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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

两个……” “砰!” 话没说完,脑袋上又挨了下。 黛玉都唬了一跳,看了看缩脖颈的香菱,星眸含威的看着晴雯道:“怎么这样啊?” 香菱忙笑道:“姑娘,不相干的,她气力小,也打不疼我!” “那也不能动手打人!” 黛玉还是不依,俏脸一板起,已是隐隐含煞。 晴雯苦恼的不得了,可眼看黛玉面色愈发严肃,心里也是有些害怕,巴巴上前跪下,解释道:“姑娘,不是我愿意打她,是现在说话半点用也没有了。早上被子也不叠,地也不扫,桌几都得我来擦……要不是我压着,别说碗筷,她快连脸都快不洗了!爷只惯着她……” 黛玉闻言又唬了一跳,转过头来,皱眉看向香菱。 脸都不洗了?! 香菱一瞧,干脆也别狡辩甚么了,乖乖跪在地上,还悄悄的给龄官使了个眼色。 龄官虽有些没想明白,可见黛玉果真恼了,也跪了下来。 她是知道,黛玉在贾蔷心中的地位的。 黛玉瞧见龄官跟着跪下,有些莫名其妙,正纳罕龄官跟着跪甚么,偏在此时,听到外面一阵动静传来。 转头看去,就见宝钗、湘云、迎春、探春、惜春进了院门来…… 看到中堂门口这一幕,尤其是黛玉俏脸含煞,余威未散的看了过来,诸姊妹们也都唬了一跳,一个个脸上笑容消失,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有些迟疑…… 黛玉见之气笑道:“你们怕甚么?还不进来?” 众人方走了过来,看到跪在地上的三人,湘云口直心快道:“我的乖乖,林姐姐,你这就开始给她们立规矩了?” 一时间,她心里居然有些为宝钗担忧起来。 咦,为甚么呢? 黛玉红着脸啐道:“你胡吣甚么?”回头又问龄官道:“你跪甚么?” 龄官也莫名,道:“香菱让我跪的……” 黛玉竖起罥烟眉来,瞪香菱道:“你果真是学坏了!” 香菱忙道:“没有没有,我就寻思着,姑娘生气了,屋子里的人便不能站着,不然岂非没有了规矩?” 瞧她一本正经的样子,黛玉气笑的在她眉心红痣上点了点,道:“我看就是你们爷把你宠的愈发淘气了!怪道晴雯那样打你……” 不过黛玉还是对晴雯道:“虽如此,也不好往头上那样打她,果然打傻了岂不更糟?再者,若是让你们爷瞧见了,也会恼的,他是要真恼的。香菱和他是从苦日子里熬出来的,情分原是不同。” 晴雯有些郁闷的点头道:“那好罢,往后只往身上打她。” 这时,姊妹们才明白甚么事,迎春感叹笑道:“也难为林妹妹了。” 惜春笑道:“林姐姐不是前儿才回去,怎转眼就回来了?可见是舍不得我们!” 黛玉没好气捏了捏惜春的脸蛋,看着一直沉默不语的探春道:“宝丫头藏愚守拙不言语也就罢了,今儿你又是怎么了?” 探春闻言叹息一声,摇了摇头,道:“没甚么呢。” 黛玉一想,便猜到必是赵姨娘又出了甚么妖,也不往深里问,笑道:“蔷哥儿不在这,你们难道不知道,怎都往这边来了?” 惜春笑眯眯道:“知道林姐姐来了,是宝姐姐邀咱们一道过来的。” 宝钗忙笑道:“你少拿话来排揎我,我同你藏愚守拙?” 黛玉冷笑一声道:“你当得好才人赞善,倒是尽忠职守。” 宝钗苦笑道:“我算甚么尽忠职守?蔷哥哥每回请尹家郡主来,都会提前言语你,你当我不知道?” 黛玉理直气壮道:“这回并不知啊!” 宝钗一滞,虽觉得不大可能,又觉得也有可能…… 湘云笑道:“林姐姐少糊弄人!若不是蔷哥哥早先告知了,林姐姐纵有耳报神,也不能来得这样快!我猜着了,必是送鲜鱼和螃蟹时给你说的,是不是?” 黛玉绷不住了,啐笑道:“偏你机灵!” “啊?那茜雪不是白跑一趟了?” 香菱看起来既放心,又失望地说道。 待众人齐齐看了过来,才赶紧闭上嘴,挤出一个大笑脸来。 那模样,让晴雯看着手好痒! “可是出了甚么事?这般匆忙赶来,连西府也没去,老太太都担心来着。” 宝钗微笑问道,她心里还是隐隐有些担心。 黛玉正要说,却见外面游廊上传来“蹬蹬蹬”的跑步声,未几,看到茜雪急眉赤眼气喘吁吁的进来,人还未站稳了,便道:“侯爷和郡主回来了,侯爷和郡主回来了!” 也不知为何,明明先前都见过,可这会儿迎春等人总觉得,今儿的秋风好似格外的撩人,吹啊吹啊吹…… 黛玉没好气的白了茜雪一眼,然后对垂头丧气的香菱道:“你们三个还不起来?” 晴雯、香菱、龄官三人这才起来,果真让贾蔷、尹子瑜瞧见了这一场,也的确不大合适。 三人刚起来没多久,众人就看到贾蔷与尹子瑜并肩而来。 尹子瑜着一身雪青色软烟罗裙裳,不素也不艳,身量欣长,已经到了贾蔷眉前,面上带着让人见之忘俗的清澈目光。 至门前,依昔日之例,先与黛玉见了一礼。 黛玉忙还一礼后,贾蔷仔细看了看她,笑道:“唬我一跳,以为出了甚么事。” 黛玉似笑非笑看他一眼,竟没理会,而是走到尹子瑜跟前,笑颜如花道:“今儿特意前来,原是为了来寻姐姐帮助的。” 也是巧了,黛玉今日穿一身淡青银线如意锦缎裙裳,打贾蔷守孝以来,她就没穿过艳色衣裳,倒与今日尹子瑜衣裳颜色相近。 二人相貌又是一时瑜亮,此刻站在一起,双姝并立,着实令人赏心悦目。 除了贾蔷,他多少还是有些心虚的…… 尹子瑜显然也有些意外,明眸中不掩讶然,看向贾蔷。 贾蔷先是一怔,随即会意,忙将笔墨纸砚展开。 见他如此,黛玉嘴角的笑意加深了不少,让贾蔷背后有些凉意,毕竟秋天到了…… 看到贾蔷神情变化,姊妹们肚皮差点要笑破,却都忍住不说。 尹子瑜落笔道:“怎么呢?” 黛玉眼珠子悄悄一转,居然也用笔写了起来,尹子瑜见之,再看看已经有些站不稳的贾蔷,嘴角微微弯起。 这位林姑娘,也是个有趣的人呢。 等黛玉书写完,看着娟秀的字迹,尹子瑜轻轻一叹,以示赞意,再看内容,便敛起了微笑。 看罢,又落笔几行。 黛玉见之,脸色凝重的摇了摇头,落笔几行…… 尹子瑜面色明显深沉了些,思量稍许后,落笔数言,黛玉看后,点了点头。 这一幕幕,看的贾蔷头皮发麻,心态快要崩了。 虽知道二女不会纸上骂街,可心里还是放心不下啊。 好在这种神秘阵仗终于收尾了,二人写罢,黛玉将纸笺一收一折,放进袖兜里,终于舍得同贾蔷开口了:“蔷哥儿,我请郡主姐姐去布政坊坐坐,晚会儿再送回来,你且等着。” 贾蔷:“……” 开甚么顽笑? 不过,话当然不能这样说,他展露出青春帅气无敌的笑脸,柔声道:“好啊!我送你们过去!” “呸!” 一看他那模样,黛玉就啐笑道:“没你甚么事,你少管!” 尹子瑜居然也微微点了点头,用清澈静韵的目光,“告诉”贾蔷不必担心。 贾蔷没法子,转眼看向一旁,道:“那,薛妹妹总要跟着一起去罢?” 黛玉笑道:“不必麻烦……罢了,宝丫头来就来罢。”又瞪跃跃欲试的湘云等人,道:“是办正经事,不是顽笑的,下回你们再去。” 说罢,居然就这样带着尹子瑜、宝钗匆匆离去。 等人走没了影儿,贾蔷听到背后有哭声,转过头去,就见香菱大滴大滴的眼泪落下,脸上自责的让人心疼。 他哈哈笑着上前,抱了抱香菱,道:“哭甚么?” 晴雯在一旁凶道:“都怪她,说错了话,还让茜雪去叫人!” “诶!” 贾蔷摆手道:“没事。又不是没见过不认识,林妹妹多半是有甚么要紧的事……嗯?该不会是梅姨娘有甚么事吧?” 贾蔷面色变了变,回头对香菱道:“不许瞎想,哪有甚么事,必是布政坊那边有甚么事。再说,我原先就同林妹妹说过,郡主会来,她怎会生气?行了,去顽罢。” 晴雯撇嘴道:“就会惯着她!” 贾蔷瞪眼道:“惯你惯的少了?” 香菱打小被拐子拐卖,虽天性娇憨,可幼年本该在爹娘膝下备受疼爱时,却被打骂关小黑屋,心底深处永远有一处是恐惧害怕的敏感处,所以贾蔷偏疼的很些。 安顿好二人,见龄官一直望着他,贾蔷微微扯了扯嘴角,叮嘱道:“帮我看着她们两个,别让她们打架。” 龄官抿嘴一笑,点了点头。 贾蔷又对迎春、探春、惜春、湘云等人道:“去西边儿同老太太言语一声,就说布政坊那边有些事,林妹妹接了郡主过去,我现在跟过去瞧瞧,不放心她们单独回去。” 迎春等自然应下,贾蔷又见探春情绪不高,总是欲言又止的模样,便笑道:“前儿才同你说过的话,自己想一遍。要强是好的,但也别甚么都往自己身上背负,好好的!” 说罢,再不停留,带上亲兵追了上去。 …… 荣国府,荣庆堂。 让凤姐儿拾整了一大桌好菜的贾母,听闻尹子瑜居然被黛玉“劫”走了,心里也是咯噔一下,慌了。 凤姐儿和李纨也都变了面色,女人最了解女人,女孩子也是女人。 果真闹起来,那可真是了不得的大事! 倒是王夫人,面色依旧淡淡,心里却有几分快意。 贾蔷一直欺负宝玉,她心里若说没有恨意,那是不可能的。 只是,且不说如今贾蔷实在厉害,连老太太都整治的没法教训他,贾赦、贾政俩更不用说。 连她亲哥哥王子腾,都说出了她若再闹,就接她回王家的话。 最让王夫人心中无力的是,连宫里的皇贵妃,她的亲女儿,都让她莫要再和贾蔷置气。 皇后待贾蔷,实在有些不同。 王夫人想不明白,这一个个都是怎么了? 怎会让一个没爹没娘的孤儿给压的抬不起头来? 先前她还没甚么想法,今日忽然明白过来,有林如海和皇后护着,等闲没人能压得服贾蔷。 可若是让他身后的势力内斗,那贾蔷一个孤儿,早早晚晚也要败了! 可惜,王夫人正想着过瘾,却听湘云笑道:“老太太倒也不必担心,我瞧着林姐姐和郡主姐姐相处的很好。蔷哥哥也说了,多半是林姐姐家的梅姨娘身子不舒坦,才来请了郡主姐姐去帮忙的。” 贾母闻言面色稍好些,王夫人却道:“大姑娘到底年轻不经事,虽如此,为一姨娘,劳驾郡主大驾,传了出去,只当我贾家轻狂。再者,郡主为老太太祝寿,寿酒不吃一杯,这席也是老太太亲自备下的,一口未吃,只为了一个姨娘身子不舒坦……” 贾母闻言,沉默稍许,道:“玉儿也难,那梅姨娘虽只是姨娘位份,可这些年来,一直照顾她老子。便是玉儿她娘临终时,也曾托付过那女人,照顾好玉儿和她老子。如今如海奉皇命去了山东出钦差,若是梅姨娘在家里有个闪失,玉儿心里也害怕。罢了,当家大人的,该体谅则体谅一二罢。” 王夫人忙道:“不是不体谅,只怕今日事传到尹家,或者,传进宫里,皇后娘娘和尹家,会说咱们贾家没有规矩礼数,欺负了郡主呢。若郡主是个好好的,那也则罢了。可人家本就口不能言,落在旁人眼里,岂不是受人摆布?” 贾母听她说的唬人,想了想,叹息一声道:“唉,我这把老骨头啊,早晚为了这些个儿孙们颠簸毁了。原只以为就宝玉一个混世魔王,结果又来了个玉儿。只这两个倒也罢了,如今又来了个比这两个更闹心的。玉儿跟了他,也让人不省心起来。罢罢,我也过去看一遭罢。果真有个好歹,我在也能镇一镇。” 王夫人等人唬了一跳,忙道:“老太太,这就不必了罢?” 贾母摇头道:“太太说的也在理,只几个小的胡闹,尹家那边说不得就有看法。若是连我也动了,说明布政坊那边果真出了大事。我一个国公夫人,陪她郡主走一遭,也不算摆布欺负人了罢?” 王夫人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心里酸的要命。 贾母一年到头,几乎没有出府的时候,如今倒为了一个东府的孽孙,这样奔波一场。 凤姐儿忙道:“我陪老祖宗去罢,正巧前儿蔷儿孝敬给你老的四轮马车,还没坐过呢!” 既然打定了主意,贾母也放下心来,笑问凤姐儿道:“你也没坐过?” 凤姐儿闻言心里一跳,她何止坐过?还震过…… 只想一想当时情境之刺激,凤姐儿腿都有些软,面上却强撑着笑道:“不过前儿随平儿坐了回,确实稳当许多。” 贾母闻言笑道:“蔷哥儿倒是疼平儿那蹄子,这样好的东西,这边府上也只有,连老爷都没有,他倒先给平儿派上一架?” 鸳鸯、琥珀二人收拾好了坐蓐、茶盅、点心等物,让婆子先一步送上马车后,贾母与王夫人道了个别,又不让等她,这一席让王夫人、宝玉和三春姊妹、湘云一道用了。 随后,上了马车,往布政坊赶去。 …… 布政坊,林府二门前。 黛玉、尹子瑜和宝钗从马车上下来后,看到身后满面笑容跟过来的贾蔷,自然不意外。 贾蔷没跟来,那才是意外呢。 虽如此,黛玉还是轻啐了口,笑道:“你来做甚么?不是让你在家等着么?” 尹子瑜、宝钗亦是浅笑而立,眸眼望着贾蔷,目光温润。 看起来,三人这一路行来,至少没有甚么不适之处。 不过本也在贾蔷意料之中,都是蕙质兰心的姑娘,怎会出现修罗场? 贾蔷笑道:“男人总是要保护女人,守护女人的嘛。今儿难得有表现的机会,我怎能错过?” 黛玉没好气道:“你也走了,回头老太太那里没人转圜,还不知要派我们多少不是呢。” 贾蔷不在意道:“管他呢!”又问道:“可是姨娘身子不大舒服?” 黛玉点点头,不无担忧道:“总是作呕,饭也吃不下,觉也浅……我让请郎中,姨娘也不答应。只说是爹爹走了后,一下不适应,缓两天就好。可我知道,她是不愿见外面的郎中,只能麻烦郡主姐姐了。” 如今郎中皆男客,林如海若在家,或许还好些。 可林如海不在家,梅姨娘若请一男郎中入府看病,必会传出些不堪入耳的流言来。 这世道,对女子来说,从无善意。 多少女人,便是因为这一劫,白白命丧黄泉。 梅姨娘为了林如海的清誉,自然不肯请外男入内。 黛玉倒也提过让贾蔷来请,可即便如此,梅姨娘也半步不退让。 只打发人草草去药铺抓了几幅家常用煎了服下,也没甚作用。 若非如此,黛玉也不会急得今日前来“劫”走尹子瑜。 要知道,以二人微妙的身份关系,求人一次,欠一份人情,便要矮人一头呢。 尹子瑜微微摇头,贾蔷也不多话,一行人入内,直去了梅姨娘房间。 梅姨娘自然早得闻了前面的动静,迎了出来,面色很是不安。 不过没等她开口说话,就“呕”的一下,面色惨白的吐往一旁,只是除了些胃水,甚么也没吐出来。 贾蔷忙指着左右丫鬟道:“快快快,赶紧扶进里面去休息!” 梅姨娘还待说甚么,可是实在没了力气,几乎是被架进里面去的,一看便知,有不少日子没正经吃饭了。 尹子瑜自见面就一直打量着梅姨娘的神色,等紫鹃和两个丫鬟将梅姨娘搀扶到床榻上躺着后,她主动上前,听起梅姨娘的脉象来。 只是听了稍许后,她面色就隐隐古怪起来,站起身,走到一旁已经由宝钗备好笔墨纸砚的桌几旁,落笔写下三个字:“有喜了。” …… 大明宫,养心殿。 “啪!!” 一块纹龙瓷玉盏被摔在金砖地面,粉身碎骨。 隆安帝发雷霆震怒,面色铁青的咆哮道:“简直荒唐!山东天灾,朝廷尽起库银上千万两,半个江南的粮米都被解送山东。付出这样大的财力物力,山东居然还能饿死三千百姓!报给朕的是三千,实际饿毙人数,只会十倍百倍于此!若非林如海亲临山东,还挑不破这个脓疮!山东巡抚、山东布政使、山东按察使,皆该杀!!” 窦现沉声道:“皇上,还不止如此。因为山东官场将赈济粮偷卖盗卖,使得齐鲁大地上饿殍千里,有妖民趁机作乱,从林大人呈上来的折子来看,如今至少有广饶、高屯、商河三县之地,数十万百姓,为白莲教所荼毒。如果不尽快镇压,拨乱反正,以山东目前的灾情,大乱一起,势必不可收拾!” 隆安帝厉声道:“朕知道!山东烂透了,林如海给朕上的密折里说,他行动处皆受人监视!一份密折,他一共抄写了五份,分五路送入京,你们猜猜,送到朕手里的有几份?一份!只一份!山东想干甚么?罗荣,山东巡抚罗士宽是你的亲叔父,你告诉朕,他想干甚么?” 罗荣闻言,面色隐隐苍白,不过,他到底是宦海浮沉数十载的老官吏,自然懂得自保之道。 他跪伏在地,沉声道:“皇上,罗士宽虽为臣之叔父,但臣敢以项上人头担保,此事臣毫无所知。亦敢以全族脑袋担保,此事绝非罗士宽所为!臣还……” 不等他啰嗦完,隆安帝就一把推翻御案上的一摞奏折,大声道:“朕不用你来保证,罗荣,你现在就写信告诉罗士宽,朕要山东安定下来,朕还要林如海平安!山东若出了大乱子,林如海若在山东有丁点闪失,朕必要他的脑袋!” 第0600章 白莲教主林如海? 布政坊,林府后宅。 梅姨娘卧房内。 看到尹子瑜落笔书写的三个字,黛玉只觉得脑中“嗡”的一下就懵了。 梅姨娘,有喜了? 黛玉的嘴唇都止不住的轻轻颤抖起来,激动的无法控制。 林家,林家真的太单薄了。 四世列侯之族,林如海更是堂堂的探花郎,当朝大学士! 可是,膝下只有一女,而这一女,马上还就要出阁了。 若说如今黛玉心中还有甚么抱憾之事,便是如此了。 尽管贾蔷已经许下诺言,将来必出一子,继承林家香火,不至使得林如海绝后。 可黛玉心里一直明白,以林如海的身子骨,多半等不到看到那一天的时候。 贾蔷让黛玉至少二十之后才能生育,不然太损身子元气,有伤寿元。 这一点,贾蔷毫无商量的余地。 可今岁黛玉才十五,二十岁还有五年。 更何况,国公府的第一个嫡子,不可能出继给林家。 若生第二个,又不知要过多少年…… 林如海,能撑那么久么? 黛玉连一成把握都没有。 却不想,如今梅姨娘有喜了! 黛玉心里之喜悦,简直快将她淹没。 或许有好妒女子不理解,即便梅姨娘生出的孩子,和黛玉也是同父异母,能有感情么? 可只要看看,对爱情那样诚挚的黛玉,居然能容忍贾蔷广纳姬妾,以布东府香火,就知道她心中有何等容人之量,且对子嗣传承,有多么看重了。 “希望,希望姨娘肚子婴孩,是男儿!若是男儿的话,爹爹他……便无憾了。” 黛玉眼圈都红了,若是个男儿,林如海此生,才不算至苦。 待林如海去后,她也不算是没娘家人的孤零零一个了…… 然而尹子瑜迟疑了下,还是又提笔书道:“梅姨娘身子太弱,先前又吃了不该吃的药,胎像不稳。” 黛玉见之,俏脸刷的一下变白,眼泪终是落了下来。 贾蔷看了后,微微皱眉,轻声问道:“子瑜,可有解救的法子没有?” 不止黛玉,连他也真心希望,林如海能得一子。 即便不能再得一子,能多一条血脉,也是幸事。 尹子瑜面现为难之色,落笔道:“我医术不足,怕难以维持。不过,皇后身边有一老供奉,最擅此术,有一方可安宫保胎。不过,以姨娘的脉象来看,即便保住婴孩,也必是先天不足之症。” 黛玉闻言,脸色难看之极。 贾蔷牵起她的手,微笑道:“且先保住再说,只要保住了,即便有先天不足,只要有我们两个在,还怕照顾不好他?天下名药都吃得起,又有子瑜这样的杏林圣手在,包他长命百岁。” 黛玉用力抿了抿嘴,目光有些复杂的看向尹子瑜。 尹子瑜浅浅一笑,落笔书道:“我写一信与皇后娘娘,侯爷可持信入凤藻宫,当可请来太医老供奉。我留在此,先施针法,安稳下梅姨娘。” 将纸笺递给贾蔷、黛玉的同时,她又不停歇的写起给皇后的信来,不过也只是简略的十数言。 贾蔷得了信后,一刻不停就要出发,并对心里慌乱担忧的黛玉笑道:“如今家里只咱们在,不要怕,我们也能保护大人了。” 黛玉闻言,心底涌起一抹坚强来,重重点了点头,又上前与尹子瑜见礼道:“请姐姐帮我!” 尹子瑜放下笔,上前搀扶起黛玉来,点了点头。 虽无言,但那清澈的目光,周身的静韵,倒比贾蔷的话还管用些,让心悸的黛玉平静了许多。 贾蔷走之前,感觉怪怪的,要是两个老婆这么相合,那日后岂有他的活路? …… 皇城,凤藻宫。 尹皇后以国母之尊,却跪坐在凤榻边,细心的为隆安帝揉按着太阳穴、肩井穴、肩解穴等数处穴位。 这是她从宫中老供奉处学来的,专为隆安帝失眠头疼时解乏。 尹皇后本是世间第一流的聪明人,学来并不费力,但毕竟是女流,手上力气不足,揉按稍许后,就容易手骨酸痛。 按寻常人,顶多也就忍着了。 尹皇后却专门请教了师父,锻炼手上力量,只为了给隆安帝揉按解痛。 如今,隆安帝理政再难,虽头疼欲裂,然只要尹皇后揉按片刻,便能解乏大半。 今日暴怒下的隆安帝,气血上涌,头疼难捱,大白日的,又不好招尹皇后去大明宫,便乘了御辇,至凤藻宫“求医”。 效果倒也不差,不过,刚按到一半,就见凤藻宫大太监牧笛进来,有些作难的小声道了声:“娘娘……” 尹皇后闻声,凤眸登时眯起,熟悉她的隆安帝自然感觉出这位结发妻动了真怒。 因头疼大为缓解,隆安帝心中怒火反倒散了大半,道:“梓童不必着怒,牧笛这奴才,朕也知道,是个仔细谨慎的。若非十分着紧事,必不敢坏了你的规矩。且问问甚么事罢……” 尹皇后道了句:“便是有天大之事,又如何能抵皇上龙体要紧?”顿了顿,又道:“罢了,既然皇上开口,就饶他这一回……且说说,甚么事。” 牧笛忙跪在地上,谢了帝后大恩,然后不无委屈道:“是宁国府袭一等侯贾蔷进宫求见,还拿着长乐郡主的信。原虽如此,奴婢也不敢因此惊扰皇上和娘娘。可宁侯说,是因为布政坊林大人的妾室查出了身孕,有了林大人的血脉,但胎像十分不稳,长乐郡主说宫里有老供奉精于此道,他才十万火急进宫求救……” 尹皇后闻言,道:“你且让他等着,等本宫给皇上……” 话没说完,却见隆安帝一个扭身转了过来,盯着牧笛沉声喝道:“你刚才说甚么?林如海的妾室有了身孕?” 牧笛唬了一跳,忙道:“正是如此……不过,说是脉象不稳,怕是保不住了。” 隆安帝大怒道:“贾蔷这个混账!这样的事,他为何此时才来报?让他与朕滚进来!!林爱卿的骨肉若是出了差池,朕饶不了他!” …… “皇上,臣也是今儿才知道的……” 贾蔷刚被唤入凤藻宫,便迎来隆安帝铺天盖地的一阵臭骂,狡辩了一句,又是一通。 “你先生奉皇命出钦差,家里自然交给你这个唯一的弟子来照料,如今出了这样的差池,你还敢抵赖?” 贾蔷惭愧不已,道:“皇上教训的是,臣知道错了!如今当务之急,还请娘娘慈悲,让宫里老供奉随臣回布政坊……” 从外面进来的尹皇后道:“孙老供奉已经去了。” 贾蔷闻言一怔,随即道:“多谢娘娘,多谢皇上隆恩……那臣也告退了。” “你且等等。” 出乎贾蔷意料,隆安帝竟然叫住了他。 贾蔷不解的看向隆安帝,却见隆安帝缓缓变了面色,竟敛起了凌厉色,而是变得有些温和,只是这幅模样,反倒让贾蔷心里不踏实。 总觉得,这样反倒不是甚么好事…… 果不其然,接下来听到的话,让贾蔷面色剧变! 只听隆安帝缓缓道:“贾蔷,务必照顾好林爱卿的血脉。林爱卿,有大功于国,是朕的肱骨之臣。朕得林爱卿,乃朕之幸也!所以,此事乃重中之重,你不敢有丝毫大意,明白了么?” 贾蔷脸色发白,声音都有些飘忽起来,道:“皇……皇上,臣之先生,可是……可是……” 说到最后,贾蔷只觉得有一块石块堵在嗓子眼儿,连多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见他如此,隆安帝心中感念此子到底有孝心,面上却板起脸来,道:“你胡吣甚么?朕的林爱卿好好的,昨儿才给朕上了道密折,山东的事已经取得了突破,差事办得极好。再看看你,整日里狗皮倒灶的都在做甚么,你以为别人不知道?朕警告你,再敢胡作非为,给你先生抹黑,朕打不断你的狗腿!滚!林爱卿的骨血出半点差池,朕绝不轻饶!” 贾蔷兜头又挨一遭臭骂后,起先还大为宽心,可听到最后,那颗心又揪了起来。 出宫后,竟未立即去布政坊,而是打马狂奔,回到宁国府,去寻李婧去了。 这半年来,金沙帮在京城看似没半点发展,其实只是往深处耕耘。 再者,贾蔷不吝金银,以发展漕运为名,数以十万计的银子洒了下去,沿着运河南下,铺展开了基本的情报网骨架。 其中,因山东大旱,虽谈不上兵荒马乱,但各路江湖草莽趁势而起,有金银开路,反倒最好成事。 相对来说,金沙帮除了在京城外,就数在山东的势力最强。 夜枭,也在山东布置开来。 林如海下山东,贾蔷将这支力量交给了他老人家派用。 如果隆安帝处得到了甚么关于林如海处境不妙的消息,那么贾蔷这边不可能落后太多! …… “咦,爷怎么来了?我正想去布政坊林家寻爷去呢!” 在东路院深处,李婧院中堂门口,贾蔷进时,正逢李婧要出去,看到贾蔷进来,明显意外。 贾蔷沉声道:“山东那边可有消息传来?先生在山东可还安好?夜枭连丁点消息都没传来?” 要不是顾及眼前人是房里人,且的确在辛苦操劳,贾蔷此刻都要骂人了。 就算将银子往水里丢,也该丢出点响声出来才是。 如今十万两银子丢下去,居然连个屁声都听不到,他岂能不恼? 李婧一看贾蔷这神色,就知道他生气了,忙笑道:“爷是从哪得闻山东事变的信儿的?我正想去寻爷说呢。” 贾蔷打量了下李婧的神情,轻轻呼出口气,道:“看来,先生无恙?” 李婧笑道:“这次还多亏了爷未雨绸缪,半年里砸下那么多金银,尤其是在山东,生生聚敛起一帮绿林爪牙来,这才让林老爷没让歹人所害!说来也是好笑,林老爷堂堂当朝宰辅大学士,去了山东,数次遭人所害。船底漏水,驿站失火,茶水投毒……保全林老爷无忧的,是江湖绿林人。而背后下黑手的,居然是山东官场上的大老爷们。爷,您肯定猜不到,眼下是哪股势力在保护林老爷……” 贾蔷面沉如水,问道:“是谁在护着?难道不是我们的人?” 李婧笑道:“是白莲教!” 贾蔷:“……” 见贾蔷震的半天没反应过来,李婧忍不住笑道:“白莲教的妖人起事到一半,就被林老爷指使咱们在山东的人给秘密干掉了,反用夜枭精锐取代之。以林老爷的手段,规肃了几番,与其说是乱兵,不如说成了民团。不仅不裹挟百姓乱窜,还四处兼并绺子,将那些贪官污吏劣绅的粮仓打开,接济赈济。眼下,以安八县之地。不过,此事林老爷不许任何人提起,想来送入京中的密折内都不会说出咱们,以保护爷的周全。” 贾蔷想了想后,点点头道:“先生乃真正的当世大儒,有济世安民、定国安邦之谋,倒也不足为奇。不过,你说官场上有人想害他?谁人如此大胆,敢谋害钦差,还是军机大学士当朝相国这样的身份?” 李婧摇头道:“不查不知道,一查真是吓人一跳。据夜枭回来传报,这一次,整个山东官场都烂透了。原本朝廷就是为了防止官场上层层盘剥赈济银子,所以将绝大多数银子直接买成粮米运往山东。结果从巡抚、布政使、按察使到各路知府、知县,再到山东提督,文官武将一起,简直将这次赈济当成一次分赃的大席。” 贾蔷不解道:“他们要那么多粮食干甚么?” 李婧说起来也恼火,道:“山东乃北直隶所在,既近京畿,又是屯兵之地。便是丰年,粮食也只够自足,北上输入京城的不多。若遇灾年,还需要朝廷赈济。所以自开国以来,山东便有酒禁。除了官府准许的烧锅庄子外,不许私酿,否则便是大罪。可这些年来政令松弛,酒禁名存实亡,各县府烧锅庄子不知有多少。烧出来的酒,除却北直隶饮用外,多被几处大商号收了,贩往北地蒙古,是一门暴利营生!所以……上下勾连,将赈济粮食倒卖盗卖,致使数以万计的灾民饿死,真是天良丧尽!他们没想到会是林老爷入山东,害怕被捅破天,岂能不想着害他老人家?” 贾蔷脸色难看道:“夜枭可否保证先生无忧?” 李婧忙道:“问题不大,林老爷身边原有五百天子亲兵作钦差行辕护卫,再加上身边带着的一百家仆……实则也多是高手。若算上二百精锐夜枭,基本上可保证万无一失。除非山东那几位撞客了,调大军来围攻……” 看出贾蔷还想调人过去,李婧劝道:“再往山东派人,意义不大。若山东巡抚那些人丧心病狂想造反,就算把夜枭全部调过去,也难抵大军围攻。更何况,朝廷必然会派兵马过去。绣衣卫、中车府,还有那些烧锅庄子背后的主子,多半也会派不少人手过去。咱们夜枭人数过多,就容易被围攻,反而会露出马脚。万一有人将白莲教牵扯到林老爷身上,怕要出大问题。回来传信的人说,白莲教如今正往曲阜那边靠近呢……” 贾蔷闻言唬了一跳,曲阜是甚么地方? 孔圣苗裔所在,衍圣公国公府便在曲阜。 历代衍圣公,还兼着曲阜县令一职。 如果说齐太忠是隐藏在扬州地下的主宰者,那份主宰其实见不得光,那么衍圣公孔家,就是曲阜的绝对主宰。 甚至不止曲阜,方圆数县,乃至半个山东,到处都是孔家的田庄…… 只要天下还要靠文人治理,只要儒家还尊孔圣,那么衍圣公府,就几无断绝的可能。 世上没有千年的皇朝,却有千年的世家。 曲阜孔家,便为其一! 关键不在这,关键是如今白莲教为夜枭所掌,可夜枭绝对听命于林如海!! 难道说,林如海想碰碰孔家? 此事但凡有半点风声传到世上,林如海即刻就会成为无数文人口诛笔伐的圣人逆徒! 哪怕隆安帝再信重他,都绝无保他的可能。 “先生和夜枭的关系,有几人知道?” 贾蔷眼中隐隐有凶光闪现。 李婧笑道:“爷可还记得孙琴?” 贾蔷闻言一怔,皱眉道:“孙琴不是在西斜街那边绣花?” 李婧摇头道:“她哪有那份定力……早就央着我重回江湖了。白莲教教主只能是女的,孙琴,就是新任白莲教主!她和林老爷的联系,也只靠她二妹孙秀和林老爷身边的夜枭单线联络。孙秀和林老爷身边的人,都不知道她们到底替谁传话。其实也不常联系,林老爷有钧旨传下,孙琴照办就是,所以爷不必担心夜枭。” 饶是如此,贾蔷依旧有些心惊胆战。 他素来以为,他自己因为二世为人,前世又没甚么信仰的缘故,所以行起事来,才胆大包天,肆无忌惮。 而当世之人,思想被各种教义王法束缚着,等闲干不出甚么大魄力之事。 然而今日方知,他那位一直病恹恹的先生,心中居然有如此魄力! 了不得! 了不得! 想来,也是因为山东灾情太重,百姓太惨,粮食又都被那起子忘八给折腾完了,实在没法子,林如海才会将目光落在山东第一巨富,甚至是天下第一巨富之族,孔家的头上! 实在是,壮哉!! 第0601章 二婶婶,今儿在哪住? “爷,要不,我去一趟山东罢?” 眼看贾蔷对林如海那边十分担心,也不放心孙琴,毕竟太年轻了,李婧开口说道。 贾蔷闻言一怔,随即忙摆手道:“想甚么呢,你怎么能去?” 李婧如今都开始显怀了,让她挺着个大肚子,替他的老丈人奔波,贾蔷觉得他可能是有些渣,但还没渣到这个地步。 李婧却笑道:“爷放心,我这身子骨我自己清楚,断不会逞强的。且爷有甚么话要捎给林老爷,必是极要紧的,让夜枭传话,爷也未必放心,不如我走一遭。” 贾蔷摇头道:“你别意气用事,且不说你这身子眼下经不起奔波,更不敢动手打斗,果然出个意外,岂不悔恨终身?林妹妹是我的心上人,莫非你就不是?让你在外面奔波,是因为你生了一颗江湖心,不是我不心疼你。再者,你的模样怕是早在中车府、绣衣卫那边都挂上号了,你一出动,他们岂有发现不了的道理?到时候,反而更容易引起警觉。而且,我也没甚么话往山东传递,先生做事,还用我教?啧,你瞧瞧他老人家这一回,真是……出手不凡!” 李婧也感慨道:“原我也是看不起那些酸溜溜的书生的……当然,林老爷不同,林老爷在扬州时的做派就不同。按爷的话说,林老爷才是真儒,余者皆腐儒,伪儒。不过,我仍没想到,林老爷有这等魄力。那可是……捅破天的大事啊!了不得!” 即便只二人独处,李婧也决定不将那事挂于嘴边,要烂在肚子里。 贾蔷呵呵笑道:“不能只钦佩,还得做些甚么。先生冒奇险,连纸墨都不落,让人将此事传回京,绝不会是只为了让我们俩在这崇拜他老人家,此举必有深意。” 李婧不是个机敏的,想了好一阵也没想出甚么名堂来,迟疑道:“爷,咱们……咱们又能做甚么?” 贾蔷眼睛微微眯起,脑中急速转动着,缓缓道:“先生此计,最忧虑的是甚么?最忧虑的,肯定不是如何操弄。历朝历代,曲阜孔家就没人敢碰,便是当年异族南下,可汗做的最出格的事,也不过是往衍圣公府门匾上射了一箭,内里却丝毫无犯。 当然,这和孔家人会下跪磕头有关……但无论如何,也没人敢真正劫掠过孔家。所以,此事做起来并不难。打他个出其不意,一鼓作气的事。真正难的是,事成之后,天下震动,后续该如何洗脱干系。 毕竟,孔家若遭了难,整个山东官场从上到下都难保全。而先生此刻在山东却可以说是官位最高的一位,若是追究起来……难辞其咎! 你想想看,他老人家,是不是希望咱们能在京里做些甚么?” 李婧苦笑摇头道:“爷,您说该怎么做就是。我实在理不清这些,若是江湖事还成……” 贾蔷呵呵笑道:“朝堂和江湖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差别……我的意思是,想将先生从此事中摘出来,就要让京里人知道,先生在山东有多不容易!” 李婧闻言眼睛一亮,笑道:“爷是想,在京里大闹一场,将林老爷的困境宣扬开来?” 贾蔷竖起大拇指赞道:“都说一孕傻三年,你却是例外,如今愈发聪明了!没错!不止是宣扬,还得将难处往十倍百倍的宣扬!只将先生的处境,说成危在旦夕,朝不保夕,寸步难行,还是被奸臣所害!如此一来,回过头来,朝堂就没有治罪先生的道理!” 李婧笑道:“可是林老爷在山东还不至如此罢?” 贾蔷“啧”了声,道:“你也是糊涂!谁管真假啊?咱们在京城先将风向鼓噪起来,直接把山东那起子忘八顽意儿定成谋逆之贼,左右他们都逃不了抄家灭族的罪过!既然是谋逆之贼,还能放任钦差四处乱逛?钦差被软禁,那事后自然没他多大事。等到朝廷派兵马南下,锁拿了那批逆贼后,先生再寻机会去解了白莲教之祸患,让被白莲教迷惑的百姓,都回乡种田…… 嘿!这一里一外,一反一正,先生不仅能将丢去的体面给挣了回来,还能得一天功!小婧,这应该才是先生在山东的路数!若非如此,他老人家何必将这些话传回来?来,咱们合计一下,到底该怎么兴风作浪!” …… 等贾蔷重返布政坊时,天色已暮。 宫里的老供奉还未走,贾母也还在。 中堂上已经点了灯,贾母坐主座出神,老供奉拿着几张方子在端详。 凤姐儿小声的在和宝钗说着甚么,看到贾蔷从外进来,凤姐儿和宝钗同时发觉,望了过去。 在鸳鸯提醒下,贾母回过神来,看着贾蔷皱眉问道:“怎这早晚才回来?” 贾蔷道:“宫里留着问话,交代了八百遍,一定要照顾好姨娘,有半点闪失拿我是问……如何了?” 最后三个字,是恭敬的问向孙老供奉的。 老供奉须发皆白,面色却红扑扑的,一看就是长寿之命,倒也会说话,道:“其实本不必来,郡主开的这三份方子,一份比一份精妙,添一分多余,少一分则药效不足。再辅以玄晏先生的天机针法,已是万无一失。老夫前来,非但未出半分力,反倒偷师了不少,惭愧。” 贾蔷闻言,看了圈才发现黛玉和尹子瑜居然都不在,便问道:“人呢?” 凤姐儿笑道:“在姨娘房里呢,两人拿着纸笔说话,倒也聊的来!” 说着,丹凤眼里目光似笑非笑的看着贾蔷,分明有幸灾乐祸之意。 两头大,其实也不算甚么新鲜事。 虽然不多见,但也有不少。 当然,大多数都是两个地位平等的妾室之间,争奇斗艳。 但这种情况,反倒对爷们儿最好,女人会相互攀比着服侍伺候男人。 可若是两边都是妻…… 妻不比妾,少有人能放得下脸来弄花样伺候,且这世道虽谈不上夫妻平等,但妻的地位,也不低。 若是两边斗起来,做丈夫的没点手段,就少不了要焦头烂额。 但有能为的男人,反而会利用一点小矛盾,巩固一家之主的地位! 其实最“可怕”的,反倒是二妻和睦一条心。 这种情况虽说万中无一,但也不能说没有。 两个妻子若是一条心,那是能给爷们儿定规矩的。 一点不夸张! 毕竟,一夫一妻过不和谐,通常都会说女人的问题,好妒之类的。 可一夫二妻,两个妻子都过不和谐,一起说你的不是,那就一定是男人的不是了。 还千万别小瞧这个不是,这个世道不是贾蔷前世,离八回婚该自觉荣耀的还是荣耀,无论男女。 这个世道,女子和离活下去艰难,男人也不会好到哪去,至少混仕途的,和离是个大问题。 正所谓先修身齐家,而后才能治国平天下。 连齐家都不能,还想平天下? 家里两个妻子都指责你不硬,衙门里朝堂上还想硬得起来? 再换个角度,一个妻子嫌弃某个妾室是狐媚子,那可能是好妒,会被人嘲讽为妒妇。 可两个妻子都指责某个妾室是狐媚子,那这个妾室即便被打死,外面也没人会说两个妻子有问题,只会指责男人偏宠狐媚子,不是东西…… 只想想某个大头小头一起张牙舞爪欺负她的坏人,被一个宰相爱女,一个皇后嫡亲侄女儿联手治得死死的,她就开心! 不过,也没开心许久…… 若果真被这两丫头治的死死的,那她…… 贾蔷没搭理浮想联翩的凤姐儿,见孙老供奉要告辞,忙从袖兜里掏出五张百两银票来,唬了老头儿一跳。 他二年俸禄加起来,都么这么多。 贾蔷却是不容老人拒绝,他也看出,这老头儿居然还是个妙人。 譬如他就没有把尹子瑜的功劳给贪了去…… 尹子瑜不愿领功,是因为不愿让黛玉欠她人情。 通常而言,太医看到相合的药方,总会添减几味可有可无的药,顺便将功劳分去一半。 否则,岂不在贵人面前显得他成了废物? 这孙老供奉却没有这样做,许是他人实诚,也许是活成了精,后者可能性更大些。 不然,何必等到这会儿再走? 不过想想也是,做人水准若达不到艺术境界,是很难在宫里活那么久的…… 所以,哪怕为了结一份善缘,贾蔷也不能让他空手而归。 等送走了孙老供奉后,贾蔷对贾母道:“老太太也回家去歇息罢?” 贾母叹息一声,面现疲劳,倒没理会贾蔷的建议,而是转头看了看中堂的陈设。 远不似贾家那样奢贵华丽,但贾母是个识货的,知道厅堂上的陈设,皆是大有来历的家俬古董,并不便宜。 处处透着文人气息,这才是诗礼传家之族啊! 原本应该都要便宜了眼前这个重孙,可如今有了新的骨血,那许多事就两说了…… 不过,看看这重孙没心没肺的样子,再想想他泼天的富贵家业,林家这份家当在旁人眼里算多的,在他跟前,还真未必看在眼里。 念及此,贾母哼了声,道:“今儿我就不走了,只玉儿一个丫头,如何能放心?如海不在家,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果真有个好歹,我也不好交代。” 贾蔷笑道:“没事,有我呢,今晚我留在这。” “放屁!” 贾母气骂道:“你也该知道些避讳了,平日里她们婶子嫂子姑姑的不拿你当外人也则罢了,可如今林家也没个爷们儿在家,你就留在这里,梅姨娘还传出喜讯来,知道的自然知道,可不知道的,或是那起子心里下流肮脏龌龊的,不定要传甚么见不得人的闲话!你是不在意,让人家女人怎么活?” 贾蔷闻言,脸色有些精彩,没往凤姐儿那瞄,余光瞟了眼,发现这娘们儿面色如常,不由暗暗点了个赞,女人到底不凡,其实也能活的很好。 不过,事关恩师内宅清誉,老太太说的也在理。 他或许有些花心,但对于林如海,却尊如亲父,便点头道:“老太太教训的是,那今晚我就回去住。” 贾母难得占一回上风,一时间“诶”?腰不酸腿不痛,疲劳都飞了,点头道:“去罢,先送郡主回去罢,难为人家了,是个好的。” 贾蔷点头应下,转身出门,不过路过凤姐儿时,鬼使神差问了句:“二婶婶今儿在哪住,回不回?” 凤姐儿俏脸先是陡然涨红,随即竟又恢复了正常,变脸之快,唬了贾蔷一跳,凤姐儿似笑非笑的看着贾蔷,道:“你说呢?” 贾蔷感觉到背后隐隐被洪荒之力烘烤着,规矩道:“二婶婶当然留在这侍奉老太太!” 说罢,脚步飞快的离去。 等她走后,坐在主座上的贾母目光复杂的看着凤姐儿,凤姐儿竟似毫无所觉,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般,还对贾母笑道:“今儿沾沾林妹妹的光,住一住宰相府邸!” 见她如此,贾母心里就甚么都明白了。 女人到了这一步,心意是绝无可能转圜过来了。 罢了…… 心中叹息一声后,贾母心中自我安慰…… 左右要在贾家门儿里过一辈子,且这样过罢。 念及此,她站起身,道:“走,咱们也送一送郡主去。” 凤姐儿奇道:“方才怎不一起去?” 贾母冷笑一声,道:“我就看看这孽畜心里,到底慌不慌!本以为是个厉害的,如今看看,都口不择言了,可见心里也是慌的不成!让他先去领教领教,看看招惹那么些,到底是不是好事!” 说罢,拄着拐,在眼神更复杂的鸳鸯的搀扶下,往梅姨娘房走去。 凤姐儿在后面垂着眼帘,嘴角弯了弯,也未在意,笑着跟上了…… 第0602章 两位姑奶奶 大明宫,养心殿。 白天发了雷霆震怒,可事情不会因为发怒而解决。 入夜后,隆安帝召集武英殿所有军机,连赵国公姜铎都未漏下,商议山东之事。 “山东官场已经烂透了,朕又看了遍林如海的密折,罗士宽、曹祥云、李嵩他们胆大包天,林如海以军机大学士之尊为钦差,他们居然也敢暗中行监视软禁之事!” “山东为北直隶所属,屯着五万大军,山东大营提督张梁这次也卷入其中,还是吃大头的!此獠若是起了歹心,破罐子破摔,便是一桩大祸事!” “百万灾民的赈济粮食从何而来,此事到底该拿个怎样的章程……罗荣,罗士宽是你亲叔父,你且说说看,罗家到底想干甚么!” 罗荣堂堂军机大学士,此刻被点名,一张老脸一会儿青一会儿黑,咬牙道:“皇上,臣没有这个叔父!罗家世受君恩,养不出这样迷了心的逆贼!皇上,臣非为推诿责任,罗士宽贪赃枉法,该杀的杀,该剐的剐!若是……若是罗士宽果真狗急跳墙,起了不忍言之心,臣虽受两代君父信重,位列军机宰辅,也绝不愿苟活!论国法,该抄家的抄家,该夷族的夷族!臣……绝无狡辩之辞!” 甚么叫老官僚? 无过于此! 隆安帝看的心里恨的咬牙,可又能怎样? 就算知道了这老表使得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伎俩,可他一个君王,若连“劳苦功高”的当朝大学士,礼绝百僚的宰辅都不能安抚住,这般凉薄,又怎能让百官卖命? 但想让他说出安抚的话来,以今时今日的皇权地位,隆安帝还真张不开这个口! 所以,罗荣堂堂大学士之尊,说出这番以死求生的话后,竟被撂在地上了…… 罗荣心里那份羞愧,简直快将他烧着了,可到了这个地步,他连半点退缩的余地都没有了。 今日若不能求一份生机,那么别说一个罗士宽,整个淮西罗氏都有覆灭之忧! 罗荣以宰辅的身份,大跪拜下去,叩首泣道:“皇上,臣自景初二十四年入军机,辅佐两任圣天子,却无寸功,实在有愧于朝廷,有愧于天地,更有愧于皇上!今臣再无颜位列军机,然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臣仍有最后一言,以谏君父!皇上,山东之事,万万不可传扬出去。否则,山东乱一县之地,传到京城,传到大燕十八省,就成了整个山东糜烂沦陷!山东出了几个贪官,传到四面八方,就成了整个北直隶官场没一个好人!到那时,天下百姓骂的就不只是几个贪官,而是整个官场,整个朝廷,甚至还会牵连到皇上要推行的大政!” 将山东之祸压下去,至少他罗荣一族,不会被牵扯到抄家灭族,即便罗士宽果真失心疯了,想要造反。 隆安帝闻言,心里对罗荣的厌弃恶心达到了极点,依旧不愿和他说一个字,就让他跪在那。 隆安帝转头看向坐在那像是已经睡着了的赵国公姜铎,却是刻意的压低声音,尽量温和些道:“老国公,可是已经困了?” 本来眼睛都睁不开的姜铎,闻言却立刻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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