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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一西洋门铺,里面都是西洋来的东西。” 李暄来兴致了,道:“你怎不早说啊?你还有这些顽意儿?本王最喜欢新奇顽意儿了,走走走,我和你一道去……” 不过没等贾蔷拒绝,李暄就一拍脑门,道:“坏了,忘了母后让我来叫你,走吧,先去凤藻宫。” 贾蔷心里一震,不过面上不显,只能跟着去了。 …… 入了凤藻宫,最先入目的,却是贤德妃贾元春。 她正和端妃、周贵人等,处理着诸多女史、昭容等六局一司的女官,偌大一个后宫,不知多少繁琐杂事,尽在此处。 贾蔷与贾元春见了一礼,她也只是亲近的叫起,问候了两句后,又急着去忙她的差事了。 在后宫中,能忙碌些,原比枯守着更容易打发些时间。 更何况,有权势在身,也不会轻易被人欺负了去。 贾蔷与不耐烦的李暄入了内殿后,端妃茹氏和周贵人满是艳羡的看着元春,小声道:“娘娘,贾家如今愈发兴旺了。” 元春心里自然高兴,却还是客气道:“不过是一兵马司指挥,六品的小官儿,比不得你们两家。” 茹氏气笑道:“我说的是这个?且不提宁侯堂堂国公府一等侯的爵,单看皇后娘娘对他的宠爱,哪个外臣之家的子弟,有这等造化?” 周贵人也附和道:“如今还是没和尹家长乐郡主成亲呢,等成亲后,愈发成一家人了。” 说话间,都快掩不住的酸气了。 元春笑了笑,道:“都是他自己的造化罢!” 心里却盘算着,还是要写信回去,劝说她母亲王夫人,万万不可再得罪贾蔷了。 如今再为了些很没名堂的事得罪贾蔷,岂不是糊涂? 她却想不到,今日皇后见面,第一句话,就让贾蔷后背生凉…… 内殿,尹皇后坐在凤榻上,正翻看着甚么折子,见李暄引了贾蔷进来后,修长明媚的眼眸微微眯起,看着他道:“贾蔷,昨儿林如海,可与你说了本宫甚么坏话不曾?你如实道来。” …… 第0508章 生儿礼 “娘娘,这话是从何说起?” 贾蔷简直震惊,他惊诧莫名的看着尹皇后问道。 尹皇后凤眸含威,道:“贾蔷,你没同林大人说起昨儿的事?” 贾蔷心思百转间,确信昨日绝无人听到他和林如海的对话,连梅姨娘和黛玉都没让知道,更遑论他人? 以林如海的手段,也不可能被人算计到连书房谈话都能被侦知而不自知的地步。 因此他惊奇道:“谈是谈了,可先生怎会说娘娘坏话?”顿了顿,又在尹皇后凤眸直视下,毫不畏惧道:“娘娘,先生说了,或许有人会以为,皇后娘娘那样对太后,会有违孝道。可臣之先生却告诫臣,对于寻常百姓而言,父母之孝,便比天还大。可是对皇上、皇后,一国君父和一国国母而言,真正的大孝,是对天心,对天意负责。而上天之心,上天之意,是由大燕万里河山亿万黎庶之民心所凝聚。 太后娘娘偏疼后族田家,是朝野内外人所周知之事,然田傅此人,贪婪昏聩,无法无天。 皇后娘娘行此计,原是为了天道,为了大孝,不得已为之。 更难得的是,从来不干政的娘娘主动行此计,是替皇上分忧解难,说的难听点,是为了皇上,也是为了天下苍生,背了回黑锅! 娘娘,其实就算臣的先生没有教诲,臣自己也能看出些端倪来,娘娘行此计,全是为了皇上。 这样贤德,以天下为己任,甘心为皇上分忧的皇后娘娘,谁还忍心在背后口出恶言? 除了那群愚不可及的蠢人,看不透真谛,只知道乱喷。” 尹皇后闻言,修长的凤眸似笑非笑的打量着贾蔷,道:“贾蔷,你又与本宫弄鬼!这样的话,是林大人能说得出口的?” “……” 贾蔷滞了滞,心道坏事,入戏太深,他尴尬一笑,道:“娘娘,这个……不必过分在意细节。但臣敢保证,先生的意思,和这个差不多!不过……” “不过甚么?” 尹皇后微微眯起眼眸,问道。 贾蔷小心笑了笑,小声道:“臣之先生说了,此计……似乎显得有些粗糙。” 此言一出,李暄勃然大怒道:“甚么?林如海敢说我母后?看我不捶……” 骂人的话没说完,李暄的嘴就被贾蔷一手堵住,贾蔷掐着他两颊,让他说不出话来,扬起眉尖警告道:“王爷,你虽贵为帝子,但我先生是真正为国谋福祉,乃至不惜性命之贤臣。镇扬州之十三年来,夭嫡子丧发妻,连他自己都几不能为继。为国朝社稷、为江山和皇上出力,无怨无悔。你骂我可以,但不能不尊重他。不是因为他是我先生,而是如我先生这样的人,乃是国之脊梁,亦是大燕国运之所在。所以,我非为私利拦你,你明白么?” 李暄都懵了,贾蔷敢在尹皇后面前动手掐他的脸?! 他疯了! 然而却听凤榻上,尹皇后动怒道:“五儿!你虽素来惫赖,但总还知礼。今日是怎么了,昏了头了?你可知方才若不是贾蔷拦下你,你果真说出了不敬之言,传到你父皇耳中,你还要活不要活?” 隆安帝对林如海之礼遇,早成了朝野内外的佳话。 结果这边却有皇子在背后骂林如海,这不是作死又是甚么? 贾蔷松手后,李暄闷闷不乐了下,不过见尹后动了怒,忙又赔起笑脸道:“母后,儿臣不是听贾蔷这小子说,他先生觉得母后的计谋粗糙么?儿子保护娘亲,这总没差罢?林大人就算有功于国,也不能污蔑我母后吧?” 尹皇后没好气白他一眼,道:“这算甚么污蔑?本宫终究不过一妇道人家,又能使出甚么高妙计谋?贾蔷他先生林大人,那才是庙算天下的大家。你素来不懂事,还骂过王太傅,但我和你父皇罚你也没罚的太重。可你若对林大人这样的重臣不敬,到时候你父皇龙颜大怒之下,母后也救不得你。这样大的人了,你长点心罢!” 李暄忙笑道:“母后,儿臣又不是傻子,经这一遭后,一定记在心上,绝不会对林大人不敬。他确实……有些可敬呢。” 尹皇后闻言,一挑眉尖,道:“不是有些,是十分可敬。再者,哪怕看在贾蔷的面上,你难道不该敬重人家?你打小性子惫赖,偏心气儿还高,结果你看上的没人看得上你,看上你的你又看不上别人,到头来连个正经朋友也没有。如今好不容易有个好友,你再无礼,贾蔷一气之下不和你再做朋友,看你以后和哪个顽去。” 李暄闻言唬了一跳,再看贾蔷,嘿嘿一笑,搂住贾蔷肩头道:“断不会,他敢!贾蔷方才捏我的嘴不让我说出来,儿臣都没生他的气,他敢生我的气?又不是姑娘,还动不动生气……” 贾蔷看了尹皇后一眼,哭笑不得的对李暄道:“娘娘跟前,你规矩点行不行?” 李暄嗤之以鼻,不屑道:“我娘跟前,我还怕甚么失礼?” 贾蔷没好气道:“你不怕我怕!” 李暄还没开口,上头尹皇后却呵呵笑道:“你怕我?本宫可是做了甚么,让你害怕的事?” 贾蔷忙道:“娘娘母仪天下,对臣更是每每垂恩,只是越是如此,臣才越是敬重娘娘。” 尹皇后笑道:“你也是糊涂!若是本宫拿你当外臣,你又能进的来这里?便是从子瑜那边论起,你也是本宫的嫡亲侄姑爷。再说,皇上与林大人君臣相得,也未曾拿你这个林大人最疼爱的弟子当外人。日后,在本宫面前,不必十分拘束着。” 贾蔷笑着谢恩罢,尹皇后又叮嘱道:“今儿是子瑜的生儿,但国丧期间,必是不能大办的。你们去了,送了礼,也不要用饭。国丧期间,宗室和勋贵都不能举行宴饮,哪怕是素席。稍微坐坐就回来,万不可在这方面,落人口舌。” 贾蔷和李暄忙领了教诲,尹皇后又让殿内如木头人一样无声无息站了许久的内侍牧笛去取了她备下的寿礼,是新得的古医书珍本,和一封信。 “这是本宫给太夫人写的问安书,你们两个也代本宫一道送去罢。” 李暄上前接过信后,贾蔷原本以为没他的事了,却不想就听尹皇后道:“贾蔷,本宫还有一事,要你帮忙呢。” 贾蔷心头一凛,忙道:“娘娘有何事,尽管吩咐就是。” 尹皇后笑了笑,道:“皇上昨儿同本宫说,准备大用五儿的两个舅舅,他们一个在吏部,一个在工部,都是要紧的地方。本宫虽再三劝皇上,不要封他们太大的官。外戚,终究是敏感之人。不说防范甚么,总也该杜绝隐患。可是,皇上如今不听本宫的劝说了。本宫于信中也写给太夫人,让她老人家告诉五儿他舅舅们,断不可担任高官。等老人家说的时候,你帮着一并说说。” 贾蔷心中倒吸一口气,看着尹皇后迟疑道:“娘娘,且不说臣只是个晚辈,没臣开口的余地。再者,皇上要提拔大老爷和二老爷,必是他二人身上有可取之处,可以为皇上分忧解难。没必要拒绝罢?” 尹皇后摇头道:“难道官小些,就不能替皇上尽忠了?你还小,虽聪慧,许多事还是不懂。本宫让你说,自有本宫的道理。怎么,难道本宫的话,你也不听了?” “这……” 贾蔷为难稍许后,在李暄的偷笑中,只能应下。 他心里明白,尹皇后让他去说,看重的自然不是他的身份,他算老几。 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的意见,还代表着林如海的意思。 如此,就非同寻常了…… 见他答应下来,尹后绝美的容颜上绽放出一抹笑容,道:“这样才对!今儿因为太后懿旨一事,皇上忙着应付武英殿和朝臣的发难,已经十分劳苦了。你们当晚辈的,合该为皇上做些事。去罢!” …… 石碑胡同,赵国公府。 敬义堂。 才从宫里回来的老赵国公姜铎刚才坐下,吃了口参茶,就有一老仆在他耳边耳语了数言,随即姜铎干瘦的脸上,登时浮起满满的震怒色,厉声骂道:“球攮的姜保呢?速速与我拿来!老夫让他球攮的闭门谢客,不准见人,哪个让他见外客的?” 这些日子都是次子姜平侍奉他进出皇城,长子姜保被他勒令闭门读书,修身养性,三子姜安直接被圈了起来,四子姜宁和长孙姜泰,还有诸多从各处军中被勒令退出军中的姜家子弟,都被下令不准随意外出。 却没想到,今日姜铎进宫和隆安帝商议完节度十二团营营将人选之事,回来就听到姜保居然见外客了,还是这次洗牌过程中被换下来的元平功臣。 这如何能让姜铎不怒? 立刻有人去叫姜保,姜保幼子姜林,原是姜铎最疼爱的孙子,先一步被派来,安抚老公爷的怒火。 姜林气个半死,这会儿来安抚,岂不就是送上门来挨骂的? 果不其然,姜林甫一露头,就迎来一阵狂风骤雨般的轰炸: “我肏恁娘个腿的!谁让你那狗肏的老子见外客的?” “长兴侯耿年、颍川侯傅连这样的晦气蠢狗也见,我肏他娘的,他脑子里装的都是马粪么?” 好一通咒骂后,老头儿气息不怎么足了,姜保的身影才出现在敬义堂上。 姜铎如何看不出他的算盘,老头儿没骂,只冲他招了招手,指着他椅子跟前地儿道:“跪这。” 姜平、姜宁等姜家子弟看出不妙,忙上前相劝,却被老头儿一人啐一口浓痰,骂开了。 姜保无法,只能上前跪在跟前…… “啪!” 他刚跪下,就闻到一股恶臭袭来,继而脸上一痛。 原来是姜铎脱下了他的鞋,兜头朝脸上扇来。 姜保面色陡然涨红,却不敢多说一句。 可是,今年他已经过了花甲之年,也算是老人了。 他的大儿子,都已经生了儿子,他也是有孙子的人了。 然而,甚么用也没有。 姜铎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想甚么,老头儿冷笑道:“不服气,是不是?你姜保也是当过神武大将军的人,老夫要是早点死,你说不得早就袭了国公爵,成了百万大燕军中第一人了,是不是?姜家军么,是不是?” 姜保听出了老头儿是动了真怒,再看姜铎的眼神,心里愈发怕了,忙道:“父亲,儿子不敢!” 姜铎看了他好一阵,只看得姜保额头上的汗一滴滴流下,连地砖都湿了一片后,才叹息一声道:“老夫若年轻个十岁,今日必斩你狗头,清理门户,以免姜家被你累得起了诛族之祸。可惜啊,老夫今年年岁太高,经不起这些破事了。” 姜保心里也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悲哀,他跪在那,沉声解释道:“父亲,今日长兴侯耿年、颍川侯傅上门求见,儿子原是不准备见的。可他们指明了要见儿子,老四他们去了都没用。儿子想着,父亲一句话罢免了他们的官位,他们心里难免有些怨气,若置之不理,怕要生事……” 姜铎想不明白,问道:“我姜家,怕那两条落水狗?那两个王八鳖犊子,当了几年兵部侍郎,尾巴就翘到天上去了,老夫的招呼有时也敢打个折扣。这次不弄死他们,老夫都是宅心仁厚了,需要你个狗肏的来做好人?这个要紧关头,老子让你闭门谢客为了什么,你想不明白?!” 姜保:“……” 姜铎见他如此,本就长满老年斑的脸上,愈发变得有些灰败,叹息一声道:“今儿原本在皇上跟前讨了个西山锐健营的主将位,正好家里回来那么些人,都快养不起了,你领着一并去那里,安生几年。如今看来,你是担不起这个位置了,老四,往后你来接替你大哥的位置。” 姜保闻言,面色剧变的看向姜铎,失声喊了句:“父亲!” 姜宁也唬了一跳,忙道:“父亲,还是让大哥来罢,姜家乱不得!” 姜铎厉声道:“老夫还在,哪个敢乱?老大不成器,难道就让他带着姜家去死?” “父亲!!” 姜保悲呼一声,他当了四十多年的世子,都已经快要放弃承袭国公位了,可是,临老让他丢了世子位,他死都难以瞑目。 姜宁也上前跪倒在地,磕头道:“父亲,儿子原万万不敢违逆父亲之命。只是若让儿子来接替大哥的位置,儿子虽死也不能。父亲,姜家乱不得,也绝不能出现手足相残的事啊!” 其他姜家子弟也纷纷跪倒在地,劝姜铎三思。 姜铎厉声道:“好你们这群球攮的,也敢逼我?” 众子弟只道不敢,却不肯起,依旧磕头不已。 姜铎见状,叹息一声,道:“也罢,既然你们如此齐心护着老大,老子也违拗不过你们。姜保继续当他的世子,但是姜宁必须去西山大营!带上姜家人远远的在那边待着,没我的命令,谁敢回来直接砸烂狗头!” 姜宁还是推却,只一味让姜保出面。 姜保看到姜铎真的黑下脸来,眼中露出煞气,唬了一跳,自忖最熟悉姜铎的他忙喝止了姜宁,道:“老四,你就听父亲的罢!我明白你的心意,你是我亲弟弟,你去当,和我去当,又有甚么分别?”话虽如此,但姜保看向姜宁的眼神中的猜疑和防备,简直无法掩饰。 姜宁这才安分下来,姜铎又骂了一阵后,方道:“老四留下来,其他人都滚,老子看到就烦,一群野牛肏的!” 众人灰头土脸走后,唯有姜铎、姜宁和一位老仆在,姜铎才对姜宁道:“事情差不离就这样了,眼下一个虚弱的姜家,一个分裂的姜家,比一个强大和睦的姜家,更让那位信任和倚重。你们去了西山大营,会有一半的姜家人不听你的将令,处处和你作对。不妨闹几场出来,打杀几个刺头,更显深意。” 姜宁闻言,悚然而惊,看着姜铎道:“父亲,都到这个地步了么?” 姜铎摆手道:“你不懂,不是眼下有多大的危机,而是在这个要紧的时候,不能给那位留下丁点威胁的感觉。行了,且先这样罢,你去准备准备,带人往西山去罢。对了,把你大嫂和林哥儿媳妇喊来,让她两个给我捏捏,老子这把骨头都要散架了。” 姜宁忙应了声:“是。” 转身离去。 等姜宁也去了,姜铎疲惫的叹息一声,问身后老仆道:“老子的孙子,怎就没能入得了皇后的眼?要是能从姜家摘一个子弟,哪怕入赘到尹家,老子也乐意,还用得着这样折腾? 哑巴算甚么?别说哑巴,就是连眼睛也瞎了,耳朵也聋了,我姜家也一样把她当祖宗供起来!可惜,没想到啊没想到,咱们的皇后娘娘,竟是这样了得的人。” 老仆闻言,摇了摇头道:“老奴听不懂。” 姜铎嘿的一笑,意味深长道:“你当然不懂,这天下能看懂她这一手的,又有几个?若不是老夫一直留意贾家那小鳖孙,也断不会发现她还有这样一手……只是,连老夫也弄不明白,这位贤后,到底是为哪般?难道不是老大,是为了老五?也不该如此啊。 诶,是真的老了,只琢磨明白了一半,到底琢磨不透啊!” 姜铎眼中,满是浓浓的落寞,他是真的老了…… …… 朱朝街,丰安坊。 尹家萱慈堂上。 贾蔷指着一个众人从未见过的古怪玩意儿,让人取了一些存起准备泡茶的浮水,也就是雨水进来。 操作了一番后,对尹子瑜道:“你瞧瞧,看看这水里面,有甚么?” 李暄在一旁急不可耐,催道:“让我看看,快快,让我看看!” 尹子瑜都不带看他一眼,按照贾蔷方才的做法,在镜头前看了眼,面色微微一变,抬起头,眼神明亮的看着贾蔷,纵满身静气,可目光中仍难掩惊喜之色。 贾蔷微笑道:“戏文里孙行者有火眼金睛,能分辩出妖怪来。而这显微镜,就好比那火眼金睛!这水看似干净,实则里面有无数微小看不到的小东西,用这显微镜,就能看得清楚。这也是为何,医者常常告诫咱们,多喝开水的缘故。这个生儿礼,可还喜欢?” 在众多尹家人的注视下,尹子瑜浅浅一笑,点了点头,又与贾蔷轻轻一福,以示感谢。 第0509章 相邀 “火眼金睛?!” 李暄和尹朝听到这个词后,声音都激动的变了,上前要抢显微镜。 贾蔷忙伸开手拦住二人,面对微笑的对尹子瑜道:“时间紧,这个只是八倍的,就是……将东西放大八倍看。西洋那边的红毛国,他们已经在研究四十倍的镜头了。据说四十倍镜头下,甚至能看到小东西在里面游动。你最近不是在看解剖学么?四十倍镜下,可以看到血液里的细胞,血小板,可以看到各处组织系统的细胞的不同……有机会,我将各种倍数的都寻来,你可观察不同倍数下,细小生物的形态。” 十倍,二十倍,四十倍,八十倍,一百倍…… 许多生日礼物都解决了…… 旁人听的晕晕乎乎,云里雾里的,可尹子瑜听闻贾蔷这样说,明眸愈发明亮,她没想到,贾蔷居然懂这些! 她也是看了贾蔷送来的许多西洋解剖学书籍,才隐隐知道一些,但这些新词实在是太抽象了,她只是一知半解。 不想,贾蔷竟说的这样明白! 她一手握在显微镜的把臂上,想要写字,可又担心东西被李暄和尹朝给弄坏了,那两个二哈似的…… 这时,尹家太夫人在上面已经看完了信,面色隐隐有些凝重,打发人去寻尹褚,回过头来,就看到这一幕,不禁笑了起来,对李暄和尹朝道:“你们舅甥俩还有没有点样子?这是蔷哥儿送给子瑜的生儿礼,是给你们顽的?” 尹家太夫人发话了,尹朝和李暄不敢不听,各自回到座位上,还嘟嘟囔囔抱怨道:“看一看又怎么了,贾蔷实在小气!” 尹家太夫人只当没听到,看向尹子瑜问道:“这东西,你很喜欢?” 尹子瑜抿嘴轻轻一笑,点了点头。 尹家太夫人见此,对贾蔷满意的颔首笑道:“蔷儿有心了。我们这些做亲长的,或送衣裳,或送鞋袜,不过是行个过程,送一份心意罢。难为你能送一份,让她欢喜的,倒比我们强。” 贾蔷笑道:“都是心意,不分高低。过二年新奇事物寻完了,说不得也要送衣裳和鞋袜了。” 众人都笑了起来,连尹子瑜都看着贾蔷,抿嘴笑了笑。 尹家太夫人对大太太秦氏和二太太孙氏笑道:“我最喜欢这孩子的坦荡,不藏着掖着,大气的很。” 这话李暄就不服气了,道:“外祖母,我比贾蔷坦荡多了!我也从不藏着掖着!” 尹家太夫人笑道:“所以,你们才能这样要好。你和你几个表兄,都没这样要好。” 李暄打了个哈哈,笑道:“贾蔷和我一样嘛,除了爱赚银子,也不爱当大官,就好顽。我父皇先前还让他当步兵统领衙门的大都统来着,从一品大员啊!他死活不愿干,就爱当个兵马司指挥,把我父皇气坏了! 外祖母,我觉得就这样最好。果真当了步兵统领衙门的都统,那还有甚么意趣,他哪里还有功夫再顽?也不能再随便去城外买个桃园耍子了,就成官迷了。 外祖母你等着,过些时日等我们赚了银子,我也去那边弄个有温汤的山,到时候接你老去洗温汤,逛园子!我比贾蔷强多了!” 这不着四六的话声中,尹家大老爷尹褚步伐稳健的入内,淡淡道:“都如你们两这样,朝廷大事托付给谁?不过蔷哥儿不任步兵统领衙门的大都统是对的,你才多大点?那个位置,实在太重了,你还担负不起来。” 贾蔷见礼罢,点头道:“大老爷说的是,我先生素来教诲我,人最贵者,便是有自知之明。唯有有了自知之明,才能不被贪欲蒙住眼睛,迷住心,守住本我和真我。当然,我还远不到这个境界,只知道眼下就能当好一个五六品的小官儿,别的不去想就对了。” 尹褚闻言,微微扯了扯嘴角,一时不知该说甚么。 倒是尹家太夫人高兴道:“这就很难得了!”说着,又对尹褚道:“老大,宫里娘娘来信说,皇上准备大用你和你兄弟。她劝了几遭,都没甚用。但你是外戚,最好不要做太大的官,要守住自己的本分。你怎么说?” 尹褚闻言,面色微微一变,眼神有些深沉起来。 一旁正努力说服尹子瑜将显微镜拿给他看看的尹朝听了,回过头来没所谓笑道:“蔷哥儿有自知之明,我也有啊,我比他强多了。就当个员外郎挺好,工部油水虽足,可我也没机会拿回家来。果真拿回来了,老太太和宫里皇后妹妹,还不吃了我?算了算了,都到这节骨眼儿上,还升哪门子的官?” 尹家太夫人笑道:“果真这样想,那才是明白人。原就是后族,别人即便是官高者,也不会无故欺压你们。本本分分做人,本本分分做事,莫要给皇上和皇后娘娘脸上抹黑,便是最大的福祉了。”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尹褚还能说甚么? 他叹息一声道:“母亲,儿子原非为了高官厚禄,功名富贵,只是,想多做点实事罢了。” 他在吏部文选清吏司郎官的位置上,已经足足坐了十年之久。 对于一个正经科甲出身,想在官场上有一番作为的尹褚而言,这种情况,近乎残忍。 尹家太夫人提醒道:“文选清吏司难道不是在做实事么?并不是官位越高,才能做实事。我虽不懂许多官场上的事,却也听说过,三品以下的官,做的才是实事。三品以上,反而务虚更多些。” 尹褚闻言笑了笑,没有直接反驳,而是问向贾蔷,道:“蔷哥儿,林大人是务实,还是务虚?” 贾蔷摇头道:“不好说,眼下先生正在筹措着拾整户部部务,据说那边现在是一团乱麻。不过眼下朝廷里,仍是抱着守旧心思的人多,大老爷果真想做实事,未必是好时候。多半会被缠斗住,烦不胜烦。看看我先生就知道了,对他的攻讦,从未停止过。” 尹家太夫人忙道:“正是这个道理!” 尹褚闻言,多看了贾蔷一眼后,点点头道:“好,此事我知道了。” 说罢,起身离去。 贾蔷看着这位尹家大老爷的背影,总觉得他身上官威甚重。 但这个官威,和林如海的又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 一时之间,他也有些弄不明白,这位尹家大老爷,到底在想甚么。 想做实事?不像啊…… 等尹褚走后,尹家太夫人沉吟稍许后,对贾蔷道:“如今国丧期间,皇亲国戚和宗室勋贵都不准饮宴,所以今儿就不留你们用饭了。蔷儿把这生儿礼送去子瑜的院里,早些去忙你们的事。等出了国丧,再来补一顿东道。” 贾蔷闻言微笑应下,在李暄挤眉弄眼间,抱起显微镜,随尹子瑜一道前往了她的小院中。 许是心理作用,贾蔷步入尹子瑜的小院院门时,就感觉仿佛忽地一下,天地都安静了下来。 外面的嘈杂,那些阴谋算计,似乎都被落在了门外。 鸟儿的鸣叫也不烦心了,见有燕子在梁下衔着草筑巢,看在眼里也十分生动有趣。 尹子瑜正前行着,发现贾蔷驻足不前,有些不解的回头看来。 贾蔷笑着将心中疑惑说出,尹子瑜只浅浅一笑,进了中堂,等贾蔷落座后,方提笔书道:“因是总听闻我与静字相连,心中便往那处想。其实,我只是口不能言,喜欢清静,和道韵之静无关,和仙子之静,更不沾边。你莫要先入为主,日后会失望呢。” 贾蔷见之一笑,摆手道:“都说你身上有静韵,也都说的玄乎。但在我看来,你的静,是因为你耐得住孤独和寂寞,也不能说耐,你是享受这份孤独和寂寞。并且,你没有刻意脱离红尘,也没有厌弃红尘里的人和事。我运气比较好,遇到的都是好姑娘。” 尹子瑜闻言,看着贾蔷对视了稍许后,笑了笑,落笔道:“你怎会知道西洋医书上的事?” 贾蔷笑道:“我这人有个缺点,就是爱博览群书,所学颇杂。” 尹子瑜闻言,先是一怔,随即忍俊不禁,含笑写道:“怪道,你和五哥能相处得来。” 等看到贾蔷呵呵一笑后,又写道:“我对西洋医书上的一些点,不是很明白,你可能与我说说?” 贾蔷笑道:“有甚么不会的,只管问我,问题应该不是很大。” 毕竟,前世还是学了不少生物知识的。 因为当年是把生理课当刘备文去憧憬,所以记得还比较清楚…… 尹子瑜将信将疑的看了贾蔷一眼,随后落笔书道:“医书上说,左心室泵血入体,而右心室泵血入肺,前者为大循环,后者为小循环,此何解?” 贾蔷笑道:“这个容易。你看解剖学,应当看出人的心脏,分为左右心房和左右心室,是不是?” 尹子瑜颔首,贾蔷继续道:“心室,都是往外射血的,心房,则是回收血液的。左心室射血,血液流向全身各处,滋养周身,而血液里的氧被各处吸收后,成为了废血,最后回归右心房,这就是一个大循环。而右心房将血泵入右心室,右心室再将废血射入肺部,而废血会在肺部,重新充氧,充氧罢,回到左心房,这就是一个小循环。左心房的血再压入左心室,又被射出去,滋养周身。大循环加小循环,周而复始,直到生命的尽头。” 尹子瑜是极聪明之人,但再聪明的人,也无法这样快的抽象理解一套全新的学问。 见她神色仍有不解之色,贾蔷想了想,道:“这样,你先别急,回头我做个模型来,让你有个直观的感受,到时候一说你就明白了。还有其他的么?” 尹子瑜闻言点了点头后,迟疑了稍许,最后还是落笔书道:“何为子宫?何为卵巢?何为膀胱?” 贾蔷见之微微一震,轻吸了口气,道:“若说这个,那就说来话长了,今儿时间不大够,要不,得闲你去我那里……” 尹子瑜闻言,脸上浮现出一抹晕红,她并非全然不解这三处的意义,只是知道的并不尽实。 她思虑稍许,落笔道:“等你得闲了,再来说罢。我现在就去你那边,并不便利呢。” 贾蔷笑道:“也没甚不便利的……对了,我二婶婶昨儿又受了回气,气晕倒过去了,虽很快醒了过来,可我担心会不会留下甚么隐患。要不,明儿你过去帮着瞧瞧?” 尹子瑜犹豫了稍许后,缓缓点了点头,落笔道:“也好,待我禀明太夫人和太太。” 贾蔷笑着点了点头…… 虽然他将大部分的感情都给了黛玉,还有一些在三个房里人身上。 尽管不可能做到一碗水端平,但是,他也不愿冷落这个注定要成他妻子的女孩子。 除此之外,贾蔷还觉得,就目前而言,和尹家的关系,走的再近一点,不算坏事。 从尹家走出的那位皇后,实在让他心中感到敬畏,和高深莫测。 要知道,便是林如海昨晚对她的猜测,都出现了偏差…… 她竟然,依旧要压制尹家人的官位! 猜不透,更看不明白。 见尹子瑜望来,看着她那张清秀静美的容颜,贾蔷与她轻轻微笑颔首。 姑娘本是纯粹人,可是身在后族,又有那样一个厉害的姑母,他和她之间,便注定了无法纯粹。 只盼,这姑娘能有一个好结局。 第0510章 火器营 因国丧期间,贾蔷和李暄没有在尹家多留,和尹家太夫人议定了后日尹子瑜入贾府,为凤姐儿瞧身子后,二人便告辞离去。 出了尹家门,骑在马上,贾蔷感叹道:“和田家相比,皇后娘娘之贤德,实在是……令人想不到。虽古之贤后,又有几人可比?” 李暄懒洋洋道:“这话你当着她的面去说才管用,别想让我帮你传话。不过,看起来大舅很想当大官啊。唉,一个个都是官迷,有甚么好痛快的?为了争权夺利,连亲情也不要了,又有甚么意思?” 贾蔷奇道:“此言怎说?” 李暄哼了声,瞥了贾蔷一眼后,压低声音道:“今儿你没看到,我大哥、三哥、四哥都没来?” 贾蔷还未开口,李暄警告道:“你别告诉我,你想不到他们为何不来?” 贾蔷扯了扯嘴角,为何不来? 国丧期间不能参加会宴,自然最好连祝生儿也别露面。 否则,总会让人拿去说嘴弹劾。 有志于大位者,哪有不爱惜羽毛的? 李暄觉得浑身不得劲,道:“贾蔷,要不咱们寻个地儿,钓鱼去罢?这日子也忒难打发了……” 贾蔷笑骂道:“你可拉倒罢!这个光景去钓鱼,皇上知道了,能把咱们吊到养心殿外的佛塔上,你信不信?” 李暄闻言打了个寒战,干笑了两声,道:“那还是算了……” 顿了顿,他忽又道:“对了,爷想到了一个好顽的地方!前儿神机三大营都换了主将,白虎、朱雀和烛龙三营,咱们去神机营顽罢?就去朱雀营!我早就想去了,可那些球攮的元平功臣不把我放在眼里,居然不让我进去顽!上回子药遗失案,好家伙三大营主将都给撤了,如今朱雀营的主将是赵破虏,以前是内侍卫,再早些,我父皇还在潜邸时,就跟在王府里了,和我熟的很!走走走,咱们去顽……不,咱们去看看武备!” 贾蔷闻言,登时心动了,道:“神机营怕是不好进罢?” 见他动了心,李暄愈发眉飞色舞道:“怎不好进?咱们就说去观摩观摩,赵破虏还不给这个面子?进去随便转转,然后借两杆鸟铳去打鸟!贾蔷,比一比,今儿看谁打的鸟多?不对,你压根儿就不会,嘎嘎嘎!贾蔷,今儿爷好好教教你,男人,就该顽鸟铳!” 贾蔷懒得理他的嘚瑟,不过确实想去见识见识,道:“少吹大话!说不定我天赋异禀,天生就是神枪手!” 李暄直乐道:“那还等甚么,走罢!就在海甸牙子那边,快走快走!” 贾蔷也不多言,调转马头,一道往西门外打马而去。 …… 三大神机营实际上在一座火器营城内,南北长约四公里,东西长约两公里。 是一个独立的区域,带有城墙和门。 大燕对火器管制之严厉,不下于贾蔷前世,甚至犹有过之。 毕竟,前世私藏火器,也不至于诛九族…… 不是神机营的人,根本不允许进入。 一个皇子王爷,和一个国公府的武侯前来,也不可能随意进入。 待禀明身份后,立刻有人往营城内通报,足有一炷香的功夫,才见一身着二品武将官服的男子匆匆赶来。 李暄和贾蔷有求于人,自然没大剌剌的站着,让来者见礼。 李暄先一步拦住赵破虏,满脸温和的笑容,道:“赵老将军,得闻将军执掌朱雀营,小王可是高兴坏了。老将军还记得当年在王府时,老将军还教过小王骑马么?” 赵破虏看起来便不是一个多言的人,此刻看着李暄满脸浮夸的亲近笑容,也是无可奈何,抽了抽嘴角道:“王爷……当初以末将为马,骑的很好。” “哈哈哈!” 贾蔷闻言,放声大笑起来。 李暄面子上挂不住了,转头就要抓打贾蔷。 贾蔷如今也不怎么把他当王爷了,两人就当着赵破虏的面交起手来。 李暄拳脚功夫稀松,你来我往几个回合,看着是势均力敌,实则吃了大亏。 最后还是在赵破虏的相劝下借着梯子下台阶,放狠话道:“今儿看在老将军的面上,爷先饶你不死,改明儿再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贾蔷对他比划了根小拇指,这做派,看得赵破虏眼皮直跳。 赵破虏劝住了李暄后,问道:“王爷今日前来,可是有事?” 李暄摆摆手道:“没甚大事,就是贾蔷是个土包子,连鸟铳也没见过,本王来带他开开眼!” “这……” 赵破虏头疼不已,小声道:“王爷,这营城规矩,闲杂人等,不得入内啊。” 贾蔷道:“赵将军,我听说西洋诸国,早已舍弃了刀剑,全部改用西洋火器,不知是真是假?” 赵破虏摇头道:“此事,本将未曾听说过。不过,火器虽利,可受天气影响严重。火炮倒也罢了,鸟铳的话,不下雨水还行,若下雨水,那就和烧火棍差不多。说到底,还是要靠真刀真枪的干才行!” 贾蔷闻言,眉尖轻轻一挑,道:“本侯听说,西洋出了一种燧发枪,不必点火绳,靠燧石就能发射,便是雨天也能使用。” 赵破虏摇头道:“宁侯说的是自生火铳罢?这种火铳大燕也有,只是兵仗局做不出来。就算造得出来,可造一柄自生火铳的工,做六七把鸟铳都富余。朝廷也没那么多银子,造出那么多自生火铳来。除了历次铁网山打围,皇上会用这种自生火铳外,其余时候基本上看不见。” 李暄听了不耐烦,道:“老将军,本王好歹是个王爷,贾蔷也是武侯,观摩观摩大燕的火器营都不行?这又不是细柳营,再说,这火器营都多少年没出动过了,你瞎担心甚么?” 赵破虏闻言迟疑稍许后,点了点头道:“也罢,正巧今日轮训,王爷和宁侯进来看看罢。” 他并不是没有原则,只是早有听闻这二人的名声和圣眷。 放二人入内或许会被隆安帝训斥一番,不过训斥罢也就完事了。 可若不放,得罪这样年轻的两人,万一两人生出恨意来,那才后患无穷。 李暄和贾蔷得闻此言后,登时高兴起来,也不带亲卫,就随赵破虏进了火器营城,直接前往朱雀营的校场。 “王爷、宁侯,朱雀营一共两千八百人,以队为作战标准。每队五十七人,队长,副各一人,火器军五十五人。其中,内旗枪三人、牌五人、长刀十人、药桶四人、神机枪三十三人。 遇敌,牌居前,五刀居左,五刀居右,神机枪十一人放枪中,十一人转枪后,十一人装药,隔一人放一枪,先放六枪,余五枪备敌进退。前放者即转空枪于中,中转饱枪于前,再转空枪于后,装药更佚而放,次第而转。 擅动乱放者,队长诛之,装药转枪怠慢不如法者,队副诛之。如此,则枪不绝声,对无坚阵。” 赵破虏一边讲说,一边庆幸这两天好好做了番准备,总算背下了这番话,原是准备应对天子垂询的,没想到先在这试了试。 李暄和贾蔷随赵破虏站在点将台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校场上正在出操的士兵。 当然不可能实弹演练,大燕没那么富。 只是一直练着队列,填装都是在做假动作…… 李暄早就不耐烦了,左右看了圈儿后,忍不住对赵破虏道:“老将军,也别光让我们看着,寻两杆鸟铳来,我们去打几只鸟雀?” 赵破虏心中早有料想,此时李暄说出这样的话来,他也不奇怪,思量稍许,他提出一个要求,道:“只能在北林子那边打,断不可出城。不然,末将担待不起责任。还有,鸟铳万万不可对准人。” 李暄自无不可,然后一边对贾蔷挤眉弄眼,一边一迭声催促赵破虏快去寻火器来。 也没用一盏茶功夫,赵破虏将二人引至一片空地前,空地后是一片树林。 有亲兵取来三杆鸟铳,和两包子药。 赵破虏亲自示范道:“这鸟铳用起来并不难,先倒药,再装药,将子药从铳口倒入铳膛,压火,用随枪的仗将膛内子药压实压紧,装弹,再装门药,然后将火门盖盖上,装火绳……好,准备活计差不多了。 等想射击的时候,打开火门盖,点燃火绳,瞄准扣动扳机就能发射!” 贾蔷拿起一杆火铳,看到枪上有一金属弯钩,弯钩的一端固定在枪上,并可绕轴旋转,另一端夹持一燃烧的火绳,燃烧的速度很慢。 想要发射时,可用手将金属弯钩往火门里推压,使火绳点燃黑火药,便可射击! 他按照赵破虏示范的操作来了一遍后,旋转弯钩,用火绳点燃了子药,然后对准林子边停落的一只雀鸟,扣动了扳机…… “轰!” “嘎嘎嘎,哈哈哈哈!!” 看着笼罩在一片烟雾和子药燃气中的贾蔷,憋着坏一直等看热闹的李暄差点没笑死过去! 他就等着看贾蔷出丑呢! 至于鸟,自然连根鸟毛都没打中…… 贾蔷倒退两步,挥了挥衣袖,将硝烟气挥散开来后,看着李暄道:“你来你来你来!我倒瞧瞧,你能打中甚么!” 李暄都不用自己装填,早有人替他装填好,子药没有放许多,他哼哼一笑后,竟是半蹲式的持枪,瞄准稍许后,用火绳将火门处的子药点燃,扣动扳机…… “砰!” 一阵烟雾中,对面同样连根鸟毛也没打下来。 “哈哈哈!” 这回,轮到贾蔷大笑起来! “球攮的,手有点生!” 李暄气呼呼的站起身来,让人赶紧装药,又觉得打鸟确实有些超出水准了,便让赵破虏去给他寻些大公鸡来,好瞄一些。 赵破虏无法,只能去准备。 贾蔷也觉得有趣,用这个时代的原始鸟铳,尝试着打枪的快感。 等他瞎猫碰到死耗子,一枪撂倒一只惊叫的公鸡时,真是高兴坏了。 李暄见之,简直如同受了奇耻大辱,恨不得端起鸟铳,能打出一片子弹。 这时两人已经换了三茬鸟铳了,赵破虏可不敢让他们一直用一只枪打一下午。 果真炸了膛,不管伤了哪一个,他都要倒大霉。 等到李暄也干翻一只公鸡时,天色都暗了下来,过了瘾的二人刚准备告辞,却见烛龙营主将奋威将军王世忠领了一宫人过来。 看到此人,李暄和贾蔷都微微变了面色,心里道了声坏菜。 连贾蔷都认得此人,正是隆安帝的信重太监之一,熊公公。 果不其然,就见熊公公面无表情道:“陛下有旨,宣李暄、贾蔷,即刻进宫觐见!” …… 第0511章 无故之仇 养心殿前的皇庭内,挂白灯笼已经点起。 贾蔷和李暄两个倒霉蛋,却跪在庭院当中,任来往的宗室王公、文武大臣们观赏。 对李暄,朝野上下的看法基本统一。 惫赖皇子,因年岁最小,因此颇得隆安帝和尹皇后的偏宠。 与大位绝缘,但一世富贵闲王是跑不了了。 至于贾蔷…… 不同人的看法,差异很大。 有人以为他是二愣子,仗着祖上的余荫,闹大时每回回都要请祖宗神位叩阙。 也不知贾源、贾演、贾代善三人的在天之灵,看到他们死后,结果神位成了贾家子弟发动死亡进攻的神兵利器,会是怎样的感受…… 这样想的人,是看不起贾蔷的。 但也有人以为,贾蔷心狠手辣,小小年纪行事,丝毫不顾后果,因此十分危险。 想想上一回只因林如海爱女的马车被焚毁了,贾蔷就先围赵国公府,再围雄武候府,最后甚至围上了皇子府。 这样的做派,既疯狂也凶险,合该早早圈困起来。 再有一些人,则认为贾蔷十分阴险,用一份方子,连坑了东盛赵家和瑞祥宋家。 东盛赵家且不去说,瑞祥宋家是真惨! 被坑去三十万两银子的方子钱不说,因涉嫌坑骗国舅爷,拿国舅爷当刀,利用哄骗田傅,惹得太后凤颜震怒,勒令宋家兑现承诺,拿出一百万两银子来给国舅爷。 因为此事,都察院还有六科言官们都快疯了,一个个疯狂弹劾起田傅来。 可太后自太上皇驾崩以后,似乎性情大变,田傅跑到九华宫寿萱殿哭诉,田家被骂惨了,他也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结果太后反倒愈发执拗,非逼宋家低头拿钱不可。 宋家没法子,只能拿出一百万两银子给田傅。 偷鸡不成蚀把米,宋家之惨,让其世交旧友们,对贾蔷的看法,愈发恶劣。 但即便如此,也没人认为,贾蔷这样的人,能在朝堂上立足,成为大害。 因为他一无功名,二也无军功,能走到今日,全凭佞幸之路。 所以,对于他和李暄搅和在一起,倒是都认为人以群分。 “贾蔷,怎么样,火器营好顽罢?” 李暄小声说道。 贾蔷跪的膝盖扎疼,见这厮居然还笑的出来,纳罕道:“王爷跪着,膝盖不疼?” “嘎嘎!” 李暄闻言,高兴的压低声音笑的欢实,伸手悄悄的将蟒袍前摆往前面拉扯了下,居然在膝盖处露出一层厚厚的“护膝”…… 肏恁娘! 贾蔷脸都黑了,咬牙道:“你甚么时候弄的?” 李暄差点没笑死过去,整个人都笑的一抽一抽的,道:“陆丰随时都备着的,趁着出恭时悄悄绑上了。贾蔷,你有我聪明?” “……” 贾蔷忍痛,不理此人。 李暄却忍不了,小声道:“你可想好了一会儿怎么说了没?我只说是你想去,提前跟你说一声,你心里有个准备。” 贾蔷奇道:“多咱是我想去的?” 李暄得意道:“那总不能说是我想去的罢?再说,父皇面前你还敢抢先答话不成?若是咱们两个反目成仇,相互撕扯,那就更惨了,多半还会挨板子,再继续跪俩时辰……好了好了好了,开个顽笑,你都要翻脸的样子。爷就说爷非拉你去的,行了罢?你这人真是,一点都不识逗。对了,先前你给赵破虏说,西洋已经有那种叫甚么枪来着的火器?不怕风雨的那个?” 贾蔷道:“燧发枪,就是大燕的自生火铳。” 李暄闻言连声道:“对对对,就是这个!你瞧好了,今儿这回,爷扛了!记着欠我一大人情,记着了啊!” 贾蔷正准备回一句“我记个锤子”,却见一黄门内侍出来,让二人起身,隆安帝传召。 贾蔷有些艰难的起身,再看一旁,李暄这小狗肏的,居然也有样学样,一脸痛苦的站起来,动作浮夸的一批,还对贾蔷挤眉弄眼,明显是在捉弄他。 贾蔷无法理解,这王爷怎么跟散养的二哈一样欢实…… 入了养心殿后,两人又乖乖的跪下。 御案后,隆安帝看着连跪下去时疼痛的表情都一模一样的二人,有些无言以对,总有一个是假的吧。 殿下左侧,是宝郡王李景、恪怀郡王李晓和恪荣郡王李时,三人也纷纷面色古怪的看着这两个,心思各异。 殿下右侧,则是领班军机大臣荆朝云、吏部尚书张骥和都察院左都御史赵东山。 隆安帝没有理会二人,而是对荆朝云和颜悦色道:“荆爱卿,京察一事,还是由你和两位爱卿盯着。至于韩彬、张谷、窦现、左骧、李晗等人,才出京半年光景,怎好就急急招回京来?这等大事,容不得朝令夕改。 朕再说一次,在朕这里,他们是可用之臣,而爱卿等人,亦是国朝栋梁。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很多人也等着朕,造谣说朕会血洗先帝老臣。朕就想告诉那些想看朝廷笑话的人,他们纯属痴心妄想!哪一次清洗老臣,不是内耗啊?损失的,都是国朝的气运!这等事,朕绝不为之。 当然,你们是好的,尤其是荆爱卿,德行操守,当得起百官之表率!但不可否认,也有些臣子,实在不像。莫说为臣,便是连做人都不配。 你们都是老臣了,不用朕多说,你们自己也清楚,那些人是谁,都是甚么成色。 所以这次京察,你们要扎扎实实的做下去,不要怕得罪人,更不要怕那些人背后有甚么后台,朕就是你们的后台!” 荆朝云、张骥、赵东山三人闻言,纷纷躬身领命,而后一个个面色凝重的告退了。 等三位朝廷巨擘走后,隆安帝凝眸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注视了片刻后,方问李景、李晓、李时三人道:“你们怎么看?” 李景面相酷似隆安帝,连冷静的性情也像,他沉声道:“借景初旧臣之手,来清洗景初旧臣里的败类,也可让荆朝云等自掘根基,父皇英明。” 李晓则皱眉道:“儿臣以为,父皇此策,可大大削减景初旧臣的势力,打击他们肆无忌惮的气焰。” 李时面带微笑,道:“儿臣以为,父皇所言,便是所为,亦是圣心所在。景初旧臣难道就不是父皇的臣子?只要剔除景初旧臣里昏聩贪腐之辈,其余的,亦是国朝精锐之臣。有他们在,再等韩彬、李晗等名臣归来,那便是真正众正盈朝、满朝大贤之时。儿臣为父皇贺!” 隆安帝闻言,皱起的眉头就没松开过,最后目光扫过一直低着头的李暄和贾蔷,问道:“李暄、贾蔷,你们两个怎么看?” “啊?” 陡然被点名,两人一时不查,抬头疑惑的看向隆安帝。 隆安帝见之大怒,厉声斥道:一个皇子郡王,一个国朝武侯,国丧期间,胡作非为!谁让你们跑去火器营拿鸟铳打鸟的?两个废物,鸟打不着,就让人去抓百姓家的鸡供你们取乐?荒唐,混账!” 终于得知了二人的勾当,李景、李晓和李时三人,一个个都觉得有些牙疼。 恪怀郡王李晓最先开口,劝道:“父皇还请息怒,龙体要紧。至于五弟……贾蔷,你怎好带王爷做这等事?” 贾蔷扯了扯嘴角,看向李晓道:“王爷怎知,是臣带去的?” 他自忖没得罪过这位三皇子,但他回忆了番,好像二人打第一次初见面时,这位三皇子李晓,对他就不怎么待见。 这人该不是有毛病罢? 而见贾蔷居然还敢顶嘴,李晓皱眉道:“五弟虽贪顽,但多年来还未去过火器营。即便不是你带的,今日事也与你脱不了干系,多半因你而起。你还敢抵赖?” “三哥,你别错怪好人。今儿还真是弟弟想去火器营见识见识,这才叫上贾蔷一道去的……” 李暄忙替贾蔷分辩道。 李晓问道:“你今儿为何想去火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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