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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7章

,还是暂且作罢了吧。” 向靖的眉头一皱:“打仗哪有不杀敌的,皇后殿下和胖长史,这时候可不是妇人之仁的时候啊,等敌人逃回去再重整,可能就会造成我军将士的无谓伤亡了。” 刘裕勾了勾嘴角,说道:“传令檀韶,停止八牛弩射击,抓紧时间整理本方车阵,检查装备,安置伤兵,车阵前敌方的重伤兵,给他们一个痛快。” 向靖的脸色一变,嚷道:“大帅,万万不可啊,我们明明能…………” 刘裕平静地说道:“逃跑的这几千敌军已经丧胆,不可能再战,燕军此战有十余万,杀不杀这几千人关系不大,八牛弩虽然威力巨大,但是断槊不比弓箭,数量没那么多,我需要留着一轮飞槊,去打击更凶悍的敌军进攻。而且,这一场战斗的目的已经达到,现在黑袍应该也知道,想从两翼突破,是痴心妄想,接下来,恐怕他会换一个攻击的方向了。” 说到这里,刘裕顿了顿:“皇后殿下的话也非常有道理,这世上,冥冥中也许真有天意,善恶终将有报。想想我们以前碰到的那些邪恶,丧心病狂的对手,敌人,那些漠视士卒和百姓的性命,只为一已私欲而冷血杀戮的家伙,哪个又有好下场了?我们这次的北伐,我们以往的战斗,是为了保家卫国,是为了解救民众,而不是为了杀人而杀人。燕军的将士,也是南燕这里给征召入伍的百姓,以后我们灭了暴虐的南燕后,他们也会成为大晋的子民,古代贤王尚且知网开一面,愿者上钩的道理,我们也不必再增加无意义的杀戮了吧。” 王妙音微微一笑:“刘车骑还保留着当年参军之时那仁义之心,真不容易,我代那些因你这条命令而得以幸存的人,向你致敬,我相信,今天你的手下留情,他日必会换来善果。” 刘裕看向了对面的临朐城头,眼中杀意一现:“把那个大魔头杀了,才能结束这一切,我可以放过任何人,但他的命我要定了,玉皇大帝也救不了他,我说的!” ===第二千六百七十七章 以命试阵黑袍狠=== 临朐城头,黑袍的眼中光芒闪烁,阴晴不定,似乎陷入了思考之中,从他现在的这个模样,看不出任何的喜怒哀乐,甚至,刚才在晋军车阵前惨死的几千燕军,那碎裂一地的残尸断肢,对他而言就如同草芥一般,全不在意。 慕容超的眼睛已经发红了,手都紧紧地握成了拳头,喃喃道:“这些晋贼不是人,不是人,朕的兵,朕的将士,几千将士啊,怎么就这样…………” 黑袍平静地说道:“久闻晋军八牛弩威力强大,无坚不摧,今天,算是真正见识到了。确实厉害。” 慕容超咬着牙,厉声道:“难道就没有办法对付这东西了吗?我就不信,我就不信我们的甲骑俱装破不了这破弩!” 段晖的脸色一变,连忙道:“陛下,这时候请息雷霆之怒。就算是甲骑俱装,要是正面硬冲这些杀人机器,也会损失惨重。晋军用车阵掩护这些八牛弩,就克服了弓弩这些远程兵器害怕近战的最大缺点,如果我军无法打破车阵,那就不可能消灭这些八牛弩啊。” 慕容超恨声道:“难道我慕容氏的铁骑纵横天下百年,从无敌手,就没办法打败这些以前的手下败将晋军了吗?国师,你兵法无双,就连先帝也是推崇之至,所以朕此战才放心授你大权,不会连你也想不出破敌之策了吧。” 黑袍微微一笑:“陛下请勿忧虑,到目前为止,这一切都在我的预料之中,八牛弩的威力我以前就知道,并不奇怪,真正让我有些意外的,反倒是刘裕居然早早就防了我的火攻之策,算准了今天的东风,在我军火攻前一刻把大车涂上了河底的淤泥,看来,刘裕那里,也有精通天文之人啊,要靠水火之法胜他,只怕这一回是难了。” 段晖点了点头:“是啊,国师刚才对于火攻的把握,那可是分毫不差,我看的都是叹服不已,大凡将帅,就算用兵如神,也只是用兵,又有几人能这样借用天地之力呢?这一攻一防,极是精彩,其实我军火攻不成的那一刻,这次冲锋的结局就注定了,只是末将不明白,为何国师明知火攻失败,仍然不下令鸣金收兵呢,那后面冲锋而战死的数千将士,可以说并无必要啊。” 黑袍冷笑道:“他们的死仍然是为了试探敌军的虚实,我要一点一点地试出敌阵的轻重,武器的布置,兵力的配比,而这些,刘裕不会告诉我们,只有拿人命才能试得出来。现在我真的相信,刘裕的精兵和杀器,确实是集中于两翼,而不是在前锋与后卫了。” 慕容超的脸色一变:“国师是说,你是故意让这几千人送死,来试敌阵?难道刚才试不出来敌军侧翼是主力吗?” 黑袍摇了摇头:“人数不代表一切,晋军这回是真的想灭我大燕,尽锐而来,只怕就连辅兵民夫,也都是随时可以披甲作战的锐士,贺兰卢前面两轮攻击试探,是试出敌军的兵力而已,但这回我想试的,却是敌军的装备。” 慕容超的双眼一亮:“国师是要看八牛弩在不在侧翼的车阵?” 黑袍沉声道:“不错,就是如此,八牛弩威力巨大,但有其致命弱点,一是发射速度缓慢,上断槊的速度和弩臂轮转的速度,远远慢于普通的弓弩,能打三发,就是极限。再次装填,却是要一刻以上,在激战中基本上用不到。” 段晖点了点头:“不错,正是如此,弩的弱点就在于此,而这八牛弩,更象是弩机之类的战争机械了,只能固定地点进行发射,射速更是不能指望的。而且,发射之时即使不给敌军上前砍杀,只要给弓箭手冲到五十步以内,对其射击,也足以射杀这些抡锤的力士,因为,他们全无防护。” 慕容冲若有所思地说道:“但是这个死鬼车阵却是能完美地解决这些问题,车上的盾牌能防弓箭,连到一起的大车可以阻止敌军近前,而我军的密集冲击能让前方将士眨眼间就大量伤亡,尸横遍野,这些尸体会挡住后方将士的冲击,给这八牛弩的转臂再发争取时间,奶奶个熊,这东西就是完克我们刚才的冲锋打法啊。” 黑袍微微一笑:“但是八牛弩还有个更大的弱点,段将军却没说出来,我之所以要用几千条人命来试八牛弩在哪里,就是为了针对这个弱点。” 段晖的脸色一变:“国师是想说,这弩机安置和转移不容易?” 黑袍的眼中闪过一丝阴狠的光芒:“不错,就是这点,八牛弩威力巨大,但是因为发射之时,需要向后猛地一震,这一震之力太大,所以对底盘的要求极高,一般来说,是要固定钉在地上,然后在底座之上加以滑轨,这才能做到既稳定发射,又让弩身有后退余地,不至于震坏,对吧,张公。” 一个一直站在慕容超身边,三十多岁,白面微须,书生模样的人,从一直沉吟不语的状态中清醒了过来,他点了点头:“国师所言极是,八牛弩确实可以说巧夺天工,但晋军这样布置,恐怕此战结束,这些八牛弩,也不太可能移动了。” 黑袍微微一笑:“我的探子在晋军出发前就数过,他们的八牛弩,不过二百余具,现在看来,左翼至少有一百多具,那相应的,另外的百具,会在右翼的车阵,之前公孙归的突骑冲锋,晋军前锋没有用八牛弩,而是设了拒马,陷阱,再以重装步兵方阵围杀,我其实一直担心晋军会把八牛弩隐藏在阵中或者是阵后,现在看来,他们是真没这东西。刚才我军的全力冲锋,刘裕为了最大程度,最快速度地杀伤我军,使用了八牛弩,但也等于告诉我,他的前锋,没有这些东西。” 慕容超哈哈一笑:“国师,那我们还等什么?这么说来晋军的前锋既无大车又无八牛弩,而那些陷阱也已经发动过了,我们现在就出动甲骑俱装,一举破之!” 黑袍自信地摇了摇头:“甲骑俱装另有他用,张尚书,该你的宝贝上了!” ===第二千六百七十八章 绕道阵后甲骑突=== 刚才的那个白面微须的书生,正是当年慕容兰在郁州之战时所救的天师道中的机关术大师张纲,这些年他在南燕,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一意地钻研那些木甲机关术,终有所成,而这次,王妙音和刘穆之所侦察的那些被厚重幕布覆盖着的秘密武器,也正是他最新研发的战争机器。 听到这里,张纲哈哈一笑,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我的家人当年都在战乱中给北府军乱兵所杀,惟有老母存活,既然神教保护不了我的家人,那这大燕,就是我的家,我的国,我等了十年,就是为了等这样一个报仇的机会,而今天,机会来了。国师,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黑袍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那就按事先的计划,上阵吧,你记住,整个大燕,还有这十万将士,都是你的强力后盾,北府军再强,终究不过血肉之躯,用你的杀戮机器,为刚才惨死的将士们报仇吧!” 张纲向着慕容超和黑袍行了个礼,然后头也不回地就下了城楼。 段晖的眉头一皱:“国师,不是我信不过你,实在是这北府军着实凶悍,刘敬宣的前锋部队就算没有大车,比这种战争机器的互射,只怕也不会输给任何人,这个张纲从没上过战阵,书生一个,就靠对着些图简残片,成天弄些奇技淫巧的玩意,真的好使吗?” 黑袍微微一笑:“让他试试呗,养了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这一天嘛,刘裕能挡我军铁骑的冲击,靠的无非就是那些我们平时看不上的大车和盾板,稍加改造,就有如此威力,更不用说张纲的那些个发明,可不是死板的玩意啊。” 说到这里,黑袍的眼中冷芒一闪:“十年前郁州之战时,他的木甲机关就有很大的作用了,若不是刘裕用计,那一战胜负如何,只怕还不好说,这一次,我相信张纲会给我们更大惊喜的,就算他失败,无非是损失些木头玩意罢了,于我大军又有何损失呢?” 慕容超冷笑道:“这些个汉人,也就这点本事了,面对面的打仗不行,只能靠这些小玩意来想歪心思。不过,张纲在广固设计城防的飞弩和抛石机,朕倒是看过,确实有点东西,但愿他这回不要让朕失望。国师,两翼的骑兵先撤下来吧,既然你已经试出敌阵,也不需要…………” 黑袍冷冷地说道:“不,两翼不能撤,还要继续给晋军压力,尤其是左翼,不能让他们把这些八牛弩就这样转移到前锋,就是再用人命填,也得拖上一个时辰。传我帅令,左军步兵的韩卓,带他的两万临淄军队增援贺兰卢,告诉他一句话,现在不许退,继续冲击晋军车阵。” 段晖的脸色一变:“国师,刚才都打成那样了,全军将士都看得到,只怕韩将军他…………” 黑袍一指大旗上,公孙归那颗还睁着眼睛的脑袋,冷冷地说道:“全军将士也看得到他,知道不遵帅令的下场!” 说到这里,他微微一笑:“韩将军的兄长韩范,可是齐鲁大族,当朝重臣,当年陛下新登基时,同为齐鲁大族的封氏作乱,想要拥立慕容钟为帝,就是韩卓率了兵,亲自去铲除了封氏一族在北海的余党,他很清楚,这一战要是大燕战败,他韩家所有的荣华富贵,他们兄弟的性命,都会不保,当初怎么下狠手杀的别人,以后就会给同样清算。” 慕容超满意地点了点头:“国师所言极是,韩尚书和韩将军一向忠心于国,现在是拼命的时候了,他们不会退缩的。只是这攻车阵的战法…………” 黑袍沉声道:“不要强攻大车,想办法用套索捆住车辕,或者是捆住车上的盾牌,刚才我看到骑兵冲击时,有套索骑兵用这招拉飞了一些盾牌,效果还是不错的,攻击时散得开一点,不要挤成一团,这样晋军的弓弩,尤其是八牛弩也未必能造成太大的伤害,我们攻车阵不容易,他们想攻出来也同样困难,就这样相持即可,对了,派盾牌手顶在前面,以互射为主,找机会拉掉大车和盾牌,这一战,我不求他们能破了这晋军车阵,只要把晋军左翼的兵马,尤其是八牛弩,拖在原地,不让他们支持前锋就行。” 段晖点了点头:“明白了,我亲自去传令。”他说着,向慕容超也行了个军礼,迅速离去。 黑袍的嘴角边勾起一丝冷笑,对着慕容超低声道:“陛下,此战先尽量消耗这些外姓部落和汉人的兵马,我们慕容氏的本族甲骑,还是得留在最关键的时候再用,张纲应该能有所作为,而现在,臣需要秘密离开一会儿了。” 慕容超的脸色一变:“国师,你这是…………” 黑袍的眼中闪过一道冷芒,一指前方的晋阵:“刘裕极擅长用兵,他的前锋故意不留车阵,显然是希望我军在这里投入重兵和主力,我用张纲的木甲部队强攻这里,一来可以节省兵力,二来出其不意,我相信会造成敌军的重大损失,逼其用中央的预备兵马增援前锋,甚至,抽调两翼的兵马。” 慕容超的双眼一亮:“国师的意思,敌军的弱点,是在…………” 黑袍冷笑道:“不错,我盯着很久了,晋阵的弱点,我相信是在后军无疑!” “刘裕狡猾,他的兵力不到我军的一半,所以主动放弃大营,以退为进,作出一副强攻临朐的模样,就是想速战速决,利用新来之时,士气高昂的机会一举打垮我军。但他因为兵少,无法分兵防守大营,所以干脆摆了这么个车阵,抱团前进,他的两翼确实坚固,前锋我相信也不容易突破,但他的后方,还可能留下重兵吗?我不信!” 慕容超哈哈一笑,猛地一拍手:“妙啊,国师真的能一下猜中刘裕的心思,那你的意思是…………” ===第二千六百七十九章 黑袍毒计托五楼=== 黑袍沉声道:“我亲自带两万甲骑俱装,绕过战场,出现到晋军背后,突击他的后军,到时候才是真正的决胜之时,等你看到五股五色狼烟升起时,就是全军突击,总攻晋阵的时候,而且,我这里还有一份真正的杀招,一定会给刘裕一个永生难忘的印象!” 慕容超睁大了眼睛:“什么杀招?国师快告诉朕!” 黑袍看了一眼围在慕容超的身边,一脸兴奋的诸将们,微微一笑:“还没到决胜的关键时刻,暂时不方便透露,这是军机,还请陛下谅解。” 慕容超的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之色:“这样啊。朕倒是可以理解,只是国师,你要亲自率兵绕到敌后,这个杀招如何发动?谁来执行?” 黑袍平静地看向了人群之中,一个目光躲闪,人也不自觉地向后缩的身影,映入了他的眼帘,四目相对,这个人连忙低下了头,可是黑袍却是冷笑道说道:“五楼将军,请随我来。” 公孙五楼哭丧着脸,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向黑袍行礼道:“国师,在下才疏学浅,又缺乏经验,只怕会…………” 黑袍冷冷地说道:“五楼将军,这里是战场,我的话是军令,用谁不用谁,之前本帅已经充分地计算和考虑过了,你随我来便是。” 公孙五楼咬了咬牙,向着慕容超行了个礼:“陛下,末将这就随国师过去聆听布置了。” 慕容超点了点头,沉声道:“五楼,不管平时你我君臣的关系如何,这里是战场,容不得情面,朕已经授天子剑给国师,那全军将校的生死,都由国师决定,请你明白这一点。你兄长违令败军,罪有应得,杀他的,不是国师,而是我大燕的军法,这点你必须清楚,能不能洗涮你兄长战败的耻辱,挽回你公孙家的声誉,就看你接下来的表现了。” 公孙五楼咬着牙,沉声道:“谨遵陛下军令!五楼必赴汤蹈火,肝脑…………” 黑袍也不给他说完的机会,一把就拉着他的手,如同牵着一个女人,直接就向城下走去:“军情紧急,随我来就行。” 走到城下,黑袍摆了摆手:“离我们远点,五十步外戒备。” 所有的护卫和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黑衣暗卫们,全都行礼而退,城门外的空地上,只剩下了公孙五楼和黑袍二人。 黑袍冷冷地看着公孙五楼的眼睛,刺得他不敢直视,黑袍没好气地说道:“瞧你这怂样子,怎么,还在怪我杀了你哥?” 公孙五楼连忙摆手道:“不敢不敢,是他该死,他违令…………” 黑袍摆了摆手:“罢了,我们之间就不必说这客套话了,我杀你哥,你恨我是应该的,但我也没办法,燕军本就是来自于不同的部落,派系林立,以前慕容德在时,威望尚在,无人敢不遵号令,但是陛下新登基,人心不服,段晖,贺兰卢这些人都心里瞧不起他,这也是我此战必须以主帅身份指挥的原因。本来让你哥打头阵去试探一下,只要遵我号令,那后面我会重用他,可他自己想抢功,不遵我令,结果全军覆没,我若不斩他,那今天全军无人会再遵我号令,到时候大家一起抱团死,你难道就满意了?” 公孙五楼长叹一声:“道理我也懂,只可惜大哥一向贪心急躁,早知道,我不应该为他争这个先锋的。” 黑袍勾了勾嘴角:“就算你不争取,陛下也会让他上的,因为他同样不信任段晖和贺兰卢这些人,不会用这些人打头阵,现在事已至此,我们得想着如何打赢此战才行,你虽然战场上能力还不足,但对陛下的忠诚,是不用怀疑的,所以,关键时候,用杀招的大功,我留给了你,这回可千万不要让为师失望。” 公孙五楼双眼一亮,连连点头:“我自然会遵循师父的指示,只是,只是我真的可以做到吗?” 黑袍冷笑道:“我早已经安排好,只需要你到时候依我号令发动即可。” 他说着,轻轻地拍了三下手,只见一边的广场边,几百名身着囚衣,披头散发的人,手中戴着镣铐,脚上锁着铁链,就这样在千余名军士的押送之下,走到了这里,公孙五楼吃惊地看到,这些人中,竟然还不乏一些女子,有百余名之多,尽管看起来身体饱受了摧残和折磨,很多人身上尽是鞭伤烙痕,但从他们走路的姿态来看,他们都是训练有素,身手矫健的高手。 公孙五楼指着最前面的一个三十余岁的女子,讶道:“这不是兰公主身边的侍女无双吗?她怎么会…………” 黑袍淡然道:“你说对了,他们都是兰公主的手下,现在兰公主有身孕,暂时无法抛头露面,有人散布谣言,说兰公主是因为顶撞了陛下才给囚禁,甚至还要加害她,这些人不辩是非,轻信谣言,竟然私闯宫禁,想要劫持兰公主,还想要刺杀老夫,犯下了这种死罪。无双,你真的是太让我失望了。” 无双抬起了头,清秀的脸上,写满了不屈之色:“黑袍,你不用在这里花言巧语了,兰公主忠心护国,想要和东晋罢兵休好,却遭到了你的陷害,我们这些人个个都多年受兰公主厚恩,不会让她受你陷害,没能救出她,是我们无能,你有本事就杀了我们,不然只要还有机会,我们一定还会再救兰公主!” 黑袍阴森森地一阵怪笑:“果然是些忠心的好奴才,只可惜,你们的忠诚用错了方向,居然想着劫持慕容兰叛国投晋。是刘裕蛊惑你们的吧。” 无双咬着牙:“兰公主和刘裕多年夫妻,早已经心意相通,刘裕才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我们这些人跟随公主多年,哪个不知,哪个不晓?你挑起战争,弄得兰公主夫妻反目,现在又要害公主的丈夫,我们这些人就是拼了性命,也要阻止你继续害人!” ===第二千六百八十章 忠义暗卫不畏死=== 黑袍哈哈一笑:“好,有志气,有胆色,只可惜,你们没这个本事,刺我不成,落得这样的下场,甚至会牵连你们的兰公主,你们看看,那个是谁?” 他说着,一指城头的大旗,公孙归的首级在那里挂着,这些经过了多年特训的谍者,即使是隔了这样的距离,仍然可以看得清楚,不少人脸色一下子就变了,窃窃私语起来:“这,这不是公孙归吗?他可是公孙五楼那个奸贼的兄长啊!” 还有些人笑了起来:“哈哈哈,公孙归,你也有今天,我们大燕就是给公孙五楼和黑袍这两个奸人害成这样的,能看着你们死无葬身之地,我们也可以瞑目啦。” 公孙五楼气急败坏地吼道:“住口,你们这些反贼,死到临头,还在这里出言不逊,来人,给我们把他们全给杀了!” 黑袍摆了摆手:“五楼,别急,我留着他们的一条命,就是为了这一仗的。无双,我们也不用多废话了,现在刘裕带着晋国大军,正在城外跟我大燕的军队战斗,你们说,你们准备站在哪一边?!” 无双慨然道:“我们深受兰公主多年的言传身教,知道忠义,现在的大燕,权力给你们这些奸人所篡夺,早已经不再是能保护我们鲜卑族人的家国,你们背信弃义,撕毁合约,主动发动战争,引来晋国的反击,现在抵挡不住,却想着要我们来尽忠?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只有诛除了你们这些祸国奸人,才是对大燕最大的忠,这一次,我们宁可站在晋军这一边!” 无双的话语铿锵有力,神色坚毅,引得身后的众人一阵叫好,就连押解他们的燕军军士,也有不少投来了敬佩的眼神,毕竟,这个弱女子说出了太多燕民的心声。 公孙五楼气得咬牙切齿:“国师,看到了吧,这些人死不悔改,不可救药,把他们全都斩杀,然后悬首祭旗,必能让我军将士战意昂扬。” 无双沉声道:“要杀便杀,黄泉路上,我们等着你们这两个贼人早点过来。” 黑袍冷冷地说道:“想死?容易啊。只是这个世上,有很多比死更可怕的事。我知道,你们自幼都是孤儿,被兰公主一手养大,在你们的心里,慕容兰就是你们的亲人,所以你们才会受晋人的蛊惑,背叛大燕,还在这里自以为忠义。难道你们就不想想,你们这样谋反,兰公主怎么想,会对她造成什么后果?” 无双的脸色一变:“一人做事一人当,黑袍,我等刺杀你,是我们自己的决定,兰公主对此毫不知情,你休要借此发挥,把脏水泼到兰公主的身上!” 黑袍桀桀一阵怪笑:“不知情?你们都是死士,一句不知情就能对付过去了?慕容兰是我亲手教出来的好徒弟,想必你们也都知道。她为情所困,忘记家国,已经完全把心思放在了那个晋人刘裕身上,就算没指使你们刺杀老夫,那她的丈夫现在带兵要灭我大燕,光凭这一条,就足以杀慕容兰千百次了!” 无双的嘴唇在微微地发抖,眼神中也闪过一丝慌乱之色:“明明是你先撕毁合约,攻掠江北,这才引得刘裕起兵报复的,这怪不得兰公主。她当年为了回到大燕,连丈夫和女儿都抛弃了,如此忠义,怎么可能叛国?真要说叛国,那也是你这个阴谋家!” 可是,在面对黑袍那阴森的目光和嘴角边挂着的冷笑时,无双突然感觉到了一阵无形的压力,仿佛自己的脖子被他那干枯的手紧紧扼住,透不过气,本来一身凛然的气势,居然也就无法再继续了。 黑袍冷冷地说道:“我所做的一切,是为了大燕的国运,晋人一向是我们的死敌,欲灭我们而后快,而你们的兰公主去接近和引诱刘裕,本是先帝的安排,要借机分化晋国内部而已,只是慕容兰弄假成真,自己背叛了燕国大业,对那刘裕动了真情。你们别以为她回来就是忠于大燕,实际上,她回来之后,仍然不为大燕灭晋,向南扩张尽任何力,你们是她的死士和手下,自然知道我所言是真是假。” 无双咬着牙:“我大燕先帝与那刘裕有过盟约,不再…………” 黑袍恨声道:“此一时彼一时罢了,先帝就是因为一时给慕容兰所蛊惑,才放弃大好机会,没有收那江北之地,事后他提及此事,一向引为遗憾,甚至可以说,是含恨而终。他临终前嘱咐我一定要为大燕打出一片生存空间,现在北魏强大,我不借机往南边晋国扩张,还能打哪里?” 无双冷笑道:“你总是有理由,如果先帝真的这样后悔,为何不自己主动放弃这个盟约,出兵伐晋?” 黑袍沉声道:“因为先帝回来没多久就驾崩了,保我大燕社稷是他的临终遗诏,所有人都听到了,我们大燕没有对晋国用兵,可那刘裕却是起了坏心思,本来他与先帝约定在江北不屯兵屯粮,不作威胁大燕的事,可是他却趁着新帝登基,大燕内部有叛乱的时候,移民江北,屯兵存粮,如果不是为了入侵,他做这些干什么?兰公主也知道他的野心,还曾经领命去刺杀刘裕,结果呢?不仅没有得手,还跟他一夜风流,现在又怀上了,你们说,究竟是谁背叛大燕,是我,还是你们的兰公主?” 无双沉默半晌,开口道:“黑袍,你跟我们说这些没用的,我们只认兰公主,只知道是你出兵犯晋才引发的战争,你再跟我们说出花来,我们也不可能背叛兰公主,来投靠你,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黑袍微微一笑:“好啊,你们确实可以现在就去死,然后如果此战我军战败,慕容兰必会因为叛国被处死,就算我不杀她,刘裕灭我大燕之后,也一定会把慕容兰作为燕国公主处死,你们恐怕不知道刘裕以前对付桓楚的手段吧,那可是连一个女人也不会放过的。所以,现在你们是希望大燕胜,还是大燕输呢?” ===第二千六百八十一章 兰花暗卫效黑袍=== 无双微微一愣,转而哈哈一笑:“黑袍,你休想骗我们,兰公主可是当今皇帝的亲姑姑,大燕情报组织的大首领,位高权重,在国内广受尊敬,岂是你这三言两语就能害得了的?” 黑袍“嘿嘿”一笑:“是么?那你们跟着位高权重,广受尊敬的兰公主去诛杀,铲除慕容钟,慕容法这些叛乱的宗室亲王时,这些当今皇帝的宗室叔伯们,又有哪个因为高贵的身份而逃过一劫了?” 这句话说得无双等人脸色一变,顿时就说不出话了。 黑袍冷冷地说道:“要说两位大燕的先帝,从小跟兰公主一起长大,对她是小妹加女儿的这种疼爱,那确实勉强可以如你们所说。可是当今的皇帝,他可是自幼在敌国长大,为了回国认祖归宗,连自己的亲娘和结发妻子,还有自己的亲生儿子都能扔下,上位之后,就对诸多宗室亲王举起了屠刀,桂林王慕容镇,可是大燕的第一宿将,战功赫赫,哪个不尊敬?还不是一言不和就给全家下狱?刚才他的长子也在城外战死了。你们是不是觉得,兰公主的丈夫带着大军要来灭我国家,真到了那天,皇帝陛下还会让兰公主活?” 无双咬着牙:“兰公主的命若在,还有跟刘裕,跟晋国谈判议和的可能,若是你们敢害兰公主,那这条路也断了!” 黑袍冷笑道:“你们觉得现在还有的谈吗?那刘裕气势汹汹,倾国之兵而来,这是他早就准备好的机会,哪会放过?他起兵的时候,就不会顾及身在大燕的妻子的生死了,此人一向把灭胡二字挂在嘴上,你们的兰公主,同样是他要灭的胡。现在的刘裕,已经是执掌一国大权的大权将,为了自己青史留名,又怎么会在乎一个女人呢?” 公孙五楼附和道:“就是,而且这次,刘裕还带上了他的老姘头,那个化名王神爱的晋国皇后,哼,就是以前的王妙音,无双,你不会不知道,这个女人跟着刘裕一起来是为了什么吧,不亲手弄死兰公主,她又怎么会跟刘裕出双入对呢?” 无双睁大了眼睛:“什么?!晋国皇后是王妙音?这怎么可能?她不是…………” 黑袍冷冷地说道:“我没有任何骗你的理由。刘裕之所以根本不在乎慕容兰是否在身边,就因为他身边有别的女人。甚至,当初他跟王妙音早就定亲,是慕容兰强插一手,才坏了他们的好事。若不是王妙音在晋国多次出手,慕容兰又怎么会给逼得无法立足,只能回大燕?!当然,这些你们主子的事,自然不会跟你们这些手下提及。只是你们需要明白一点,慕容兰是我的徒弟,只要不背叛大燕,我不会害她。但是想要她命的人,可不止我一个哦!” 无双咬了咬牙:“黑袍,你确实没有必要骗我们这些将死之人。我们都是慕容部的族人,或者是受过慕容氏恩惠的其他部落之人,这才会效忠兰公主,成为死士。之所以要刺杀你,也是因为我们认定你要害兰公主。如果你能保兰公主一条性命,那我们这些人愿意听从你的调遣。兄弟们,你们说是吗?” 那些死士们齐声道:“我等谨遵无双大姐号令,愿为大燕效力。” 黑袍微微一笑:“很好,这才象慕容兰训练出来的死士,大是大非面前,你们需要选对。这一战,事关大燕的生死存亡,只有打败或者是击退刘裕,你们所想的什么谈判,议和才有可能。不听号令的,哪怕是位高权重的大将,我斩起来也毫不犹豫,公孙归的下场,你们都看到了,若是再在战场上有投敌叛国之举,那不仅是你们死无全尸,那挂在大旗上的首级,也会变成另一个人的。” 无双大惊,厉声道:“我等既已效忠,必不会再起异心,此事与兰公主无关,你万万不可…………” 黑袍冷冷地说道:“有关无关,不是你说了算,而是我说了算。你们是慕容兰亲手训练出来的死士,一言一行,她得负责。就象公孙归,刚才也辩解说是他的手下不听号令,违令出击,才导致大败,但他的那些手下都战死了,所以,只有借他的脑袋来为战败负责,明白了吗?” 无双环视四周,长叹一声:“我等虽为谍者,亦是军人,自当听从将令,大家都听到了吗,为了兰公主,这次不能再出任何差错。黑袍,不,大帅,我等谍者愿为大燕效死,请分配我们任务吧。” 黑袍微微一笑:“很好,记住你们的誓言,只要你们能完成这个作战任务,不仅荣华富贵不在话下,慕容兰也会因为你们的战斗,而洗清她的罪责。放心,如果我们打退刘裕,到时候也许会以和亲议和的方式,把慕容兰嫁到晋国,以稳固盟约。” 无双睁大了眼睛:“这也行?你不会是骗我吧。” 黑袍冷冷地说道:“北魏才是大燕的头号敌人,而晋国嘛,现在反正刘裕掌了权,这次如果他能逃掉,以后还会反复再来,如果不能消灭,那最好就不要成为敌人,慕容兰反正也夹在中间两难,不如我做个顺水人情,放她回晋国夫妻团聚,也许,晋国还能成为我们对抗北魏的助力呢。不过现在说这些没用,刘裕不输,绝不可能议和,是不是能让你们家兰公主得偿所愿,就要看你们的表现了。” 无双沉声道:“我等一定会拼尽全力,打败晋军!” 黑袍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你们现在下去准备一下吧,从现在开始,五楼将军就是你们的主将,他的命令必须执行,哪怕要你们现在就去死,也不能有半点犹豫,知道吗?” 无双和所有的兰花暗卫们齐声道:“我等誓死效忠公孙五楼将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公孙五楼冷笑道:“我才不信你们这些人会如此忠心,左边第二个大胡子,本将早就看你不顺眼,刚才看我那是啥眼神?我现在要你去死,你听不听…………” 他的话音未落,那个大胡子谍者就哈哈大笑:“大姐,兰公主就拜托你了!”说着,他一下子就撞上了边上一个军士手中的矛槊,顿时肚破肠流,气绝而亡! ===第二千六百八十二章 恩义方能得人心=== 事发突然,即使是连见惯了世面的黑袍,也不免眉头微微一挑,而公孙五楼更是呆在了原地,他的身边,一向都是围绕着溜须拍马之徒,就跟他自己的性格一样,这让他从根本上不相信这个世上,居然还有这样视死如归的人,看着那个大胡子暗卫就这样倒地身亡,脸上还挂着笑容,居然不知所措。 无双的眼中泪光闪闪,看着公孙五楼,一字一顿地说道:“五楼将军,请问还有别的命令下达吗?” 公孙五楼终于反应了过来,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刚才只是一句气话,你们可不要…………” 无双大声道:“这是在军中,你的话都是军令,没有戏言的说法,我们会去做你下的每个命令,就象胡须勇兄弟那样。现在,五楼将军相信我们刚才说的话了吗?” 公孙五楼连忙点头道:“相信了,久闻兰花暗卫训练有素,不畏生死,今天我终于见识到了,这个大胡子,噢,胡须勇兄弟死得壮烈,以后我一定会加倍地抚恤他的家人的,各位请放…………” 无双的声音有点哽咽:“刚才国师说过了,我们都是各个部落的孤儿,自幼给兰公主收养,除了我们自己这些人外,兰公主就是我们唯一的家人了,我们知道,这次的任务九死一生,不求自己能活下来,只希望国师和五楼将军能遵守你们的承诺,打退晋军后,能释放兰公主,让她夫妻团聚,如此,我们皆死而无憾!” 黑袍平静地说道:“你们的心愿,我一定会完成,不过,还是那句话,要看你们这次的表现,如果表现得好,能按我计划成功地打败晋军,那一切皆有可能,就算我们击杀刘裕,我也会如约放出慕容兰的,她是我的徒弟,就象她是你们的主人一样,我又怎么舍得这样轻易地抛弃我的弟子呢。现在我真的只是怕她看到族人和爱人这样相残,一时受不了刺激,母子都有危险,这才让她静养,如果我和皇帝陛下真的对她起了杀心,又怎么会让她活到现在呢?” 无双的脸上闪过一丝喜色,拱手道:“那就谢谢国师了,五楼将军,请现在对我等下令。” 黑袍冷冷地说道:“你们先去吃点东西,休息一下,一会儿是要搏命的,没力气可不行,本帅这会儿有事要跟五楼将军交代一下,你们先下去吧。” 无双等人行礼而退,顺便抬走了那胡须勇的尸体,偌大的城门内,除了多出了一滩血迹在地外,又变得空空如也,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公孙五楼长叹一声:“我真的很想知道,慕容兰究竟是用了什么办法,才让这些人对她如此死心踏地,说死就死。” 黑袍平静地说道:“慕容兰不同于普通的谍者,她对人不是驱使,而是关照,如果碰到危险,不会让手下去送死,而是会用性命掩护手下逃脱。这些人虽然是孤儿,但慕容兰给他们安排好了一生,让他们成家立业,娶妻生子,还会想办法让他们的家人,子女摆脱这种见不得光的暗卫身份,成为正常的民户。” 公孙五楼不可思议地摇着头:“她这是傻吗?暗卫一职,往往是世代相继,让他们的后代成了正常民户,那以后谁来效力?我所知道的谍者,没一个这样做的。” 黑袍叹了口气:“贺兰敏确实是你说的这种人,所以最后关键时刻,她的部下背叛了她,这也是我在北魏失手的主要原因。以前我也以为这种暗卫世代相继可以保证忠诚,但经历了这次的事,我才发现,人还是有自己的私欲的,有时候,也许恩义,会比胁迫更能让人乐意效死,尤其是没有别的办法控制别人时。” 公孙五楼长舒了一口气:“人心,才是这个世上最难掌握的东西,国师的话,真的是太有道理了。不过,好在你找到了慕容兰这个办法,来要挟这些人,现在他们应该会死心踏地了,只是我看这些人,当暗卫和刺探情报还可以,要是正面撕杀,只怕未必比贺兰部的那些战士好使,光靠他们,真的可以起到决定战事胜负的作用?” 黑袍的眼中闪过一道冷芒:“一夫拼命,三军辟易,人不畏死,吞食天地!不怕死地向上冲,和一心求死地向上冲,还是有根本性区别的。我要的,就是这些把死当成解脱和光荣的人,明知必死还会一往无前的人,因为,我的任务,只有这样的人才能执行。” 公孙五楼哈哈一笑:“我可是迫不及待地想知道这些任务了。” 黑袍微微一笑:“乖徒儿,附耳过来,我来告诉你看到狼烟之后要怎么做!” 晋军,大阵,正面。 已经只剩下两万出头的燕军步兵,在一阵阵紧密的锣声中,如潮水般地后退,接到撤兵令的军士们,一个个如逢大赦,逃也似地向后奔去,甚至不想去搬动本方那遗弃在阵前的数千具尸体,晋军的阵中,暴发出了阵阵欢呼与嘲笑之声,前方的战士们挥舞着手中的兵器,有节奏地击打着自己身上的盔甲和手中的盾牌,进行胜利的庆祝。 离阵前两百步的战车之上,刘敬宣面带得色,看着前方的战况,长出一口气:“着实不错,不过,这些燕军的战斗力也太逊了点,老狼,你说,我们要不要打开阵门,去追击这么一下子?” 刘蕃笑道:“阿寿,要是寄奴允许散阵搏杀,我们刚才就可以消灭这三万燕军了,只是从一开始就没允许我们出阵五十步,现在也一样。我们的正面交锋,不过是为了刚才左翼的战斗争取时间,现在,那边也已经打完了,我们这里的战斗,也分出了胜负嘛。” 一边的刘粹看了一眼左翼的车阵那里,摇了摇头:“我看还没打完吧,燕军似乎又加了增援,继续在进攻,两边正打得热闹呢。” 刘敬宣正待开口,突然脸色一变,因为,他看到对面的两里之外,一大堆罩着幕布的东西,正在缓缓向着本方前来:“那是什么?!” ===第二千六百八十三章 料敌主攻欲何方=== 晋军,中央帅台。 刘裕的神色平静,看了一眼两翼的车阵,嘴角轻轻地勾了勾:“镇恶,你说这燕军增加了几万步兵来攻我军的两翼,为的是什么?” 王镇恶微微一笑:“如果是一般的将帅,比如慕容超本人,可能会因为赌气而继续强攻,但黑袍是那种冷血无情的兵法大师,绝不会因愠而攻战,我军左右两翼的车阵已经给证明了是无法通过强攻来攻破的,堆上再多的人也没用,黑袍应该非常清楚这一点,却仍然增兵进攻,那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为了掩盖他真正的进攻方向。” 庾悦哈哈一笑:“王参军说得不错啊,刚才黑袍就用过这招了,佯攻我们的正面和右翼,实际上就是要用火攻配合突袭来攻我军的左翼车阵,这次不过是故伎重演罢了,左翼那里已经杀了数千燕军精锐,贺兰部几乎崩溃,所以,现在换了两万左右的步军上来接替进攻,他们真正想打的,恐怕是右翼!” 刘穆之笑道:“庚参军,你又是怎么看出敌军要进攻右翼的?” 庾悦自信满满地说道:“前锋打过了,左翼打过了,那这回肯定是要轮到右翼打啊,不这样打,他们哪会知道我军的防守轻重在哪里,兵力部署如何?对吧,大帅。” 刘裕无奈地摇了摇头:“庾参军,这黑袍再冷血残酷,也不至于再用几千,上万人的性命来试阵了,我军的部署,他应该已经知道,这一轮的进攻,会是上次突击左翼车阵那样的主攻了。” 庾悦讨了个没趣,脸微微一红,转而一指前方:“那按大帅的意思,这回燕军是要强攻我军前锋了吗?哎呀,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东西,用幕布盖着,会是什么?是投石车,或者是强弩吗?” 向靖摇了摇头,沉声道:“一般来说,战争机械不可能顶在最前面,因为离敌军太近,一个冲锋就可以夺取。我军的前锋没有放车阵和拒马,按理说是随时可以出击的。燕军不至于敢把投石车这些放在最前线。” 庾悦不服气地说道:“那弩车呢,就是类似刚才我们的八石奔牛弩这样的厉害杀器,推到前方,应该没有问题吧。” 向靖笑着一指那些给幕布盖得严严实实的东西:“庾参军啊,弩车弩机不会超过五尺高的,因为对发射的下盘有比较高的要求,所以重心会偏低,而这些东西,你看看,足有一丈高了,怎么可能是弩机呢?就是刚才我军的八牛弩放在大车上,也没这么高啊。” 庾悦喃喃地说道:“那会是什么鬼东西?难道,难道也是在战车之上加了大盾吗?” 向靖开始抓自己的脑袋了:“我说庾参军啊,如果是战车,那前面一定会有战马来拖的,我军的车阵是因为固定设阵防敌骑冲击才是原地摆放,但燕军是要进攻,怎么可能把这加了大盾的战车给固定原地呢?你看,现在连拉车的马都没有,不可能是大车加木盾了。” 庾悦咬了咬牙:“不管是什么东西,要不要我们先发制人,用前军后面的投石车去砸?!或者,干脆让刘敬宣突击一下子,打他们!” 刘裕微微一笑:“庾参军,稍安勿躁,安知这会不会是敌军的诱敌之计呢?现在他们的武器还没有公开,我们不必急着出击,看看再说。退一步来讲,黑袍敢这样公然地推这些东西上来,后面早就做了布置,不怕我军出击抢夺。兵法上需要知已知彼才能百战百胜,现在我不知敌,如何出战呢?” 庾悦尴尬地笑了笑:“还是大帅说得有理,我完全同意您的看法。就这样静观其变的好。哎,前面是怎么回事,怎么前军那里还拉了几十车的盔甲和军械回来?难道中军这里缺装备了吗?” 他顺手一指,只见帅台之前百余步的地方,从前锋那里推回了四十多辆大车,这些车上没有装盾板,反而是堆满了苍色的锁甲和皮甲,甚至还有百余副披在战马身上的皮革马甲,而燕军的旗帜,堆在一起,也占了好几辆大车呢。 刘裕点了点头:“不错,刘冠军他们的动作很快,一刻多钟,就把前阵消灭的那些燕军突骑的盔甲旗帜都剥下来了。” 王镇恶的双眼一亮:“难道大帅要…………” 刘裕微微一笑,摆了摆手,阻止了王镇恶继续说下去:“现在不用猜测什么,到了该用的时候,自然会用得上。对了,镇恶,你也认为,敌军的主攻方向,会在我军正面吗?” 王镇恶的眉头微微一挑,看了一眼四周,方圆二十多里外,车阵之外,烟尘滚滚,只闻马蹄与喊杀之声,车阵五十步外,就什么也看不见了。他喃喃道:“看起来,只有正面这个进攻的方向了吧,两翼就算他们增兵来攻,我们也有这坚不可摧的车阵,火攻也能防住,黑袍难道还可以…………” 突然,他双眼一亮,转身看向了阵后的方向,只见千余骑兵之外,是沈家战旗之下,数千名手持短兵,轻装步行的剑士,他的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若是这时候敌军绕骑兵到我军阵后,只怕…………” 刘裕的眼睛微微地眯了起来:“镇恶,你的担心非常有道理,越是安静的地方,其实越是危险,在战场上,尤其如此。我军这回后方没有设营寨,黑袍也不知道我们后方是否严防,所以,他一定会派骑兵绕到后面的,不管是试探还是主攻,都不会完全不管后军,所以,现在是要加强我军后方防守的时候了,铁牛,你去准备一下,带着你的部下,把那些大车之上燕军的衣甲换上,卷旗出发,到后阵去和沈田子会合,先行出阵,到阵后方五里处的那片树林里隐藏,对了,那些大车也全部拉到后军,留给沈田子,告诉他们,如果敌骑来犯,听我号令行事,如无号令,不得出击!” ===第二千六百八十四章 木甲杀阵战场现=== 向弥不解地摇着头:“如果敌军真的杀到我军阵后,不要趁机攻击他们后方吗?这里相隔太远,有时候看不清形势,大帅你平时让我们打仗,也是让我们临机决断的吧。” 刘裕摇了摇头,正色道:“此战与以前我们的任何一次战事都不同,若是敌军真的攻击我后方,来的必是精兵强将,甚至黑袍亲自带着甲骑俱装前来,也是大概率的事,我不指望你这千余部下能击败他的攻击部队。” 庾悦讶道:“可那要来的不是敌军主力,而是试探部队或者是来佯攻的,又当如何呢?” 刘裕勾了勾嘴角:“要是敌军不强,只是来试探,有刘钟和沈家的家兵,就足够能克制了,也不需要铁牛的兵马。快去吧,换装备还要时间,如果真有敌军前来,只怕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向弥点了点头:“明白了,那你是要我执行什么任务?看到你号令后,我要怎么做?” 刘裕微微一笑,从怀中摸出了一个锦囊,交给了向弥:“都写在这里面了,以三色狼烟为号令,看到之后,就打开锦囊,依计行事即可。” 向弥哈哈一笑,正要行礼走去,刘裕突然想到了什么,沉声道:“等等,铁牛,你现在识多少字了?” 向弥的脸上闪过一丝惭色,面色也变得通红,尴尬地笑了笑:“这个,有二百多个了吧。” 刘裕叹了口气:“你这老粗,人过中年才学字,能认识二百多个,已经是不容易了,不过,恐怕我的锦囊之上的字,你未必看得懂,一会儿到后军的时候,叫沈云子跟你一起去。沈家五虎中,他算是智勇双全的一个,有他辅助你,我也放心。锦囊也交给他看,到时候读给你听。” 向弥哈哈一笑:“好啊好啊,我跟沈老二关系不错,这回又可以联手作战了,多谢大帅。” 他说着,从一边奋笔疾书的王镇恶手中,接过了这条口谕,又拿上了刘裕帅案上摆着的一枚令箭,一溜烟地小跑而走。 王妙音微微一笑,看着向弥离去的背影:“铁牛兄弟还跟当年一样,闻战则喜啊。不过,刘车骑,你要他执行的,恐怕不是容易的任务吧,他真的可以胜任吗?” 刘裕平静地说道:“皇后殿下,你不要只看到铁牛兄弟的鲁莽,其实他征战多年,在战场上是非常冷静的,完全可以信任,对我的命令,能不折不扣,彻底执行的,除了前锋的阿寿,大概也只有铁牛了。这个任务,非他不可!” 庾悦眨着眼睛:“大帅啊,你就别让我们猜测了,快告诉我们吧,我这都快急死了。” 刘裕微微一笑:“庾参军,这是军机,稍安勿躁,也许根本就用不到这个布置呢,不过,我向你保证,如果真的战局如我的预测,需要向将军执行我的这个命令,那你一定会看到你想看到的事情。” 庾悦笑了起来:“都说我们世家子弟擅长清谈玄学,定力过人,但今天跟着大帅这么打一仗,我才知道什么才叫真正的大将之风。佩服,佩服。” 王镇恶看着前锋的情况,只见燕军已经把那些蒙着幕布,一丈多高的东西,推到了离晋军前锋大约一里半左右的位置了,停下不动,而很多军士,在这些东西边跑来跑去,甚至钻进幕布里,似乎在搞什么最后的准备。 王镇恶的眉头深锁:“大帅,看敌军这个架式,似乎是准备用这幕布里的东西,对我军前锋发起攻击了,我们的阵前完全靠着军士列阵来抵挡,不设拒马和车阵,真的行吗?” 刘裕微微一笑:“是缩在阵中打还是冲出去打,现在还不好说呢,先看看敌军的架式,我想,阿寿也肯定在前方虚实结合,作了充分的准备了。不需要我提醒,只是要决定是撤退还是挥师进攻时,才要看我的号令。” 正说话间,庾悦却是惊呼了起来:“来了,它们来了!啊,这是什么鬼?” 三百多具幕布,几乎是在一瞬间,同时从它们覆盖的东西上滑落,而这些东西的真容,也出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刘裕的脸色微微一变,转而暗暗地点头道:“原来是这个,看来,对方阵中有高人啊。” 三百多部一丈多高的木制机关人,一如当年天师道曾经使用过的那些杀戮机器,昂然挺立在两军阵前,这些机关人的下盘,都装着左右各六只的车轮,而底盘足有战车的底座这么高,面积却是要大了三倍不止,只有这样,才能承受车身上安装的那部战争机器,几十架木制的力臂,首尾相连,构成了这个机关人的躯干和六肢,除了两条腿紧紧地钉在车底板上外,每个机关人都有四只手,最外侧的两只,拿着长槊与大刀,而靠下靠中间的两只短臂,则一手持弩,一手拿着盾牌,两肩之上,两部上了弦的弓箭,则整装待发,就连那最顶部的脑袋,也做成了一个戴着皮盔的鲜卑武士的模样,两只眼洞之中,闪闪发光,似乎是在发电。 王妙音轻轻地叹了口气:“这个,似乎我有印象,当年那青龙郗超在彭城戏马台的格斗场上,最后和刘车骑还有慕容兰大战的那个怪物,就象这个。当然,那个怪物是钢铁打造的,也比这些要高大不少。不过,看到这些,我的心里有点不舒服,似乎看到那郗超在得意地大笑。” 刘穆之正色道:“郗超的那个,是为了想在格斗中杀害寄奴,特地准备多年的铁甲怪物,用的大约是上古的机关术,还要以黑色妖火作为动力,这些木制机关人,以前也有过,我记得卢循在天师道攻打邺城时,似乎就出动过吧。” 刘裕点了点头:“不错,当时我们还算是并肩作战过,他的上百部机关木甲,被慕容垂设计焚城,毁于一旦,后面天师道再起兵,也只有郁州一战时有过三十多具木甲,但没这些强大,想不到南燕居然也有这些机关木甲,还用于此战!传令前军阿寿,前锋散开阵形,不要密集,按计划应战!” ===第二千六百八十五章 木甲出击步甲随=== 张纲骑着马,与段晖并肩而立,他面带得意地看着自己面前,一字排开的三百余部木甲机关人,这会儿正在前后进退,排成攻击的阵形,随着车轮的滚动,一些木甲机关人,甚至在挥舞着手中的兵器,并把肩头两部大弓,或上或下地旋转着,调整射击的角度,几乎每下操作,都会引得在这些木甲机械后面百步左右,列阵观战的数万燕军中央步骑的惊叹。 段晖轻轻地叹了口气:“这东西我也不是第一次见,想当年还在先帝部下为将时,就曾经见过天师道的道人,驾驶着数十部这样的木甲机关,进攻邺城,当时才是让我吃惊不已,想不到这世上,竟然有这样可以自行走动,作战的木头兵器,以前读三国志时,看到那蜀汉丞相诸葛亮,有什么木牛流马,为他千里运粮,我还以为是吹牛的,可一见这东西,我才算是真的信了。” 张纲淡然道:“这些木甲机关之术,来源于春秋战国时期的墨家机关术而已,诸葛亮的那些木牛流马,也是墨家遗传。当然,墨家的这些机关术,可能还会上溯到轩辕黄帝时期,九天玄女下凡教授他各种秘法。而我自幼对各种机关巧术有兴趣,后来神教兴起,我张氏一门投奔世代信奉的神教,卢师兄手中有很多机关术的残简,知道我醉心于此,就让我专门研发此物。算来,当年邺城之战时,也不过是我牛刀小试,当年的那些木甲,还远远谈不上成熟啊。” 段晖睁大了眼睛,讶道:“什么,这些东西,能比当年攻打邺城的木甲机关更厉害吗?” 张纲哈哈一笑,得意地指着自己面前的这木甲机关,自信满满地说道:“无论是个头,硬度,灵活度,都要远远胜过当年,毕竟我这十几年,废寝忘食,每天就在钻研这个,两年前,终于大成,现在我的这些个木甲机关,甚至可以披甲执锐,身高一丈二寸,重逾千斤,关键部位,内部甚至是钢铁打造,即使是北府军的利刀锐矛,也难伤我的木甲机关分毫!” 段晖倒吸一口冷气:“什么,居然有些是钢铁做的?但我这里看,不过是木甲啊。” 张纲冷笑道:“那是为了迷惑敌军呢,其实我的木甲机关,需要灵活行动的地方,如手臂,肩膀等,是木质不假,但是正面的躯干,则是外面实木,内部却是整块精钢铁甲打造,就类似甲骑俱装所穿的两当铠!” 段晖哈哈一笑:“厉害,太厉害了,我刚才看到一些小矮子从这些木甲机关的背面爬了进去,这木甲机关,就是靠这些躲在内部的矮人来操纵的吗?” 张纲笑道:“段将军的观察非常仔细,没错,这木甲机关内部是通过机关术,靠了各种连动的杠杆来维持运行的,虽然做得如此庞大,但因为内部的构成复杂,所以能容得下人进行控制的空间,不过五尺左右,非矮人不可!” 说到这里,张纲咬了咬牙:“要如此之多,长年训练的矮人也不容易,当年天师道为了训练出这种矮人,是把一些幼儿从小就关在铁笼之上,卡住他们骨骼的发育,经年累月,才能变成这样。而这种训练之法,大燕的先帝也帮我继续维持,这才训练出了千余名会操纵木甲机关之人。” 段晖长叹一声:“此法过于残忍,有干天和啊,难怪我刚才看到不少这样的矮人身子短小,头却和常人差不多大,原来是这个原因啊。” 张纲微微一笑:“身子可以限制发展,但脑子可不行,如果真的是个蠢笨之徒,也操作不了这样复杂的工具,而且,毕竟并非自己的身体四肢,战场之上也会有各种意外,需要一个聪明人才能驾驭。” 说到这里,他的脸色一沉,举起了手中的一面红旗,沉声道:“木甲一队,上前,近敌百步,射击!” 木甲机关人响起一阵沉闷而单调的声音,类似是那种力臂转动,投石上臂的声音,在第一排的三十部木甲机关,被几百名军士推着车,向前运动而去,而段晖则大刀一指,后面有三千名装备精良,长槊大盾的甲士,持着矛戈,就跟在三十部木甲机关的后面,列阵而前,跟在这些杀人机器的后面大约十步左右的距离,亦步亦趋。 张纲的眼中闪过一丝怒火:“北府军,那可是我们这些人不死不休的敌人,我张氏一家,十几位亲族死在他们的手中,而我在神教时,辛苦做出的几十部木甲机关,也正是给这刘裕一战所毁,那可是我多年的心血,今天,终于等到报仇的时候了,我倒要看看,血肉之躯,如何对抗这些战争机器,北府军士,又如何对抗我的木甲机关!” 段晖点了点头:“这些木甲机关,结实耐打,刀剑难入,弓弩也无法穿透,就算放在前面与晋军对射,也会是占尽优势,刚才我军的前军步兵和晋军相持,惨败而归,但有这些神器,只怕胜负会逆转了。”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只是,若是晋军冲出来近战,想损毁这些木甲机关,恐怕几十部木甲,还是难以抵挡,我派了精兵甲士在后方保护,不会让敌军突袭得手的。” 张纲笑着摆了摆手:“段将军,你恐怕还没有见识过我的这些木甲机关的厉害,我的这些孩子,可不怕近战恶战,他们手中拿着的大刀和矛槊,绝不是摆设!” 正说话间,木甲机关人,已经推进到了晋军前锋外,不到二百步的距离了,张纲的眼中闪过一道冷芒,摇了摇右手的一面黄旗,三十步推车,顿时就停在了原地,一动不动。 晋军的阵线,仍然是上千面一人多高的盾牌高高地竖着,把里面挡得严严实实,一切内部的情况,都看不清楚。 张纲冷笑道:“又是这样虚张声势,想要诱我攻击呢,不过,这回你们倒是打错了算盘,我的木甲机关,会有各种各样,你们根本无法想象的神兵利器呢。” 他说着,左手的红旗高高举起,在空中转了两个圈,然后猛地向下一落,这条命令,同时从他的嘴里大声喊了出来:“木甲一队,大弩射击!” ===第二千六百八十六章 自走机甲抵近射=== 随着张纲的一声令下,相邻之间大约四十多步的这些木甲机关,纷纷举起了右边的第二只臂膀,这只大约五尺长,半尺粗的木臂之上,安着一部六石大弩,弩臂之上,架着一杆长约三尺的短槊,与从不同的是,这个槊的槊尖,不是那种三棱的锋利尖刺,而是一个类似铁锚的倒勾状东西,尖头的尾部,有两根向后延展的反向爪勾,看着让人心生一股寒意。 这三十步大弩被举起,指向了对方列成一排的这些大盾,张纲的嘴角勾起了一丝冷笑,红旗再次举起,然后狠狠地落下:“射!” 木甲机关后的步兵们,齐声大吼道:“射,射,射!” 几乎是整齐划一的弩机击发的声音,同时响起,三十枚带着倒勾的短槊,飞快地钻向了对面的这些盾牌,所有人都看得真切,这些短槊的尾部,居然都拖着长长的绳索,而那木甲机关人所载的车上,居然还放着一大捆长长的绳索,就在连在这大弩之后的,随着短槊重重地击上了那些盾牌,这些长索,也在空中托出了两百多步,把这块战场之上,顿时就多出了几十条长索,悬空而立,如同那些峡谷之间吊桥的桥索一般。 而有三十面晋军的大盾,都给这些短槊狠狠地击中,尖头狠狠地扎进了盾面,而倒勾则牢牢地张开,勾住了盾上画的那些凶神恶鬼的头象,随着燕军将士们的一阵阵吼叫,在车后早就等候着的,拉着那些绳索的军士们,十人一组,象拔河一样,使劲拉起这些绳索来,而随着他们的动作,那些本来稳定不动的大盾,顿时就给拉得飞了起来,左右一阵摇晃撞击,把附近近几面盾牌也纷纷带倒,刚才还严阵以待的盾阵,几乎是一瞬间,就给打出了二十多个一两米宽的缺口,而缺口之后的情形,也一览无余。 只见晋军的盾牌之后,站着密密麻麻的弓箭手,人人引弓搭箭,蹲伏于地,显然,他们是要利用这大盾的防护,隐藏自己,一旦敌军接近,就会起身朝天弧线吊射,把成千上万的弓箭,以遮天蔽日的箭雨形式,泼洒在进犯盾阵的敌军之中。 只是给这样打开了二十多个缺口,这些晋军箭手显然有些意外,很多人不自觉地站起了身,看向了对面的情况,显然,刚才他们这样潜伏着,也不知道外面是个什么情况,看到了这些前所未见的木甲机关人,很多人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甚至不自觉地站起身,睁大了眼睛,想要把对面的情况看个明白。 晋军的军官们发出阵阵喝斥之声,让这些军士们再次蹲下,退后,然后一挥手,几十名手持大盾的盾牌手飞奔上前,拿起大盾,挡住了那些给打破的空当,一面盾墙,又重新地竖立了起来,除了阵前散落一地的几十面给拉倒,打破的盾牌外,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张纲笑道:“怎么样,段将军,我这第一轮攻击,就给你探到了敌阵的虚实,比起国师刚才要牺牲成千上万的军士性命,这笔买卖要划算得多吧。” 段晖笑道:“想不到大弩的第一次攻击,竟然是勾槊拉盾,不过我也奇怪,晋军为什么会在盾后留着这么多弓箭手,难道他们以为靠着弓箭,就能克制这些木甲机关人了吗?” 张纲冷冷地说道:“弓箭的射程不过七十到一百步,大概他们以为,我们的木甲机关会主动上前搏杀呢。可笑之极!我有这样精良的机械,有取之不尽的弓弩箭枝,完全可以在他们的射程之外进行弓矢压制,又何必要主动攻击他们的盾阵呢?” 段晖点了点头:“张尚书说得非常对,进攻冲阵的事情,我们这里有的是兵马,只是敌军狡猾,会布下各种陷阱,如果我们不能击破敌阵,看清楚他们阵内的情况,贸然压上,可能就会象之前的几次攻击那样,中了敌人的圈套,白白损失将士的性命。” 张纲微微一笑,拿起了左手的红旗,又挥了两下,沉声道:“木甲机关第二小队,前进,会合第一队,距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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