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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6章

朕记得今儿不是休沐日,宫学不放假。你逃学了?” 二十九皇子李铸满脸堆笑道:“父皇,儿臣向师傅们告了假!” 贾蔷哼了声,问道:“你告的甚么假?” 李铸嘿嘿赔笑道:“儿臣告的探亲假,儿臣同师傅们说,儿臣大哥从汉藩回来了,要去请大哥吃顿东道。师傅们问明白缘由后,还夸儿臣知孝悌,明恩义!” 贾蔷闻言,看着他一脸的磊落欢笑,亦是打心底欢喜,笑道:“朕有麒麟儿,心思坦荡,知孝道恩德。比两个大的强!” 李纨也是满面慈爱感动的看着李铸,李铸却是回过头,看向面色有些僵直的贾兰,大声叫了声:“大哥!” 贾兰抽动了下嘴角,无处可避的看向了李铸,见其满脸热汗的脸上,一双明亮的眼睛里满是喜悦,终究心中热了起来,露出一抹笑容,没再以国礼相待,轻声道:“几年不见,铸哥儿,你长大了。” 李铸嘿嘿笑着上前,一个礼扎下,待贾兰拦时又起身,道:“大哥,我很想你的,因为母妃很想你。那年你去汉藩为官后,母妃每晚上都哭。我很心疼母妃,便听她说大哥你的故事。你虽没在跟前,可我一直知道,有你这样一个长兄!” 贾兰闻言,情绪很是激荡,很快就落下泪来,低着头颤抖着用袖子擦拭起眼角面庞来。 他自幼失怙,虽身在国公府,不愁吃用,可受到的注意,其实很少,唯有他的寡母。 后来受贾蔷教诲,日益精进,视之为父。 再后来,也隐约知道了贾蔷和其母非同寻常的关系,只装作不知。 直到,贾蔷一飞冲天,从走向绝路的危臣,摇身一变成了操持天下的权臣,乃至君王。 他的母亲,竟就那般明晃晃的为贾蔷生下一子,更成了皇妃。 而他,则成了外臣。 那时贾兰就明白,他连唯一的寡母也失去了。 她成了高高在上的皇妃,成了皇子生母,他再见之,当以臣子自称…… 贾兰没有恨,唯有思念,思念儿时与他相依为命,在灯烛下教他读书念字的娘亲。 思念了近二十年,原以为只能缅怀当年,未想母亲于世间极贵中,仍为他夜夜落泪…… 一时激荡,让贾兰不知悲喜的涕泪沾襟…… “兰儿!!” 李纨见日夜担忧牵挂的长子如此悲戚,哪里还能忍得,悲呼一声上前,泣道:“是娘对不起你!” 贾兰到底磨炼了近二十年,虽年岁不高,却已见静气,很快收敛了心神,见母如此,忙跪地磕头道:“父亲早逝,母亲生我养我,不曾有一日缺失,岂有对不起之处?皆是儿子思虑过甚,以为母亲成为天家之人后,天凡有别,儿子自此没了母亲。未想……” 李纨泣不成声道:“兰儿,娘无一日不在想你……是娘的不是,才让你远走藩土,受尽苦难……” 贾兰还未来得及解释,贾蔷就笑道:“欸,有事说事,想诉母子之情就诉母子之情,莫要乱说。你又不是没问过老八、老十三他们,汉藩那边日子过的别提多滋润。气候也好、景色也好,吃的喝的应有尽有。老八前些年央磨朕,想要汉藩为封国。朕只是劝他别想瞎了心,呵呵呵,受甚么苦难?” 李铸虽年岁小却也伶俐,趁机同贾兰道:“大哥,母妃成日担忧你,你赶紧回来罢。做京官多好?眼下朝廷里刷下去那么多贪官,有的是好缺儿!” 此言一出,李纨都有些顾不得贾兰了,忙拉扯了李铸一把,惊怒教训道:“李铸,你在浑说甚么?!朝廷官员调动,也有你多嘴的余地?你那么些哥哥都没人敢多置喙一句,谁给你的胆子在这胡说?” 李铸是真聪明,一下就听出不对来,忙赔笑道:“母妃,儿臣就这么一白话,还是在宫学听人说的……”说着,抬眼往上面看去,果然就见贾蔷眼神不善的盯着他。 李铸嘿嘿嘿一笑,他是真没往犯忌讳之处多想,这会儿同贾蔷道:“父皇,儿臣可从没同外人说过这些。儿臣又不傻……” 贾蔷哼了声,问道:“那谁傻?” 李铸乐道:“小三十九呗!父皇,儿臣这次告假回来,也是奉了几个哥哥的叮嘱。他们听说贾家有个忘八把小三十九那个迷糊虫给诓了出去,原以为是舅舅疼外甥,没想到那忘八那么毒,连亲外甥也坑!哥哥们知道儿臣要回西苑见父皇,就叮嘱儿臣告知父皇,小三十九才那么点大,可不能再让外人给坑了去。 二十五哥还说,贾家有些人倚仗天恩,却不知回报,反倒坑到皇子身上,合该杀一儆百!父皇若是不忍,二十五哥说他可以动手,他刚练好骑射……哎哟哎哟哎哟!” 话没说完,耳朵突然一阵剧痛,李铸回过头来看去,就见探春一手揪着他的耳朵,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哟!敏母妃!儿臣给您请……请安了!” 探春瞪他一眼,斥道:“你就淘罢你!回去给二十五说,他的话我帮他转给皇后听!让他等好了!” 李铸闻言傻了眼儿,这才想起他们草率了,忘了有皇后娘娘在,贾家只要不是犯下十恶不赦的大罪,又怎么可能死得了人,杀一儆百? 李纨也趁机上前,一下点在李铸眉心上,也算是救出了他的耳朵。 探春哼哼了声,这时贾兰上前见礼道:“给三姑母请安。” 探春面色和缓了些,轻声道:“你争些气!别总执拗一些有的没的,国公府的门楣,终是还要靠你来撑起。” 贾兰点头应下,李铸补救道:“敏母妃放心,等儿臣将来封国,就请大哥去我封国里当宰相,还封他王爵!” “去去去!” 探春没好气道:“你少懵我!你们这些,啊,一个个的,没一个好相与的。贾家人以后都离的远些,不然谁知道哪天就被杀一儆百!” 说罢也不理他,看向贾蔷道:“皇上,我可不是来求情的。只求皇上重重惩处那个混账!要用刑,打断他的腿,死牢里关他二年,他才知道作死二字怎么写!” 说罢,眼泪滚滚而下,倔强的看着贾蔷。 贾蔷闻言,沉吟稍许道:“也好,不吃些苦头,他这股邪劲儿早晚害了他。不过倒不必打断手脚,多杖几下,关几天送去汉藩开半年矿,也就改造过来了。” “好!” 探春点头应下。 贾蔷挥手与李铸道:“带你兄长去给你母后请安,然后晚膳……你方才说你请东道?” 李铸闻言正要点头,忽地面色一变,有些惊骇的颤声问道:“父皇,儿臣是说,请兄长一人的东道……” 贾蔷呵呵笑道:“请一人东道怎能见诚意?你哥哥是朕和你母后还有诸多母妃一并看着长大的,怎么也要一并用一回晚膳。二十九今儿表现不错,朕把这次做东道的机会赏给你了!跪安罢。” 李铸面色惨白的领旨,惨兮兮的离去。 待二人走后,贾蔷忽地对探春道:“今晚上留在这?” 此言一出,探春和李纨的俏脸,登时大红。 姑嫂二人,还未碰过面呢…… …… 第六十六章:初心 “果然是长进了,也愈见沉稳。你总算肯回京了,你娘想你头发都快想白了。” 含元殿内,黛玉看着贾兰欣慰喜道。 贾兰自然再度请罪,黛玉笑道:“见过皇上了?可是要你回京?” 贾兰道:“是,不过臣以私事求了情,三年后再还京。” “还要三年?” 黛玉蹙起眉心道:“怎还要三年?兰哥儿,你是男子汉,当体谅你娘的不易。” 她是贾兰的嫡亲表姑,所以有些话不必顾忌,直言道:“兰哥儿,你娘没有对不住你之处。你也大了,有些话本宫不说明,你心里也该有数才是。前些年朝廷上各种党争不停,还有开国功臣和元平功臣之间的斗争和夺嫡之争,何其惨烈,你如今也该看的明白。没有皇上,贾家可能幸存下来么?便是对你,皇上也不比对皇子少操心几分。” 贾兰忙跪地道:“娘娘教训的是,臣原也有些别扭,不过后来就想明白了。之所以还要三年,是因为吕氏有了身孕。她身子骨弱,又有晕舟之疾,眼下经不起长途远行……” 黛玉闻言面色舒缓下来,笑道:“原来如此,你也是,这样大的喜事,竟现在才说。早先送信儿回京,你娘连御医和稳婆都已经打发过去了。不过现在也不迟,拣宫中稳妥的老人送了去。” 正说着,见太子李銮进来,黛玉愈发高兴,指着贾兰道:“可还记得你表兄?” 李銮满脸含笑,丝毫不见太子之威,春风和气的道:“怎能不记得?正是听闻母后外家表兄回京,特意前来问候。” 见李銮先拱手,贾兰唬了一跳,忙要见礼问安,却被李銮拦下,笑道:“早先父皇就以表兄告诫我们兄弟,莫要自高自大,世上还有如表兄这等早慧且沉稳有静气的天才,若盲目自大,只会贻笑大方。本宫近来观政学习,读过表兄递上来的折子,果然与寻常官员不同。” 贾兰汗颜道:“殿下谬赞了,臣实平庸之极。” 李銮摇头笑道:“天下官员,莫说年老些的,便是年轻人中,六成以上都不注重工坊建设,他们根本就不理解工坊到底意味着甚么,不懂,也抗拒。 然表兄却是明白人,治下大力兴建工坊,所治之土上,大兴冶炼之道,使得民富官强,还能缓解大燕各地对钢铁的紧急需求。大燕各地,包括藩土、外省,无一处不急求钢铁。 若天下官员,哪怕只五成能如表兄这般懂工造,大燕必能再强盛一倍不止! 表兄,这次回京述职,就留在京中为官罢,工部急需表兄这般知实事的官员! 以表兄的年纪,领侍郎还有些过早,对表兄而言也非好事。 但领郎中职,权掌都水清吏司和料估所,必能胜任。” 贾兰闻言,有些迟疑起来。 李銮话都说到这个地步,其实已经没有他拒绝的余地了,毕竟连官位都报了出来。 他若推拒,势必得罪太子。 对于寻常官员而言,这绝对是种祸之道。 千万莫要以为上位者礼贤下士,下面人就有拒绝的资格,这般想的人,往往下场凄惨…… 好在,这时就听凤榻上传来黛玉的声音:“你这话说迟了,你表兄原是要留京做官的,可你父皇和你如母妃知道你表嫂有了身子,又有晕舟船之症,所以特许他三年的假,待孩子出生稳妥些后,再还京为官。” 这话李銮立刻就信了,在他看来,贾蔷原就是视家庭高于一切的人。 对李銮而言,这很好,他也很感动很敬重。 但若放在别人身上,尤其是臣子身上,李銮心中其实是有些不以为然的。 天地君亲师,君在亲前。 都去侍亲了,君王天下又该如何? 岂能因私废公? 不过,他眼下自不可能会忤逆贾蔷之意,便笑道:“原来有此喜事,合该恭喜庆祝!” 又瞥眼见李铸除了最开始请安问好外,一直耷拉着头站在一旁,便好笑问道:“小二十九,今儿怎回来了?” 李铸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上面黛玉情不禁啐笑道:“没出息的混账!”数落罢同李銮道:“他特意告了假回来见他兄长,还要请一回东道。你父皇听说他要请东道,就让宫里帮他备下晚膳,请阖家一起用一回晚饭。他这会儿心疼会账的银子呢!” 李銮哈哈大笑,抚乱了李铸的头发,道:“瞧你这点出息,行了,回头我让人去会了账。” 李铸闻言眼睛唰的一下铮亮,仰头惊喜的看着李銮,道:“太子哥哥,果真?” “嗯?” 李銮似没听清,莫名的看着李铸。 李铸回过神来,二话不说,就欢喜的要大礼参拜。 李銮拦下后似笑非笑道:“你今儿回来,可见了小三十九了不曾?” 李铸闻言面色微变,干咳了声,随即解释道:“太子哥哥,别提了,三十九弟让人欺负惨了。宫学那边几位哥哥们都气坏了,二十五哥都恨不能逃出宫学来,杀了那厮!三十九才多大点,还不到十岁!比我都小上三岁多,贾家那边怎就有脸诓他出面露头?” 李銮抬手给了他一个瓜崩,笑道:“少在这嚼舌了,父皇那边已经有了处置,你回族学后看着些年纪小的兄弟们,莫要再让人哄了去。果真有人乱来,可派人速来见我。” 黛玉上面听着有些不对,问道:“这又是怎么了?还牵扯到贾家和小三十九?贾环先前骂人的事,还没了?” 李銮上前赔笑道:“母后,骂人的事不过小事,大哥已经训斥过,没人再寻那位的不是。结果那位倒好,非往死路上硬碰。近来朝廷上、武勋亲贵和军中,到处都乱糟糟的,父皇要正本清源,拨乱反正,动静极大。偏有些人抱着侥幸的心思,四处寻门路,妄图逃过一劫。 那些人还真是神通广大,寻到了敏母妃胞弟那。那位也是个妙人,自己出面化解了两桩小事得了甜头后,胆子愈发大了。 丰台大营那边有一桩冤案,苦主十分悲惨冤屈,让那起子混账生生冤死,连儿臣前儿有所耳闻后都十分愤怒,就怕有人徇私,还派了人去跟着。 结果贾家那位倒好,就敢收人三万两银子,夸口给人摆平。 他还算有点自知之明,知道他自己分量不够,居然动脑筋从宫学里将小三十九给哄了出去,打着小三十九的名义乱说话。而且还不止这一件事,他还用三十九的名义,去给人跑官…… 真是奇人,他果真以为这些会瞒得过天家,瞒得过父皇?” 黛玉闻言,都觉得脸上有些滚烫,她侧眸看向李銮,问道:“你觉得当如何处置?” 李銮呵呵笑道:“若是旁人,自然是千刀万剐的下场。诓骗皇子,插手朝政,岂能轻饶? 可谁让贾家是母后长大的地方?贾家之人都算是母后的娘家人?所以看在母后的面子上,再宽饶贾家一回!” 黛玉闻言,没好气瞪了儿子一眼,道:“他一人能带代得了贾家?你父皇何等器重宁安伯,还有兰哥儿,难道不是人才难得?” 话虽如此,可黛玉心中也清醒的明白,贾家和天家的渊源,最多也就能维持一世。 别说李銮了,连三春所生皇子,同那边都不怎么亲。 此事,也是强求不得…… 天家到了李銮这一代,愈发有天家的气象了。 可是,人情味儿却少了许多…… …… “砰!” “砰!” “砰!” “三枪皆上靶!” 御林军校场上,贾蔷放下手中火器,听闻一百五十步开外的报靶员的声音,他笑了笑,又拿起枪端详了稍许,笑道:“兵器司有大功,后膛定装金属壳蛋步枪的出现,将大大提升军队战力,进一步拉开和西夷的火器代差!不错,不错!” 贾蔷身边,一个金发碧眼的佛郎机裔大燕官员挑眉耸肩道:“伟大的皇帝陛下,臣真的不是在恭维陛下您,但兵器司能取得这等进展,全都该归功于您的睿智和圣明!西夷鬼子们没有这样伟大的国王,当然永远不可能和大燕相比!” 周围不少同样各式各样奇怪模样却身着大燕官服的西裔官员们,深以为然的点头附和。 铁牛等一干军中重臣们,纷纷大笑起来。 为首的佛郎机裔官员语音仍有些怪异但面色十分正经地说道:“你们不必嘲笑我,因为我说的都是实话。后膛枪最大的难度,就是要摈弃弹药分装的传统概念,设法将弹丸、火药和起爆装置结合为一个整体。这个关键点如果不能解决,哪怕皇帝陛下画出了后膛枪的图案,也是没办法解决的。而伟大的皇帝陛下,又提出了雷汞的概念,用汞与硝酸反应生成硝酸汞,后者再与酒精作用,我们就得到了神奇的起爆药……” 另一位尼德兰裔官员双手夸张的伸出,以咏叹调的语气赞美道:“不仅是起爆药,还有撞针和撞针式铜火帽的提出,完美的解决了气密问题……上帝,用天才来赞美您,已经不足以形容了。皇帝陛下,您一定是上帝在人间的化身!如果您愿意,您的臣民愿意亲吻您的靴子,您洞悉一切!” 贾蔷哈哈一笑,传下旨意重重奖励这些兵器司官员,之后让其下去继续钻研后,他则领着铁牛、兴觉、薛先等一干军中重臣,沿着校场走动。 铁牛还是比较兴奋,有些激动道:“原先皇上说线膛枪比滑膛枪大有优势时,臣还弄不明白。这线膛枪虽说是精度高,射程远不少,可是填装起来比滑膛枪麻烦的太多。装一发线膛枪的功夫,都能装三五发滑膛枪了。还得拿个木锤子去捣填装杆,实在不便。这些年虽一直在改进,鹿皮弹和油纸弹,可感觉终究没有滑膛枪利落些。再没想到,如今竟出了这后膛枪,拉栓压弹射击,一家伙干完!以后是正经不怕雨雪天了,草原上的马贼这下也要倒大霉了。西夷们,嘿嘿嘿!” 见铁牛一脸狞笑,神情狂热,贾蔷与诸武勋道:“将这么尊杀神留在京里,倒是委屈他了。” 薛先笑道:“也是没法子的事,眼下大燕停止对外扩张,连千百年来北方虏贼都被圣上拾掇干净了。厄罗斯勉强算是个对手,可是被冰原隔的忒远,他们倒是想南下,只是人多了后勤跟不上,人少了过来就是送菜。大燕举目无敌手,石大将军英雄无勇武之地,虽是无奈,却也是幸事。” 陈时笑道:“倒也不是真的没用武之地,藩土、外省其实仍有无数蟊贼,只是多不成气候。大军围剿,得不偿失。小部队去剿,地利不如人,人和不在己,凶多吉少。唯有以夷制夷,不断抽走番丁,行釜底抽薪之计。” 张温道:“还是要加快移民,唯有汉家百姓在藩土、外省扎下根来,枝繁叶茂,丁口数远超土著,才能真正化土归民。不过这个根难扎,唯有迁豪强之族,才容易入土生根些,也经得起风霜。这一次,朝廷调整大政,清理吏治,肃整军纪。将会有数以万计的豪强望族卷入此中,将他们一律送入藩土,将会大大加速移民的步伐。” 贾蔷闻言,回头看向须发皆白的张温,笑道:“景川侯莫不是以为,朕决心清理内政的初衷,便是要迁豪右充藩土罢?” 张温闻言,竟是沉默了稍许,一旁陈时都急了,催道:“景川侯,你老糊涂了不成?徐良、李珍那两个忘八干的事……” 不等他说完,张温沉声道:“那两个忘八便是千刀万剐也难抵其罪,只是如今军中的动静未免太大了些。除了御林军外,丰台大营、西山锐健营都司以上的武官,查处了四成还多。步军统领衙门巡捕五营,更是在六成!但凡和徐良、李珍、田原、赵嘏沾一点边的,都受到牵连。皇上,老臣这些老家伙,凭着一张老脸,四处走动了一个多月,勉强算是将军中稳定了下来。可这还只是京畿之地,朝廷掌控最强的军队。若按这种清查力度,去了边军……” 贾蔷淡淡道:“边军那里,又如何了?” 张温沉声道:“皇上,急不得啊!用皇上过去的话来说,恶虎和苍蝇都在时,当先杀恶虎!等诛了首恶,余下的苍蝇,由后继主帅慢慢清理就是。” 贾蔷看着张温笑了笑,道:“景川侯说的是老成之见,按过去的道理来说,也该如此。但是,老侯爷啊,军中忠君报国的道理已经日日不停的教导了近二十年了。唯有钢铁的纪律,才能凝聚钢铁雄狮的口号,也喊了近二十年。过去哪个兵能领到足饷?现在哪支部队敢喝兵血?对军属的待遇,更是前无古人!所以,朕不信朕的兵会因为肃整军纪就出现动乱。 朕已经让人将那几个恶虎的事迹写成戏折子,传到京畿军区让军中戏台演绎,要让每个士兵都看看,这些混账到底干了甚么,是如何辜负皇恩的! 如果到了这一步,仍有人妄图发生动乱,那就不是朕的问题了,御林大将军不是抱怨太久不能打仗么? 军伍之中,谁敢妄动一步,朕剿灭他!” 张温闻言,皱眉深思起来。 薛先却颔首道:“皇上之言,如雷贯耳。是啊,灌输了多年忠君报国的道理,也讲了那么多年钢铁军纪。可若是不让他们明白,违背这些道理,违背军法要付出甚么样的代价,光说,未必能让怀有野心之人警醒!” 兴觉沉声道:“没错!光有恩不行,还要有威,军中尤要如此!抱着法不责众的心思是没用的,这一次,就是要告诉所有军伍,不管是京畿军团,还是边塞军团,敢忘却天恩,敢触犯军法,绝没有好下场!!若军中风纪不正,是要出大事的!不过……” 兴觉话锋一转,同贾蔷道:“皇上,此次军中宪卫和军法司正是旋涡中心,受牵连的超过六成,人手恐怕不足……” 贾蔷道:“宪卫容易解决,御林军多是这些年大燕英烈的子嗣,由朕一手抚养同皇子们一起长大,最是忠靖。分一万人出来,化为宪卫,分散至各大军区中,执掌军中风宪。至于军法司,也容易。这些年皇家军事学院积攒的军法科学员也不少了,调入司中任命。 革新嘛,当然要多用新人!新人多有朝气,有抱负理想,还未被官场上的污浊玷污。” 说罢,又对张温笑道:“老侯爷爱兵如子,年岁越大,心肠倒是越软了。但军中法纪,容不得丝毫心软。老虎苍蝇要一起打,打的他们在军中无立足之地!不过,朕也不是不念旧情,不念他们过去的功勋。这次肃整清查,朕大部分都不会开杀戒,诛九族这样的事,本朝基本上不可能发生。只要不是巨大的罪行,多会免死。 当然,景川侯的话也提醒了朕,不能让别人怀疑朕清肃军纪的本心是为了移豪右充边,朕也不会下一道《迁茂陵令》。不如这样……此次肃整,罪大恶极者抄家问斩,次之,抄家斩首恶,余者流放漠北为奴。再次之,抄家,流放西域。最后,罪责轻微些的,交赃免职,移藩土为民。 景川侯,如此总算可以了罢?” 张温:“……” 军中恨其者,不知增加几许…… 贾蔷笑了笑,道:“如今天好,诸卿还是尽早动身,去各大军区看看实情。看看到底哪里还需要变革,回京后再议。咱们这一代人,能做出最大的功绩,就是尽可能的将制度,尤其是军中制度,制定的完善些。若是能做到,有朝一日我们不在了,大燕数百万大军仍能保证军法军纪,保证强大的战力,那才是至高无上的伟业!这,才是朕的初心!” …… 第六十七章:混血皇子…… “他真这么说?不过也在情理之中。到底年轻人,他的兄长们又都忙着去开疆拓土,将来是要做开国太祖的,一个个忙的不亦乐乎。他又岂能不急?” 含元殿内,黛玉将对太子李銮的担忧说了出来,贾蔷听闻后,略微扬了扬眉尖后,风轻云淡地笑道。 这种作答,黛玉显然很不满意,道:“他如此咄咄逼人,根本没给兰哥儿留选择的余地。可见,他压根儿没顾念一点亲情。” 贾蔷闻言,抄手将黛玉抱在膝上,看着她眼眸中的担忧,笑道:“且安心,没有人是生而知之的圣人,都是要经过教化,以及诸多难事磨砺出来的成熟心性。 眼下太子是急躁了些,也是因其本身负有铺设铁路,建火车的差事,急需海量的钢铁,所以在得知贾兰是通冶炼的官员后,才急急来招揽。 你应该感到欣慰,你一开口,他就不再纠缠。有这份知进退的道行,可见还是清醒的。” 黛玉闻言,眼中的担忧稍减,看着贾蔷道:“你做的太好了,出众到别人都拿你来当圣作神,皇儿们都有莫大的压力,太子尤甚。将来,他要有做的不是的地方,你要多容他几回……” 贾蔷笑着捏了捏黛玉的脸,声音不掩宠溺道:“只要你能长命百岁,朕就一直容着他,毫无道理可言!” 即便已经成为夫妻二十多年,然而此刻黛玉却觉着,她所闻之言,是世上最美最动人的情话,将她一颗心暖的快要融化! 她自然不明白如今贾蔷的心思早已磨炼的当得起老谋深算四个字,已经看透李銮虽有急躁之气,但论修身,绝对当得起俊杰二字。且心性也相对成熟,并无明显破绽短处,所以基本上不可能出现致命过错。 一个太子,要思虑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前世贾蔷曾迷惑过,那么多雄才大略的天子,为何他们的太子都如此不堪? 康麻子一生玄奇,论帝王之路,绝对排在诸多帝王的上游。 可他亲手教养出来的太子,在后人眼里却如同沙皮狗一样。 然而到了贾蔷这个位置,才理解身于太子之位上,要承担何等巨大的压力! 用殚精竭虑、如履薄冰都难以形容…… 当然,因为贾蔷的不规矩,废了夺嫡养龙蛊的做法,李銮在这方面的压力或许没那么大。 但是,诸皇子分封海外,可以去打下无尽江山,成为一国太祖…… 西方之土,连贾蔷都每每称赞,不亚于大燕,甚至犹有过之,李銮坐拥偌大一个无敌帝国,若是没甚功绩,他骄傲的心如何过得去? 李銮或许已经认命,他和他的兄弟手足们比不得他们的父皇,毕竟自太古至今,也没几个能赶得上的。 但李銮绝不能允许,他的手足们白手起家,还能做出比他更广博的功业来! 这不是嫉妒,而是骄傲。 怀着如此繁杂的各种心思,太子能当个正常人就不错了。 至于对贾家无情…… 那算得上过错么? “你若担心贾家的将来,待日后咱们去外面逍遥自在时,顺手稍待上就是。” 贾蔷抚着怀中娇柔的身子,爱不释手地说道。 黛玉气息微喘,如玉般的双手伏在贾蔷肩头,如今她早已没了早年的青涩,一身少妇风韵千娇百媚,偏性子不失过往之至真至净,和贾蔷的夫妻之情也日日深厚…… 听闻贾蔷之言后,黛玉先是一怔,随后反应过来,道:“去外面逍遥?皇上是想离开大燕?” 贾蔷笑了笑,道:“朕不离开,即便传位于太子,他也只能做一辈子的太子。无论是君臣百姓,都只会知朕一人。而太子,也会日夜战战兢兢,头上如顶着一座泰山,活的压抑痛苦。说不得,父子都要成仇,又是何苦?再过些年,各项规则进一步稳定完善后,咱们就离了大燕。 朕劳心劳力的小半生,为了苍生社稷,为了黎庶国运,当算得上一位好天子,一位,合格的华夏子孙。朕对得起天地良心,也对得起自身血脉了。所以后半生想偷个懒,和你一道携手走过南水北山,东麓西岭,去细细的品味四季春秋,和沧山泱水……” “别说了!今儿身子不适,皇上来日,再说!!” “林妹妹,真是愈发知情趣了……” “呸!” …… 翌日清晨。 春藕斋。 将要入夏,晨起时湖面吹拂的早风已少了许多寒气。 贾蔷赤着上身站立于窗前,很是受用这股清新。 “皇上,虽这屋外凉风甚美,也要仔细着凉呀。” 一个形容温柔眸光可亲,身子丰润的妇人自榻上而下,寻起贾蔷的中衣,上前服侍他穿上。 贾蔷随意披上后,目光却往下面瞟了眼。 时刻关注着他的美妇自然不会错过,且夫妻多年,早已明悟这是何意。 俏脸上登时飞红,羞嗔道:“皇上,保重龙体呢!昨晚才……” 贾蔷扬眉坏笑道:“朕的龙体如何?你们昨晚不清楚,嗯?二姑姑!” 迎春闻言,连站都快要站不稳了,丰润的胸前颤了颤,这晴天白日的,何苦说这些……虎狼之言? 不过,迎春和平儿、香菱等一般,最不会逆贾蔷意了…… 半个时辰后,贾蔷一身穿戴齐整,笑道:“先生寻朕,必有要事。若回来的早,中午与你们一同用膳。” 惜春娇小些,看着贾蔷抿嘴笑道:“皇上自去忙正经事要紧,我们姊妹约好了,中午进皇城去见见大姐姐。” 贾蔷闻言眼睛一亮,不过见迎春、惜春都嗔目瞪来时,呵呵一笑,道:“那就好,那就好!朕先去了……” 说罢,转身离去。 等他走后,姊妹二人对视一眼,俏脸都有些泛红,不过也已平常…… “就知道,他不忘将大姐和我们姊妹摆在一起!” 惜春气鼓鼓道。 “哎呀!” 迎春吃不住,啐道:“浑说甚么?大姐……大姐怎会依他?” 惜春撇嘴道:“他便从不用强,又有几个能抵得住他这个人?大姐那般知礼的,和他聊了几回天,就被得手了。如今不过碍于颜面,不肯住进西苑罢。” 迎春着实温婉贤德,竟替贾蔷开解道:“好了,便是所有加起来,也不过二十来人,还大都为至亲或幼时旧友主仆。以圣上的功业和年岁,便是后宫破百人千人,又有何难?天下也不会有人说甚么。可这么些年来,一直是咱们这些。如此德行,已算圣君了!” …… “甚么?怎么可能?!” 德行圣君贾蔷看着林如海,一脑门子问号,不敢置信道:“先生,朕何来的私生子?还从海外而来?!” 林如海也是有些无语,看着贾蔷道:“那个孩子老臣见了,除了金发碧眼外,模样与陛下几乎一模一样,比诸皇子都像。且他所道生于西历之日,正是元武五年,距离陛下南巡马六甲,一战覆尽西夷二十万大军,相差一年。那孩子说,他的母亲原是若昂五世的王后,因生下了他……对了,他说他小时候头发还不是金发,完全是一个东方人的模样,王后就被若昂五世囚禁了起来,他则是放养长大。 后来他虽然也变成了金发碧眼,但模样却仍然和葡里亚王室大为不同,处境并未好转,王后也一直被囚禁着。 去年十二岁时,偷渡了塔霍河,游到了圈禁王后的城堡,终于得见了母亲,才得闻他真正的身世。他便成了一个流浪儿,偷上了一条前往东方的商船,一直到宋藩开普敦时才被发现,就要被丢下海,因其相貌酷似陛下,为驻宋藩海师主帅丁超无意中看见,问清缘由后急送回京。 因兹事体大,所以先送到老臣府中…… 陛下,当年您南下马六甲,难道真的……” 贾蔷怔在那半晌,此刻闻言,脸上难掩一抹尴尬,好在林如海化解了他的难堪:“以皇上之绝世风姿,使得蛮夷之后舍身倒也不算甚么。且正因她的通风报信,才使得大燕提前洞察了西夷联军的动向,让大燕得以先发制人,取得那一场惊世大战的胜利。所以,对内对外,都能有个交代。” 当然,林如海很清楚,当初贾蔷南下,原就是抱着决战的心态去的,根本不需要葡里亚王后通风报信。 而所谓的通风报信,只是为了取得道义上的制高点。 毕竟双方刚刚结盟罢,议定和平共处,互通有无,签下了契书。 结果大燕反手把人通通干翻…… 尽管西夷们其实也是存下了这个心思,甚至在马六甲收买了齐家老二齐万海做内应和眼线,只是比贾蔷出手慢了一步,就那么一步…… 但,先出手的,终究会被诋毁。会被许多人,甚至是大燕的“正直”之人唾弃。 而对外宣扬的有西夷“通风报信”,也未必会被人信。 可如今有了这么一个混血皇子,那就不同了,铁打的人证有了…… 莫要小瞧一个天子的威望,贾蔷敢以雷霆之威,同时整治朝廷吏治和军中风纪,官帽子摘的简直惨绝人寰,却不怕出现大的动荡和反噬,所凭者何? 不过是二十年来仰望天下,所生出的崇高威望。 所以林如海才不得不亲自出面,替他将一桩丑闻,变成千古美谈。 为了这个天家女婿,林如海也算是快熬干了心神…… 贾蔷自也知此,讪笑了几声后,摸了摸鼻梁,道:“先生说的是,当年也是……罢了,往事已矣,朕也未想到会如此。还是,先见见那个孩子罢。对了,他叫甚么名字?” “他说,他叫约瑟夫,约瑟夫·李。” “很好,如若是真的,那他的哥哥们会喜欢他的。他们终会一并前往欧罗巴大陆,为他报仇。” …… 第六十八章:复仇 “……” “……” “……” 含元殿上,所有在京的皇子皆至,宫中后妃不差一人,大几十人,无一不是满面无言的看着殿正中站着的那个金发碧眼,目光里透着桀骜野性的少年。 据说今年已经十四岁了,瘦的厉害,虽然骨架不小,可看起来不过十一二的样子。 这不是关键,关键是…… 这个少年,和某人长的几乎一模一样! 除了一头金色的头发,碧色的眼睛,却也因此,看起来愈发显眼。 贾蔷坐于黛玉身旁,斜倚锦靠,目光淡然的审视着这个子嗣良久后,与黛玉等道:“那年南巡,朕与诸西夷酋王会盟马六甲。原本都是公事,不过当时濠镜的那位葡里亚女伯爵伊丽莎白,还有薇薇安和凯瑟琳也在,你们都认识。她们和葡里亚王后相熟,所以设宴款待了她,并邀请了朕。朕原就有分化西夷诸国之心,便与其签订了诸多互贸协定,准许葡里亚的商船,重回濠镜。随后吃了很多酒,然后……” “皇上!” 黛玉面无表情的提醒道:“皇儿们都还在呢!” 贾蔷挠了挠头,笑了笑道:“如今出了这等事,朕总要坦诚的与家里给个交代嘛……” 黛玉闻言,微微抿了抿嘴角。 她再大度,也不是圣人。 家里这些倒也还罢了,可突然冒出个十多岁的儿子来,还离奇的是个混血皇子跑来寻爹,换哪个一时都心中恼火。 幸好,李婧忽然笑道:“皇上,当年那场海战大燕能先发制人,比心怀鬼胎的西夷联军先一步动手,从而一战抵定二十年太平,说是大功皆因那葡里亚王后心怀大义,看不过去西夷出尔反尔,撕毁盟约才暗中通报。如今看来,倒不是那王后心怀大义,是心怀皇上您罢?都道红颜祸水,祸国殃民,谁想到了咱们家,还能沾这祸水的便宜?” 贾蔷闻言呵呵笑道:“惭愧,惭愧,就是生的好些,没甚大不了的。” “呸!” 满殿哄笑声中,黛玉都忍不住啐道:“孩子们都在,你哪还有点当父皇的样儿?” 贾蔷眉尖一扬,道:“朕这是在身体力行的教诲他们,犯了错后不要怕,挨打要立正!许多无法挽回的过错,起因都不过是小错。可是因为那点面皮事,那点所谓的心中骄傲,而后千方百计的拼命遮掩,不惜犯下更多罪过者,便是天下最自大愚蠢之徒。这样的人都有一个共性:出身好,地位高,自以为世人不允许他们犯错,否则就配不上他们的高贵了。 果真这样吗?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自诩从不犯过的人,唯有大奸大恶的伪君子!朕被人奉为圣人,他们都信了,朕却从来不屑之。今日,朕就是明白的告诉你们,不要怕犯过错,犯错不丢人,犯了过错后死咬着不认,那才叫丢人!” 诸皇子们很有不少面色微妙不自然者,好似被贾蔷生生扯下来一层面皮,而后在李銮的带领下,齐齐躬身,恭领贾蔷教诲。 李銮心中亦是大为震动,感觉这些话,大半是在对他说的…… 贾蔷目光终落在愈发显得不安躁动的混血孩子身上,道:“你们身为皇子,最大的好处不是身份有多金贵,而是,无论你们在外面犯下何等过错,哪怕是将天给捅塌了,也有朕为你们兜着!” 就在诸后妃们无比感动时,却又听贾蔷对同文馆的葡语女译员道:“将朕的这句话,告诉他。” 那位女译员闻言,忙躬身一礼,随后对混血皇子约瑟夫叽里咕噜的说了一通。 待她说罢,约瑟夫神情明显变了变,不再那样的不安、焦躁…… “你们还有甚么问题?” 贾蔷转身问黛玉、子瑜等人。 这个时候黛玉自然不好随便开口,她一旦否决,约瑟夫入天家玉碟的路基本上就艰难了。 当然,她也不好随便否决…… 但是,许多疑问,却又不能不问。 不过就在她蹙起眉头,准备开口时,却听身侧传来宝钗的声音:“皇上,一国之后身怀他国天子血脉,只是被圈禁冷宫,而孩子还能放任长大……这合理么?” 贾蔷淡淡看了宝钗一眼,道:“德妃不解西夷习俗,对他们而言,信奉了基督教后,就要遵守一夫一妻,连国王也不能例外。可是这种规则怎么可能真正制度贵族?所以在西夷情妇和私生子文化盛行。这也算是贵族阶层和教廷抗争的一种方式,所以他们潜规则是保护这种现象的存在。当然,主要仍是男人找情妇的多些。如葡里亚王后这般情形的,虽不多,但也不少见。 若昂五世能做的极限,也就是圈禁起来,孩子放养不管,没有继承权。若出了人命,那他就违背了规则,会受人耻笑的。” 宝钗闻言,陷入三观混乱中…… 湘云则直接骂道:“西夷果真是蛮夷之地,太不要脸了!男的也就罢了,怎还有女的也……” 贾蔷笑了笑,问道:“此事等皇儿们征服了那片大陆后,再去由他们解决罢。还有甚么问题?” 凤姐儿忽地笑道:“这孩子看起来才多大点?竟能游过一条大河去见他娘?还一个人跑了上万里来寻皇上……话本儿里都没人敢这样写呢。” 贾蔷微微扬了扬下巴,与女译员道:“说给他听。” 女译员翻译给约瑟夫后,约瑟夫扬起下巴,大声的叽里咕噜说了好一通。 一些小皇子们都直了眼,不明白这位从天而降的兄弟,说话不带喘气儿的么? 女译员翻译道:“这位……说,若是不信,可以寻一条大河来,他可以在冬日游过去!而且,若是皇上肯借他兵船回去救他母亲,他愿意在船舱厨房的潲水洞里藏一个半月的时间来证明他没有说谎!” 此言一出,殿内一阵安静。 凤姐儿一张脸面色变得青红不定,后悔开口。 这时,却见皇子中李鋈走了出来,与女译员笑道:“我说,你转译。” 又至约瑟夫跟前,笑眯眯道:“好兄弟,我是你八哥。” 女译员见贾蔷未阻拦,便约瑟夫转译起来。 约瑟夫看着眼前这个胖子,也看得出和他眉眼间有几成像,但少年眼中仍满满是戒心。 李鋈也不在意,嘿嘿笑道:“好兄弟,听说你在葡里亚王都很是熟悉,地头很熟,巧了,哥哥我有不少生意。这样,咱哥俩合作,保管能赚的盆满钵……” 话没说完,人被扯到一边去了。 回头看去,就见李铮皱眉嫌弃道:“甚么时候你在这说生意?滚一边去!” 李鋈闻言也不恼,和诸兄弟们一起嘿嘿笑着,还不忘同约瑟夫挤眉弄眼,示意稍后再议。 李铮本想往玉座之上看一眼,不过到底没敢,虽然老子做的事实在是……无法言喻,但也不是他这个做儿子的能置喙的。 更何况,他老子天生富贵,这么干,居然也能干出千古伟业来。 李铮有的时候真的相信,他老子是天降圣人…… 不过眼下不是想这些事的时候,身为老大,李铮觉得他还是有义务在此时站出来,理一理兄弟间的事。 其实早在几年前,诸皇子还是一群半大小子时,许多重要的事,贾蔷就已经开始放手让他们出面议论。 不怕讲错,但不能讲没用的废话。 要确定是甚么事,有甚么难处和问题,寻出自认为的症结所在,最后,提出解决的法子。 或者,直接提出解决之法来。 总之,越简洁实用越好。 父子相处方式明确,所以不必考虑僭越的问题。 而诸后妃们最喜欢的节目,就是看众皇子辩题…… 李铮与女译员点了点头后,看着眼前这张与贾蔷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脸,道:“约瑟夫,你和我们不同,就不序列在内了,不然后面弟兄都要重改。不过,这并不影响你是我们的手足兄弟,我们会成为家人。” 哪怕说这些话很别扭,甚至憋闷,可也不得不表态。 约瑟夫闻言,看着李铮咧嘴笑了笑,但自幼在市井中摸爬滚打起来,若说他相信这些话,那就天真了。 约瑟夫耸耸肩,叽里咕噜又是一阵言语,女译员翻译道:“这位殿下说,大家当然是一家人,因为有同样一个父亲。他还说,他的母亲告诉他,他的父亲是世上最强大最富有的皇帝陛下,希望陛下能仁慈的借他战舰和军队,解救他的母亲。” 贾蔷依旧未开口,李铮顿了顿,道:“约瑟夫,大燕的确是世上最强大的皇朝,父皇也是世上最伟大的天子。但是,眼下大燕的军队,最多只能辐射到宋藩。西夷虽小,却不容小觑。他们比大燕先行了两百多年,底蕴深厚。或许赴万里之遥的东方,他们不是大燕的对手。但眼下大燕若贸然前往欧罗巴大陆,也绝难得好。 不过,你是我们的兄弟,是父皇的血脉,所以你的事,就是我们的事。 哥哥们马上就要出海,开始征服宋藩大陆,我们会一路向北,直到攻入葡里亚,救出你的母亲。 我天家贵胄子弟,或许能为不比世上英杰,但绝无一人会欺骗自己的亲人。 好兄弟,葡里亚将会成为你的封国,你必将成为葡里亚真正的王!” 周围成年皇子们,无不微笑着挺直胸膛,眼神中充满骄傲和斗志! 小小一个葡里亚,弹丸之国,许给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兄弟又如何? 有了这么个亲兄弟,也不是全无好处。 挥师欧罗巴大陆,出师已有名! 约瑟夫越是能感觉到这些人说话的真诚,骄傲到不屑去欺骗他,他反而愈发急躁,一口气高声说了半盏茶功夫。 等他说罢,就急急盯着女译员,女译员忙道:“殿下说来不及了,来不及了。他说他的母亲被关押了十四年,身体已经坚持不了了,要不然,他也不会像老鼠一样偷爬到船上,来寻求帮助。他希望……他希望陛下能像一个真正的男人,能够救出他的女人,即使,这个女人已经到了弥留之际……” 李銮摇头道:“告诉他,眼下大燕绝无可能出……” “十六弟!” 李鋈忽然打断李銮的话,并悄悄冲他使了个眼色,随后打哈哈笑道:“太子说笑了,这世上哪有甚么绝无可能的事?绝大多数都是可以交易的,无非是代价大小罢了。” 李銮被打断,先是一怔,可看到李鋈的眼神后,心里才忽地一突,知道犯了他父皇的忌讳,甚至不敢抬头往上看,顿了顿后,问李鋈道:“是我肤浅了。八哥,你的意思是,和葡里亚国王谈判,想办法交换回被囚禁的葡里亚王后?” 李鋈笑道:“对!一个被圈禁了十多年的废后,对西夷来说,并非真的不能交换。”说罢,转头对约瑟夫道:“好兄弟,大燕现在派军队去葡里亚,只能挑起战争,也未必能救得出你母亲。 但是,我们是一家人,决定每人贡献出一份力量,凑齐十万两黄金,帮助你救赎你的母亲,如何?” 约瑟夫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完女译员翻译后,他感觉到极大的不真实,问道:“果真愿意给我十万两黄金,去救我的母亲?” 李銮出面道:“当然,我们还会派商船送你回去,带上大燕皇帝陛下的国书。要战争,还是要和平,葡里亚人自己选择。” 约瑟夫有些不信,道:“老若昂太老了,越来越暴躁自大,他未必会怕大燕。” 李銮笑了笑,道:“他可以不怕,但葡里亚的商贾们不会不怕。葡里亚的商贾可能敢怒不敢言,却还有佛郎机、尼德兰、英吉利。 你可以派人去西夷诸国散布消息,讲明你的身世,并告诸四方,若你的母亲不能得到自由,那么你在东方的亲生父亲和兄弟,将不会再允许有一艘西方的商船,出现在大燕的海域上。 而十年之后,你也将会带领复仇的大军归来。 到那时,你将会怪罪拒绝过你善意的每一个人!” 这番话出口后,黛玉明显悄悄呼出一口气来。 作为这么多年的枕边人,她比任何人都能感受得到,先前李銮说绝无可能时,她身边之人的震怒! 她也更清楚,哪怕是从天而降突然的令人暂时无法接受的儿子,可作为一名父亲,尤其是视父子亲情比皇位都要重要的父亲,贾蔷对于约瑟夫吃到那么多的苦,经历那么多的磨难,他心中一定会心疼乃至悔恨。 李銮之前的话,就着实不合时宜了。 倒是小八李鋈,今儿的表现,堪称惊艳! 好在,李銮最后也反应了过来,亡羊补牢,还不算迟…… 等约瑟夫最终将目光看向玉台凤榻上一直随意坐着的那位和他相貌酷似的父亲时,贾蔷看着他,轻声笑道:“此事,就按你哥哥们说的去办罢。另外,去救你母亲的时候,不要忘了带上同文馆的师傅。下次见面之时,是你学会汉家官话的时候。太子……” 李銮心头一惴,忙躬身上前应道:“儿臣在。” 贾蔷道:“诸事皆交由你来办。” 李銮心头大定,直起身来大声道:“父皇放心,儿臣必不负皇命!” 贾蔷淡淡注视了他稍许后,起身下了玉台,走到约瑟夫面前,看着这张酷似他但消瘦许多的脸上,带着小人物的尴尬讨好的笑容,有慌张不安,也有些似至今仍不敢相信的彷徨,贾蔷一时也不知该说甚么…… 只是上前轻轻拥抱了下才到他肩头的孩子,随后折身离去。 且慢慢来罢。 黛玉瞧着气的咬牙,这坏人,又将收尾的摊子丢给她…… 却又不得不传下懿旨,命人在皇子所开府,一应皇子该有的待遇,按双倍供奉。 等交代完琐事后,诸皇子们和约瑟夫同退去,黛玉方恼火同子瑜等道:“眼下来个金发碧眼的,改明儿看看,会不会再来一个黑煤球似的皇子出来!” 诸皇妃们闻言,只想了想一个黑漆漆的酷似贾蔷的小子上门,一个个就纷纷忍不住,喷笑起来…… …… 第六十九章:储君不易 “啧啧啧!真的是金毛,瞧这眼珠子,比猫眼还翠绿……” 西苑南海坞,诸皇子们离去后在李銮、李铮议定下,至此商谈今日事,长乐公主李晴岚也一并到此,不过她只是不停的揉乱约瑟夫的金发,掰着脸看他的眼珠子。 约瑟夫虽是男孩子,又出身市井很是淘气,可李晴岚的气力打小就冠绝诸皇子,还跟着李婧身边的各种高手学了一身千奇百怪的本领。 尤其暗器水准,已经到了极高的境界…… 所以才不过十四岁,且破瘦弱的约瑟夫,在大魔王长姐手中,毫无反抗之力,只能任其摆布,还得忍受周围皇子们的嘲笑…… 但也奇怪,这种感觉他居然并不觉得糟糕。 姐姐和兄弟这样的名词,第一次让他感觉到家人的存在。 若昂五世不止一个孩子,但在那些孩子口中,他只是一个下贱的野种,没有任何继承权,甚至不配与他们同姓。 而眼下,虽然这些人待他充满新奇,也还有许多疏离,但他能感觉到,他们还是认可,他是他们的兄弟。 或许,是因为他和那个强大无匹的父亲,长相极其相似的原因…… “小十六,你今儿是怎么回事?” 待约瑟夫被御膳房送来的美味珍馐所吸引,大口吃用时,李晴岚坐到李銮身边,替他拂去肩头一点轻尘,笑言问道。 李銮闻言扯了扯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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