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菊花似的,点头道:“是真的,谁也没料到,会有这样一户好人家。原是为了这事,才将蔷哥儿请来,一道高兴高兴。” 贾蔷心头一动,笑道:“应该的……却不知,是哪家的姑娘?” 薛姨妈笑道:“这门亲原是老亲,且又和我们是同在户部挂名行商的,也是数一数二的大门户。说起来,你们两府也都知道的,合神京城中,上至王侯,下至买卖人,都称她家是‘桂花夏家’。” 贾蔷已经是面色古怪起来,那边宝玉却笑问道:“如何又称为‘桂花夏家’?” 薛姨妈有些自矜道:“她家本姓夏,非常的富贵!其余田地不用说,单有几十顷地独种桂花。凡这神京城里城外的桂花局,俱是她家的,连宫里一应陈设盆景亦是她家贡奉,因此才有这个浑号。如今大爷也没了,只有老奶奶带着一个亲生的姑娘过活,也并没有哥儿兄弟,可惜她竟一门尽绝了。” 贾母笑道:“咱们也别管她绝后不绝后,只是这姑娘可好?怎么就中意你家哥儿了?” 这话问出了大家的心声,薛姨妈笑道:“一则是天缘,二则许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当年又是通家来往,从小儿都一处厮混过。叙起亲是姑舅兄妹,又没嫌疑。虽离开了这几年,前儿她家夏奶奶上门来探视蟠儿,也不知怎地,竟是一眼就喜欢上了。 她又没了儿子,一见蟠儿出落的那样,又是哭,又是笑,竟比见了儿子的还胜!死活邀我去她家做客,我也没多想,就见着了她家姑娘,谁知这姑娘出落得花朵似的,在家里也读书写字。 夏奶奶见我也中意她家姑娘,自然喜的不得了,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想结亲。 她毕竟上了岁数,春秋已高,拉扯那么大一份家业,也是力不从心了。就想找个知根知底儿的好人家,连这份家业一并托付过去。” 听到这话,众人自然又是好一番高兴,唯独王夫人,心里有些吃味。 这样好的条件,便是说给宝玉也使得了。 那桂花夏家她也有所耳闻,想来也是家资巨万。 忽听贾母问道:“蔷哥儿怎不说话?” 贾蔷挠了挠下巴,一脸不该如何措辞,欲言又止的模样,不过见所有人都看了过来,也不好不答,他缓缓问道:“姨太太,那夏家女儿,莫非就是名唤夏金桂的那个?” 薛姨妈:“……” 贾母:“……” 王夫人:“……” 满堂人:“……” 这女儿未出阁前的名字,那叫闺名。 除了少数极亲近的通家之好外,外男如何能知? 因此,听闻贾蔷一口叫破夏家女儿的名字,薛姨妈等人,无不一脸的精彩。 当初贾母还担心贾蔷不近女色,影响东府开枝散叶,如今却到了遍识都中闺阁女儿的境界了么? …… 第0538章 蔷哥儿,我要尤二姐! “别误会别误会……” 贾蔷见满堂人面色精彩的看着他,忙解释道:“我也是听人说起,她家女儿比较出名。” “这叫甚么话!” 贾母看薛姨妈面色涨红,下不来台,气骂道:“闺阁姑娘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岂有出名的道理?” 贾蔷道:“真的,要不我都能听说?不过姨太太也别多心,不是那种坏名声,是刁蛮任性的名声……当然,也不算好。” 薛姨妈闻言脸色好看了些,要是给薛蟠娶上一顶绿油油的帽子回来,那她干脆也别活了,急追问道:“蔷哥儿,到底是怎么个名声?” 贾蔷笑道:“无非就是蛮横无理,无法无天,打骂下人放火烧人,总而言之,你们就往最蛮横里想就是……” 贾母和王夫人闻言,先是面面相觑,随后才都露出恍然神色。 若非如此,又岂能相中薛蟠?! 原来道理在这…… 别说她们,便是薛姨妈和宝钗自己都这样想。 薛姨妈急的不行,焦虑道:“若是如此,又该如何是好?又该如何是好啊?” 贾蔷笑道:“姨太太不是一直不喜那名花解语的花魁么?你放心,娶进这个媳妇来,花解语活不过三个月。” 甚么! 这话唬了所有人一大跳,薛姨妈也吓的站起身来,道:“果真这样厉害?” 贾蔷哈哈笑道:“若非如此,我岂能听闻她的大名?” 宝钗难得嗔怪一声:“蔷哥哥还笑?” 这个称呼……让好些人眼角抽了抽,宝玉心里尤其不是滋味。 叫的真好听,可惜不是叫他。 嗔罢,宝钗对薛姨妈道:“妈,若是果真如此品性,这门亲事断地做不得。不然,以后阖家都难得安宁。” 薛姨妈闻言苦恼的不行,道:“虽还未下聘书,可口头上已经应下了婚事。当时那位夏奶奶就打发人去告知那么多老亲世交,此时若是毁亲,岂非将所有人都得罪尽了?” 贾母也觉得不妥,道:“如此说来,那位夏奶奶倒是颇有机心……如今姨太太家,却是进退两难了。” 王夫人淡淡道:“其实也没甚太难的,当女儿的在娘家自然娇宠许多,嫁进夫家,岂能还是那般?果真不知改性,让她多站半年规矩也就是了。” 这话,倒也在理。 更何况,还有那么大一份家业…… 薛姨妈自忖,以薛蟠的霸道性子,总不至于连个娘们儿都驯服不了罢? 见薛姨妈面色缓和下来,贾蔷也不再多言。 他自忖在薛姨妈这里说话的分量,远不及王夫人。 更何况,到底商贾出身,又怎舍得夏家那么大的家业倒贴? 他笑了笑,不再多说甚么,问贾母道:“没甚事,我就先去忙了。” 贾母忙叫住,怨道:“一天到晚也不知忙甚么,如今连国丧都过去了,还这样忙?” 贾蔷“啧”了声,摇头道:“往后只会一天比一天忙……天生劳碌命,比不得宝玉会享受。” 宝玉:“……” 他总觉得这句话不像好话。 贾母也瞪他一眼,问道:“如今国丧过去了,你原先说,国丧后就送你琏二叔去辽东,要准备几时去?” 贾蔷思量稍许,道:“尽快去罢……这次去,带一个郎中一并同往。辽东那边的庄子上,贾家族人不少,没个好郎中坐镇,我不大放心。再多带些常用好药……” 听他这般说,众人面色都变得微妙起来。 原本都认为贾蔷是个心狠手辣的,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好心…… 贾母叹息一声道:“也难为你了,既然如此,你自己去和琏儿说罢。” 贾蔷迟疑了下,点了点头…… …… 贾母院后,南北夹道一侧的三间抱厦内。 贾蔷进来时,就觉得气氛不大对。 抄手游廊上,中堂门口,丰儿和绘金正与贾琏身边的两个丫头对峙着。 推推搡搡的,嘴里也是扎来刺去。 不过看到贾蔷进来后,贾琏东厢房里的两个丫头明显慌乱起来,有些畏惧的垂手而立,绘金和丰儿却高兴起来,知道来了靠山…… “干甚么呢?” 贾蔷面色淡漠的上前,轻声问道。 丰儿没回应,绘金微微诧异的看她一眼,却也没多想,只当丰儿是被撞见了吵架才如此,绘金却不怕,她道:“侯爷来的正好!这院子奶奶都要待不得了,二爷整日里就和那不要脸的骚蹄子乱来,国丧期间也不停歇。那骚蹄子不是正经好人,叫的让人恶心。奶奶气不过打发丰儿去说一句,让她小点儿声,二爷倒拿茶盅将丰儿打跑。 昨儿奶奶就带着丰儿去寻平姑娘了,今儿回来后,一早刚进门,二爷又开始阴阳怪气的说奶奶。奶奶不理他,他还说。我叫丰儿一起去劝,偏这两个小浪蹄子在中间做耗,拦着不让。” 贾琏身边的丫头,都是从东路院大房里带过来的,甚至有可能,先前是贾赦身边听用的…… 所以,还真未必畏惧王熙凤。 但很显然,她们害怕贾蔷,不然这会儿也不会鹌鹑一样低头站在那,唬的甚么似的。 至于贾琏为何这般做…… 贾蔷不愿多猜,当一个女人讨厌男人时,男人多做些功课,譬如从孩子或是父母方面,还是有可能让她回心转意的。 但当一个男人厌弃了女人,那任凭女人怎么做,甚至连呼吸都是错的。 这也就是为甚么女人一辈子喊无数次离婚,但很少能离成。 而男人一旦说出离婚两个字,基本上就没有回头路的原因。 纵然凤姐儿似神仙妃子,可眼下在贾琏心中,或许还不如哪个下人的老婆…… 贾蔷目光清冷的看了那两个丫头一眼,却也未立即就发作,而是上前,入了东厢。 贾琏的身子骨明显好了不少,看到贾蔷时,胖了不少的脸上,神情阴晴不定。 待发现贾蔷似乎没有立刻要发怒的意思后,贾琏自以为猜到了来意,咬牙道:“这是急着打发我去九边等死,还是准备在路上就让人把我给害了?就和珍大哥还有蓉哥儿那样?” 贾蔷从旁边拿过一张椅子来,见他将椅子拎起,贾琏唬了一跳,惊恐大叫道:“你想干甚么?贾蔷,你别乱来!你现在就想杀了我?” 对面厢房内传出一声碎响声,从半开的格子窗看去,就见凤姐儿面色惨白的站在门口,望向这边…… 二人对视一眼后,贾蔷明白过来,凤姐儿出来看的人,其实是他,是在担心他乱来…… 贾蔷收回目光,将椅子放在地上后,对贾琏喝道:“你脑子进水了?浑说甚么!” 斥罢,落座。 贾琏这才发觉自己过于紧张了,很有些尴尬。 他若有所感,回过头看向窗子外面,见对面凤姐儿脸色难看的站在那,心里说不出的膈应…… 也不知这一幕哪里触碰到了他,贾琏竟朝对面歇斯底里地吼道:“看甚么看?别以为蔷哥儿来了我就会怕你……好啊,往后我再不说你一句,只是从今往后,谁也别再理谁,谁也别再管谁,谁再和谁说话,谁就是小妇养的!自此一别两宽,各自安好为是!” 听闻此言,贾蔷并外面站着的四个丫头都变了面色。 这已经是和离的话了…… 王熙凤一言不发,丹凤眸中目光讥讽的望了这边一眼后,转身回房。 如果说当初书房捉奸前,她还打算和贾琏好好过下去,那么等贾琏被撞破奸情,欲挥剑杀她,看到他那副狰狞厌恨的面孔后,凤姐儿就知道,两人这一世的夫妻情分算是断绝了。 待到后来贾琏搬回抱厦,住进东厢,许是因为知道在京的时候不久了,对未来的恐惧,让他变得愈发肆无忌惮。 将藏在心里多少年不敢出口骂她的话,如今竟是每天都要数落一回。 但是,这种言语上的虐待,却让凤姐儿心中不起丝毫波澜。 若非顾及家族体面,若非顾及到贾母和王夫人绝不会允许她和贾琏和离,她必是要断了这份所谓的姻缘。 她漠然相对,贾琏却似痛快了,仰头大笑起来,像是头一回打了个胜仗,还是当着贾蔷的面。 不过笑罢,发现贾蔷目光深沉的审视着他,心里还是突了突,心思转动,对贾蔷带着哭腔道:“这么多年,今儿我才算是做了回爷们儿!” 他倒也有些小聪明,知道该怎么先给凤姐儿扣个帽子…… 贾蔷沉默片刻,淡淡道:“你对爷们儿的理解,也是别出心裁。贾琏,这些年若不是你一直在外面四处乱搞,连你爹的小老婆都要过一手,日子不会过成今天这样……罢了,如今再说这些,实在没意思。明日你启程去辽东镇罢……” 见贾琏面色恐慌的骤然一变,贾蔷又摆手道:“原是想让你去军中磨砺几年,再运作运作,给你谋一份军功,也好袭正爵。现在再看看……算了,我又有甚么资格强迫你做不愿做的事?至于爵位承袭,该如何就如何,你去辽东庄子上,高乐你的罢。 随行会有厨子、郎中、裁缝和足够的药材、布匹还有锦帛,足够你受用的。 甚么时候大老爷快不行了,打不动你了,忘了你在书房干的那出事,甚么时候再回来。 免得,你步了蓉哥儿的后尘。” 贾琏闻言,眼睛登时亮了起来,似有些不信地问道:“果……果真如此?”贾蔷有那么好? 继而又若有所思的往对面厢房看了眼,自觉似乎明白了甚么,贾琏抽了抽嘴角,目光一时有些阴晴不定起来。 贾蔷也不说话,只静静的看着他。 过了好一会儿,贾琏才又笑了起来,干咳了声道:“她原就对你不一般,我也早看在眼里。若是最初成亲那几年,我必是要大闹一场的,可后来……我处处敬让着她,她倒处处要强,不把我放在眼里,还事事想压我一头,拿攥着我,看轻我,我也就越来越烦她。到书房大闹的那一回,那点不多的夫妻情分也闹个精绝。若不是咱们这样的人家不好和离,老太太、老爷、太太绝不允许,我早就和她和离了。如今不过是挂个名儿,随她爱怎样就怎样,我不在乎。” 顿了顿,又看着贾蔷道:“蔷哥儿,我有一事求你。” 贾蔷看他神情很不一般,说此事时,甚至有些庄重的样子,便淡淡问道:“甚么事?” 贾琏见他相询,知道有可能,顿时神情一震,忙说道:“我想纳一人为妾……说是妾,实则是打算好好一道过日子的,你说成不成?” 贾蔷微微眯眼,道:“往后,你若果真想要好好过日子,那也是贾家的一桩幸事。” 贾琏忙起咒,道:“当真是想好好过日子!只看了那女人一眼,说了两句话,我就认定了,那才是我最想要,也最该娶的女人。” “谁?” 贾蔷心中有所猜测,问道。 贾琏赔笑道:“正是你府上尤大嫂子的二妹妹,尤二姐!去年下扬州前就认得了,那会儿贾珍还在,在东府见到了,觉得很不错。原想回来后再好好认识认识,只是没料到后面接二连三出了这么多事。” 贾蔷闻言,轻声问道:“你知道,她和贾珍父子的关系罢?” 贾琏竟毫不在意的“嗨”了声,道:“都是过去没影儿的事,说那些有甚么意思?别说那些都是没影儿的,就算过去真有甚么,我也不在乎。就是看她人好,性儿也好,必是服帖不会忤逆我的。若是她愿意跟我去辽东,便是在那过一辈子又何妨?” 贾蔷听他如此说,也不知该说甚么才好,不过贾琏也不就是这样的性子么? 他点了点头,道:“那行,我稍会儿回去就去问问。如果她愿意,明儿我就让她随你一道去辽东。若是不愿意,那也不能勉强人家。” 贾琏忙道:“那是自然!蔷哥儿你且等等……”说罢,激动的从炕上下来,走到木柜前,翻箱倒柜的扒拉了好一阵后,才翻出一个尺许长短的檀木盒子,高兴的交给了贾蔷,道:“这是我娘在时留给我的,一时藏着没让人摸去。你拿着这个给二姐儿,道明我的心意。就说我除了不能给她正室的名头,其他的甚么都给。就算将来那母夜叉生下来一儿半女来,这份家业也和她不相干,是我和二姐儿的。” 贾蔷:“……” 他没再多言,点了点头后,接过檀木盒子后,转身离开径直回了东府。 也不知是宿命,还是果真有这份天缘在,时间线虽然提前了许多,但贾琏对尤二姐,居然仍是一片真情。 而贾琏和凤姐儿的恩绝悲剧,也早发生了几年。 贾蔷的出现,看似改变了许多,但其实,许多人的命运,仍未改变。 第0539章 一别两宽,各自安好 宁国府,东路院。 贾蔷在尤氏院里,看到了尤氏姊妹。 银蝶和炒豆在庭院里看到他到来后,立刻朝屋里喊话,将尤氏姊妹给惊动出来。 见贾蔷到来,尤氏显然大感意外,因为贾蔷素来对她们姊妹敬而远之,不过也不耽搁她热情的将贾蔷迎进去。 落座上茶后,贾蔷看着一屋子的丫头媳妇,再加上尤氏三姊妹,和女儿国一样,阴气有点重…… 尤氏知道他不喜人多,将闲余人通通打发出去后,看着贾蔷笑道:“老爷怎么来了?” 贾蔷扯了扯嘴角,摆手道:“说几回了,大奶奶叫我蔷哥儿就是,老爷……”他摇了摇头,顿了顿又道:“今日前来,是受人之托。” 说着,他将袖兜里藏着的檀木盒子取出,放在一旁桌几上,道:“今儿去见贾琏,准备明儿送他去辽东庄子上养几年。他倒是没别的心愿,也乐意去,不过,却求了我一事……” 说到最后,目光落在了尤二姐清秀温柔的脸上,问道:“二……姑娘,和贾琏应是旧识?” 原本,他是和贾蓉一道称呼尤二姐为“二姨”的。 只是如今以他的身份,再这样四处寻长辈,就实在不妥了。 尤二姐闻言,俏脸一下红了起来,声音轻微的应了声:“嗯,只见过数面,说了几句话。” 贾蔷呵了声,道:“二姑娘虽记不大清楚了,贾琏倒是痴心的很,一直念念不忘。这木盒子里装的是他母亲生前留给他的镯子,二婶婶都没得着,他倒一直给你留着。还说,想和你好好过日子。除了正室的名头不能给你外,其他但凡你要的,就没有不许的。 因就要离京了,死活托我来说一次媒,以了心愿。你要是愿意呢,明儿就一道和他去辽东,黑辽苦寒是苦寒了些,但在那里他当爷,你当奶奶,日子肯定不会苦。相互扶持着,也能好好过日子。若是不愿意呢,也没甚相干,我就拿着这木盒回去还他,让他规规矩矩上路。 此事,二姑娘不必思量我的体面,我只是单纯做个中人,绝无欺压偏向之意。大奶奶也知道,我和贾琏不是一路人。所以,成不成,全凭你自己拿主意。” 尤二姐闻言,脸红的和火烧云般,一时不知该怎么答。 尤氏一双杏眸死死盯着贾蔷,想看他到底是甚么意思。 倒是三姐儿爽利许多,直问道:“他虽是好心,说的好听,可西府那位正经的二奶奶怕是容不下我姐姐,以那位的名声,我姐姐果真给人当了二房,怕要落个不得好死的下场。” 贾蔷摇头道:“旁的我不敢保证,甚至不能担保贾琏以后会不会变了心意,但二婶婶那边我却能作保,贾家容不得宠妾灭妻的勾当,也绝不允许出现正妻凌虐妾室的事。等回来后果真合不拢,就分开住,都能清静。只要二姑娘日后莫要猖狂到当面去挑衅二婶婶,该恭敬的恭敬,那二婶婶那边,就不需要你们思量。且有些事我不说,想来大奶奶也会说与你们听。贾琏和二婶婶之间,如今不过就剩个名义罢。” 尤氏这下就认定了,贾蔷是真的乐于看到促成此事的,既然如此,她便有了定计,一边打发三姐去后街请尤老娘,一边同尤二姐道:“二姐儿,西府琏二叔是甚么样的人,你是清楚的。便是不清楚,你想想也该明白,贾家但凡是不好的,侯爷又放过哪一个?他是恶人,侯爷会替琏二叔来说这个媒? 再者,这里也没外人,你自己的情况,你自己也清楚。当初被那起子畜生给强行霸占了去,此事瞒不过旁人,也只西府琏二叔那样心胸广博的,才不介意此事,只念着你的好,不记你的过往,想好好同你过日子。外面的那些,又有哪个肯容你?” 见尤二姐羞愧的落下泪来,尤氏又叹息一声道:“我原是打算,干脆就留下你和三姐儿,陪我守一辈子寡又如何?左右侯爷宅心仁厚,不嫌弃我们,不撵咱们出门。可侯爷人虽好,咱们却不能贪得无厌……” 贾蔷摆手淡淡道:“大奶奶这话就过了,我说了,不必考虑我这边。再者,二姑娘也在会馆里做事,自食其力,不算占谁的便宜,更提不上贪得无厌。”尤二姐果真说出一个不字,贾蔷真不会强求。 尤氏感激道:“话虽如此,却也不能赖侯爷一辈子。再者,二姐儿到底还年轻,也还未成家,没道理和我一起枯守一辈子。如今有了这样好的一个机会,琏二叔待她也算是真心了,连先大太太留下的镯子都拿了出来,连凤丫头都没有。又有侯爷替她作保,不会被凤丫头给欺负了去。这样的机会若是错过了,日后又去哪里寻?你再找另一家,可没人给你作保不受欺负了。毕竟,侯爷再厉害,他也不能管旁人家里事。是不是?” 尤二姐闻言,终究还是被说服了,她一生命运坎坷,被贾珍父子先后占了身子去,只被当做顽物,所求的,不就是一份依靠吗? 她倒也不是没想过依靠贾蔷,但很明显,贾蔷连没失过身且比她颜色更好的三姐都看不进眼里,从来冷淡对待,更何况是她这样的…… 左右不过是寻个依靠,与其在这边没指望,即便有指望也只能卑微的当个见不得人的,还不如跟了贾琏去。 而见尤二姐红着脸,缓缓点了点头应下,尤氏登时大喜,对贾蔷笑道:“老天爷!也多亏了侯爷,总算给我安排出去一个!我素日里连觉也睡不好,只想着这两妹子若果真陪我到老,那可就造大孽了!虽说她两个不是我亲妹子,可到底和我一个姓儿,管我叫声大姐,我岂能不忧心?如今可算好了!” 又见尤二姐一直红着脸不言语,尤氏想了想,对贾蔷道:“侯爷不妨现在就去同琏二叔报个喜,定下此事来。” 贾蔷迟疑稍许,道:“可你家老太和三姑娘还未来……” 尤氏摆手道:“侯爷放心,她们来了,也不过是娘们儿间说的一些事,断不会再变。” 贾蔷听了,想想也是,尤老娘带着两个女儿托付在尤氏这里,尤氏和尤二姐既然已经应下,实则也没再变的道理,便起身离去。 贾蔷刚走没多久,尤老娘便和尤三姐进来,三姐见贾蔷不在,登时失望道:“他人呢?” 尤氏似笑非笑的道:“你急甚么,现在说的是二姐的事。二姐应下了,我就让他去西府给贾琏报喜去了。” 尤三姐滞了滞,又皱眉道:“这就应下了?” 尤氏没好气道:“你还想怎样?除了西府的琏二爷,这天下还想再找一个这样对二姐的?” 尤三姐不言语了,尤老娘看着女儿落泪道:“旁的都好说,只是怎好端端的就要去辽东了?那样远,那样寒苦的地方……” 尤二姐也跟着落下泪来,不舍得离开相依为命的老娘和妹妹。 尤氏气道:“贾琏是西府大房承嗣人,将来是要世袭爵位的,怎可能一直在辽东?早晚都要回来。再说,那边听着苦寒,可贾家多有大庄子在那边,人家说的明白,去那边,琏二爷是做爷的,二姐儿是做奶奶的,不比在这享福受用一百倍?等回来后,仍是一家子住在近处,不过隔个院墙罢。侯爷还说了,贾家既不会允许发生宠妾灭妻的勾当,也绝不会允许发生正室凌虐妾室的事。有他作保,除了在贾家外,别家还有这样的好事?若是连这个也不知足,那我也没法了。” …… 贾蔷这样快就去而复返,倒是出了西府诸人的意外。 最期待的,自然是贾琏。 贾蔷没搭理丰儿和绘金看叛徒的眼神,入了东厢后,开门见山道:“你那聘礼人家收下了,明儿就跟着你一道上路。我代你许下了不会发生腻而抛弃的承诺,你将来若做出这样的勾当来,就不要怪我对你下手。” 贾琏大喜道:“不会不会不会,疼还来不及呢,怎会舍了去?蔷哥儿,这回真是谢谢你了,你放心,我念你的好!” 贾蔷沉默稍许后,道:“果真不愿入辽东镇,当个校尉?我保你三年内必以军功升游击。以后回来承爵,也能得一份正经武爵。” 贾琏闻言干笑两声,道:“蔷哥儿,不是我怕吃苦,实是打小到大,就没碰过那些。我靴子里倒是藏着把匕首,也是防着裤腰带汗巾子不好解时用的……老爷是一等将军,到我这是三等将军,还能富贵几十年。等下一辈罢,等下一辈再好好管教,让他们操练起来。到时候,少不得还得劳烦你这个族长……” 贾蔷闻言,也不知该说甚么,只点了点头,最后道:“明儿我会派四个人手护送你们前去,等你们安顿下来后再返回,你好自为之罢。” 贾琏忙笑道:“你放心,如今我也不拿去辽东当苦差事了。对了,劳你帮我把那两个丫头打发回东路院,我这里用不着她们了。那两丫头性子上不是好相与的,若都带上必定欺负二姐,我也给过不少银钱,不算亏欠她们了。” 贾蔷扯了扯嘴角,点了点头后,转身离去。 背后,贾琏美滋滋的开始收拾起行囊来,也不理会贾蔷往西厢而去。 西厢房内,见绘金和丰儿还如同看叛徒一样瞪着他,贾蔷气笑道:“去寻嬷嬷来,传我的话,把对面那两个丫头拉下去,各打二十板子,开革出府。贾家容不下这样不知尊卑好歹的狐媚子丫头!” 虽知道贾蔷在指桑骂槐,绘金和丰儿两人却仍高兴坏了,大感出气,竟是一起跑出去寻人去了。 贾蔷则入了里间,看到凤姐儿面朝里,侧卧在铺着秋香色素面锦缎条褥的炕上。 他上前数步,走到炕边坐下,轻声道:“贾琏那边已经安顿妥当了,他要纳尤大奶奶的妹子尤二姐当二房,往后在辽东好好过日子,不会再来扰你。日后,你也可好好过活……” 话音未落,就见凤姐儿一下转过身来,俏脸上满是泪水,面色苍白的看着贾蔷,道:“好好过活?我还凭甚么好好过活?” 贾琏可以再纳个二房,开开心心的开启新人生,可她呢? 贾蔷伸出手,轻轻抚在凤姐儿满是担忧、不安和愤恨的脸上,温声道:“除了名分外,其他但凡别人有的,你都能有。包括,儿女。” “呸!” 凤姐儿心里踏实下来,狠啐了口后,又一扭身转过去,躺在炕上道:“你自去忙你的罢,日后若无事,还是少见的好。” 贾蔷见此,淡淡应了声:“也好。” 凤姐儿听闻此言,心里咯噔一下,心都凉了大半,再听身后没了动静,愈发心如刀绞起来,猛然坐起身,就想看看世上的男子是不是都说牲口,然后就见贾蔷嘴角噙着坏笑一直瞧着她。 被撞了个正着,凤姐儿俏脸登时涨红,恨的咬牙啐道:“就没一个好人!” 贾蔷闻言,哈哈一笑,伸手将凤姐儿揽入怀中,抚了抚她的青丝,温声笑道:“且好好过日子,好好享福受用罢。从今而后,便是天塌下来,也有我来为你扛起。” 凤姐儿这一辈子,何曾听过如此霸气的宠爱宣言,心一下就化了,万般情丝涌至心头,将这些日子以来的灰丧冰冷都涤荡干净。 正要说甚么,却听到院子里传来动静声:“侯爷可在不在?二奶奶?” 凤姐儿闻言唬了一跳,一把推开贾蔷,干净下了炕,用帕子飞速的擦抹去脸上的泪,高声应了句:“在这里说话呢,鸳鸯进来。” 又见贾蔷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凤姐儿含羞狠狠瞪他一眼,随即那位雷厉风行七窍玲珑的凤二奶奶似又回来了,扭身出了里间,迎至中堂笑道:“哟!老太太可有甚么了不得的大事,巴巴的打发你来请人?平日里,可难劳动你的贵足呢。” 鸳鸯仔细观察了下凤姐儿,直看的凤姐儿心里不自在,骂道:“小浪蹄子,胡瞅甚么?” 鸳鸯笑道:“我这是在看,奶奶怎好像一下就好利落了?真是奇了!” 凤姐儿哼了声,道:“你也不想想,哪个给我瞧的病!人家郡主是在宫里给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和诸位有头脸的太妃瞧病的,这样大的能为,给我施了两回针,我再不好,才真该死了。你见不得我好?” 鸳鸯气道:“还是当奶奶的,只顾拿我们奴婢开涮,也不想想,我们经得起经不起?” 凤姐儿取笑道:“你这蹄子,少给我弄鬼!谁不知道,咱们家的大侯爷早就问老太太要定了你,就等林妹妹过门后,要你过去帮她管家呢。你还算奴婢?” 鸳鸯看到贾蔷面带微笑的出来,愈发满面含羞,啐道:“呸!不和你乱嚼舌头了。”又忍羞对贾蔷道:“老太太听到外面的动静,说是爷让人将琏二爷身边的两个丫头给拖下去打了板子,还开革出去,就让我来问问到底怎么回事。又说琏二爷明儿就要去辽东了,爷纵然有甚么气恼的地方,也该宽容一二才是。另外,老爷前面书房也打发人来请,说是外面来了一个叫贾雨村的官儿,十分想拜会爷。老太太说,便是不想见,可看在此人到底是林姑娘启蒙先生的面上,也该给林姑娘一份面子才好。” 贾蔷闻言,扯了扯嘴角,道:“那两个丫头不知规矩,原是贾琏让我发落的,他就在东厢,不信你自己去问就是。” 鸳鸯忙道:“既然侯爷这般说了,自不能不信。那老爷那边……” 贾蔷道:“罢了,我去看看便是。” 鸳鸯闻言登时笑了起来,又拉住凤姐儿道:“好奶奶,如今既然好了,可随我去荣庆堂见见老太太罢。你撂手这些日子,府上大小事都是我和大奶奶合计去办的,就差没累死我!如今你既然已经好了,再没有躲清闲的道理。” 贾蔷闻言回头道:“再养养罢,先前累狠了……” 凤姐儿却不识好人心,不等他说完,便笑道:“罢了,我就是受苦受累的命。再躺下去,就该老太太、太太上门了……走罢。” 贾蔷想了想,道:“你自己斟酌罢……等忙完这一段,再带你们去城外庄子上,多泡温汤有好处,好的更快。” 此言一出,鸳鸯自是高兴,凤姐儿俏脸上却浮起一抹惊人的红霞,不动声色的狠狠横了贾蔷一眼后,三人一道出了抱厦,二人前往荣庆堂,贾蔷则去了前厅书房。 …… 第0540章 福耶?祸耶! 荣府,前书房。 贾蔷到来时,门前一排青衣小厮见礼问安。 里面门打开,前来相迎的,却是宝玉。 宝玉背着里面朝贾蔷挤眉弄眼做了个怪相后,方将他迎了进去。 贾蔷入内,就见一腰圆背厚,面阔口方,更兼剑眉星眼,直鼻权腮的中年男子站在那,身着从三品官袍,论仪表,贾政卖相本是不俗,可在此人面前,真是被压的一点气场也无。 即便,看起来此人已经将姿态放的极低,颇讨贾政喜欢。 不过,贾蔷进来后,清冷的目光审视着此人,气氛瞬间一变。 贾雨村虽然已经听说过许多贾蔷之事,但心中未尝没有一些侥幸。 毕竟,论起来他和林如海、贾政平辈,不提贾政是贾蔷的祖辈,即便林如海,也是贾蔷的先生。 贾蔷或许,会以晚辈礼见之? 不过,贾蔷的目光立刻就让他明白,他想多了。 官场浮沉多年,很快就让贾雨村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相比于飞黄腾达的前程,区区体面算得了甚么? 如今已经是官居从三品,即将更换红衣换紫袍,然而贾雨村此刻却依旧舍得下颜面,忘却科甲出身的清贵,先一步躬身见礼道:“下官贾雨村,见过宁侯!” 这一幕,贾政父子都惊呆了。 便是贾政,方才也不过是与贾雨村平等论交。 仿佛这一刻,贾政和宝玉才看出贾蔷身上的贵重,他不只是在家里强横…… 贾蔷浅浅还了一礼,淡淡道:“太仆身份清贵,不必如此。” 贾雨村却丝毫没有违和受辱的模样,起身呵呵笑道:“侯爷乃世袭国侯,下官在侯爷面前,又谈何一个贵字?下官与计相林大人早年相识,得蒙林大人和世翁的赏识,才得以入金陵为应天知府,如今又提拔进京,担任太仆之位。此恩如同再造……” 贾政面带微笑,正要客气两句,却听贾蔷冷淡问道:“此恩,比起姑苏甄士隐如何?” 此言一出,贾雨村登时变了面色。 他不是不知道香菱那丫头落入薛家,他还打听到香菱成了贾蔷房里人。 可贾雨村何曾会将此事当一回事,甚至还准备以媒人自居! 但他万万没想到,贾蔷会将此事直接上升到他的品性的地步。 若是让贾蔷生出这样的印象,进而影响到贾政和林如海的观感,那就大事不妙了。 在官场上,过了四品,尤其是进京之后,就一定面临站队的问题。 没有后台,没有靠山,根本寸步难行。 别说前行了,能保证不被政敌狙击倒下都难。 甚至不需要是政敌,京中四品以上的位置就很有数了,每一个位置都让人极为眼红。 一个没有跟脚的人,又怎么可能在这样的位置上坐的长远? 贾雨村从起复以来,一直都走在贾家和林如海这条线上。 若是被贾家和林如海舍弃了,想再转投旁人都难,至少目前没有可能。 所以,他好不容易爬到这个位置,绝不甘心因为当初那点琐碎事,就丢了前程。 不过,没等他解释甚么,贾蔷就摆手道:“太仆不必多想,先生教诲过本侯,言太仆当日能帮助封氏,赏赐银两,还帮忙寻找甄士隐,已算不忘旧恩。至于在金陵遇到冯渊案,彼时香菱已入京,再大动干戈,实是难为你。先生素来教诲我,要严于律己,宽以待人。也罢,此事便就此翻过。但本侯希望你明白,你能有今日,寄托了先生极大的厚望。好好当差,莫要自误。” 话音刚落,宽下心来的贾雨村又想表一番忠心,可惜门外想起林之孝的声音,道:“老爷、侯爷,外面来了宫里的几位宫里的中官,说是传宫中天子口谕,让咱们家侯爷速速进宫。” 贾蔷对外面回了句:“知道了。” 又对贾政道:“我先进宫去了,老爷招待太仆罢。” 贾政“哦哦”了两声,忙道:“蔷哥儿自去便是,宫里要紧,不敢耽搁。” 贾蔷点点头,又目光清冷的看了贾雨村一眼,眼神中不掩审视,显然林如海的教诲,没让他真的放下心来。 等他走后,面色动容的贾雨村方缓缓出了口气,心中急思对策。 贾政劝道:“雨村不必多心,当年事如海与吾皆有公断,雨村是受了吾与子腾的信,才断下那桩案子。蔷哥儿尚年轻,不经世事,又偏宠那位甄氏女,所以多了些偏见。回头,我和如海再劝劝就是。” 贾雨村感激道:“若如此,雨村方能安心矣。” 贾政笑道:“雨村亦是从三品朝廷大员,太仆曾列九卿之属,倒也不必太过顾及蔷哥儿的看法。” 贾雨村闻言,笑的有些勉强,道:“世翁有所不知,正是王司马奉劝我,务必要交好宁侯,不敢以年岁尚幼轻视之。” 贾政不解问道:“这又是何故?” 贾雨村苦笑道:“太仆之位,掌天下马政,多与军中打交道。然军中重位,皆在元平之手。若无强力之士襄助,太仆将沦为其马夫之流,毫无尊严可言,且亦容易受其刁难问责。王司马自言,虽其为兵部大司马,然于军中话语权十分轻微,难以抗衡元平一脉。唯有府上宁侯,十分得开国功臣一脉信重不说,于宫里的分量也不一般,许多事必要倚仗。先前我心中未必尽信,可眼下……” 他却是亲眼所见,宫里居然就这样派几个中官将贾蔷喊进宫里去了。 正常而言,天子传召臣子,旨意都要经过鸾台拟诏,才能传到臣子手上。 臣子需要沐浴更衣后,经过宫里相应的礼部官员传教宫中大礼仪后,才能按严格的规矩前去陛见。 如方才这般,只传个口谕就招进宫去,已非寻常外臣可比了。 贾雨村暗暗拿定主意,往后行事,一定要谨慎再谨慎,绝不可再恶了这位炙手可热的少年权贵。 原本进京后,各方查探下得知林如海在京中只一棵孤木,极缺能干之人为伍,便是天子欲行新政,也需要得用之人,因此而生出自矜之心,以为非他不可。 这会儿被贾蔷冷淡对待,甚至审视防备一番后,心思敏感的贾雨村立刻收起慢怠之心,不敢自毁前程。 …… 皇城,凤藻宫。 贾蔷看着前来接他入后宫的皇五子李暄,奇怪道:“王爷今儿是怎么了?一张脸板的和马脸似的。” 原来今日李暄前来接他,脸上不带一丝笑意,看他的眼神,不比方才他看贾雨村好多少。 一副看忘恩负义白眼狼的模样…… 不过听闻贾蔷之言,李暄还是一下破了功,勃然大怒骂道:“放屁!爷的这张脸不知比你俊多少倍,你才是马脸,还是白眼马脸!” 贾蔷听他话里有话,不由奇道:“白眼狼我倒听说过,白眼马却没听过,这样的牲畜,该不会只有王爷府上才有罢?” 若是感觉能变成现实的话,李暄觉得他脑袋上的紫金冠已经燃烧成火球了,张手朝贾蔷抓来,咬牙骂道:“今儿爷就让你看看你自己的真面目,是不是一匹白眼马!” 贾蔷岂能让他捉到,三两步跨过白玉石阶,往凤藻宫跑去。 一边跑,一边暗自观察过往宫人看他的目光,果然很有些不同。 只是,并不统一。 有的是艳羡,有的是嫉妒,有的则是恼怒,还有的,居然是幸灾乐祸…… 贾蔷心里惊骇,不知这不过一宿功夫,到底出了甚么妖怪,让风向变成这般。 跑至凤藻宫中殿门前,贾蔷方止步,气定神闲的等着喘成牛一般的李暄从后面追来。 虽还想打倒白眼马,却已经力不能及…… 贾蔷趁机问道:“王爷,到底出了甚么事?透露透露……” 李暄呼哧呼哧的喘着,却仍是没好气。 贾蔷忙又道:“过几天会馆擂台要办闭门擂台赛,王爷不想进去瞧热闹?” 李暄闻言,登时心动了,不过还能咬牙坚持…… 贾蔷坏笑一声,继续道:“我府上有一能人,极善调理家犬,能把狗调理的极有灵性。王爷可想要两只好猎犬,再过二三月,就能去打猎了……” 李暄绷不住了,就要透露天机,不想却已是没了机会,就见凤藻宫总管太监牧笛出来,传召贾蔷道:“奉皇上和娘娘旨意,宁侯还请速速入殿觐见。” 贾蔷不敢再迟疑,又看了李暄一眼后,随牧笛进殿。 穿过牌楼、抱厦、仪殿后,终至中殿,贾蔷就见隆安帝随意坐在凤榻上,面色淡淡的吃着茶。 尹皇后精致无暇的面上满是温婉笑容,一如既往的大气雍容,看到贾蔷和仍喘着气的李暄进来,还嗔怪了声:“这样大的人,又淘气!” 殿内,贾元春面上不知是甚么神情,有不安,有惊喜,有茫然,坐在一旁望着贾蔷…… 贾蔷规矩见礼后,就听隆安帝淡淡道:“好了,如今也来了一个贾家人,宣旨罢。” 贾蔷听了愈发心中不安,就见乾清宫总管太监戴权上前两步,拿出一份金册来,宣读道:“朕惟乾行翼赞,必资内职之良坤教弼成,式重淑媛之选,爰彰彝典特沛隆恩。咨尔贾氏敏慧夙成、谦恭有度、椒涂敷秀,弘昭四德之修,兰殿承芬,允佐二南之化。兹仰承懿命立尔为皇贵妃,锡之册、宝,其尚祇勤夙夜,衍庆家邦,雍和钟麟趾之祥,贞肃助鸡鸣之理。钦哉。” “轰!” 这册封诏书如同一道惊雷,炸的贾蔷五昏八素,心中的震骇让他甚至无法控制脸上惊怒的神情…… 怎么会是晋封皇贵妃? 后宫何时才会册封皇贵妃? 唯有皇后失宠,亦或是皇后凤体有恙,为防止天地坤位无主,才早早立下副后,以备不测。 可眼下又算甚么? 皇后娘娘贤德之名朝野上下无人不知,且她的身子骨也没听说过有何微恙…… 何至于此? 皇贵妃又被称作“副皇后”,因为与皇后一样,不仅有仪节,还有金册、金宝,册封是要祷告上天和列祖列宗的。 这也就意味着,连皇后都轻易罚不得,虽谈不上平起平坐,却也有分庭抗礼之意。 听起来是莫大的福事,可在贾蔷看来,却分明是种祸之本! 尹皇后之贤德,手段之高明,是贾蔷绝不愿招惹的敌人! 可是,就算想要婉拒谢绝,可他一个外臣,又有甚么资格替元春辞让? 一时间,贾蔷额头上冷汗都流了下来…… …… 第0541章 不安 听闻戴权宣读完册封诏书,贾蔷甚至顾不得帝后在前,就偏过头,使劲的给元春使起眼色来…… 辞让! 坚辞! 贾蔷不信元春在宫里打熬这么多年的智慧,会看不懂他的眼神。 唯一担忧的,就是她和其母王夫人一样利欲熏心,舍不得这个皇贵妃之位。 若果真如此,贾蔷绝不会为她的愚蠢买单,必会第一时间进行切割。 他身上背负着太多人的生死,绝不会为了一个贪婪愚蠢之人,往万丈深渊里陷。 元春今日若敢接旨,朝野上下,贾家势必落入一片骂名中。 这份圣眷,贾家着实承受不起! 万幸,元春不是王夫人。 她看到贾蔷急的要命的眼神后,连忙跪到殿中,叩首道:“皇上,娘娘,臣妾本出草莽寒门,位列鸠群鸦属之中,岂意得征凤鸾之瑞,邀天赐之恩德,侍奉在皇上、娘娘之侧。贵妃之位,已逾臣妾之德,使臣妾夜夜宿寐难眠,战战兢兢,惶恐不安。又岂敢愧望皇贵妃之金宝?虽感皇上、娘娘之隆恩,只臣妾福德浅薄,实难当此贵位。” 见她如此表态,贾蔷长长呼出口气,甚至也不掩饰,拿袖子擦拭了下额头上的冷汗。 以隆安帝之心性,见其如此,都忍不住笑骂了声:“真真是混账东西!朕的皇贵妃,倒成了毒药鸩酒不成,就将你吓成这幅德性?” 贾蔷轻轻呼出口气,看模样倒比方才李暄跑了大几百步还吃力,连连摇头道:“皇上,娘娘乃古今屈指可数之贤后,且凤体安康,这个时候贾家出个皇贵妃,还不被天下人的唾沫给淹死?皇上,臣听恪和郡王说过,皇上与娘娘感情甚笃,龙凤相谐,所以臣断定此议必不是皇上所出,那到底是何人出的主意?这是要和臣家结成死仇啊!臣再不会放过他……” 见其恨的咬牙,隆安帝面色却古怪起来,扯了扯嘴角看向尹后,尹后则咬牙看向贾蔷道:“贾蔷,你不放过哪个?” 贾蔷闻言,登时傻了,再一想,岂不的确是傻了? 这世上能让隆安帝册立皇贵妃的,无外乎三人。 一为皇太后,一为皇上自己,最后一个,自然就是皇后! 居然是尹后这般提议的? 到底是为了甚么? 贾蔷想不明白,道:“娘娘,贤德妃何必要晋皇贵妃?她本已是贵妃位,又极得娘娘信赖,托付以宫务,何必再……” 尹后修眉竖起,喝道:“本宫看你就是愈发不知天高地厚,宫闱之事,也有你插嘴的余地?” 见贾蔷垂下头老实后,尹皇后才对隆安帝笑道:“这些年臣妾一直操持宫务,未曾歇息过几日,且容臣妾偷偷懒。再者,如今一切步入正轨,纵臣妾不直接看管,六宫诸务也出不了大岔子。臣妾只希望能多抽出些功夫来,好生照顾好皇上的龙体,尽一份妻子的本分。 皇上如今愈发忙碌,日理万机都不足形容,若是臣妾不多照看些,实在放心不下。臣妾想着,从今往后,臣妾大部分的时间,都花在御膳房里。只要能照顾好皇上的龙体,臣妾便心满意足矣。说来,这也是太后娘娘之意,外人并不会说嘴。” 隆安帝闻言,一时也不知该说甚么好,看向贾蔷,道:“如何,还要让你大姑姑贤德妃力辞么?” 贾蔷连连点头道:“必须的!” 见尹后凤眸转凌厉,他又忙解释道:“娘娘,即便如此,也无需晋封皇贵妃啊!果真册封,朝野上下必然非议众多,凭添烦恼。再者,就臣和子瑜……臣和长乐郡主合力研究大燕和西洋医理后,一致认为,即便是用药膳,补的太过也绝对是弊大于利。药膳终究也是药,是药便有三分害,此绝非虚言。 娘娘想要皇上龙体万安,实则只需要让皇上平日里饮食清淡些,多喝水,多散步,再按时就寝,最要紧的,是还要保持愉悦的心情,只要能做到以上几点,保管对龙体有万般好处,比药膳强百倍!而娘娘帮皇上做到这几点,其实也远不需要撒手宫务……” 隆安帝闻言,哈哈大笑起来。 尹皇后也是气笑了两声后,却又肃穆起面色来,看着贾蔷沉声道:“你所言当真?” 贾蔷忙道:“真是这样!宫里御膳不缺营养,在此之上,皇上饮食越是清淡越好!那些药膳,能不吃就不吃。再者,皇上处理政务时间太久,对龙体不利。起来多散步走走,绝对大有裨益。” 尹皇后怒道:“既知此事,缘何不早说?非等到今日?” 贾蔷叫屈道:“娘娘,这也是臣近来才和长乐郡主商议出来的。肉脂用的太多,对人身体竟然是有害的。再者,这月余一直在国丧期间,皇上和娘娘都忙的站不住脚,臣若来说这些,还不得吃挂落?” 贾蔷说罢,尹后只横他一眼,没再多言。 隆安帝看着贾蔷道:“皇后提议,晋封贤德妃为皇贵妃,朕并未多加劝说,一来是感念皇后贤德,以朕龙体为重,不好婉拒其心。二来,也确有赏功之意。国丧期间,贤德妃辅助皇后,任劳任怨,劳苦功高。便是贾蔷你,也表现出众。只是你年岁太小,爵位也高,再赏赐下去,并非你的福气,你还年轻,总要留些余地。三来,这里面的确有太后之懿命…… 因此,既然皇后执意要晋封贤德妃为皇贵妃,代她执掌宫务,朕也不便强行否决。” 尹皇后突然提出此议,是真出了隆安帝的意料之外。 六宫宫务,涉及之事繁杂,内有莫大的权力,更不必提还有召见宫外外臣命妇的大权。 一国之母,又岂是顽笑的? 然而果真册立皇贵妃后,皇贵妃就能分享这份荣耀,甚至可代皇后行使这些权力。 隆安帝虽素知尹后贤德,但他没想到,发妻竟会贤明到这个地步…… 不过,一个不贪权的皇后,确实是最好的皇后。 他原本还以为…… 贾蔷忙道:“皇上,贤德妃协助皇后娘娘处理宫务,乃是贤德妃的本分,也是她的福气。再说一家人做事,最累的还是皇上和娘娘两位家主,没道理只重赏贤德妃?至于臣……这个,皇上就更不必担心赏无可赏了。” 至于甚么太后之懿命,他连提都不想提,哄鬼呢。 隆安帝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问道:“哦?你想要甚么赏赐,不妨说来听听。可是想要甚么官儿?” 贾蔷干笑了声,道:“皇上,臣不是要官儿,而是想向皇上讨一个宝贝……” 说着,目光还瞟向了李暄。 李暄唬了个半死,看都不看贾蔷一眼,只当是个陌生人,还一脸嫌弃。好似贾蔷想讨要的宝贝是他一样…… 隆安帝“哦”了声,瞥了李暄一眼后,问道:“想要甚么宝贝?” 贾蔷小声道:“臣听恪和郡王说,皇上有一对西洋番国进贡的自走火器。能不能赏臣一支……” “放肆!你要这个做甚么?” 隆安帝闻言,却陡然沉下脸来,训斥道:“除火器营,私藏火器者,该当何罪,你不清楚?” 贾蔷闻言悻悻道:“皇上,臣自然知道。只是……” “没甚么只是,此事想都不要想,不知轻重!” 隆安帝有些恼火,若是臣子能藏火器,那刺杀他的概率就大的多了。 赵东山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臣,若是持刀剑,根本毫无威胁。 可拿着一把火器,却直接能威胁到圣驾。 他刚刚才下旨,要以从严从重的肃清民间火器,贾蔷却在这个节骨眼上要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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