉,屋内暖煦。 上茶罢,齐太忠率先问起了京里情况,荆朝云这样的人物,到底是怎么被斩落下马的。 贾蔷将信中得知的事告知了遍,京城剧变,让齐太忠这只老银狐都连连色变。 最后长叹息一声道:“所以,人算不如天算。” 彭家家主忍不住道:“都没事,就天子出了这样大的事,也难怪荆朝云他们说获罪于天。” 齐太忠闻言白眉登时扬了扬,斥道:“奉安,慎言!” 贾蔷目光冷冷的看了他一眼后,同齐太忠道:“此事还要劳烦老爷子你出把力,让江南尽可能多的茶馆、酒楼、戏台,或说、或唱、或演,天子以万金之躯为民挡难的故事。如今大燕乱不得,一旦动荡起来,对咱们绝非好事。” 齐太忠自然明白,颔首道:“是啊,一旦出了动荡乱起来,方才十三行那四家就不会是这样的姿态了。” 每逢乱世,这样的巨富大族必是立刻先起自保之心,而后待价而沽。 如十三行那四家,挟洋自重都是等闲事。 贾蔷如今能威慑他们,不是他本身有通天本领,更多的,还是倚仗朝廷的威望。 如果拎不清这一点,那就离死不远了。 齐太忠显然对贾蔷能始终保持这份冷静感到高兴,笑道:“都是极聪明之人,会看清时势,知时务的。不过,晋商那边,应该不会轻易就范,必还是要生事的。” 贾蔷摇头道:“朝廷那边他们是打不开局面的,多半要南下来寻我,死中求活。呵,且看他们的手段罢。老爷子,九大姓那边如何?司马绍那匹老马可还心甘?” 陈家家主在一旁笑道:“还能有甚么不甘心的?技不如人,伎俩让国公爷看破了,自然认赌服输。” 贾蔷笑了笑,问道:“可我怎么听说,还是有几家想站到别人队伍去的?” 听闻此言,陈、李、彭三家家主的面色都微微一变。 齐太忠笑道:“人心嘛,总是如此,也没甚奇怪的。国公且看在我的薄面上,再给他们一次机会罢。再者,那几家正好都临近出海口,许多事需要他们出力,就算将功折罪罢。” 贾蔷点了点头,道:“也好,就看你老的面子上了。” 齐太忠笑道:“不叫你白赏老夫的脸……这位就是四海王的闺女,如今该叫一声姨奶奶了罢?” 老头子突然看向闫三娘问道。 闫三娘突然被点到,稍微有些慌,不过看到贾蔷的目光后,就安定了下来,以江湖礼抱拳道:“老爷子,正是在下。” 齐太忠呵呵笑道:“好哇,虎父无犬女。前些时日,老夫专门去和闫平谈了几回。今日老夫问你,若是给你机会,由姨奶奶带人去夺回四海王在琉球的家业,你敢是不敢?” 听闻此言,莫说闫三娘、杨六郎两个四海出身的旧部,连贾蔷都眼睛骤然一睁,大为期待的看向齐太忠。 若是能夺回四海王的基业,那…… 可是实力大增啊! …… 第0959章 脑后生反骨 “敢!怎么不敢?!” 听闻齐太忠之言,闫三娘激动说道。 不过好在,她还是知道如今的身份,又道:“不过此事得由国公爷做主……” 贾蔷一直看着齐太忠,道:“老爷子这是把手伸过去了?” 齐太忠笑道:“齐家原就和小琉球有些往来,和四海王也是老相识,不然,去岁运送海粮的船,又怎会为其所‘劫’?” 贾蔷笑了起来,道:“你老还真是,这天下就没你老插手不到的地方。” 齐太忠呵呵笑了笑,道:“这辈子虽困守扬州,但老夫还是好交朋友。上到帝王公候,下到贩夫走卒,凡愿意交老夫这个朋友的,老夫都乐意之至。而四海王那个反叛的副手黄超,老夫也认得。如今他的日子,其实过的并不好。四海王闫平这个人,豪迈粗大,不是一个好的当家人,但因其义气,在旧部中还是颇得人心。黄超突然勾结倭奴、葡里亚人叛乱,在旧部中自然失去了民心。关键是,他没把事做干净。虽然四海王两个成年儿子都没了,四海王对外也宣称死了,可还有三娘子和四海王两个幼子在,所以,他难收军心。如今一味的用强力压服,又岂能安稳?另外……” 齐太忠啜饮了口清茶后,继续道:“闫平认为,当下时令正合,北贸易风将过去,南贸易风还未刮起,只要算好大潮的时间,就能顺利通过水浅的鹿耳门,进而出其不意的从背后,攻入沙洲!巧的是,老夫让人散布出去一些假消息,道三娘子带着余部正在登州府练兵,准备反攻小琉球,黄超已经带人离了小琉球,前往登州府赶尽杀绝。此刻夺回小琉球,天时地利人和俱全。” 贾蔷眼睛明亮道:“等夺回小琉球后,可按兵不动,派信使急寻黄超,只道中了三娘调虎离山之计,请他速速回援。我们也可在外围布几条船,开几炮,佯攻小琉球,待其大军折返再撤退。等黄超登岛后,再将他一句斩杀!如此,四海王虽然经历风波元气大伤,但根基不失,有我来填补,即可迅速恢复壮大!!” 齐太忠笑着颔首道:“眼下,国公爷声势看似不小,可根底太虚了。京里但凡有些许变故,眼下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的权势富贵,一朝散尽。若是手里能有这支兵马舰队在,用的好,大燕虽有雄兵百万,却未必能奈何得了国公。当然,前提是国公爷能将这支兵马握紧了,莫为他人做嫁衣。” 老狐狸最后一言,说的意味深长,但并非挑拨离间。 一旦四海旧部重夺基业,就海上实力而言,四海部将远远超过眼下的德林号。 反客为主,不是没有可能。 要说四海旧部现在对贾蔷来说有甚么绝对忠诚可言,那就成笑话了…… 但贾蔷仍斩钉截铁道:“信不过别人,但我信三娘。” 这话对一个女儿家来说,杀伤力就太惊人了。 闫三娘眼泪一下掉了下来,却是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倒是后面的杨六郎,抱拳沉声道:“国公爷请放心,四海部最恨的,就是反叛肏的野种!!” 贾蔷笑道:“我当然放心。”又拍了拍闫三娘的胳膊,宽慰一二后,问齐太忠道:“此战你老所谋,还有甚么计划都说出来,速战速决。” 齐太忠笑道:“好!此战需要战船两艘,这个也容易,十三行里的卢家,是唯一一家跑外洋的粤商,卢奇年岁不高,却是商界奇才,在海上养着几条战船,他和洋人的关系极好,所以听说战船不错。借用他家的,他不会不给。但船工力夫可以用他家的,战兵不要他家的,你的德林号麾下多有可战之兵,一船七百兵员,两船一千四百人,这些兵你要自己出。 最后一点,也是最要紧的一事,你若答应则可成行,若不答应,此计作罢。” 贾蔷道:“老爷子但讲无妨。” 齐太忠正色道:“此战,国公爷绝不可亲自前去。” 贾蔷闻言登时不满道:“这叫甚么要求?我总不能看着自己女人去赴汤蹈火上刀山火海,我自己留在后面罢?” 齐太忠沉声劝道:“国公爷,不是逞匹夫之勇的时候!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如今身上担着多少人的干系?何止十万百万?若果真非要掺和这等险事,那算老头子我看走了眼。” 陈、彭、李三家也道:“天有不测风云,万一出了点差池,出海大计功亏一篑,我等也少不得被清算。还望国公爷万万慎重,不可意气用事。” 闫三娘看向贾蔷,坚定道:“爷,您万金之躯,若是跟着一道去,我反而不敢去了。爷若出点闪失,我还有何颜面回家见太太她们?” 杨六郎也抱拳沉声道:“国公爷放心,小琉球是我们从小长大的地方,此次不过等于回老家!黄超狗贼做梦都想不到,我们会这样快杀回去。岛上有我们的兄弟,有我们的长辈,只要三娘露头,一定会重新收复基业!等收复基业后,我们四海部才配做国公爷的马前卒,让倭奴、葡里亚人血债血偿!以后,真正做到四海称雄!可您若有个闪失,即便我们收回基业,也挡不住倭奴和葡里亚红毛鬼子的再次攻杀。” 贾蔷闻言点点头,道:“好,那我就在粤州城内,等你们的好消息!” 说罢,问齐筠道:“丁超现在哪里?” 齐筠笑道:“正巧,此刻在金陵。” 贾蔷道:“即刻派人,让他立刻来扬州见我。今晚子时前,我要在盐院衙门见到他。” 又问齐太忠道:“这位卢奇可靠不可靠?我倒是知道伍家。” 前世美国华尔街列举的几个世纪内全球最富的家族,中国只出了一个伍家。 当然,肯定有巨鳄潜伏水下未知,但伍家之富,也足以震古烁今。 至于卢家,他还真是不怎么清楚。 齐太忠笑道:“你又担心甚么?卢家根基在粤州,这小子虽胆大心黑,和国公有的一比,但商贾出身,胸中抱负远不能和国公相比。而且,一副短命相。” 贾蔷闻言哈哈笑了起来,道:“我是听说他在外洋养着几条战船,的确胆子奇大,就问问是不是可用之人?” 齐太忠呵呵笑道:“此人脑后生反骨,心思桀骜,和诸国洋番又过于亲近,非善类。” 贾蔷闻言扬了扬眉尖,道:“我心里有数了。” 齐太忠意外笑道:“哦?老夫垂垂老朽,心力精神都衰败了,自忖拿捏不住这等人物。可国公正值盛期,且还会越来越强盛,难道不该试试聚拢人杰为己用?” 贾蔷笑道:“你老少给我挖坑,我还没自大到这个地步。以你银狐一辈子的眼力经验看过的人,认为不妥,我再吃了撑的试着去收拢,给自己腹内埋一颗炸雷,那不是自讨苦吃?到时候你老是不是还想准备笑我一声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啊?” 齐太忠闻言放声大笑起来,指着贾蔷与陈、李、彭三家家主道:“老夫相了一辈子的人,都道太上皇是老夫相中最对的人,老夫以为谬也。国公爷,才是老夫相中最对之人。有大气魄、有大眼界、有地位……更难得的是,和老夫一样,有自知之明!多少人劝老夫离开扬州府进京,可老夫知道,一介白身,真想去布衣傲王侯,那才是取死之道!德昂……” 齐筠在一旁躬身应道:“祖父大人。” 齐太忠看着长孙笑道:“老夫年近百岁,古往今来也无几人如此高寿,只是离合眼的日子也不远矣。许是明日,许是今晚。齐家看着光鲜,可你父亲志大才疏,你三叔心狠手辣眼界却并不高,余者更不必提。唯独你,才智人品胸襟,都属上等。更难得的,就是也有自知之明。若是老夫意外离世,你且记住,收拢齐家后,紧跟国公爷。不要在大燕内搅和了,国人其他都好,只好内斗内乱之品性,着实让人生恨。跟着国公爷,去海外立足罢。自有齐家一片天地! 相对于家族世代繁盛传承而言,落叶归根,又算得了甚么呢? 更何况,临死前,也不是不可以回来嘛。” 陈、李、彭三家家主相互看了眼后,陈家家主叹息道:“说实话,今日之前,我还很是犹豫,是不是真的要动转移家业的决定。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这牵扯到多少人多少事,又干系到多少银子?且外面,一切都不清楚到底是好是坏,万一死在外面怎么办?可是今儿个听说,晋商那样根基深厚的商帮都栽了,十三行至今还是砧板上的鱼肉,吃不吃全看朝廷的心思……当然,我不是为他们惋惜,他们自己作死怨不得谁。可商贾贱业四个字,让咱们在大燕的地位实在太低了。若是果真能在外面开辟出一片新的基业来,不受随时掉脑袋抄家的威胁,我陈家,愿搬!!” 贾蔷笑道:“搬也不是眼下立刻要搬的事,只是定了个大方向。不过,若是四海王基业能被夺回,海师力量提前增强,再整编壮大一番,这个进度,就会大大加快!” 齐太忠笑道:“我这把子年岁了,为何还费心操持此事?便是希望能活着看到这一天。” 众人闻言,纷纷大笑起来。 贾蔷起身对齐太忠道:“那就这样定下,我先回盐院衙门那边。你老费心和卢奇那边沟通一下,晚上丁超到了后,我传见他说此事,给他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若是快的话,今晚三娘他们就可出发!” “善!” 从头到尾,齐太忠都未问林如海之事。 这个老头子,当真活成了精! 显然,京城的事,他已经知道了…… …… 第0960章 尹后警告 神京皇城,西苑。 龙舟上。 元辅韩彬拿着一份折子入内,见礼罢方起身。 在地龙翻身前,如韩彬这样的军机大臣,通常是免礼问安的。 但之后,便是韩彬陛见都要见礼了…… “皇上,贾蔷半道上了折子,请求即刻回京。” 韩彬面色凝重说道。 隆安帝闻言,本就深沉的面色愈发阴沉,怒声道:“不准!告诉贾蔷,胆敢耽搁一日,朕剥了他的皮!他现在在哪?是不是已经停滞不前了?不知死活的混账东西!”一旁尹后端着一份药碗,听闻此言不由怔了怔。 韩彬亦是心头沉重,他忙道:“这倒没有,据彭城知府上折子说,贾蔷是在彭城得知了京里消息,贾家两艘船在彭城段运河上来来回回折返了三四次,最后贾蔷才怒气冲冲的跑到彭城知府衙门寻了笔墨,写了请求回京折。写罢,当着彭城知府孙尧的面用六百里加急送回京来,他则大哭着朝京城方向磕了头后又上了船,继续南下。不过据说,船速并不快……” 隆安帝沉声道:“立刻拟旨,八百里加急送去给贾蔷,就说他先生还没死,朕也还活着,轮不到他回来哭丧!如今朝廷上下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度过今年的灾年,推行新政! 这不仅是朕之意,也是他先生
相关推荐:
我,哥斯拉,旧日支配者
穿成年代文漂亮女配
匡扶汉室,她是认真的
上将[ABO]
【东方不败同人】令狐有情
当社畜撞上阿飘姐姐
此生爱不悔
郡主横行
[HP]和德拉科谈恋爱
我早就不当救世英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