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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8章

熙元年,以纪念京口建义成功,推翻篡国逆贼桓玄的壮举。各位,我们蜀中的文武,一向是大晋的忠臣,即使是在伪楚一时得势之时,也坚守大晋的臣子之节,没有向其低头,这份诏书,就是对我们忠诚的回报。” 说这话的人,正是现任的益州刺史,毛璩是也,是刘裕多年老友,已故的梓潼太守毛球的弟弟。毛家著名的大将毛穆之的儿子。毛家世代将门,从开国名将毛宝开始就为东晋效力,可谓一门忠烈,而毛璩年轻时也随兄长和父亲参与了淝水之战,当时曾在谢琰军中担任司马,还亲自率兵追击苻坚,吓得这位前秦天王留下了风声鹤唳的成语故事。 战后,对其论功行赏,出任淮南内史,后转益州刺史,而其几个兄弟,从毛球到毛瑾,毛瑗,也都在东晋的西陲之地任职,毛球曾经担任梁州刺史和梓潼太守,卒于任上,而毛瑾则是以西夷校尉的身份,掌握着蜀地的兵马,至于毛瑗则是蜀郡太守,另一个兄弟毛璠是现为云南,贵州的宁州刺史,同样卒于任上。前一阵击杀桓玄时,正是毛璠之子毛佑之,宁州参军费恬扶其灵柩回建康,路上才有了这截杀桓玄的盖世之功。 坐在左首第一位,一身戎装的一个中年将军,正是西夷校尉毛瑾,他也是毛修之的父亲,英武过人,笑道:“二哥,这回咱们毛家,可是为大晋立了大功啊,不仅攻下了桓家盘踞的梁州,更是佑之和修之斩杀了桓玄这个大逆贼,要说那刘裕和刘毅有建义大功,但这击杀逆贼的大功,却是归了我们毛家,这征西将军,感觉还是配不上咱们的功劳啊。” 坐在他对面的一个红袍官员,年约三十五六,白面微胖,乃是毛瑾的弟弟毛瑗,现任的蜀郡太守,笑道:“三哥,难道你还要什么?梁州给你才满意吗?” 毛瑾笑着摆了摆手:“梁州反正已经被我亲自带兵拿下了,这回也在二哥的都督之下,等于是我们毛家的地盘。只是,虽然我们击杀了桓玄,但没有借机向东进一步,拿下荆州或者是湘州的一些地盘,还是有点可惜啊。谯参军,你说是不是呢?” 坐在毛瑾身边一个位置,一个四十余岁,枯瘦矮小的男子,正是蜀中大族谯氏的现任掌门人,谯纵是也,谯家向来是蜀中的大家族,从蜀汉时代的著名大臣谯周开始,就在本地极有影响力,无论蜀中政权怎么换,这个家族都始终是本地头号豪强,即使是谯纵,现在也是毛家兄弟之下的头号官员,从这安排的座位之上,就可得到映证。 谯纵微微一笑:“蜀地和荆州相隔太远,即使拿下了也未必能控制得住,以我看,这次刺史做的非常好了,拿下梁州汉中,已是有大功于国,将来回朝中担任高官要职,也不在话下啊。” 毛璩摆了摆手:“话不能这样说啊,谯参军,现在桓玄虽死,但是国家还没有安定下来,广州被天师道的妖贼攻陷,那卢循居然自封为广州刺史,平南将军,更麻烦的是,桓振这个桓家余孽,竟然夺取了江陵城,再次挟持了天子。弄得我这个征西将军,五州都督的诏令,还得由建康的武陵王发布,身为臣子,这时候怎么可以说做得很好呢?谯参军,你的话,本官不能认同。” 谯纵的脸色一变,连忙摘下了官帽,放在身边,磕头于地:“下官一时失言,还请毛刺史见谅。” 毛璩也不看他,沉声道:“我再跟各位说一遍,我们毛家,世代忠良,来此为官,不是想跟有些乱臣贼子一样,只想着以家族利益为重,割据一方,世为藩镇,现在江陵复失,陛下还在贼人手中,我们当然要起兵解救,今天召集各位来,一是宣布朝廷的人事任免命令,二是以新任征西将军,五州都督的身份,宣布即日起准备东征,夺取江陵。” 这下连毛瑾都脸色微微一变,说道:“二哥,三个月前我们刚刚用过兵,苦战夺取了梁州之地,现在梁州那里还没有巩固,无论是一边的仇池还是北边关中的后秦,都对梁州虎视眈眈,加上这半年来为了征讨梁州,几乎耗尽了存粮,也误了蜀中一年的收粮,不少百姓颇有怨言,这个时候,不宜再兴大兵啊。” 毛璩咬了咬牙:“这些困难,我又怎么会不知道?可是跟陛下现在落在贼手,性命堪忧相比,又算得了什么?梁州那里,就算放弃,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以后还可以夺回来,但陛下要是没了,那我大晋,好不容易复国成功,如果皇室一脉断绝,以后就会大乱了。” 毛瑗摇了摇头,正色道:“二哥,这些事情,有西征军刘毅,何无忌他们来对付,桓振虽然侥幸反攻江陵成功,但兵力不足,又没有名份,就算是荆州旧部,也不会服他。蜀中现在的情况,经不起再次劳师远征了,如果你实在要解救陛下,让白帝那里的时延祖,文处茂二位将军,收拾上次东进的溃败军卒,再次出兵就行了,梁州和蜀地的兵马,绝不能大动。” 毛璩双眼圆睁,一下子站了起来,厉声道:“你们还是毛家的人吗?我们毛家,世代忠良,祖父为国战死沙场,父亲和叔父都是一生为国,卒于任上,现在陛下有难,我们不去解救,还在这里做什么?西夷校尉毛瑾,我现在命令你,马上回梁州,带领一万梁州兵马先行出发,益州参军谯纵,你现在回去征调益州各郡的丁男,半个月内,我要你整顿好两万兵马,五十万石军粮,作为梁州兵马的后援,一个月内,两支军队如果不能在江陵城下会师勤王,军法从事!” ===第二千三百零六章 毛氏欲得荆州地=== 这下所有的殿内文武,全都站起身行礼应诺,谯纵更是伏身于地,不敢抬头,毛璩的神色稍缓,口气也变得温和了一些:“远征事大,大家早点回去准备,毛校尉和毛太守留下来商议一下军事,其他各位先行退下吧。” 很快,整个殿上只剩下了三毛兄弟,而守卫四周的护卫们也都退出了大殿,烛光点上,让关闭了殿门的大殿内,多出了几分诡异的气氛,毛璩的神色重新变得冷厉,长叹一声:“老三,老四,你们今天是怎么了,这种事情上也跟着外人一样拎不清吗?” 毛谨咬了咬牙:“我知道二哥是想趁这机会夺取荆州,增加我们毛家的势力,可是,只凭我益州的军力,要做到这点很难啊。桓振可是荆州第一猛将,之前我们的巴郡兵马不是没有讨伐过他,可是给打得一败涂地,现在连刘毅他们的西征军和鲁宗之的雍州兵马都没有马上攻打江陵,我们这时候要硬上,只怕是凶多吉少啊。” 毛瑗也跟着说道:“是啊,我们这里昨天还接到的军报,连何无忌的前锋兵马都被桓振在青坪原大败,北府军尚且吃败仗,我们蜀军又怎么可能成功呢。” 毛璩冷笑道:“北府军不过是因为骄傲轻敌才失败,之前的巴郡兵马也只是本地州郡部队,难说精锐,那次出击本就是象征性的,要表明一下我们毛氏的态度而已,可这回,桓玄已死,桓振为人暴虐凶悍,又没有大义名份,是绝不可能最后胜利的,这个时候,就得抓紧时间去抢夺荆州的地盘,至少,也要夺取江陵和南边的湘州之地。” 毛谨的眉头一皱:“可是,梁州兵马是我们毛家的核心精锐,而蜀地州郡部队多不愿意出川远征,就连上次讨伐梁州,谯纵,阳昧他们这些蜀地大族都是不情不愿的,以至于我们只能上我们自己的兵马,汉中一战,我们毛家精锐也损失不小,部队也疲惫,正需要休整和补充,这个时候放弃到手的梁州,把已经伤了元气的本家部队再去硬碰强敌,这个选择,真的好吗?” 毛璩冷冷地说道:“虽然打梁州时损失了三千多兵马,但收编的梁州部队也有万余人,我们并不吃亏,再说了,荆州那里,又不是只有我们一路,刘毅何无忌的西征军主力尚在,仍然在威胁江陵和桓振对峙,北边的鲁宗之也趁机南下,如果我们不出手,那荆州之地,就会给他们两家瓜分拿下,这千载难逢的占据荆湘的机会,就不会再有了。” “想想我们的祖父宝公吧,为了大晋的北伐,战死在南阳,也是因为他的英勇牺牲,才有了我们这些子孙的富贵,我们的父祖辈,一直念念不忘据荆州而北上收复洛阳,上次大哥(毛球)也本想从梁州出兵收复洛阳,结果因为司马元显自弃中原而壮志未酬,现在,好不容易有趁着桓氏作乱而东出荆州的机会,又怎么能因为一个区区的梁州而放弃?” 毛瑗咬了咬牙:“可是,荆州如此重要,朝廷又怎么会让我们在占了整个西部的情况下,再把荆州分给我们呢?” 毛璩笑了起来,摆手道:“刘毅这回西征,不是为了自己夺取荆州,而是为了消灭桓玄,取得战功,他归根到底是要回去跟刘裕在建康争权的,鲁宗之倒是想要趁机夺取江陵,控制荆州,但有了桓氏这个先例,他本身又是从关中过来的战俘出身,朝廷也不会放心由这样一个人来控制荆州,那剩下的除了我们,难不成还要让广州那里的妖贼来控制荆州吗?” “但我们如果不出兵打败桓振,那朝廷也没有理由把荆州交在我们手上,所以,我们必须要出兵,至于出兵之后是不是要真打,那就看情况而定了,三弟,你的梁州兵马可是我们毛家的精锐所在,轻易不能损失,我让你先出动,可没让你真的去拼,只是如果我们不自已先拿出本家的兵力,象谯纵,阳昧这些土姓大族,更不可能出兵出粮了,你先走一步,会合巴郡兵马,在江陵西边驻扎,观望局势,等谯纵他们援军到达后,如果有机可趁,让蜀兵先上,如果没有机会,就按兵不动,或者是转而去攻取江南的湘州之地,打桓振的事,让刘毅他们去做,事后多给他们一些兵粮辎重,送他们早点离开,跟北府军的这些新将帅搞好关系,对我们总没坏处的。” 毛瑗的眉头一皱:“可是先兄在时,跟刘裕可是生死之交啊,我们这么快就转投刘毅,会不会…………” 毛璩沉声道:“谁说我们要转投刘毅了?我们毛家可是百年将门,哪用得着投靠几个新兴的京八将帅?只是刘毅这回是西征主将,我们要对他表示足够的尊重罢了,反正他又不会在荆州久留,那供他些粮草军械让他跟桓振打正面,又有何不可?我们不要他的战功,到时候只要把江陵城和桓振所部的俘虏给我们就行,至于刘裕,谁叫他这次自己不来江陵呢,我们总不可能跑到建康去给他好处吧。这事就这么定了,三弟,四弟,你们早点回汉中,三天内就出动,汉中的防务,交给副将就行,留守个三千人马,配合原来梁州的降军,尽早去江陵,晚去了,可能没功劳啦。” 毛谨叹了口气:“我们这里没问题,只是这蜀中兵马…………” 毛瑗也正色道:“三哥担心的有道理,蜀地向来叛服无常,这些年来,我们毛家兵马也多次平定本土豪强的叛乱,要是大军出征,这里没人压制,会不会…………” 毛璩笑道:“放心,今天我敲打了谯纵,他不敢不亲自前去的,只要这些蜀中大族的首领,族长们都带着族中男丁和存粮出发了,蜀中无人无粮,又无带头首领,就乱不起来,再说了,有我亲自在成都坐镇,你们又有何可担心的呢?放心去吧,两个月后,江陵见。” ===第二千三百零七章 黑袍煽动蜀氐乱=== 五天之后,蜀中,五城水口。 成都平原是由几处江河冲积而成的平原,而从这块平原向东边的巴郡之地进出,有三条所谓的水路,号称内水,中水和外水。长江的支流涪江航线,又称涪水,自涪陵入巴东,号为内水,而现在的沱江,则称之为中水,自内江,资阳,直出广汉,达到成都城的北部,至于外水,则是今天的岷江,可以流经乐山,眉山,直到成都的西南。自古以来,由奉节,白帝入川,走这三条水路,是常规的通道。 五城水口位于彭模之南,涪水经过南安郡南流,其支流经过广汉郡五城县,为五城水,又西至成都后汇入长江,最后奔腾东去,直下白帝。可以说,这里是从蜀中各地的兵马,进入内水,继而顺江东出的必经之路。而现在在这五城水口周围,连绵二十多里的军营大帐,更是证明了这点,一面高高飘扬的“谯”字大旗,证明了这支大军的主帅和身份,可不正是在几天前接到毛璩的命令,率蜀地土姓大族和氐人丁壮,准备开赴前线的谯纵军团嘛。 一处低矮的军帐之中,两个四十余岁的将佐盘膝而对,他们穿着蜀地的盔甲,这从甲胄上纹着的各种蜀地独有的图案,尤其是黑白分明的大熊猫,一眼就能看出来,而戴着的造型独特的头盔,又预示着他们的身份,绝不是普通的将士,而是两名蜀地的土豪大族,广汉人候晖和巴西人阳昧。 候晖是一个皮肤黝黑的汉子,脸庞干瘦,看着黄面勾须的阳昧,沉声道:“阳将军,你听到外面的哭声和叫骂声了吗,这些才是我们蜀人的心声,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肯过,非要劳师远征,还要东出几千里,去跟那凶暴善战的桓振作战,我们究竟是图的什么?” 阳昧的眉头一皱:“老候,别再说这种话了,将士们哭是他们的事,但我们可是带兵大将啊,要是连你都这样想,难不成晚上还要全营哗变吗?这回毛刺史可是下的死命令,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连谯公都没有办法,我们又能如何?!” 候晖的眼中闪过一道冷芒:“也许这次,反而是我们的机会呢。我们蜀人自从前朝末年的李特起事以来,大汉(氐人的成汉政权)国是我们自己的政权,可惜天不佑蜀,最后被那桓温所破,而我们也从此沦为晋朝的奴仆,被他们任意驱使,这些年,我们蜀人吃的苦,流的血还少吗?” 阳昧的脸色一变,连忙摆手道:“老候,慎言,这话给别人听了去,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啊,你也知道我们本地的大族,这些年来不知道给各路外来政权杀了多少,怎么还说这种话呢?” 候晖微微一笑:“因为,我们的救星就要来了,阳将军,你看这位是谁?” 候晖说着,拍了拍手,阳昧只觉得眼前一花,帐外走进了一个全身裹在黑袍之中的人,须发皆白,戴着一副毫无生气的青铜面具,对着阳昧微微一笑:“阳将军,二十年不见,一向可好?” 阳昧顿时倒头就拜,声音透出惊喜:“恩公,怎么会是你?!” 候晖一脸地惊讶:“你们认识?” 阳昧激动地点头道:“是啊,二十年前,前秦伐晋,攻取蜀中,当时姚苌还是前秦的龙骧将军,而我还不是族长,当时率家中男丁随秦军出征,攻打白帝,被桓冲所阻,我们所部与桓冲部下的桓石虔交战,大败亏输,几乎全军覆没,是恩公当时出现,救了我,您的教诲,我今天还记得,就跟候参军刚才说的几乎一模一样,说我们蜀人吃的苦,流的血,却能换回什么?!” 候晖哈哈一笑:“原来阳将军你还有这样的往事,我比你认识恩公稍晚一些,是后来晋军收复中原时,我本来应那前秦的益州王刺史之命,率军去援救洛阳,是恩公出现,对我晓以大义,说前秦必败,去了只是送死,这话救了我和我们全族七百五十七名丁男的性命,因为其他几路去赴援的,几乎全都被晋军斩杀,还设了京观,以威慑我们蜀人呢。” 黑袍满意地点了点头:“你们都跟我有过一些因缘,不过,我上次救你们的时候,就曾经说过,你们都是氐人,是当年跟随李特大帅的流民入川的氐族酋长后代,虽然后来落地生根,编户齐民,但在汉人眼里,你们仍然是外来的氐人,这回毛璩征兵,普通的本地蜀人他没有大量征发,却是要各县的氐人男丁全部从军,你们可知是为何?” 候晖恨声道:“还不是把我们氐人当成了不安份的外人,怕他们大军出动,我们在后面造反生事吗?这种歧视,我们已经受够了。” 阳昧叹了口气:“可这也是没有办法啊,我们氐人自大汉灭国以来,就给分散部落,到各县编户,分散居住,我们这些氐人部落首领,给加了汉人官职,统领族人,连我们自己的家属妻儿,都要在各地汉官那里为人质,蜀人一向文弱,不习战,而我们氐人却是勇猛善战,历任益州长官,无论是晋朝的还是秦国的,都要征发我们的族人出征,这次也是一样。没人愿意过这样的日子,可是,可是我们没有反抗的能力啊。” 黑袍的眼中闪过一道冷芒:“为什么没有反抗的能力?当年氐人在李特的统领下,可以攻取整个益州,建立成汉国。那是何等的辉煌,何等的强盛,我的父祖当年也曾经受过李特的恩惠,得以活命,后来在成汉国安居多年,虽然后来李氏内乱,手足相残,引得外敌入侵,但就算是桓温,也差点败在末期的成汉手下,可见你们氐人的强大战斗力。蜀地天然隔绝,外部势力不能常驻,只要你们能奉一个有影响力,号召力的英主,利用这回毛氏穷兵黩武,犯了众怒的机会,反戈一击,那让蜀地再次辉煌伟大,又岂是难事?” ===第二千三百零八章 唆人谋反复成汉=== 候晖听得心中一阵激动,猛地一拍声,大声喝了个彩,而阳昧却是眉头深锁,喃喃道:“可是,可是我们氐人没有现在这样众望所归的首领啊。自大汉国灭亡以来,我们各部就给分离,分散居于各县,族人也有很多跟蜀地汉人杂居,通婚,要不是打仗时需要我们这些以前的首领去征召,那就和普通的汉人没区别了。再过个二十年,等我们这些曾经的部落首领老去,恐怕下一代,也没法再召集旧族人啦。” 黑袍微微一笑:“是啊,这手分而治之,是汉人一向以来分化瓦解异族胡人的手段,确实厉害,不过,蜀地现在也许没有一呼百应的氐人首领,但不代表没有一呼百应的汉人大族啊。” 候晖与阳昧同时双眼一亮,异口同声道:“恩公是说,谯…………” 黑袍满意地点了点头:“正是,谯纵是本地大族谯氏族长,众望所归,而谯家自蜀汉以来就是本地的头号豪门,已历二百多年,自蜀汉以来,蜀地起码更换了三四个朝代,但只有谯家却是屹立不倒,不管是哪个政权主政蜀中,都必须要跟谯家合作。” 候晖的眉头渐渐地皱了起来:“可是,谯纵虽然有这样的影响力,奈何他本人毫无功名之心啊,我们以前也曾经暗示愿意拥立他,尤其是淝水之战后,蜀地几乎处于真空不设防的状态,那个时候他都坚决不肯自立,更别说现在了。” 阳昧点了点头:“是啊,当时谯纵对我们说,无论谁来蜀地,都只是临时性地为官一任,离不得我们这些本地豪强,这样虽然我们名义上不是益州之主,但实际上一切都归我们控制,又不用承担风险,只需要判断形势,谁强就倒向谁,这是他们谯家几百年来屹立不倒的根本原因。这晋国的毛氏,在这里割据盘踞了近二十年,但仍然离不开我们对于地方上的治理,也难怪谯纵不肯出头了。” 黑袍微微一笑:“谯纵确实不想趁乱出头,因为反正毛氏征兵出战,也不会动他的家族丁壮,这回征兵,是要你们氐人出丁出人,流血牺牲,他谯氏只要出粮草罢了,然后谯纵再挂个主帅的名头跟在后面,真到了前线,你们会给划拨毛瑾部下,然后被他推去打头阵,最后人死光了,血流尽了,却成就了他毛家的名声,难道到了这样的地步,还要坐以待毙,任人宰割吗?” 候晖咬牙道:“再也不能这样过。恩公,你的意思,是要我们劫持谯纵,逼他为主君,然后以他的名义号召蜀地各路大族,诛杀毛氏一族吗?” 阳昧叹了口气:“就算谯纵愿意了,可是毛家也不是单车刺史啊,他们当年入川以来,就是带了两万多刚打完淝水之战的精兵的,二十年下来,这些兵马多次轮换和补充,现在也有一万五千忠于他们的精锐,上次攻打梁州,就是他们的这些部队,战力很强,我们蜀地的兵马,氐人长期被分割,形不成合力,个人英勇,可要组织成千军万马,那还需要时间,而蜀地的汉人,更是战力低下,又无作战意志,战场上顶不了什么用。真要起兵,只怕也难成事啊。” 黑袍笑着摆了摆手:“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毛氏兄弟带进益州的军队,因为益州地方偏远,不能做到象别处那样三年更替,所以多半是长期落户益州,称之为营户,类似以前三国时期的军户体制,这些人当年或许挺能打,但二十年下来,早已经老去,而他们的子侄也习惯了蜀地太平的日子,并不再想上阵拼命。最重要的是,毛氏兄弟发动战争,对他们姓毛的是有好处,可是对普通士兵,又有何益处?你们氐人出战,不过是战胜后加点赏赐,对毛家的将士来说,也只是赏赐多点罢了,区别不大。” 候晖哈哈一笑:“这么说来,连毛家的这些部队,也是可以策反的?” 黑袍摇了摇头:“让他们阵前倒戈,只怕不是易事,毕竟他们多年跟随毛氏,也在这里安家落户,但这次劳师远征,尤其是在上次征伐梁州,战死三千多人,还没来得及恢复元气的时候,就要再次出征,那他们也是不情愿的,你们蜀军在这里放声大哭,前面涪城一带的梁州毛家军,也是军中怨声载道,这时候如果你们能全军倒戈,突袭前军,那他们多半不会拼命抵抗的,两支军队如果都溃散或者是倒戈,那成都的毛璩等人,就成了单车刺史,手下无兵,这时候你们只要回头袭取成都,益州,就在你们手中啦,再不用受制于人!” 候晖哈哈一笑,重重地一拳击在面前的小案之上:“就这么干。” 阳昧咬了咬牙:“可是,可是我们的妻儿还在各地为人质,要是…………” 黑袍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意,刺得阳昧收住了嘴,他沉声道:“当年李特入川时,家人也曾经在当时的益州刺史罗尚手中为人质,难道就因为这个而不去反抗了吗?做大事连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何况自己的家人。你们的行动要是足够快,先灭前军,再攻成都,可能毛璩连下令各地诛杀你们家人都来不及,若是你们这次出征,最后结果就是我说的那样,给毛瑾他们在前线拿去送死,你们若是死了,难道家人就会得到保全了?还不是跟以前的那些失败了的部落首领们一样,妻儿给分赐其他诸军?到时候你们就是死了,老婆还成为别人的女人,这就是你们想要的结局?!” 阳昧怒发冲冠,紧紧地咬着嘴唇,大声道:“大丈夫岂能受此屈辱,干了!” 黑袍满意地点了点头:“要的就是这样的气势,现在,谯纵正在和毛瑗在水口那里视察,你们直接带亲兵过去,斩了毛瑗,到时候谯纵百口莫辩,不反也得跟着你们反了!” ===第二千三百零九章 投水不成亦天子=== 黑袍的眼中光芒闪闪,语速也越来越快:“毛瑾的前线军中,有我的人,杀了毛瑗之后,迅速接近毛瑾,他以为是友军,必不为备,到时候里应外合,将之击杀,然后回攻成都,一切顺利的话,三天之内,毛氏一族的首级,就会挂满成都的城头,而益州,也会永远地摆脱晋朝的统治和奴役,再次独立。” 候晖与阳昧弹身而起,直接向着帐外冲去,黑袍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嘴角边勾起了一丝邪魅的微笑。 两个时辰之后,五城水口,江边。 “扑通”一声,江上腾起一阵水花,伴随着一阵蜀地方言的大叫声:“快来人哪,不好啦,谯公投水啦!” 紧接着,十余条黑瘦的汉子,也纷纷扎猛子入水,江面之上,腾起阵阵的气泡,几分钟后,谯纵浑身上下透湿,双眼紧闭,被众人七手八脚地捞到了江面之上停着的一条大船之上,几滴血液,落到了他的脸上,而那血腥的味道,让他悠悠地醒转了过来,随着几口呛着的水从嘴里喷出,他的眼睛睁开,一眼就看到了挂在船头旗杆之上,那披头散发的毛瑗的首级,顿时大哭而跪:“瑗公,是我的错,是我没有保护好你哪。” 候晖全身上下,只穿着一条犊鼻短裤,刚才正是他带人入水捞起的谯纵,而站在一边的阳昧手中,则提着一把锋利的钢刀,刀头还在滴着鲜血,也不知是毛瑗的,还是在船上倒下的十余名毛瑗卫士的,二人相视一眼,和周围的军士们全都跪了下来,候晖抱拳道:“谯公,毛氏一族凌虐我们蜀人,穷兵黩武,人神共愤,我们蜀人苦毛氏久矣,今天,正是顺应天命,诛凶除暴的好机会,现在人我们已经杀了,你看看这两岸的数万将士,无不欢呼,这才是顺应军心民心之举啊。诛除毛氏,还我益州!” 这会儿的江面之上,上百船船只上的将士和船夫,以及江边大营里走出的上万军士,全都跟着高呼道:“诛除毛氏,还我益州!”两万多个嗓子齐声大吼,就连这江风水声,也被淹没得听不到了。 谯纵坐起了身,长叹一声:“你们这些蠢材,懂得什么?你们以为是我不想反抗吗?我们蜀人不习战,光靠一时的血气之勇,岂可成事?杀一个毛瑗容易,可是如何去对付毛瑾所部的上万精锐?更不用说毛璩现在还坐镇成都,我们的家人都在其手中为质,你们自己不想活了,也别拉我下水,害我谯氏一族八百多口人啊!” 阳昧哈哈一笑:“我们今天行此大事,哪个不是把妻儿老小的性命置之度外的?谯公是蜀中大族,众望所归,我蜀中百姓一向敬你胜过毛氏一族,这两岸将士的呼声,就是人心所向。毛瑗已斩,现在我们都没有回头路,你就是把我们现在交给毛璩谢罪,他也一定不会再信任你,一定会诛杀你全族的,与其这样,不如拼死一搏,还有生机!” 船上响起一个粗浑狠厉的声音,那声音发自于一个身长九尺的巨汉,在一众身形矮小,绝大多数不满六尺的蜀人之中,更是象巨灵神一样庞大威猛,此人正是谯纵的族弟谯道福,曾经长年浪迹天涯,成为雇佣兵参加了很多战斗,被称为谯氏第一猛将,刚才阳昧杀毛瑗之时,他身为护卫队长,却是袖手旁观,可见早就打定了叛乱的心思,与候晖,阳昧二人不谋而合。 “大哥,毛氏一族是外来势力,东晋现在内乱不已,只要我们击败毛家的军队,就可以长久地割据益州,到时候联合仇池,后秦,再去支持桓振占据荆州,就能挡住东晋的军队,宁州的爨氏,也是汉人大族到达边远之地,最后可以众望所归,形成割据,我们谯氏世代益州大族,人心所向,又有什么不可以的?自古帝王将相,哪个不是做大事不顾一切,你饱读史书,这个道理比我更清楚啊。” 谯纵的眉头一皱:“别的不说,就说前军毛瑾的梁州军,这些年一直镇守咱们益州,他们的战斗力,你们都清楚,就凭我们这支部队,能赢得了人家吗?如果打不赢,那就是白白送死,你们做事难道不考虑这种后果?” 候晖笑道:“谯公,如果拉开来堂堂正正地打,咱们确实不是梁州军的对手,但现在咱们可是友军哪,现在他们在涪陵那里扎营,准备明天出发,我们如果是趁夜奇袭,那敌军不知何处受敌,又岂能不败?” 谯纵睁大了眼睛:“这种奇袭,真的可行吗?我们蜀兵可是一向不习战啊,两万大军想让他们常规正式行军都不容易,要奔袭三百里,不给察觉,你以为我们是北府军或者是荆州军吗?” 谯道福哈哈一笑:“大哥,既然是奇袭,又何必要两万人马?只说是奉了毛瑗的将令,把新到的军粮辎重加快运往前线,桓振新打败了何无忌,我们这个时候加快进军,说是毛璩的命令,必不会引起怀疑,到时候只需要有两千精锐甲士扮成运粮民夫,毛瑾不会防备,趁夜动手,斩杀毛瑾,那梁州军定会不战自溃,这正是天赐我们的良机,要是错过,只怕益州再无独立自主的可能啦!” 谯纵咬着牙,看着谯道福,沉声道:“这可是谋逆大事,拿着全族人的性命为赌,成则为王,败则举族皆灭,你真的有把握?” 谯道福“嘿嘿”一笑:“我们现在已经谋反了,大哥,回不了头啦。”他说着,一指船头大旗上的毛瑗的首级:“要么把毛氏一族的脑袋都这样挂起来,要么我们谯氏,还有今天参与起事的所有人全族的脑袋给姓毛的挂起来,没有别的路可走了。” 谯纵咬了咬牙,从地上跳了起来,恨声道:“既然如此,那没什么好说的了,今天,就由我谯纵,率蜀中所有的军民,起兵除暴,不成功,便成仁!” 两岸和江面响起了一阵欢呼之声,“万岁”之声响彻天地,一边的江岸之上,一处小林之中,黑袍抱臂而立,嘴角边勾起一丝微笑:“干得漂亮。” 他转头看向了站在一边,垂手恭立的明月:“这次不要让我失望。” ===第二千三百一十章 司马皇弟欲亲征=== 两岸和江面响起了一阵欢呼之声,“万岁”之声响彻天地,一边的江岸之上,一处小林之中,黑袍抱臂而立,嘴角边勾起一丝微笑:“干得漂亮。” 他转头看向了站在一边,垂手恭立的明月:“这次不要让我失望。” 明月欠身行了个礼,顺便撩了一下额前的一丝飘逸秀发,笑道:“前辈放心,我曾经在蜀地修行过,对这里很熟,别的不敢说,成都,是我的半个娘家地盘,在这里出手,比在江陵还要容易得多。” 黑袍冷冷地说道:“上次在江陵,我给你下的令是趁机做掉桓玄,可最后你还是让他跑了,是能力不足呢,还是听了你主公的令,故意不遵从我的指示?” 明月的脸色微微一变,一下子单膝下跪,行礼道:“前辈,晚辈受制于人,令出两头,实在是很为难,现在晚辈的身份是归于主公的旗下,只能…………” 黑袍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意:“你道你主公能杀你,难道我就不能取你性命了吗?明月,枉我自幼把你养大,教你一身武艺,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吗?” 明月吓得大气也不敢喘一声,只是这样跪于地上。黑袍的神色稍缓,沉声道:“罢了,我跟你主公现在已经约定好,以后不再会直接对你和渊明下令,这回你是奉了你主公的令,前来协助我的,他给你的命令,是完全听从我的调遣,没有什么别的指示吗?” 明月正色道:“是的,这回主公要我服从您的一切命令,哪怕让我横剑自刎,也是在所不辞。” 黑袍点了点头:“那是因为这回他在此地跟我的目标一致,都是要灭了毛家,让谯纵独立,使得益州,梁州和宁州从晋国的西部分离出来。就按这个计划行事,一旦收到毛瑾全军溃散的信号,就发动你潜伏在成都营户中的人,斩关开城,让叛军入城。不然,就算前面两路军队失利,毛璩在成都还有上万兵马,婴城固守,若是谯纵久攻不下,部众就会慢慢散去,最后功败垂成。” 明月行礼应诺,转身就要走,突然,她想到了什么,回头道:“可是,毛瑾那里不需要我出手吗?谯纵这些乌合之众,真的可以打败精锐的梁州兵马?” 黑袍的眼中闪过一道冷厉之色:“这一路,我亲自出手,一切已经布置得当,你只需要做好成都的事就行。” 明月连忙行礼称是,然后转身消失在了林外的树影之中,一阵风吹过,黑袍也不见了踪影,只有林子上空,鸟鹊仍然声声啼叫。 江陵城,刺史府,正殿之上。 司马德宗,换上了全身崭新的龙袍,却仍然是有气无力地躺在龙榻之上,嘴角挂着长长的口涎,以至于正站在榻前,指手划脚,高声厉喝的司马德文,还要时不时地转身去为他擦掉这些口涎,以维护大晋天子的形象。 可是,比帮着这位白痴皇帝擦口水更重要的,显然是表达内心的愤怒与对国事的焦虑,这也是司马德文这位琅玡王爷现在演说的主题,他的声音,如同狂风一般,在殿上回荡着,直冲着坐在殿内两侧榻上的各路文武:“各位,想必你们也都看到这份塘报了吧,益州巨变,刺史毛璩,西夷校尉毛瑾,蜀郡太守毛瑗,以及毛氏一族的百十口子侄,全部死在叛贼谯纵,候晖,阳昧这些杀千刀的屠刀之下,现在白帝城以西,整个益州,都落入贼手,更可恶的是,这个谯纵,居然自立为什么成都王,还定国号为西蜀,他是不知道桓玄是怎么死的吗?” 左首第一位的司马休之连忙说道:“大王请息怒,谯纵谋逆,乃逆天之行,必遭天谴,不过蜀地兵微将弱,很容易解决,毛家这回是大意失益州,被谯纵趁夜突袭,又有内奸营户打开成都城门,这才会遭了贼人的毒手。只需要派一支偏师,旬月之内,就可以把这股毛贼给消灭掉。” 司马德文的目光,从司马休之身上转向了坐在右首第一,一身戎装的刘毅身上:“刘冠军,你对此有何高见?谯王殿下的提议,你可赞同?” 刘毅平静地说道:“谯纵谋反,固是可恶,但臣以为,巴蜀之乱,不过是疥癣之疾,无足轻重,目前,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办。” 司马德文轻轻地“哦”了一声:“现在江陵重新光复,桓振等人也是四处逃蹿,一时间难以捕捉,还有什么事情,比讨伐谯纵乱党更重要的?” 刘毅叹了口气:“这首要之事,就是请陛下和大王摆驾回归建康,江陵这里,是桓玄这个逆贼胁迫天子的地方,而伪楚的那些僭越违制的皇宫,内廷也都被拆除,天子的家,在建康,大晋的都城,也在建康,在这个时候留在这里,不太合适了。” 刘毅这话一出,引得殿上众文武都点头称是,司马德文不以为然地说道:“可是现在国家有难,四处反贼横行,桓振一日不给击灭,荆州一日就难言平定,西蜀的谯纵,岭南的天师道卢,徐妖贼,都是趁乱而立,窃居大州,占我江山,害我百姓,在这个时候,正是天子御驾亲征,督促各军剿灭各路反贼的时候,怎么能轻易言退呢?就算回建康,也应该等消灭了这些反贼之后,再回不迟。” 刘毅摇了摇头,说道:“大王所言,符合公理,却不太合兵法。这次西征以来,已历经年,北府将士们,从京口建义,一直到攻杀桓玄,夺取江陵,已经连续作战有一年之久,吴地将士,对荆州这里的风土人情,并不熟悉,尤其是最近这段,正值盛夏,蚊蝇肆虐,军中已经有疫病的苗头出现,加之大功告成,将士们人心思归,已经不太适合继续作战。” 坐在刘毅身边,同样一身盔甲的何无忌也拱手道:“刘冠军所言极是,现在我军连续作战一年有余,已成疲兵,而岭南,西蜀的贼人虽然不难消灭,可是道路遥远,现在荆州百废待兴,军粮不足,桓振等人又潜伏山野,随时可能反扑,这回毛刺史他们就是因为连续作战,发兵远征,才引起军心浮动,给了贼人煽动谋反的机会,还请陛下和大王三思而行哪。” ===第二千三百一十一章 北府双巨意相左=== 司马德文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快之色,正要开口,身后的司马德宗突然发出了一阵含混不清的叫声,司马德文转过身,到了他的面前,蹲下,一边为他擦着口角边的涎水,一边轻轻地点头,似乎是在聆听着什么指示,何无忌勾了勾嘴角,向着一边的刘道规微微一笑,低声道:“陛下的玉音,总是来得恰到时机。” 刘道规点了点头,也低声道:“怕是陛下也不想在这伤心之地久居,想要早点回到建康,和皇后团聚了吧。” 正说话间,司马德文站起身,在他的身后,司马德宗又昏昏入睡,甚至转了个身,背对着这殿中的众臣们。司马德文看着何无忌,冷冷地说道上:“何辅国,你说的很有道理,陛下也同意你的说法,不过,岭南的卢循,和谯纵的情况又不一样,他虽然以前也反叛朝廷,但这回算是戴罪立功,率领义民攻下了桓楚一党私相任命的伪广州,生擒伪刺史吴隐之,是有功于朝廷。” 何无忌的脸色微微一变,站起身,正色行礼道:“大王,卢循不过是趁乱自立,绝不是忠义之举。吴隐之,还有同样被破城生擒的始兴相阮腆之,以前在大晋朝时就是以忠良耿直著称的清官,好官。虽然一时接受了伪楚的官职,但并未助桓氏作恶,卢循不过是以此作为自己起兵的借口而已,想要骗取朝廷的信任,大王可千万不要被他的花言巧语所迷惑啊,现在的天师道妖贼,可是比谯纵,甚至比桓振更危险的敌人。” 司马德文的脸色一沉,沉声道:“何辅国,我知道你们和天师道作战多年,仇怨极深,所以必欲除之而后快,但你们都不仅是建义的功臣,更是国家的栋梁,应该明白,国事为重,不可以私怨而废公事。” 何无忌正色道:“正是因为以国事为重,所以才要明白谁才是最危险的敌人,大晋朝廷不是没给过妖贼改过自新的机会,桓玄篡逆入京之前,曾经招安过卢循和徐道覆,可他们得到喘息之后,又再次在临海郡反叛,惹得朝廷再次消耗了大量的人力军力和物资才把他们赶下海,现在他们在海上游荡一年之后,又趁机攻取岭南之地,绝不是出于对朝廷的忠义啊。” 司马德文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好了,天师道之乱是怎么来的,没有人比我更懂,当年司马道子,司马元显父子大权独揽,起了不臣野心,想要征调三吴之地的庄客佃农为军,还诱杀天师道的前任教主孙泰等人,这才激起天师道的复仇,之后战事连年,仇怨日深。北府军在平叛过程中虽然立下大功,但在吴地烧杀抢掠,祸害百姓,吴地百姓畏惧你们,胜过天师道。可以说,天师道之所以有这么多百姓跟随,一多半,是你们北府军的功劳,何将军,本王的话,你同意否?” 何无忌长叹一声,说道:“那一来是因为北府军将士多有同袍死于天师道之手,事后迁怒支持他们的百姓,二来,也是因为前任北府军大帅刘鹰扬治军不严,朝廷又缺粮饷,所以他就纵兵掳掠,自从刘镇军执掌北府以来,情况就…………” 司马德文冷笑道:“北府军不是谁的北府军,不能说刘牢之的不是北府军,刘裕的才是,就算是刘裕,他不也没有消灭天师道吗?两次都只是赶他们下海,而不追击,前些年,那些参你们北府军养寇自重,故意让天师道坐大的奏折,可是为数不少啊,孤看的都烦了!” 这下连刘道规也坐不住了,起身行礼,正色道:“大王,家兄从未有养寇自重之心,他为了平叛,伤痕累累,几次差点战死沙场,此事天下皆知,天师道妖贼多是吴地渔夫,操舟下海,如履平地,北府军虽然陆上无敌,但没有战舰,无法拦截他们登船远遁,那些所谓养寇自重的提法,都是恶毒之极的谣言,我北府将士对朝廷赤胆忠心,天日可鉴,请陛下和大王明查!” 这下,从刘毅到所有在场的北府军将校,大殿之中,一多半人都站起来,正式行起军礼:“请陛下和大王明查。” 司马德文眼珠子一转,他刚才随口一说,也没有料到会引起北府军将士的如此同仇敌忾,转而笑道:“其实,刘镇军,还有各位北府将士的忠心,陛下和孤又怎么会不知?若不是忠义之士,怎么会建义京口,重造大晋呢?刚才孤所说的那些奏折,多是桓玄指使其党羽上书诬陷刘镇军和北府将士,企图离间我们君臣之情,这点,陛下早就识破了。何辅国,请不要误会孤的意思。” 何无忌神色稍缓,周围众将也都重新坐下,何无忌看了刘毅一眼,刘毅却是仍然坐在那里,一言不发,何无忌咬了咬牙,再次行礼道:“陛下,大王,臣以为,谯纵不过是毛贼,随时可以消灭,桓振现在潜伏逃蹿,一时间也难以查到,只有这岭南的天师道妖贼,是心腹大患,若是让他们在岭南站住脚,大肆发展信徒,以后想要再征讨,可就难上加难了,臣请命率两万精兵,即刻出征,将天师道妖贼讨平,收复岭南,以报陛下!” 刘道规也紧跟着行礼道:“臣愿随何辅国一起前往,共讨妖贼!” 司马德文看向了刘毅:“那么,刘冠军也是这个意思吗?” 刘毅面不改色,平静地说道:“臣的态度,刚才就表达得明确,现在的情况,陛下还驾建康,重整朝廷,才是头等大事,无论是桓振,谯纵,还是天师道,都不如此事重要。对于桓振,要加紧派本地兵马追捕,对于谯纵,要等消灭了桓振之后,再从荆州募兵讨伐,至于对卢循等人,眼下宜暂时安抚,岭南地广人稀,疫病横行,让他暂时呆在那里也掀不起什么浪,陛下,臣请奏折,您早日起驾回宫,重归都城,才是国之幸事,天下百姓之幸事!” ===第二千三百一十二章 江陵为饵引强敌=== 此言一出,举殿之人,都变了脸色,就连何无忌和刘道规也是一脸诧异地看着刘毅,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司马德文勾了勾嘴角,说道:“刘冠军,为何你的说法,跟何辅国,还有刘振武的说法有所不同呢?他们想要南征岭南,你却让陛下和孤现在就回建康,你们究竟有没有事先商量好?” 刘毅微微一笑,说道:“如果是在军中,商议军机,那是要我们三人事先讨论个结果,再上报陛下和大王,可这是朝议,我等现在都是以朝臣,而不止是军人的身份议论国事,那就不能由我们三人先行商议了,这里都是忠于陛下的忠臣,一切事情,都可以在这里公开讨论,要是我们三个私议就决定这些大政方针,那置陛下于何处,置大王,置各位忠臣于何处?” 司马德文眉开颜笑,不停地点头道:“好啊,刘冠军说得好。这些大事,就应该公开讨论,那么,刘冠军的这个提议,大家是否赞成呢,但说无妨。” 何无忌忿然道:“既然刘冠军这样说了,那臣也想表达臣的意见。臣还是坚持,卢循才是心腹大患,广州毕竟是大州,岭南虽然人口不足,但也有数十万之众,尤其是俚侗蛮人,本身就是信奉鬼神,很容易给天师道洗了脑,信了邪,陛下如果要回建康,臣没有意见,但只需要数百卫士,几名将校就可以护送,大军还是留在这里,平定岭南和桓振的好。” 刘毅冷冷地说道:“何辅国,你这也太托大了吧,现在荆州,甚至江州和豫州这一路可并不太平,伪楚被击溃的散兵游勇,趁势作乱的山贼土匪可并不在少数,你可别忘了,我们曾经打下的寻阳,都一度被桓楚余党重新攻占过,连一州郡治都能得而复失,你就对这一路上这么放心?万一真有贼人伤及圣驾,那我等万死也不能赎其罪!” 何无忌咬了咬牙:“寻阳失守,不过是因为在我们西征军和刘敬宣的援军交接之时,出了点空子,再说当时我们急着追击桓玄,根本没有去管那些被击溃的楚军,才让他们有机会重聚,可现在不一样了,魏咏之坐镇巴陵,向靖驻军夏口,刘敬宣镇守寻阳,诸葛长民则扫平了豫州境内的桓楚残余,从江陵到建康的水路,非常安全,如果刘冠军还不放心的放,可以派刘藩或者是刘萃,率精兵三千,护送陛下走水路回建康,有这样的护卫,哪怕沿途有些贼人,也不至于伤及陛下的安危。” 刘毅勾了勾嘴角:“不止是护送陛下的问题,刚才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现在军士疲惫,疫病有出现的苗头,如果陛下回归建康,那我们这次西征就算结束,没有大军再留在这里的理由了。卢循,谯纵都不可能这个时候进犯荆州,而桓振的追剿,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解决的事,我们今年先回师建康,论功行赏,来年再率新一批渴望立功的将士重回荆州,先灭桓振,再看情况平定岭南和西蜀,这才是最稳妥的选择,要是留陛下于此,万一桓振再次反攻伤及陛下,这个责任,谁来负?” 刘道规沉声道:“冠军将军,那按你的说法,桓振仍然是最危险的敌人,就算送陛下回建康,大军也应该留在这里,继续消灭桓振才是,要不然,万一桓振趁我军远离,再次召集旧部,兴兵作乱,想要继续平定他,可就难了。” 刘毅微微一笑,看向了坐在左首第二位,一直不说话的鲁宗之,说道:“鲁将军对此事怎么看呢?” 鲁宗之抬起头,正色道:“据哨探来报,桓振现在逃往涢川一带,收集旧部亡散,涢川那里河道纵横,密林众多,极难搜索,就算数万大军拉网,也未必能找到他的巢穴,下官倒是以为,对付桓振,不妨将计就计,来个引蛇出洞。” 司马德文心中一动,说道:“此话怎么说?” 鲁宗之微微一笑,说道:“桓振如果呆在涢川,我们很难剿灭,但要是他觉得有机可乘,想要反攻江陵,那我们就有一次将他,还有所有忠于桓楚的旧部余党,彻底消灭的机会。臣以为,与其跟桓振在荆州长期消耗,不如毕其功于一役,对外放出消息,说是护送陛下回京,但悄悄地埋伏西征主力于巴陵,夏口一带,江陵留一座空城给桓振,他的眼线回报之后,桓振一定会再次出来攻袭江陵,这一次,我会率兵从当阳南下,从西边切断他退回涢川的退路,而西征军主力则从马头,沙市一带压上,逼其决战,一切顺利的话,可以彻底将之消灭!” 何无忌笑了起来:“这招引蛇出洞,很高明啊,但是难道桓振就想不到这点吗,他就不能一直呆在涢川,静观其变吗?” 鲁宗之摇了摇头:“桓振如果只是一般的草寇,确实可以东躲西藏,待机而出,但他是桓家现在的首领,最后的希望,跟随他的将士,无不是曾经在荆州各地独霸一方,家大业大的豪强,一时之间,可能会因为感念桓氏过去的恩德,抛家弃业地跟随,但骨子里,还是寄希望于桓振能重新夺回荆州,只有这样,才能保证他们的利益。” 刘道规笑道:“还是鲁将军了解桓振,了解跟着桓振的旧部啊。不过,如果桓振发现你去抄他老家后,不向东,而是转过来向占据涢川的你攻击,那你不是很危险?” 鲁宗之笑道:“涢川不是桓振可以长期盘踞的地方,他最多把一些带不走的粮草屯在那里,我取下涢川之后,把这些粮草焚烧,他再回来打我,无论胜负都无意义,缺粮的桓振,就会狗急跳墙,向东攻击夏口或者是巴陵的粮仓,也就是说,他一定会和你们北府大军的伏兵撞上的,这就是求之不得的决战啦。” ===第二千三百一十三章 司马宗室欲西征=== 刘毅跟着哈哈一笑:“妙啊,当年桓玄战胜杨佺期,就是用的这招,控制粮仓,逼迫缺粮疲惫的敌军决战,鲁将军曾经亲历过此战,这次是要再重演吗?” 鲁宗之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江陵这里,人口众多,却缺乏粮仓,因为靠长江太近,一旦水灾,则会淹没粮储,所以荆州的存粮,多是集中于夏口和巴陵两地,桓振想要通过夺取江陵来昭示自己还控制着荆州,我们正好将计就计,从粮食上作文章,只是,留守江陵的人,却可能要受点委屈,再丢一次江陵了。” 司马休之叹了口气:“罢了,我是荆州刺史,这个委屈,就由我来承担吧,反正我这些年东奔西逃,早也就不要脸了,只要能消灭桓振,彻底平定荆州,这点面子的折损,又算得了什么呢?陛下,臣荆州刺史司马休之,请命留镇江陵!” 司马德文满意地点了点头:“谯王赤胆忠心,完全不计较个人得失,不愧为我司马氏宗室之表率,现在国难当头,天子蒙尘,我们司马氏也应该共赴国难,不落于其他各路忠臣义士之后才是。” 一个粗浑的声音响起:“琅玡王所言极是,臣愿请命,为国分忧。”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一个四十多岁,白面微须的胖子正拱手行礼,刘毅的眉头微微一皱,他并不认识此人,对一边的何无忌低声道:“这位面生得很,不过听起来象是司马氏宗室的人,无忌,你可认识?” 何无忌摇了摇头,低声道:“司马氏的宗室有几千人,很多只是封了个爵散居各地,这位我也…………” 司马德文似乎是听到了二人的谈话,笑道:“二位将军,你们久在居中,对我们司马氏一族,可能不是太了解,来,我为二位介绍一下,这位司马荣期,乃是高密王司马恢之的儿子,他的七世祖,乃是我大晋宣帝(司马懿)的亲弟弟,而高密王一系,也是袭爵至今,他们这一支,多半是出任宗人,太常之类的官职,负责我们司马氏一族内部的祭祀,族会之类,很少在外朝为官,所以,不要说二位以前久在军中的将军,就是朝中重臣,也很少有人认识呢。” 司马荣期笑道:“陛下蒙难之时,臣作为代理宗正,一直跟随陛下御驾之前服侍,这回江陵得而复失,又失而复得,陛下也是几次历险,臣一直是鞍前马后,略尽绵力。以前陛下久被那些乱臣贼子们所操纵,前有王国宝,司马道子,司马元显这些坏蛋,后又有桓玄篡逆,我们司马氏一族,报国无门。可是这不代表我们就真的没有为国分忧之心,现在托陛下的洪福齐天,一切都回归太平,正是我们司马氏一族可以尽忠报国的时候。臣虽不才,也略通军事,愿请命于御驾之前,出兵讨伐那谯纵逆贼,为大晋重夺西川之地!” 这下刘毅差点没有笑出声来,他考虑过这司马氏一族不管能力大小,权欲那是一等一的强,只有慕容氏一族可以与之相比,但还是没有料到,一个一辈子只能管管宗人薄的这个司马荣期,居然也敢请命出征,这种无知者无畏的行为,让一向脸皮很厚的刘毅,也觉得实在是太不要脸了。 何无忌却是脸色一沉,冷冷地说道:“高密王,军国大事,不可儿戏。现在我们在讨论如何应对桓振的反扑,本身就是军力不足,在这个时候,你居然还想着去讨伐西蜀,是不是有点不太合适呢?” 司马荣期的脸色一变,冷笑道:“何将军,你是不是看不起我司马荣期,以为我没有你们打仗的本事呢?” 何无忌平静地摇了摇头:“我没这样说过,只是在我们军中,要做到领兵的将帅,得首先得军心,王爷你从没有在军中呆过,只怕连将士们也并不认识你,又谈何得军心呢?” 司马荣期咬了咬牙:“这世上也有儒家将,象前凉的谢艾,前秦的王猛,包括组建你们北府军的谢玄,不都是文官出身,没有什么军中经历,但是熟读兵书,指挥起来,也是如指臂使,何将军这话,有些太过武断了吧。” 何无忌冷冷地说道:“即使是你说的这三位,在当主帅之前也曾经多年从军,担任参军一职,他们虽不是武人出身,但久历行伍,知道营中之事,怎么能说没有军事经验呢?高密王,就算你有诸葛孔明之才,但现在我们手中实在没有军队给你,当务之急,还是先打败桓振,平定荆州,等到了那一天,咱们再从长计议伐蜀之事吧。” 司马荣期胀红了脸,看向了司马德文,咬牙道:“微臣虽然不才,但是父子一向为国尽心尽力,我们父子可是在先帝灵前发过誓,一定要忠于大晋,忠于陛下,为国分忧的,大王,请体谅微臣父子的这一片忠君爱国之心吧。” 司马德文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高密王一向忠于朝廷,勤于王事,按理说,应该体谅你的这一片苦心,只是何将军说得也有道理啊,现在荆州的兵力不足,又要面临跟桓振的大战,实在是抽不出兵力,再组建一支军队,讨伐西蜀哪。” 司马荣期不假思索地说道:“当年祖逖北伐,当时的元皇帝和朝廷也是类似现在的情况,抽不出兵力,但可以给一个名份,给出几千人马的粮饷,臣不要陛下和大王的兵马,只需要一个益州刺史,都督五州军事的名号就行。” 何无忌笑了起来:“军中无戏言哪,高密王,祖逖将军当年敢只要一个名号就出征,那是因为他带了几万流民南下,从中挑出了三千多虎狼壮士,愿意随他渡江北伐。可是高密王你现在有这个实力吗?” 一个自信的声音从殿外响起:“荆楚之大,难道还没有成千上万的忠义之士吗?何将军未免太看不起人了吧,陛下,父王,儿臣已募得三千精卒,愿为国讨贼,只等诏令下达!” 众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殿外,即使是身经百战的刘毅也为之一下子色变,几乎要惊得站起来,向靖更是直接睁圆了眼睛,嚷了出来:“你是何人?!” ===第二千三百一十四章 高密世子亦昆仑=== 一个肤色黝黑,全身皮甲的戎装少年走了进来,他只有十七八岁的年纪,嘴唇上方刚刚长出一些胡须,可是,他的皮肤颜色,却是与正常的汉人,甚至和绝大多数的胡人迥异,是那种深黑之色,这种黑,跟那种因为常年劳作,被晒得黝黑的农人们完全不同,因为配合起他那厚厚的嘴唇和卷曲的头发,让所有人都能从心底里泛起三个字:昆仑奴! 司马荣期哈哈一笑,站了起来,看着这个黑皮肤的少年,说道:“楚之,教过你多少次了,上殿前要先打招呼。” 这个名叫司马楚之的少年微微一笑,站直了身子,对着司马荣期就要行礼,司马荣期的脸色微微一变,连忙道:“你糊涂了吗,先行君臣之礼啊。” 司马楚之恍然大悟,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转而脱下了头盔,露出了一头自来卷的头发,向着司马德宗跪拜行礼:“参见吾皇,吾皇万岁。” 接着,他对着司马德文也行礼道:“参见大王。”然后,他才对父亲行礼,“参见父王。” 司马德宗仍然是一动不动,甚至,可以听到轻微的鼾声传来,司马德文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之色,打了个哈哈:“世子请起,来,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就是高密王世子,司马楚之,也是我们司马家的后起之秀啊。” 司马休之本来在一边捻须微笑,突然,他想到了什么,神色突然大变,连手中拿着的一枚玉如意都掉到了地上,“当”地一声,打断了司马德文的话。 司马德文看向了司马休之:“谯王殿下何事惊讶?” 司马休之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没事,没事,只是想到了当年,家兄拱卫王室,捍卫我司马氏的大晋江山,却被那桓玄贼子所害,现在看到了我司马氏的后生一代如此人才了得,一时感慨不已。故有失态。” 司马荣期长叹一声:“谯王殿下请节哀顺便,正是有你们家这样的忠烈义士,我司马氏的江山,才会延续不绝,任何乱臣贼子,也不可能杀尽我司马氏一脉,只要有一个司马氏的子孙在,就绝不会让贼人夺了江山社稷,五胡不行,桓玄不行,别人也不行!” 刘毅的嘴角轻轻地勾了勾,没有接司马荣期这充满挑衅性的话,而是看向了司马楚之:“高密王世子果然是英武过人,远胜普通的世家子弟,宗室中有如此英杰,大晋幸甚,万民幸甚。不过,看样子你并非初入军旅,难道是…………” 司马楚之平静地说道:“我自幼就奉了先帝之命,从军报国,在宿卫军和前谯王(司马尚之)的豫州军中,都先后任军职,虽然比不上北府军的各位前辈将帅,但也有六年的军龄,算是个老兵了。” 这下连何无忌也有些吃惊:“你十岁出头就从军了?有六年?” 司马荣期得意地笑道:“是啊,先帝曾经说过,兵强马壮方为天子,我司马氏的江山,从马上得,到了他们这辈,也应该在马上来维护,所以,楚之自幼从军,在前谯王兵败遇害之后,他秘密地潜入了荆州,去寻找前荆州刺史殷仲堪和雍州刺史杨佺期的旧部,秘密地准备着,期待有一天能报家国之仇。” 刘道规的眉头一皱:“世子是去找以前殷仲堪和杨佺期的旧部?你以前跟他们熟悉吗?” 司马荣期微微一笑:“殷仲堪的家将庾仄,曾经在宿卫军中服过役,当时我当过他的属下,算是旧识,殷仲堪失败后,庾仄留守襄阳,假意向桓玄投降归顺,当时桓玄也开始猜忌起鲁宗之,没有让鲁太守直接去南阳上任,我说的没错吧,鲁太守。” 鲁宗之的表情的些不自然,点了点头:“是啊,桓玄心胸狭窄,对所有对他构成威胁的将帅都会防着,我是关中出来的,多年来镇守雍州,他怕我成为第二个杨佺期,所以宁可扣着庾仄的家人在江陵为人质,也不愿意把雍州给我,哼,这也是我心寒,最后反正的主要原因。不怕被大家笑话。” 司马德文微微一笑:“这就是桓玄失败的原因,对于多年旧部都要猜忌,我皇兄绝不会如此。世子,你继续往下说。” 司马楚之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庾仄一直是杨佺期的副将,只是桓玄当时急着要进京夺权,不想再在雍州和殷杨旧部大战,浪费时间,这才让他继续领兵镇守襄阳,桓玄让庾仄交出家人为人质,以为这样可以让庾仄臣服,可是我却略施小计,派手下死士救出了庾仄的家人,结果他果然举起义旗,打响了讨桓的第一枪,虽然最后失败,但也逼得桓玄先后把桓振和鲁太守派回了荆州,削弱了建康一带的军力,为刘镇军他们起事成功,创造了机会。” 司马德文笑着看向了刘毅和何无忌:“二位将军,你们都是京口建义的功臣,对世子这话,是否认可呢?” 刘毅笑道:“不管怎么说,庾将军是起兵反桓的第一人,值得尊敬,只是我们不知道这背后还有世子的功劳。” 司马楚之的脸微微一红:“只可惜庾将军没有料到桓玄的反扑如此之快,而且,他当初投降过一次,已经失了军心,就算反正,也没多少人真心追随,很快就失败了,我也没有办法,一度还想着随他一起去后秦暂避,只是我当时一直处在幕后,没有到前台,不然的话,一旦我露了面,只怕在建康的父王就要受到牵连了。” 司马荣期笑道:“儿啊,能为国捐躯,是光荣的事,当年父王让你去外面闯荡,找机会复我大晋时,就做好这个准备了,你做的很好,没让父王失望。” 何无忌勾了勾嘴角:“后来庾将军兵败,逃亡后秦,而世子你就继续潜伏于山野之间,伺机再起,是不是?只是这荆雍之地,你又能依靠谁起事呢?” ===第二千三百一十五章 三千人马可吞蜀=== 司马楚之点了点头:“不错,当时随我一起拥护庾将军起事的,还有杨佺期将军的族弟杨承祖,也是雍州著名的猛将,他在雍州时间久,部下众多,一时见势不敌,提前解散了部下,分散到民间,保存了实力,。” “后来我们听说京口建义,桓玄败逃的消息,就感觉时机来了,桓玄为了自保,也下令各州县募集民间义士成军,我们利用这个机会,重新拉起了三千多人的军队。” “本来我们是想袭击江陵,擒杀桓玄这个大逆罪人,可没想到,大军来的比我们还快,直接就把桓玄给灭了。不过,现在谯纵反叛,蜀中失陷,我虽不才,愿随父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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