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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9章

,那还叫天子么?! 林如海亦是面色肃煞,点头道:“果然,一逢大乱,牛鬼蛇神就都跳出来生事了。只是,未免太过不自量力了些。” 韩彬沉声道:“老夫相信你的手段,如海,朝事你多费些心,老夫这段时日,多往天子处走走,多与皇上开解开解。此事,比甚么都重要。另外,你书信一封与贾蔷,让他务必多弄些粮食回来,多多益善!今年,无论如何都要熬过去!” 林如海应下后,韩琮开口问韩彬道:“元辅,皇上未立皇子监国,而是由皇后念诵奏折,代皇上朱笔批阅。纵然有担心诸皇子难当大任之忧,可是若开了后宫干政之始,绝非国之幸事。” 这又是一桩棘手的事,韩彬眉头拧在一起。 林如海思量稍许,缓缓道:“邃庵,皇后贤德温庄,乃世之贤后也。由她代天子掌印批阅,未必是件坏事。” 此言并非没有道理,换作皇子监国,当头第一自然就是大皇子宝郡王。 若是李景监国……执拗起来怕是能让几个军机大学士拿头撞墙。 自负到那等地步的人,少见。 换做李时的话…… 虽然当下李时口口声声站在新政这边,但其心性又如何能瞒得过韩彬、林如海等当朝巨擘的眼睛? 李时骨子里,仍是对太上皇那一套顶礼膜拜。 隆安帝纵然起复荆朝云,也不过是为了平衡朝局势力,不至于天子被架空,后继之君成为傀儡。 可李时若上位,荆朝云势必会被大用,遭罢黜的景初旧臣,更是会一个一个的归位,新政势必毁于一旦。 李暄……就不必多提了。 韩琮却摇头道:“林相,再艰难,对于武、吕之祸,也要防患于未然。” 林如海笑道:“何至于此?今时今日,又岂是汉唐可比?皇后娘娘贤德,也未曾结交过外臣。” 韩琮沉默稍许,心道皇后是没结交过外臣,可她却结交了贾蔷,贾蔷背后牵扯的势力,连军机处都不得不谨慎对待,又何谈没有结交过外臣? 只是韩琮又明白,眼下他们几人最是需要团结安定的局面,不然新政必败,新党必亡。 因而他只道了句:“所以,要防范于未然。” 韩彬摇头道:“眼下还不当紧,皇上又非神智不明,皇后代持朱笔,圣意仍来自皇上。大夫,且先熬过今年这关罢。” 韩琮缓缓颔首,不再多言。 诸军机正议到此处,却见有军机处行走前来通告:“方才养心殿派了内侍出宫,前往布政坊荆府。” 听闻此言,诸人无不发出一声长叹。 多事矣。 这一刻,林如海心中却开始庆幸,早一日让贾蔷离京南下。 迟一日,或许就走不脱了…… 更庆幸,贾蔷早在二年前,就开始为今日做准备。 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 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 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 亚圣之言,甚是! 天子历生死而心性转变,他林如海,亦是历经过生死之人! …… 神京东城,十王街。 恪荣郡王府,书房。 李时满脸惭愧的与三位清客致歉道:“小王前些时日怠慢了三位先生,误信了无能之辈,导致一步错,步步错,沦落今日地步。还望三位先生不计前嫌,再为孤王出谋划策。” 先前李时因为身边不断有人来投,有人好大名声,在清流士林中更是被比作“卧龙”“凤雏”。 再加上隆安帝警告,让他离那些僧不僧道不道的妖人远一些,莫要堕入下流。 所以就疏远了府上三人。 可他没想到,“卧龙”“凤雏”之流会废物到这个地步,手把手教着让他将一手好牌打成稀烂。 他原本还以为,他是隆安帝心中唯一的储君人选,不会出现变故。 纵然先前出现过一些差错,也于大局无碍。 到今日隆安帝醒来直接将监国大权托付于尹后,而非皇子时,他才登时醒悟过来。 原来远非如此! 三位清客自然不会真的怪罪李时的怠慢,除了此地,三人也无处售卖他们的屠龙术。 彼此看了眼后,三人中智谋最高者慈恩大师同李时道:“先前之事就不必多说了,眼下极要紧的,就是王爷要尽快修复在皇上心中的印象。” 李时忙道:“大师,孤王该如何去做?是否要示好林如海和贾蔷师徒?如今此师徒二人权倾朝野,炙手可热……” 话未说完,慈恩大师,秋池先生和理连先生三位幕僚就齐齐色变,一起摆手道:“万万不可!” 李时见之,脸上笑容凝滞,不解的看向三人。 秋池先生性急些,道:“林、贾师徒看似烈火烹油、鲜花着锦,实则已到了十死无生的绝路上。皇上若龙体康健,还能多容他们几年,总要等新政大行天下后。可如今这个局势,实看不出他们的生路何在。最多熬过今年,粮荒之威解除后,必会动手!” 李时闻言目光隐隐骇然,不解问道:“这又是何故?” 理连先生缓缓道:“一是为了防范,皇后坐大。谁都看得出,皇后从不结交外臣,唯独对贾蔷,宠爱不亚于皇子。而贾蔷背后牵扯太多,太大。皇后只要将贾蔷握在手心,其势力就不容小觑。二来,贾蔷此子着实胆大包天!不止对王爷不敬,便是对宝郡王,也没几分敬意。二皇子、三皇子之死,更是与他有直接的关系。再加上此子的确能为过人,天生奇才,可越是这样,皇上就越容不下他。连皇上对掌控这样的臣子都觉得吃力,会放心留下他给后继之君?一定会在皇上还有精力有把握下手的时候,除去他! 所以我断定,贾蔷回京之日,便是其遭难之始!等到熬过今岁艰难,贾蔷必死!” 李时闻言,倒吸了口凉气,道:“那林如海……” 慈恩大师缓缓道:“林如海,国士也。应该,能落个善终。只是,或许会成为逼贾蔷发疯的棋子……若老衲没猜错的话,荆朝云,该起复了。” 话音刚落,就听门外有心腹侍卫紧急求见。 李时叫进后,就听心腹侍卫报道:“王爷,宫里派人去了布政坊荆府。” …… 运河之上。 过了津门后,沿途繁华落去,至夜幕时,两岸渐渐看不到灯火。 贾家楼船上,休息了一夜加一个白天的女孩子们,此刻却都精神抖擞起来。 一起聚在三楼大厅内顽笑。 真的太惬意了…… 寻常北地百姓人家一生也难见一回的瓜果,席面上有之。 南菜北肴,山珍美味,更是应有尽有,随意享用。 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如香菱、小角儿、小吉祥还有十二小戏官里性子活泼些的,都是打着赤脚跑来跑去。 处处欢声笑语。 眼看过了子时,也无人想着回房睡觉。 这时,却见贾蔷和尹子瑜一道自房中出来,先与黛玉笑了笑后,拍手让众人看了过来,笑道:“今儿晚上有节目,大家都到窗边,打开窗户瞧着。不过卧房的窗子要先关紧了,一扇也不能打开。有开窗的都去关窗,都去检查检查。” 如晴雯、紫鹃、翠墨、莺儿、司琪、金钏等一大群丫鬟纷纷回房检查关窗,稍许而回,都十分期待的看着贾蔷。 贾蔷又呵呵笑道,将厅堂上的窗子全部打开。 黛玉啐笑了声:“大晚上的,仔细染上风寒。” 贾蔷又忙让众丫鬟取来大氅斗篷来,给诸姊妹披戴好。 他和子瑜一并走到黛玉跟前,三人并立。 其他女孩子们也都站在窗前,期待着发生甚么。 待所有人都站定后,贾蔷拇指、食指圈起放入口中,猛吹一声,发出一道清脆高亢的哨声。 随即,众女孩子们只听“砰”的一声,继而看到一道“火焰”忽然冲天而起,“咻”的一声,升至最高处后,又“啪”的一声炸开…… “哇!!!” “老天爷!!” “呜……哇~~~” 一道道极尽抒情的惊叹声此起彼伏,连李纨都顾不得大嫂子的形象,如女儿家一般提着裙角小跑到窗边,仰头看着漫天“繁星”。 然而这还只是第一道,随后,只听“砰砰砰”三声,三道“火焰”冲天而起,火光划破夜空,升至最高处后,“啪”“啪”“啪”的三声,整个夜空都被无数星星点点五彩缤纷的色彩填满。 莫说那些小姑娘激动的一个个发出一阵阵无意识的尖叫,贾蔷身旁的黛玉和子瑜,眼中都绽放起明亮的光芒,怔怔的看着天上的焰火。 多么希望,此时此景,能就此定格…… 贾蔷得意的眉尖扬了扬,悄悄一左一右,揽入怀中…… …… 后一条船上,贾母、薛姨妈、凤姐儿等在下面丫鬟们的惊叫声中,先是唬了一跳,随后问明缘由后,才打开窗子去看。 看到那一船的烟花烂漫,贾母等自是无言以对,宝玉艳羡的眼珠子都红了,对不能参与其中气抖冷。 而凤姐儿更是直接哭了起来,这样好顽的事,居然不带她?! 贾母见之哄道:“明儿再放,让他们过来,到这边放完了才回去!” 自进贾家门儿就未哭过的姜英,此刻抬头怔怔的望着照亮夜空的繁华,缓缓滚落两滴泪来。 这一刻,她无比想家,想念赵国公府,想念娘亲…… …… 第0948章 私会 三日后。 山东,济宁府巨野码头。 贾家楼船缓缓停泊于此,数架马车从前船船板上驶下,又上了后船。 与起同时,贾蔷去带人下了船,迎向了在码头久候的二三百人队伍。 为首之人,正是夜枭大档头之一,分掌运河水路的岳之象,还有,闫三娘。 岳之象见到贾蔷后,先一步拜下请罪道:“青石码头之乱,罪皆在卑职。” 贾蔷笑着将他搀扶起来,道:“你们啊,都是顾虑太多,谦让起来居然也能出错,还是大错!那一处关系到甚么,你们不清楚?这次罪责的确在你,我说的很明白,将整个运河一系都交给岳叔你,你倒谦逊起来。” 岳之象惭愧难当,只道“该死”。 贾蔷笑道:“这次权当吸取教训,下不为例。” 岳之象身后不远处,站着的是闫三娘。 闫三娘身后,站着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一群神情拘谨,目光好奇、审视甚至隐隐敌视的人。 当然,这类敌视不是仇敌的敌,更类似于情敌的敌…… 他们不能算是土山炮,也都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有的还指挥过巨舰,与敌寇厮杀争锋自诩见过大场面的人。 但是…… 此刻看着整个码头都被戒严,济宁府守备营出动了上千人,将码头团团围住,如临大敌般只为守卫眼前之人。 这些时日来,他们敬若天人智谋手段无不堪称一代宗师的岳之象,心甘情愿的拜服于地请罪。 他是大燕的一等宁国公,是权倾天下的绣衣卫指挥使。 他娶了宰相的女儿,皇后竟然还甘愿让娘家嫡亲侄女儿嫁给他当兼祧妻。 他富可敌国,江南九大姓甘为其马前卒。 他竟然还如戏文里演的那样,在宣镇奇袭单于金帐,阵斩了蒙古大汗! 更让四海王残部里那些年轻人绝望的是,贾蔷居然生的如此俊秀,又不是那种娘们叽叽的兔爷美,是那种英气甚至是霸气的俊秀。 根本不像世中人,分明是谪仙降世。 和他一比,那些年轻人总觉得该掏出家伙事来撒泡尿照照自己…… 一时间,气氛居然变得有些沮丧起来。 “三娘,许日不见,清减了。” 贾蔷目光落在闫三娘面上,睁眼说着瞎话。 闫三娘闻言慌忙道:“没有清减,没有清减。” 她老子四海王闫平被安排“病故”,实则已被救活,和几员老将送去德林号船队内当教习,以图谋来日他们的弟子能报仇雪恨。 闫平心里是清楚形势的,尤其是和岳之象一番长谈后,知道到了这一步,单凭他一个海匪,绝无可能东山再起。 因为他的敌人不仅是背后捅刀子的叛徒,还有倭国和葡里亚人。 他们绝不可能给他东山再起的喘息之机。 但化贼为官,借助朝廷,借助德林号的力量,却一定有报仇雪恨,活剐叛逆的那一天。 闫平转危为安,并且重新燃起希望后,闫三娘心头多日来背负的大山卸下后,饭量日增,又怎会清减? 却又听贾蔷温声笑道:“也好看了许多。不过,再稍微丰润些,更美。” 闫三娘闻言,一张脸滚烫的她都觉得灼手,恨不能寻个地缝儿钻进去。 偏心底却一点不反感这种话,还觉得甜美。 只觉得这些日子的苦思,都值了。 然而闫三娘这幅娇羞的模样,着实让四海王残部里那些年轻人一个个差点惊掉下巴! 他们多是打小一并长起来的,见过闫三娘持着钢叉捕鱼的英姿,见过闫三娘驾船乘风破浪的胆魄,见过闫三娘舞一双峨眉刺,将敌人扎透,淋一身热血也不惧的豪迈…… 可他们哪里见过,闫三娘娇羞的模样?! 明智些的,就知道他们再无机会,没可能的。 浑噩些的,脑子不大清楚,忍不住同贾蔷道:“喂,你虽是贵人,也别欺负三娘……” 只是话音没落地,就见闫三娘霍然转身,脸上娇羞尽去,眼神简直凶狠,警告一声:“滚!!” 再转过头来,愈发娇羞。 队伍里的女眷们看到这一幕,还有甚么好说的,一个个都笑了起来。 落到这个地步,她们唯一期盼的,就是闫三娘嫁入豪门为妾后,能少挨些打,结局不要太惨…… “卑职请国公爷安!” 旁边一身着四品参将武服的年轻人近前,与贾蔷见礼问安。 贾蔷看到此人,哈哈笑着叫起道:“牛城,不错。过年间你在这边连拔八大寨,清剿了梁山水泊,战功亮眼!我去镇国公府拜年时,你父亲将珍藏了三十年的极品绍兴花雕都拿出来,与我畅饮了半宿。他以你为荣,开国功臣一脉的年轻一辈里,以你为先!” 牛城是镇国公府牛继宗的庶长子,家族爵位是没他的份了,牛继宗嫡子已经二岁了。 但凭此功绩,牛城将来能得一份极好的前程,甚至因功再封一爵,也不是不可能。 牛城闻言激动的一张脸通红,起身道:“和国公爷相比,我还差的太多。” 贾蔷鼓励道:“好好干,多除匪恶,保境安民。不要怕苦,多练兵,年后调你回京。” 牛城闻言立时站的笔直,肃声应道:“是!” 贾蔷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去罢,我不在此地多留,身上差事要紧,没有空闲功夫,不然到了你的地盘,怎样也该叨扰一杯好酒。” 牛城笑道:“等国公爷回程时,路过济宁府务必停一停,卑职请您吃酒!” “好!” 得了允诺后,牛城退下,贾蔷同岳之象道:“把三娘旧部统领好,带上船。” 岳之象应下,贾蔷则同闫三娘笑道:“随我去见见老太太和夫人罢?” 闫三娘闻言,眼睛里都流露出惊恐神色,慌张道:“啊?见……见……” 这一刻,她满脸都写着自惭形秽的自卑自鄙。 闫三娘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姑娘,可越是知道高门大户里的那些规矩,她越知道,自己和那片世界是如何的格格不入。 她曾鄙夷过朱门里的妇人,以为她们可怜,却没想到,她有一日会担忧自己不配…… 贾蔷见她如此慌张,轻声笑道:“就是先拜会一二,你放心,都很好说话。” 这种事,可听不得男人的。 闫三娘回头看向人群中一个形容温婉的妇人,那中年妇人含笑上前,眼中有担忧,也有祝福,她上前与贾蔷见礼,贾蔷知此人多半是闫三娘的母亲,让开此礼,拱手道:“可是闫夫人当面?” 三娘母亲温婉一笑,随即担忧道:“不敢,正是民妇。国公爷,三娘她打小随四海王……随她父亲出海,针黹女红不通,大家子里的礼数也不明白。你看是不是寻个嬷嬷,教诲她一段时日后,再去给太夫人请安?” 贾蔷呵呵笑道:“夫人多虑了,我家里不止有一个女海盗,还有一个江湖绿林女帮主。对她,我也不曾以俗礼约束着。她好江湖事,我就仍许她在江湖上待着。令嫒,三娘是个坚韧果勇,纯孝担当的好姑娘。在那样艰难的时候,她能果断扛起四海王的大旗,连我这样的须眉男儿都钦佩她。又怎会将她圈在府里,将她束缚起来?日后,国公府名下的船队,将由她来执掌。四海王的女儿,自然应当纵横四海,自由自在。” 三娘母亲颜氏闻言,惊喜莫名之余,又有些凌乱。 她是乡绅士族家里的小姐,因缘巧合下嫁与闫平为妻,对于高门大户里的规矩,她多少知道些。 但如贾蔷这般的,却是闻所未闻过。 岳之象在一旁温声笑道:“夫人莫忧,国公爷奇才天纵,又有囊括四海之胸怀。世俗繁文缛节于他而言,只作等闲。国公爷洁身自好,从不去秦楼楚馆。九大姓和扬州盐商多少巨富之门,想送女入国公府侍奉国公,都被婉拒。三娘这丫头能有此福分,全凭她自己的品性好,忠贞纯孝,又勇武果敢。如今我为她义父,敢于夫人面前打包票,三娘将来一定一生幸福圆满。” 颜氏闻言,又见贾蔷颔首微笑,登时觉得越看越顺眼,红着眼连连点头道:“好,好!都是三娘的福气,她必会好好听话的。” 四海王的女儿,原本不该与人为妾。 可四海部如今都沦落到了这个地步,且根底上不过是海盗,能嫁入国公府这样的顶级高门为妾,绝对算得上是福分了。 贾蔷微笑道:“这样罢,先送你们上船,我再寻两个教养嬷嬷,教教三娘一些见人的礼数,等到了下一地,兰陵码头时,再过去见见太夫人。大概也就是明天中午的时候……” 听他如此宽容,颜氏愈发高兴放心,连连称谢,闫三娘看向贾蔷的目光,简直都快融化了…… 一行人再无话,一道折返回船。 到了船上,自有亲兵安排男丁,嬷嬷们指引女眷落脚。 贾蔷打发了两个老成嬷嬷,去教闫三娘礼数,由颜氏作陪,而他则和岳之象一道,往船舱底部的一间密室而去。 进门后,就看到一位做寻常江湖人扮相的中年男子坐在那,贾蔷微笑拱手道:“谢叔,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此乔装打扮之人,正是定城侯府世袭一等子,今任提督山东大营大将军谢鲸。 手握四万雄兵,坐镇山东! …… 船只已开。 后船三楼上,黛玉、子瑜并诸姊妹上楼后,就是好一阵热闹。 凤姐儿抱着黛玉眼泪都快下来了,控诉道:“你们背着我,顽出花儿来了!就让我们在后面瞅着,你们晚上放那些烟花。黑了心了,绝对黑了心了!” 黛玉笑的不得了,推开她道:“那又不是给你放的,你不忿甚么,我都没不忿呢。” 凤姐儿听这话奇了,道:“这话倒说的有意思,不是给你们放的?” 黛玉拉着子瑜的手,笑道:“那是给子瑜姐姐放的,娶亲时委屈人家了,这会儿补上。你在后面瞧见了都是在沾光,还有甚么不知足的。” 姊妹们大笑,贾母也笑道:“可听见了,往后少埋怨我!”看了圈后又问道:“蔷哥儿呢,怎不见他?船都开了……” 黛玉等皆不解,让人去问。 一直站在窗边的姜英却忽然开口道:“并未上这船,方才在码头上见了许多人,带着他们上了前船。” 众人:“……” 一直站在角落默默无声的宝玉,也淡漠的看了眼姜英。 凤姐儿却似笑非笑的看了眼宝玉,有心夸一句他今日抹额上的翡翠颜色真绿,不过想了想,还是作罢了…… …… 第0949章 陛下何故造反? “京里形势就是这样,也是造化弄人,谁能想到,会突然发生这等变化?” 密室内,贾蔷将事情大致同谢鲸说了遍后,就拿起茶盏吃了口,也观察了下谢鲸的反应。 谢鲸闻言后一脸震惊,道:“老天爷,竟出了这等骇人之事?皇上不是天子么?怎么宫里单单就养心殿塌了?” 听闻此言,贾蔷微微笑了笑,后面侍立的岳之象也笑了笑。 贾蔷轻声笑道:“谢叔,慎言啊。” 谢鲸一滞,大手抓着脑袋笑道:“当着国公爷,就没想藏着掖着。不过咱可不是对皇上不敬,咱知道,皇上、娘娘最宠国公爷,咱也得敬着!哈哈哈!” 贾蔷呵了声,摇了摇头道:“未发生此事前,因我有用,又无意权势,所以宫里待我好些。可出了这档子事后,就我所知,天子心性已发生变化。过去一往无前誓要将新政大行天下的心思开始转变,连荆朝云都起复了,很明显,他要为稳固皇权做准备。” 谢鲸闻言,眼睛一凝,看向贾蔷道:“国公,若是如此的话,你和旧党那边仇恨不浅。怕是……” 贾蔷摇头道:“岂止是和旧党那边,宗室、勋臣、文官、武将,对了,还有戴权那条老狗,连内侍在内,我都得罪尽了。皇上若想安天下,稳定朝臣,杀我祭天下,一本万利。” 谢鲸闻言,一时说不出话来,怔怔的看着贾蔷。 贾蔷看了他稍许,笑了笑,摇头道:“都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只是,我原本一逍遥人,就因为太上皇夸了一句良臣,成了可用之辈,便被卷入是非中,让人当做刀一路杀到今天。按道理,也的确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之时……可我不甘心。” 听到“不甘心”三个字时,谢鲸瞳孔急剧收缩,隐隐骇然的看向贾蔷。 贾蔷轻声道:“谢叔放心,我不造反。这世道虽有些乱,但还没有造反的余地。但是,我也不愿坐以待毙,任人宰割。 我们是武勋,大燕的江山,是我等先祖抛头颅洒热血,随太祖高皇帝一道打下来的。 天家虽贵,却也不能以我等为草芥。” 谢鲸重重点头,道:“对!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 贾蔷笑道:“山东不愧是孔孟之乡,谢叔到这边来都开始读《孟子》了?” 谢鲸嘿的一笑,目光却愈发沉重,看着贾蔷担忧道:“可若不造反,宫里执意要动手,又该怎么办?” 贾蔷面色平静,笑了笑,道:“我会让一些人知道,动我要付出的代价,远远超出他的想象。我一个立志海外无意朝中权势的闲散之人,着实不用付出如此大的代价来诛除。时间到了,我自己会走。他们会明白的…… 当然,这需要谢叔你的帮助。” 谢鲸沉声道:“国公开了口,我绝无二话。国公的能为,我也深信不疑。只一点,如何善后?宫里那位,不是仁主。亲儿子都说圈就圈,说废就废,寡恩之极。一次不成,必会有下一次,还会变本加厉。” 他只提善后,是相信贾蔷一定能挺过第一关。 别的不说,只要贾蔷断了漕运,朝廷立刻就得抓瞎。 更不用说连他都知道,如今朝廷急需贾蔷运回海粮。 山东今年,仍有相当一些地方滴雨未下,大旱已是注定。 而其他不少省份,亦是如此。 国难当头,至少今年,贾蔷应该无事。 但他也明白,宫里那位绝容不下贾蔷。 道理很简单,后继之君,压不住。 贾蔷点了点头,道:“皇上遭受重伤,眼下虽无性命之忧,但又能熬几年?三年都难。三年后,虽我仍不可能去造反,但朝廷想拿我,也绝无可能。” 其实,多半熬不了三年,也用不了三年。 谢鲸苦笑道:“要是这次直接砸没了反倒省事……咱虽然还是想不明白,国公到底要如何操持,但国公行事素来如此厉害,况且背后还有林相爷那样的聪明人,所以咱信你! 国公爷,咱老谢承你的恩,才能到山东来当这提督将军,握一省兵权,风光了把。 如今在世人眼里,老谢我就是国公你的马前卒! 说粗点,咱定城侯府老谢家就是国公你这棵苍天大树上盘着的藤蔓。 人家拾掇了你,还不顺带着一刀剁了咱? 唯有杀个干干净净,才能除去后患。 所以,你就说该怎么办罢,咱绝无二话! 只是果真有个万一,国公莫要忘了带上谢家一个子弟出海,在外面留一支就成!” 贾蔷闻言,看着谢鲸道:“打第一天给人作刀起,我就一直在谋夺一条生机。至今日,已有八成把握。具体怎么办且不说,还不到时候,如今只是未雨绸缪。 但只要我贾蔷不倒,就没人敢动你。朝廷也不会采用减除羽翼的手段一点点来杀我。都知道,我性子不好,惹急了容易捅破天。 所以朝廷若杀我,必是动雷霆之钧,一击必杀,也就不用担心朝廷先对你下手。 谢叔,我从来没有亏待过自己人,更不会让谢叔吃亏。” 谢鲸看着贾蔷,摸了摸脑袋,笑道:“真想知道国公的底面是甚么,不过国公别说,说了咱多半也听不明白。 总而言之,豁出去了! 唉,要是赵国公那个老鬼死了就好了,咱敢直接带兵北上清君侧!! 可那老鬼活着,他娘的心里有些害怕……” 能不怕么? 若只他一人还好说,可这是牵扯到抄家灭族的大事。 而姜家老鬼活一日,就能将京城十二团营攥成一团,并能迅速调动天下兵马来勤王,所以没有一丝造反成功的可能。 而姜铎死了,京营必成一团散沙。 其余人也没那么大的威望,能迅速调集天下兵马勤王。 有山东这四万大军,再加上丰台大营四万大军在牛继宗手里,贾蔷又手握绣衣卫、兵马司,里应外合之下,十万雄兵,至少有三成把握,破了京城! 贾蔷却看着谢鲸轻声笑道:“谢叔,咱们不造反,没必要,还不到那一日。但也不必害怕,因为天子也不是无所不能的。不然,又何须我这个太上皇良臣作刀杀人?为何推行新政如此艰难? 如今他瘫了,自忖已无力再对付那些人,就想掉过头来杀我以平民愤,安天下人心,以固皇权…… 呵。 可我并不慌张,也不愤怒暴躁,只会平和的让他知道,杀我的难度,和引发的后果,绝不会比对付那些人容易半点。 毕竟,若是我和我的家人都死了,大燕又何必长存? 到那时,他也就知道怎么做了。 所以,只要挺过这一关,便能有更广阔的天地。 不必害怕。” 听闻此言,谢鲸心里终于有底了,微微松了口气后,问贾蔷道:“国公爷以为,那位准备何时办咱们?” 贾蔷笑了笑,屈指叩着身边几面,道:“无论如何,也会熬过今年,毕竟还要进行大量的布局针对于我。不过便是提前了没关系,我心里有数。” 谢鲸点头道:“此事咱知道了,国公爷若有差遣,只管传令就是。另外,咱有一子一孙没着落,只七八岁,还望国公爷能收留在身边,多多教诲。” “好。” …… 入夜,过子时后。 贾蔷让谢鲸在船舱内歇息,他则同岳之象回到甲板。 岳之象看着贾蔷,轻声问道:“国公爷,就如此信他?” 贾蔷看着漫天星河,淡淡道:“的确信他,但若他愿意将这些话传进京,也不算坏事。” 岳之象闻言,眼睛一亮,道:“国公爷是想借谢鲸的口,让宫里那位知道我们的底线?只是……谢鲸会出卖国公爷?!” 贾蔷摇头道:“我从不考验人心,只以最坏的角度去思量。况且,谢鲸不告密,柳芳未必不说。柳芳不告密,胡深未必不说。若说那十家里没有天家的人,我自己都不相信。” 岳之象闻言,神情渐渐凛然,看着贾蔷道:“所以,国公爷其实是有意告诉京里的,这是阳谋啊。” 贾蔷笑了笑,道:“不是眼下,对谢鲸我还是有八成把握的,他不会作反叛之人。往后每隔两个月,我会见一人,将这些想法告诉他。总之至年末回京前,教宫里知道这些就是。” 岳之象闻言沉吟稍许,问贾蔷道:“国公爷此次南下,怕是要大开杀戒罢?” 不彰显实力,又怎能让京里忌惮? 贾蔷扶着栏杆,俯视着滔滔大河,颔首轻声道:“动一些人,杀一批人。一边杀人,一边为社稷出力。顺带着,打通出海之路。在安南、暹罗之地,建一片立足之基。 也是时运,天象大旱,咱们不缺人手。” 岳之象敬佩的看着贾蔷,从古至今,如贾蔷这类倚靠皇威起家的权臣,就没一个能得善终的。 而贾蔷能走出这样一条道路来,可见其才赋之惊艳了得! 但是…… “若是如此,朝廷仍不准备放过国公爷,反而忌惮愈深,视作眼中钉肉中刺,必除之而后快。那,国公爷仍旧只准备平和对抗?” 岳之象刨根问底的追问道,不是他多事,只是贾蔷的决策,将决定他这个运河段大档头,到底做甚么样的准备。 贾蔷也明白,所以给他透了个底:“平和?果真给脸不要脸,哪怕舍得一身剐,也要将皇帝拉下马! 到时,必于大明宫皇庭前问他一言……” “何言?” “陛下,何故造反?” …… 第0950章 宠妾灭妻 翌日晌午。 贾家楼船在兰陵码头靠岸,贾蔷引着闫三娘下了船,在诸侍卫的护从下,去了后船。 谢鲸也趁机悄然离去,无人知晓…… 贾蔷带闫三娘上了楼船三楼时,就察觉出气氛不对,很是压抑。 一个个脸色都不大好看,连黛玉俏脸上眉头都微微蹙起,唯有尹子瑜,面色平静,只是看到贾蔷时,眼睛中微微泛起几抹羞意…… 闫三娘脸色有些发白,以为这是贾家内眷们对她的鄙夷和厌弃。 贾蔷却知道并不会是这样的事,他看向凤姐儿,凤姐儿悄悄拿眼往堂中间一瞥,贾蔷这才看到,姜英脚下跪着一形容略显粗糙的丫头,此刻丫头的脸上,却是高高肿起,愈发显得粗丑了些。 而姜英,一张脸白的吓人,眼中却是不加遮掩的怒火。 贾蔷看了一圈后,直接问黛玉道:“怎么回事?” 黛玉未言,贾母就怒声道:“你来的正好!你是族长,瞧瞧可有这样的道理没有,奴几辈的也敢骂起主子来了!” 贾蔷闻言,看了看地面上的丫鬟,这时黛玉走近前来,同闫三娘笑道:“这就是千里救父纵横四海的三娘姐姐罢?” 闫三娘闻言先是一怔,随即紧张的俏脸通红,结巴道:“是……是……啊不是不是……” 黛玉看了她一眼,然后纳罕的看向贾蔷。 就听闫三娘忙解释道:“我是说,我是说我不是姐姐……给太太请安。” 说罢,就跪下要磕头。 见她如此,黛玉就看出了她的心性,没好气的白了贾蔷一眼后,笑着与一旁紫鹃指了指,道:“快扶起来。” 紫鹃眼中目光隐隐有些复杂,却不敢多说甚么,赶紧上前搀扶。 一时扶不动…… 无辜的抬头看向贾蔷、黛玉。 贾蔷哈哈笑道:“三娘武艺超群,在海上与倭国、葡里亚等海匪厮杀搏命,你能扶得起她来才怪了。” 好歹磕完头后,闫三娘红着脸站了起来,低着头不敢见人。 当下世道,女孩子气力大绝不是甚么优点。 弱柳扶风,娇喘微微,那才是正经的美人。 贾蔷同黛玉并后面些的尹子瑜道:“将来咱们家是要出海,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的。到时候,阖家性命都要倚重三娘。她父亲是世之英雄,于大海之上和倭奴还有西洋番鬼们搏斗,若无四海王,大燕海疆早已不宁。前些时候四海王被叛徒出卖,倭国和葡里亚两国船队联合叛逆,袭杀了四海王船队。三娘带着重伤的父亲,拼死杀出一条血路来,护着母亲和两个幼弟逃进大燕。千里进京,寻我相助。又见我姿色不凡,青睐于我……” “呸!!” 一群女孩子正震惊感动的无以名状,结果听到了这…… 一双双嫌弃的目光瞪来,贾蔷哈哈大笑起来。 笑罢,他面色收敛了些,道:“总之,三娘是个好姑娘,她既然愿意进贾家门儿里来,往后就是一家人。我会善待于她,也希望她能在咱们家里,生活的幸福快乐。” 黛玉上前握住了闫三娘的手,见她听着贾蔷的赞美和诺言后,抿着嘴,眼中流下泪来,温声笑道:“好姐姐快莫哭了,随我来见过老太太,还有子瑜姐姐。” 闫三娘上前与贾母磕头,贾母虽然打心底里也不大喜欢这个肤色有些深的丫头,但既然贾蔷喜欢,而且还有大用,她也不会面上苛难,让鸳鸯取来一份头面,送与了她。 黛玉笑道:“我和子瑜姐姐的那份,等回前面船上时再给你。” 闫三娘又与尹子瑜见礼,尹子瑜微笑颔首。 贾母却等不及了,问贾蔷道:“蔷哥儿,你说,这贱婢如何发落?” 湘云有些气不平道:“老太太,是宝哥哥房里的碧痕先骂的二嫂子……” “云儿住口!” 贾母大怒道:“我也是白疼了你一场,宝玉被气的起不得床来,你倒向着别人说话?碧痕那蹄子纵然有错,也是宝玉的跟前人,岂有轻易动手的道理?” 贾蔷揉了揉眉心,道:“你老先歇歇,待我问清楚缘由后再说。我问谁,谁开口。没问的,不许插嘴。” 又对闫三娘道:“跟太太到旁边坐去,瞧我审审案。” 闫三娘应下后,紧紧跟在黛玉身边,唯恐走错一步。 贾蔷随意拉了把椅子坐下后,看向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粗壮丫头,道:“别怕,贾家是讲道理的地方。听方才的话,倒是碧痕先骂的人。你把事情讲清楚就是,不是大事。” 贾母在上面坐不住了,不过没等她开口,黛玉就冲她小声笑道:“老太太且先听她说。” 贾母话被怼在嗓子眼儿,差点气个半死,不过到底在人前给黛玉这个体面,闷起独自生气。 那丫鬟一直在流泪,听闻贾蔷之言后,哽咽道:“国公爷,是……是碧痕骂我们姑娘……” “听听,听听!都嫁到贾家来了,还是一口一个我们姑娘,这个小女昌妇眼里可有宝玉?” 贾母闻言又震怒骂道。 贾蔷皱眉道:“你老差不多行了,心疼宝玉归心疼宝玉,吹毛求疵有甚么意思?紫鹃那蹄子平日里还不是叫林妹妹姑娘?多大点事。和一个丫头计较甚么?” 贾母一滞后,埋怨道:“好好好,今儿我倒想瞧瞧你如何审案!” 贾蔷回过头来,道:“继续说。” 丫鬟哭着给贾蔷磕了头后,继续道:“碧痕只说二奶奶配不上宝二爷,说我们姑娘哪里算得上公府嫡小姐,连她这个荣府的丫鬟都比不上。还说我们姑娘连香也不熏,身上都是臭烘烘的,宝二爷见着了都作呕,还说这是宝二爷亲口说的……” 听闻这番言论,贾蔷眉尖轻轻一挑,而黛玉身旁的闫三娘差点想寻一条地缝钻进去。 她也不熏香,身上常年的海水咸味,岂非同样连贾家的丫鬟都不如? 贾蔷轻声道:“所以,你也骂了宝玉?” 丫鬟抬手就往自己脸上扇了两耳光,哭道:“是奴婢嘴贱,不关我们姑娘的事……” “欸!” 贾蔷见之皱眉道:“你虽有过错,可也是碧痕招惹在先,何故打自己?再说,此事和三婶婶也没干系。” 丫鬟闻言,满脸懊悔,道:“碧痕骂的太狠,我推了她一把,二爷和姑娘回来后,碧痕又阴阳怪气的骂我们姑娘。我气不过,就又打了她。宝二爷要人来打我,我们姑娘不许,他就要亲自动手,被我们姑娘推开了。宝二爷倒下后就起不来了……姑娘只轻轻推了他……” 贾蔷这才恍然,难怪先前贾母分明还是对姜英不错,今儿怎么如此动怒。 他沉吟稍许后,对鸳鸯道:“你去告诉二老爷,让他探望探望宝玉,若是宝玉能起来,就叫他过来。另外,将碧痕也带来。” 鸳鸯闻言登时作难起来,贾蔷也不强求,转头对紫鹃道:“将这些话告诉林之孝家的,让她去寻二老爷。” 上面贾母气的发抖,道:“都动上手了,你还护着她?” 贾蔷啧了声,道:“动甚么手啊?三婶婶是赵国公的亲孙女儿,打小练得一身武艺,她要动手,宝玉早死那了。挡了一下而已,值当气成这样?他这不是在气三婶婶,是气不能和姊妹们一道顽闹了。” 贾母气的说不出话来,这个时候薛姨妈、凤姐儿等都不敢劝,黛玉笑着起身道:“老太太,你不是常劝我们,这世上哪有不拌嘴不打架的夫妻?清官难断家务事,二哥哥如今都成亲了,房里的事就由得他自己去办罢。再说,这些日子瞧下来,老太太还不知道这个二嫂子比那个二嫂子强?” 凤姐儿躺着都躺枪,高声抱屈道:“了不得了,可有没有青天大老爷呀?” 黛玉开了口,薛姨妈也笑着劝道:“老太太且放宽心,这宝玉家的我瞧着也不是轻狂的,一点也没有公府贵女的娇气,稳稳当当的,前儿遇险时,还能站出来想着守护一大家子,很不错呢。” 贾母仍有恼火,道:“凭她再怎样,我都不会这般生气。可岂有和自家爷们儿动手的道理?如今我还在,她就敢动手,将来我死了,宝玉还不被欺负死?” 黛玉笑道:“再没这个道理,人家不是那样的人,而且也有我们在。” 正说话间,就见贾政带着宝玉上来。 时至今日,这个世界和贾蔷记忆中的红楼世界,早已大相径庭。 唯一未变的,就是宝玉畏惧其老子,如老鼠畏猫。 此刻哪里还有气的起不来的模样? “不知国公寻我父子来,出了甚么事?” 贾政以国礼问贾蔷道。 贾蔷看了眼鹌鹑似的宝玉,笑了笑,道:“没甚大事,就是过来见个面,稍许到前面码头就回去了。宝玉,听说你身子不大受用,可好些了?” 宝玉心里海松了口气,连连摇头道:“并不相干,没甚事。” 贾蔷点了点头,道:“没甚事就好。二老爷若忙,就先去罢。” 贾政:“……” 虽然对贾蔷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态度心有不满,不过也未多说甚么,转身离去。 等贾政离去后,贾蔷又看向后面面色苍白,眼中掩不住恐惧的碧痕。 “来人,将这个贱婢掌嘴三十,丢下船去!” 贾蔷突然发作,唬了众人一跳,碧痕更是瘫软在地上,口口声声喊着:“宝二爷救命!” 可是宝玉见贾蔷如此动怒,哪里敢多言? 再者也怕闹将起来,将贾政给惊扰回来,因此低头不敢言。 “我错了,国公爷,奴婢错了!奴婢再也不敢犯口舌,乱尊卑了!” 眼见宝玉不出头,碧痕心凉之余,挣扎着爬起身来,朝贾蔷拼命磕头求饶。 两个嬷嬷已经走到她身边,要拖她下去。 黛玉上前轻轻拉扯了下贾蔷的胳膊,她这样的性子,如何能见着出条人命? 贾蔷拍了拍她的手后,同碧痕冷笑道:“我就说,家里面怎会有那么多糊涂人?原来你都明白,这是在犯口舌乱尊卑。你是瞧见了宝玉和三婶婶不睦,所以在中间故意挑拨生事。 你也是想瞎了心了,就算宝玉和三婶婶有甚么差池,也轮不到你这贱婢上位。人都有私心,你向往好的生活也可以理解。但是,用下作的手段搞阴谋诡计害人,那你就是在找死! 在贾家,绝无宠妾灭妻的可能! 带下去!” …… 第0951章 荆朝云之谋 皇城,西苑。 中海子龙船上。 帝后不可能久居帐篷中,隆安帝又因养心殿的阴影,不肯待在其余宫殿内,就只有搬迁至西苑湖上。 龙舟就如一座小型宫殿般,游弋在中海子之上。 尹后一身素淡的春衣,面上非但不施粉黛,甚至暗中还以处理过的姜汁抹面,这让她看起来苍老了十岁不止。 一场地龙翻身,砸断了隆安帝的腰椎,让他瘫痪在床,便溺失禁…… 这样的晴天霹雳,虽然没有让他彻底萎靡不振,却也让这位英明天子,性格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本就生性苛刻的隆安帝,如今愈发严苛不近人情。 其实也能理解…… 任谁命运如此坎坷,一心为了社稷黎庶,结果却落得这样一个悲惨的下场,都不会心平气和。 而隆安帝能渐渐恢复理智,冷静下来,已经算是不错了。 只是连韩彬、林如海等从前的天子近臣,如今都愈发感觉到压力,天子仿佛变成了一个没有感情的帝王。 尹后也愈发谨小慎微,处处做的滴水不漏。 即便是代天子持朱笔御批,也完全按照天子之意来落笔,不多一字,不减一字,更不多说多问。 朱批罢,就服侍隆安帝用药用膳,之后还要诵经祈祷。 数日下来皆如此,慢慢恢复成了取得隆安帝信任的第一人…… “娘娘。” 一满头白发但精气神看着很好的老人乘小舟渡上龙舟后,进殿内先与尹后见礼道。 尹后笑道:“荆相来了,里面请,皇上等着了。” 荆朝云躬身谢过后,又道:“娘娘也要保重凤体才是。” 尹后含笑应下,引着荆朝云往内行去,至龙榻边站定。 整个内殿,都被浓郁的熏香充斥着。 荆朝云当然知道这是为甚么,或许眼前的天子愈发严厉不近人情,便是为了维持帝王之威。 只是,又怎么可能维持的住? 眼下外面已经谣言四起,道天子得位不正,弑父囚母,获罪于天,才终得今日之祸。 这种传言,极有信众。 不然,为何单单天子罹受此难? 听说地龙翻身前宁国公贾蔷已经进宫预警,结果被天子错过,这难道不是天意? 帝王的根基,都因此动摇。 尽管林如海下辣手,很是处置了一批传谣之人。 可越是如此,士林清流私下里传的越狠。 市井百姓间更是如此。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怎么可能禁绝的了? 只不过这些事,都在瞒着天子罢。 荆朝云近来成为天子边的红人,起复为保和殿大学士,位份甚至还在林如海之上,与韩彬平齐。 当然,荆朝云至今未分管任何朝事,只在隆安帝身边听用。 但便是如此,对新党而言,也如鲠在喉,胆战心惊。 任谁都看得出,朝廷的风向,要变了…… “皇上,新任钦天监监丞张道子汇聚十八位精通风水相术的风水师,堪舆皇城风水后,发现皇城风水较国朝鼎定之初,已经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荆朝云见礼罢说道。 隆安帝目光森然,转过头遥望东侧皇城方向,眼中唯有厌恨,过了好一会儿后,他方缓缓问道:“何等变化?” 荆朝云道:“自景初十九年,因皇城失火,焚烧了三大殿,工部建言,砌高墙以缓风势,故而皇城内城墙普遍加高。另外,皇宫里院院相套,再加上溪沟水流过于平缓,几乎成了死水,时日一久,便成了困顿紫薇之势。张道子甚至说……” “说甚么?” 荆朝云叹息一声道:“张道子说,先帝之所以突然驾崩,便与此煞相干。” 隆安帝眸光波动了稍许后,问道:“如何化解此煞?” 荆朝云道:“九重深宫,若大兴土木改动,非十载不能建其功……” “嗯?” 隆安帝声音如同冰渣子一样,沉声道:“十载?莫非要等朕也暴毙归天后,才能化解的了?” 荆朝云忙道:“皇上放心,张道子另有良策可化解。” 隆安帝沉声问道:“甚么良策?” 荆朝云道:“张道子带领诸风水先生堪舆京城各处,于西郊之处,发现风水盛地!彼处有连绵不断的西山秀峰,如玉泉山、万寿山、北海等,自流泉遍地皆是,在低洼处汇成大大小小的湖泊池沼,有生生不息聚龙养脉之势!若是能在那里兴修一座园子,作为皇上避喧听政之处,对皇上将养龙体,有极大的好处!” 隆安帝闻言,却沉默下来,一旁尹后高兴道:“若果真如此,那这园子要修,一定要修!” 又看向隆安帝道:“臣妾知道皇上知道国事艰难,心疼银子,想多留些给百姓买粮食。可臣妾这回要任性一回,便是将家俬都变卖了,砸锅卖铁也要给皇上修!” 隆安帝看了眼尹后,目光柔和稍许,却也是一闪而逝,问荆朝云道:“要多少银子?” 荆朝云道:“老臣当时就叫来工部侍郎,并请来内务府营造司的掌仪司,仔细算了番,按张道子他们的规置,约数三百万两上下。” 听闻此言,隆安帝嘴角抽了抽,尹后也哑口无言。 几十万两她还能想想法子,三百万两…… 砸锅卖铁都不够。 却听荆朝云笑着道:“皇上、娘娘莫忧,这笔银子,臣以为不必动用国库。臣知道,皇上爱民如子,绝不会为了园子耽搁百姓的生计。可这笔银子,皇上自己就有!” 隆安帝看着荆朝云,漠然不语。 荆朝云历三朝相二帝,几番起落的人,此刻看着隆安帝的目光,也不禁心底发寒。 他忙道:“臣绝非妄言,皇上,您莫非忘了皇家钱庄?” 隆安帝闻言皱了皱眉头,一旁尹后轻声道:“荆相,天家对皇家钱庄并无插手之权。不是不能,天子为天下至尊,若想办,甚么事办不得?但规矩就是规矩,坏了规矩,就乱了分寸,不可轻为。” 荆朝云笑道:“娘娘贤明如此,当真为天下之幸。不过,老臣从来最重规矩,又怎会去破坏规矩?” 尹后闻言笑道:“那荆相所言之意是……荆相,皇上龙体乏了,快要歇息了,你有话就直言。本朝不是景初朝,皇上也不是先帝,不需要那么多弯弯绕绕。皇上圣心独运,也不需要臣子循循善诱。” 这话让荆朝云眼角跳了跳,再看向隆安帝,忙跪地道:“是老臣昏聩了,罪该万死。” “说正事。” 隆安帝先是赞许的看了尹后一眼后,冷冷说道。 荆朝云道:“就老臣所知,宁国公贾蔷将内务府钱庄转为大燕皇家钱庄后,对先前内务府钱庄所承诺的股本股息仍然承认。按他的算法,钱庄分十成股,一成股又分一百份股。一股本金二万两,每年股息分红三千两。而天家,独占六成股。按贾蔷给出的算法,一年分红就有一百八十万两!” 一旁尹后迟疑稍许提醒道:“荆相,贾蔷许诺的分红,是三年之后。如今那钱庄都还未运行……” 荆朝云笑道:“虽未运行,可年前不是已经给宗室发过一回红利了?他也曾承诺,今岁就会发些股息,这总没错罢?” 尹后闻言没有开口,暗中皱了皱眉头。 话虽如此,可还没等内务府钱庄开门,朝廷就将人赶了出去。 内务府钱庄落到李时手里,一文钱没挣到,还赔了几十万两。 这会儿拿原先的承诺来兑现,着实不厚道。 只是,尹后自知不能再为贾蔷说话了,不然是祸非福,对贾蔷如此,对她也如此。 见尹后不开口了,荆朝云笑道:“其实贾蔷若是不同意,也不当紧。臣去化缘,去寻出这三百万两来。只是,这皇家钱庄,就得拿出来。老臣知道此事必会得罪宁国公,但为了皇上的龙体,为了大燕的江山社稷,老臣虽死无憾!” 隆安帝淡漠问道:“荆卿准备从何处化缘?” 荆朝云笑道:“晋商。晋商原就是国朝最先操持钱庄的商人,拿皇家两个字去换,老臣相信,绝对能换回三百万两,甚至更多些的银子!” 隆安帝闻言,沉默稍许后,看向尹后,淡淡道:“皇后怎么说?” 尹后笑道:“若是旁的事,臣妾自不敢多嘴。但涉及到皇上龙体,臣妾自然责无旁贷。稍后就书信一封,加急送去给贾蔷,叫他尽快将银子拿出来。天大的事,也迈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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