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入关中的通道,可以说立于不败之地,而且洛阳易守难攻,可是陕郡弘农的守备空虚,我们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拿下,可以让兄弟们好好抢一把,也解决我们大军的军需问题。” 王次多点了点头:“就是不让屠城,不让抢女人,只怕兄弟们会有意见啊。” 慕容永摇了摇头:“让兄弟们忍着点,可以放抢,遇到抵抗就杀,但如果乖乖降服的,就别多杀人了,毕竟这两个地方以后我们要统治,万一逼反了勾结敌军,就麻烦了。” 王次多笑道:“那我把五千精兵带走了,你这里能管得住那些前秦降军吗?” 慕容永的眼中冷芒一闪:“我让他们准备攻城器材,作工事围困洛阳,他们以为在洛阳城中有丰厚的回报,自然愿意卖力,等你把陕郡和弘农 攻克之后,率军前来跟我会合,顺便带上军需和俘虏,也许洛阳的守军直 接就会给吓破了胆,主动逃跑啦。” 王次多摇了摇头:“刘裕会这么轻易地逃跑?我不太相信。” 慕容永冷笑道:“刘裕是聪明人,如果军事上给三面包围,陷入绝境,自然会知道无法防守,他如果带了一整支北府大军,早就会来与我们决战了,打了一仗就撤,分明是兵力不足,别忘了,我们在南边的朋友说过,刘裕现在没有官身,甚至没有北府军的军职,是指挥不了大军的。” 王次多哈哈一笑:“既然如此,大将军为何不趁这次机会干脆灭了刘裕,以报这家伙多年来与我们为敌之仇呢?” 慕容永微微一笑:“他如果守在城中,我们想灭他不易,但如果他弃城出逃,那我军骑兵胜在机动性,要追上他不难,那时候他军心动摇,又在野外,无一战之力,这才是报仇的时候,所以,我要你迅速地拿下弘农和陕郡,让刘裕彻底陷入绝境,到时候就算他不跑,朱序也会跑了,洛阳如果主帅逃亡,他刘裕一个客将又安能固守呢?” 王次多兴奋地点了点头:“明白了,我会按大将军的意图行事。” 他说着,转身策马就走,奔向了远处的大营之中。 慕容永的目光渐渐地变得阴冷,不知不觉中,一个全身裹着斗蓬的人,悄悄地策马走到了他的身边,阳光透过斗蓬,撒在了他的脸上,一张五缕长须的脸,露了出来,透出一股难言的阴邪之气,可不正是天师道的大师兄孙恩? 慕容永轻轻地叹了口气:“你的情报确定没有问题?刘裕真的只有一千人?” 孙恩点了点头:“是我安插进城的人亲自探报的,他的人马现在已经在金墉城,跟我的两个师弟在一起。” 慕容永笑道:“那你最好先劝你的两个师弟出城,免得玉石俱焚。” 孙恩的眼中闪过一丝冷芒:“你跟我合作,各取所需,洛阳归你,荥阳以东归我,我帮你挡住翟辽和张愿,你帮我解决掉刘裕,还有我的两个师弟。” ===第一千二百九十九章 狼狈为谋各算计=== 慕容永微微一愣:“你连你的师弟也不放过?” 孙恩“嘿嘿”一笑:“你不是也没放过慕容冲么?这个道理大家都懂,所有对我们的大位构成威胁的,无论是内部还是外部人,都必须除掉!” 慕容永的眉头一皱:“你就不怕,你的叔父,也是你的教主,知道了你的计划之后,知道了你对亲师弟下手后,对你清理门户?” 孙恩的眼中冷芒一闪:“他的目光只在江南,只想着跟那些世家大族们携手合作,全无经营北方的眼光和计划,我们三个,在他眼里跟死了也没区别,反正我也不是他的儿子,至于卢循,他是北方世家之后,本就不受我叔父的待见,如果因为他提出的计划,最后弄死了自己,我叔父是不会怀疑到我的。再说,只要你手脚做得干净点,谁会想到我们之间的约定呢?” 慕容永叹了口气:“你小子比我还狠,慕容冲名义上是我的主君,但我跟他没什么感情,可是你跟卢循却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兄弟,还有徐道覆,这情份也能说断就断,我真的服你。” 孙恩冷冷地说道:“那是他起了叛教之心在先,他不听我的命令,不听我的劝阻,带着自己的人去守洛阳,跟我们的死敌刘裕合作,要说背叛,也是他挑的头,我才是清理门户。只不过这次假手于你罢了。如果他这次能逃得一命,以后乖乖听我的号令,自是最好。” 慕容永轻轻地“哦”了一声:“怎么,你不想要我除掉他们了?” 孙恩微微一笑:“我要你以除掉他们为目标,但也不是非除不可。毕竟卢循在北方有非常大的影响力,他们范阳卢氏在河北以后能招到更多的人,如果卢循吃个大苦头,从此不敢再有跟我争夺教中地位的心思,那就是我的好师弟。” 慕容永哈哈一笑:“我明白了,你又恨他想夺你权,又要利用他的名望和影响力,所以最好是乖乖听话,不然死了也不可惜,这样理解,没问题了吧。” 孙恩点了点头:“我会让我的部下,假扮翟辽和张愿的人马,在东边挡住晋国从扬州方向派来的救兵,虽然桓玄和王忱不会管刘裕的死活,但是王恭也许舍不得这一千北府精兵,会起兵来救,所以,你的动作也不能太慢,一定要速战速决,这个时候,你分兵去攻陕郡和弘农,恐怕不是上策。” 慕容永微微一笑:“孙恩,你对兵法,并不是太懂,我手上的部队,以后要对付慕容垂,不能在这次损失太大,所以,这次我不想跟刘裕拼命,只想把他赶走,取得洛阳即可。有了洛阳,中原就是我们的,可以如你刚才所说的那样一分为二。你不参与洛阳攻城战,却要我折损精兵去强攻,如此各怀心思,只怕我们的合作,不会太长久。” 孙恩的脸色微微一红,干笑了两声,说道:“我只是觉得刘裕处处与我们作对,是我们的心腹大患,这次趁他兵少,又身陷孤城,是消灭他的大好时机,这次要是杀不了他,以后再消灭他,可就难了。” 慕容永摆了摆手:“放心,你们晋国有那么多门阀世家,怎么可能看着刘裕坐大,掌兵?这次他带这些人以私人身份前来,就是想建功立业,如果建功立业不成,那这些年攒下来的人望也就没了,回去后只能乖乖地当世家的狗,要不然就得一辈子在京口当个农夫,何足为惧?人总得眼光往前看,老考虑以前的恩怨,影响的只是现在和将来。” 孙恩咬了咬牙:“要是你不想除掉刘裕,到时候我来,你只需要把他们赶出洛阳即可,荆州我料他不敢去,那里有桓玄,也会要他的命,他一定会经过荥阳,沿洛水撤向扬州方向,到时候你在这里留一条通道放他和朱序逃跑就可。” 慕容永微微一笑:“这个不难,我说过,这次我只要洛阳,还有弘农和陕郡的中原之地 ,别的不感兴趣。以后,如果你肯帮我对付慕容垂,我们还可以 进一步合作,别忘了,慕容垂崇信佛教,在河北之地已经快没了你们道家的容身之地,要是让他得了天下,以后只怕再无天师道这三个字了。” 孙恩冷笑道:“以后的合作以后再说,对了,提醒你一句,我的师弟别看只有一千手下,但是洛阳城中可是有十万教众,这些人可能会给你致命的一击,你可千万别小看了。” 慕容永不屑地勾了勾嘴角:“他们要是能守住那些个坞堡,也许我还会高看一眼,可是一帮连自己家园都防不住的乡丁,我还需要担心?最多是凑个人数守个城而已。” 孙恩摇了摇头:“你可别忘了,我们神教精于各种丹药,法术,卢师弟更是此中高手,到时候要是能弄出些厉害的药物,让城中的民众服用,没准可以拥有强大的战斗力,现在洛阳城的外援断绝,唯一能指望的就是这次入城的这些百姓了,让民众变成强悍的军队,就象让绵羊变成虎狼,旁人当然是做不到,但我的师弟,也许有这种本事。” 慕容永笑道:“要是真有这种药,下次给我来点,我也让我的部下们服用。对了,上次你给我的那些红色小药丸还有没有了?奶奶的,吃一颗一晚上可以操十个女人都不在话下,确实厉害,这回好不容易见上一面,再给我点。” 孙恩没好气地说道:“我现在身上可没有,我劝你还是把我的话当回事,别轻敌失了好局。”他说着,重新套上了斗蓬,转身就隐入了山林之间的阴影之中。 一边的一辆辎重车动了动,从粮食包里走出了一个五短身材,两抹勾须,一脸精明的人,谋士打扮,正是慕容永的军师慕容逸豆归,他一边拍着身上的草料,一边摇头道:“主公,为何对孙恩最后的预警,这么不在意呢?” 慕容永冷笑道:“这小子不过是吹牛而已,世上哪有这种神药,能让平民百姓一下子变得比我百战雄师还厉害,他只是想借我手除掉卢循罢了,别上他的当,传令,扎营洛阳城北,留出东门的通道,准备攻城!” ===第一千三百章 关门打狗诱入城=== 陕郡,郡治,陕县。 王次多一马当先,带着五千兵马,大摇大摆地走在路上,陕县的城墙已经在他的视线之内,周围几十里地内,荒无人烟,就连这陕县县城,也是城门大开,旗帜歪倒,看起来,已经没有一个守军,甚至没有一个百姓,还留在城内。 一个满脸横肉的副将,名叫勿支,乃是王次多的亲卫出身,积功到了副将的程度,这时候一脸谄媚地笑道:“将军,看来这陕郡跟那弘农一样,可以唾手而得啊。” 王次多笑着摆了摆手:“这帮南蛮子跑的倒是快,我们这一路甚至都没抢到什么东西,不过,能不战而得两个州郡,也算是大功一件了。” 勿支勾了勾嘴角,骑到了王次多的身边,低声道:“将军,你说大帅是不是有意要支开我们,不让我们去抢夺那洛阳城中的战利品呢?我军是大燕的精锐,每战先登,也是战利品分的最多的,别的部队早就有怨言了,就连大帅的直属甲骑,听说都对咱们不满呢。” 王次多笑着摇了摇头:“什么洛阳城有大量藏宝钱财的,那是大帅故意放出去的消息,实际上洛阳兵不过五千,民不满万户,周围的坞堡那些刁民都不会给他们交税抽丁,连自己的军粮都要千里之外从淮北转运过来,哪来的什么藏宝?不过是大王要拉着新降的那些秦军们出来打仗,编出来骗他们出力的谎言罢了。” 勿支睁大了眼睛:“啊,原来是这样啊,我说呢,当初听说前秦苻晖撤离洛阳时,不仅把七万户军民撤离,也带走了所有的府库,当初听大帅说洛阳有大量存宝时,我就觉得不对劲,果然如此啊。不过,既然洛阳没有什么好东西,那我们要出兵打什么呢?” 王次多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这事本是军机,不过咱们是兄弟,我也就不瞒你了,这次出兵,取宝藏是假,攻略中原是真,并州太小,太穷了,咱们大燕这几十万军民,总不能在那表里山河的穷地方受苦吧,必然要另寻他处,中原之地,是我们最好的攻取对象了,我们有的是办法让那些山野里的刁民乖乖交税,所以,大帅说了,谁打下来的地方,就让谁管,你说,是抢一次战利品来的赚,还是以后成了一方镇守,可以鱼肉百姓来的赚呢?!” 勿支哈哈大笑起来:“我就说嘛,大帅怎么会让我们吃亏呢,要是连将军你的部队都给打压,以后谁还会为他效命,恐怕连投奔那慕容垂的人,都不在少数了。” 王次多勾了勾嘴角:“慕容垂跟咱们大帅这一系可是死仇,咱们这关中鲜卑几十万人,多是感念先帝的旧恩,想要复兴大燕的,慕容垂虽然也算得一时人杰,但是毕竟叛离大燕,也带着秦军灭过我们,就连他的老婆,都给苻坚玩过,咱们响当当的汉子,哪能跟随这样的人物呢?再说了,大帅对咱们从来不薄,我们可不能恩将仇报啊。今天拿下了陕县,咱们就是这里的一方镇守了,以后这两地归兄弟你,洛阳归我,整个中原,就尽在咱手啦。” 勿支得意地大笑了起来:“我早就知道,王将军就是我勿支命中的贵人,以后跟着您,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王次多笑着摆了摆手:“好了,不多说了,咱们进城吧。” 勿支的眼珠子一转,突然说道:“大帅且慢,城门大开,也许城中还会有埋伏,不如让末将带本部人马先进去搜索一番,待到没有危险,我们再入不迟。” 王次多勾了勾嘴角,点头道:“也好,勿将军就辛苦一趟吧。” 勿支笑着策马先行,两千步骑,紧随其后,向着城中进发。 王次多的身边,一个亲卫凑了上来,低声道:“将军,只怕勿将军是想先入城找找还有没有落下的财物,这附近都没人烟,人早跑光了,哪来什么伏兵?” 王次多“嘿嘿”一笑:“就你小子知道!老勿不一直就是这 样的人么,有点小算盘,却会大的事拎不清,这里本就是准备给他,他抢掠其实不还是抢自己么,再说这里人跑都跑光了,又能剩多少东西在这里。让他探探路也好,说不定万一真有些伏兵呢。” 勿支的军队,随着王次多的谈笑声中,争先恐后地冲进了陕县县城,甚至有不少人,迫不及待到还没有奔入城中,就开始解开自己背上的包袱与革囊,准备大抢一番了,按西燕的规矩,战后能拿多少,全凭本事。 王次多不屑地勾了勾嘴角:“瞧那猴急样,真没出息。传令,全军就地休息,等今天拿下陕县之后,解除军纪三天,分兵掳掠各处,这些南蛮子一定是把好东西都藏起来了,就是掘地三尺,也得给我挖出来。” 那亲卫一脸的迷茫:“将军,不是说,这地方是勿将军的吗,咱们不要抢。” 王次多一鞭子抽上了这亲卫的脸上,顿时多了条血痕:“你是猪脑子吗?正是因为这地方以后不是咱的,所以这次能抢多少是多少,这城里让给他勿支,城外咱能抢多少是多少,我就不信了,这陕郡和弘农的兵马离开了,本地百姓和家产也能失踪了不成。” 正说话间,勿支的部队已经尽数奔入了那个县城,就在最后一个步兵的飞奔身影消失在城门之后,突然,两扇大开的城门,被重重地合上,而那铺平的吊桥,也顿时收了起来,城头一下子竖起了一面大旗,一个巨大的“晋”字,迎风飘舞,而只手撑着旗杆的,是一员全副武装,高大魁梧的大汉,一手扛旗,一手扛着一把精铁大刀,就在肩头,眼中冷芒闪闪,看着这城下的三千西燕兵马,如同视着三千具尸体,不带半点生气。 王次多吃惊地张大了嘴,这人他认得,这从他惊讶到发抖的声音中也能得到证明:“刘,刘裕,这,这怎么可能!”与此同时,城中已经响起了弓弩发射,枪槊入体的声音,伴随着鲜卑语的惨叫之声。 刘裕的脸上突然闪过了一丝笑容:“王次多,刘某在此,恭候多时啦!” ===第一千三百零一章 借兵老友破强贼=== 傍晚,陕县城外,沙场。 二十余个直径数丈的大坑,已经被垂头丧气,衣甲不整的西燕军俘虏们挖好,两千多具尸体,正被这些俘虏们一个个地抬进这些大坑里,晋军将士们手中的兵刃,有不少还在向下滴着血,而洋溢在他们脸上的,却是胜利和自信的微笑,仔细听他们说话,却会发现,他们所言,居然多是巴蜀一带的方言,绝非京口那种浓烈的乡音。 刘裕抱着臂,站在沙场中央的一处小岗之上,一个健壮的身形,全身上下早已经被鲜血染红,与他并肩而立:“寄奴,这次我毛球能立下此等大功,多靠你的帮忙,一战消灭五千西燕精兵,这可是邺城之战后,我大晋多年未有之大捷了啊。” 刘裕微微一笑,转头看向了这位老朋友,笑道:“离我们上次分别,有多久了?” 毛球勾了勾嘴角:“快十年了,不过,即使是十年时光,也无法磨灭我们在铁匠营时的友情,若不是你,我们毛家无法翻身,这次,你又帮了我一回。” 刘裕笑着摇了摇头:“是你们帮了我才是,若无你们的梁州和益州兵马,我也不可能在这里尽灭这五千燕骑,你能因为我的一句话,冒着被朝廷责罚的风险,带这两万大军从汉中南下支援我,这份友情,刘裕永生难忘。” 毛球笑着摆了摆手:“益州和梁州可是我们毛家军独立收服的,朝廷也管不到,这几年下来,早成我毛氏兄弟的独立天下,别说两万兵马,就是五万人马,也拿得出来。这次你诱西燕军前来,又设了空城作为埋伏,我等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尽灭敌军,只可惜,让他们的主帅王次多跑了。” 他说着,一指马脖子下挂着的一个血淋淋的人头:“只有这个勿支,因为陷在城中,还是没跑掉,说来也奇怪,我们围剿走投无路的城中这些燕狗,伤亡反而比在城外消灭其主力要来的大,寄奴,,这又是为何呢?” 刘裕人微微一笑:“城中的燕军,知道中了埋伏,四门紧闭,惟有一死,所以才会拼命抵抗,战斗到死,而城外的燕军,我们给他们留了条逃生的路,所以人人都以为自己会是幸运的那个,抢着逃命而不是战斗,结果自己踩死和为夺路互杀而死的,比你部下所杀的都要多。所谓困兽犹斗,只要把这个困字放开一边,他们有了生的希望,自然战意全无。” 毛球恍然大悟,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这么说来,那王次多也算是寄奴你有意放走的了。” 刘裕点了点头:“不错,这些西燕贼,打仗未必多厉害,但逃跑是最擅长的,王次多久经战阵,一看形势不妙就会自己逃掉,你别给他那凶悍的外表给骗了,他其实才是最怕死也最会保命的那个。不过,我正是要留着他把失败的消息,还有惨败后的模样传给所有的西燕将士,这比把几十个将帅首级送过去,更能摧毁敌军的士气,要是真的尽灭敌军,反而可能让他们同仇敌忾呢。” 毛球哈哈一笑:“也罢,这些首级你不要,我要好了。正好可以带回梁州,让那些有异心的当地人看看我们的本事呢。” 说到这里,毛球勾了勾嘴角:“不过,在回去之前,我得跟你去洛阳,帮你守下来,西燕虽然折了一军,但是主力尚在,你就一千人马,这次才带了二百兄弟出城打这仗,料你守城艰难,作为兄弟,我怎么可以见死不救。” 刘裕摇了摇头:“你所守的梁州,汉中,可是从关中进入巴蜀的咽喉之地,西连仇池,那可是氐族杨氏的势力所在,自前秦苻丕被桓玄这次袭杀之后,原来与你相安无事的仇池王杨定,还有前秦苻登等人,可能都会把我大晋视为仇敌,加以攻击,尤其是杨定,此人骁勇善战,又有异志,苻丕一死,没了约束,一定会四处扩张自己的势力,你的汉中,就是首当其冲,所以,现 在你非但不能跟我去洛阳,还得赶快回汉中,迟了的话,只怕你们上次辛苦打下的川蜀之地,都会得而复失了。” 毛球的眉头一皱:“都怪桓玄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本来我们跟前秦关系还算可以,他非要来这一出,袭杀苻丕,这下子与整个前秦的势力为敌,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刘裕冷笑道:“他是要借这个功去为自己夺取荆州而已,别说你们了,就是他父亲的多年部下朱序将军,不也是给他出卖了吗。我们现在所在的陕郡,弘农之地,就是拱卫洛阳的屏障,不仍然是给他说弃就弃么。不过话说回来,要不是他放弃此地,我也不敢让你就这么穿越二郡,前来与我相会了。” 毛球咬了咬牙:“那我若是回汉中,这里怎么办?” 刘裕正色道:“这里的百姓你已经迁去了汉中,而地盘毕竟是属于豫州和司州之地的,就还给朱序将军吧,他会妥善处理的。我现在要马上回洛阳,就不给你送行了。” 毛球的身边,一个三十多岁的人,正是毛球的五弟毛璩,眉头一皱:“我们可以让益州的兵马出动,协防汉中,我们这支军队,转战洛阳。” 刘裕摇了摇头:“万万不可,毛兄弟,益州天然闭塞,蜀人又生性安逸,不习兵事,强行征召他们出征,只恐生变,这汉中兵马是你们当初毛家军的嫡系,自然可用,但蜀兵无论何时想要他们出境作战,都需要三思而后行。” 毛球正色道:“明白了,谢谢寄奴的提醒,那这回我们回汉中之后,还能怎么帮到你呢?” 刘裕微微一笑:“我有我的计划,打垮慕容永之后,会视情况再次北伐,目标未定,如果我决定要取关中,到时候还需要你的这支大军出祁山或者出子午谷,兵发长安,与我共建大业呢。” 毛球兴奋地一击掌:“太好了,我就等着这一天呢。” ===第一千三百零二章 慕容妙语析时局=== 两个时辰之后,入夜,刘裕站在陕县的城头,看着一条长长的火龙,向着西北方向而去,不乏战马的嘶鸣之声,而混合着巴蜀口音的军歌,在这条火龙的上方回响着,越来越远。 刘道规一身戎装,上面星星点点地溅了不少血迹,他的脸上闪过一丝不甘:“就这么让他们走了吗?大哥,这些梁州部队挺能打的,在洛阳能帮上我们大忙。” 慕容兰抱着剑,冷冷地说道:“道规,你对你大哥都不了解吗?他做什么事情不是谋定后动,三思而行?别的不说,就是这次的梁州兵马来援,我们所有人都蒙在了鼓里。” 说到这里,她向着刘裕看了一眼,眼神之中竟然有几分幽怨。 刘裕微微一笑,向着刘道规使了个眼色,刘道规心领神会,转身就走,城头之上,只剩下了夫妻二人,刘裕一脸坏笑地双手环向了慕容兰的纤腰:“娘子,听为夫解释嘛。” 慕容兰的纤足一点,身形猛地一旋,恰到好处地避过了刘裕的这一抱:“狼哥哥,你能不能注意点你的影响?让兄弟们怎么看?” 刘裕哈哈一笑:“那你就不应该随我来这里,你看,我忍不住嘛。” 慕容兰摇了摇头:“行了,别东拉西扯避重就轻的啦,我又不是真的生你的气,毕竟,刘穆之跟你,跟毛球他们都很熟,也能得到毛球兄弟的信任,而我,是做不到这点的。” 刘裕收起了笑容,点了点头:“是啊,毕竟当年我们在铁匠幢里是一起吃过饭,一起罚过站,一起挨过打的兄弟,毛球又是世家子的身份,寻常人很难见到,除了刘穆之,很难有人能让他信任了。” 慕容兰勾了勾嘴角:“你把握住了毛家兄弟想要建功立业的心思,给他们提供了这个好机会,只是,为何不留他们下来继续作战?” 刘裕叹了口气:“毛球的祖父毛宝,可是我大晋的名将,当年北伐中原,他是先锋,可惜壮志未酬,战死沙场,就在那荆北之地,若不是毛宝战死,那荆州只怕多半也落不到桓温的手中。所以天意如此,阴差阳错,桓家对于毛家这种前荆州大将,是心有忌惮的,如果我真的让毛球继续在这里作战,立功,那这战结束后,可能荆州也会落入他毛家手中,这就会失控了。” 慕容兰点了点头:“不错,毛家若是再有荆州,就会拥有整个上游和中游,大晋一半以上的地盘都在其手,其势力超过以往任何一个藩镇,不过,他们是你的朋友,有如此实力,对你并非坏事。” 刘裕摇了摇头:“就算毛球没这个心思,难保别的毛家子弟不会有,面对这种绝对的权力引诱,很少有人不会心动,而且,毛家自己的亲信护卫并不多,也就几千名世代部曲,跟桓家这种经营荆州数十年的势力无法相比,如果他们真想染指荆州,必遭桓氏的强烈反击,倒时候不论谁胜谁败,这中原之地,肯定都要丢个精光了。” “所以我请毛球出兵,只为打这一仗,不会让他们久留,而且,如果毛球大军真的到了洛阳,慕容永很有可能不打直接就撤了,这对我的计划不利,我归根到底想要的,还是要一战而破慕容永的主力。” 慕容兰的秀眉一蹙:“所以,这一战你仍然是诱敌之计,对吗?消灭慕容永五千精兵,再让毛球撤军,这样一来,慕容永还没攻城就损失七千精兵,这口气一定无法下咽,会失去理智强攻洛阳,一旦你成功地守住几天,打掉他的锐气,就可以全面反击了,到时候慕容永顿兵坚城之下,士气低落,一旦失败,怕是会把这几万兵马,全数断送在洛阳城下啦。” 刘裕微微一笑:“这正是我的设想,但是能不能实现,还有很多的变数,我觉得慕容永这次肯倾锐而来,绝不简单,在中原应该有他的助力,就象我能找到毛球 当朋友,他也会有自己的朋友,上次在草原,若不是有贺兰部和独孤部为内应,他也不会千里奔袭,这是此人用兵的特点,所以,这次我不仅要打垮慕容永,还要纠出跟他勾结的那个势力,一劳永逸地除掉,不然,在中原总是有后顾之忧,我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慕容兰点了点头:“原来这才是你的目标,狼哥哥,你真的是算路长远,你说,他的这个助力,会不会是来自天师道?” 刘裕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你是想说,卢循和徐道覆是假意与我们合作,关键时候会叛变吗?” 慕容兰摇了摇头:“我说的不是他们,而是另一个,孙恩。” 刘裕沉声道:“此言何意,说来听听。” 慕容兰微微一笑:“卢循应该是想真心跟你合作,因为他想在天师道内掌权上位,如此一来,他的最大对手就成了大师兄孙恩,这回卢循带着听他话的教众和百姓前来,可是孙恩却没来,也许是师兄弟之间早就看穿了对方的心思,已经开始各自找外部援手了,如果卢循找上了你,那孙恩的朋友不就很明显了么?” 刘裕叹了口气:“要是孙恩的那几万信徒军队真的加入到慕容永的一边,事情可就麻烦了,你觉得这种可能性有多大?” 慕容兰秀目之中,光芒闪闪:“不会太大,因为孙恩现在毕竟是大晋子民,使点阴招可以,但要是公然带着几万军队和信徒,站在西燕一边来攻打洛阳,那就是乱臣贼子了,结果必然是会让整个天师道都被取缔,他的叔父和亲属们也将送命,若是天师道都没了,那他就算争来个教主,又有何用呢?所以,我想孙恩就算与慕容永勾结,最多也只是暗中相助,你的目标,仍然是慕容永,但你要当心卢循和徐道覆,他们现在跟你合作是为了建功上位,一旦此战打胜,你就成了他们的头号敌人,从背后射来的箭,永远是最危险的!” ===第一千三百零三章 北伐战功人人抢=== 刘裕的面沉如水,严肃地点了点头:“你的意思,是要我防着卢循,防他反水?可我如何去防范呢?” 慕容兰微微一笑:“只要让卢循一直和你在金墉城中,而不是让他有一个人跑进洛阳的机会就行,那里反正有沈穆夫去指挥他的所谓一万精兵,不需要他,只要卢循和徐道覆都在你的控制之下,就可无虑,万一他真使坏,随时斩了他。” 刘裕点了点头:“那这件事我就麻烦你了,大战的时候,我要紧盯着前方的西燕军队,不能一直看着卢循。” 慕容兰正色道:“我这就去金墉城。”她说着,转头对身后的城楼冷冷地说道,“死胖子,别躲了,你那羊肉串的味道百步之外都闻得到。” 刘穆之的肥脸笑嘻嘻地从后面城楼的阴影之中显现出来,还有他手上的一串烤羊腿,一边狠狠地咬了一口,咬得满嘴都是黄兮兮的油脂,一边笑道:“你看,我从毛球军中跑来,连烤全羊都没吃上,还不许我带个羊腿路上啃啊,我若有心隐瞒偷听,这东西扔也就扔了。” 慕容兰叹了口气:“你不应该允许卢循留下来的,他跟刘毅搅到一起,没好事。不过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战事激烈的时候,我也得协助狼哥哥守城,盯人的任务,只有靠你这不能打仗的死胖子了。” 她说着,身形一动,斗蓬迎风而鼓,如同一只黑色的大鸟,越城而去,一匹骏马,顺着她的身形,飞驰而来,嘶鸣声中,慕容兰稳稳地落到了马上,双腿一夹马腹,马儿四蹄纷飞,很快,就消失在了浓浓的夜色之中。 刘裕勾了勾嘴角:“胖子,这回联络毛球,还多谢你这一个月来的相助了,若不是你提醒了我,这次真的还会比较麻烦,起码这五千燕国精锐,没这么容易消灭了。” 刘穆之笑着摆了摆手:“这些只是计划的开始,毛球既然得功,那桓玄,甚至刘牢之都不会视而不见了,桓玄本意想陷你和朱序于危险之中,但现在你两战两胜,西燕军锋芒已挫,守住洛阳成为很可能的事,桓玄只怕第一个坐不住,会率军来洛阳抢夺胜利成果了。” 刘裕笑道:“这才是我们认识的桓公子嘛,见势不妙跑路如风,趁胜追击侵略如火,友军有难不动如山,孙子兵法的真谛,他可是学到七成了。” 刘穆之点了点头:“可是我始终不明白,为什么你宁可用桓玄来抢功,也不让毛球的梁州兵马继续帮忙,至少,毛球是可以信赖的兄弟。而桓玄,会是你以后最危险的敌人之一,哪怕现在有合作的可能,最好也别助涨他的势力。我知道你想要桓玄制衡黑手党,但你别忘了,桓玄是没有立场没有底线的人,真要是羽翼丰满了,也许黑手党那些老贼会反过来再次跟他合作,而他为了能顺利地入主建康,一定会答应的。” 刘裕微微一笑:“这正是我想要的,只有桓玄迅速地扩张势力,取代我成为黑手党最大的敌人,我才能安心地去北伐。中原之地,留给桓玄没关系,我反正是要顺势过黄河,收复全部失地!” 刘穆之的眼中冷芒一闪:“看来我还是低估了你这回的决心,你要的不止是并州,而是整个关中。” 刘裕哈哈一笑,拍了拍刘穆之的肩膀:“终于让你猜对了,当着你我也不用隐瞒什么了,没错,慕容垂现在势力正大,不可在此时与他正面冲突,我意与他联手消灭西燕,然后取并州,关中之地残破,两秦打得你死我活,这时候是收复关中的最佳时机,一旦让一方站住了脚,安抚关中百姓,再想攻进去,可就难了。所以,我以取并州的得胜之师出龙门渡口,而毛球的汉中兵马出祁山,一旦有一路成功,在关中立足,那桓玄必不甘人后,会再次出潼关或者武关,攻打关中,如此三路伐秦,大业可成。” 刘穆之咬了咬牙 :“可你这样会成全桓玄,让他做到他父亲都没做到的事情,这样真的值得吗?” 刘裕的眼中冷芒一闪:“黑手党会全力阻止他,但只要他有进取之心,那就势必牵扯秦军的兵力,对我有利。何况,只要能为汉人失复失地而战,席卷两京,这些个人得失,不必太计较,桓玄若是有恃战功而篡位谋逆之举,必定天下共讨之。” 刘穆之叹了口气:“我劝你还是不要扶持桓玄,这个人是你没办法控制的。这战我们可以自己打败慕容永,不需要桓玄帮忙。” 刘裕摇了摇头:“你以为我是要桓玄来对付慕容永?我是要他跟天师道狗咬狗。朱序势单力孤,根本不是天师道的对手,我不能让身后的中原之地,落到妖贼的手中,即使卢循说他想要夺位,也只可能跟我短期合作,长远来看,他必然篡逆,也极有可能跟北方慕容垂合作,因为他卢家本就是河北大族,现在也不乏在燕国为官的同族,这才是我要警惕的,有桓玄在此,天师道不敢造次,我的后方,才能暂得安宁。” 刘穆之摇了摇头:“你以为桓玄就会助你北伐?他一样不想看你成事,一定也会卡你的军需补给,你真正能靠的,只有这一千多北府兄弟。” 刘裕微微一笑:“放心,我真的要是打并州的话,我们的刘牢之大将军一定坐不住了,想要一雪前耻的,可不止我们一个,胖子,我们不妨打个赌,我军再次踏上河北之地之时,就是北府军从扬州大军出动之日!” 刘穆之睁大了眼睛,突然笑了起来:“寄奴啊寄奴,我真是佩服死你了,桓玄如果把荆州军力经营中原,而刘将军肯率北府大军再次北伐,那昌道内战,荆扬相争的危险也给你这样化解了,本来要拼个血流成河的荆扬军队,居然能一致抗敌,你的本事,要赶上当年的相公大人啦。” ===第一千三百零四章 弘大计划亦有变=== 刘裕点了点头,眼中冷芒一闪:“胖子,你可知道上次的邺城之败失败,原因是什么?我这几年思前想后,终于悟了出来,归根到底还是因为北伐只利于谢相公,利于北府军,却不利于那些掌握实权的阴谋家们,也不利于荆州桓家,或者说,不利于桓玄。所以,我们毕竟是少数人,会给这些势力强大的黑手党们用阴暗手段害了,而无力反击。即使他们不勾结慕容垂,只要卡住后勤补给,我们也不可能最后成功的。” 刘穆之微微一笑:“可这次也是一样啊,你就算北伐,也不符合黑手党的利益。他们要的是一场内战,以清洗掉那些明确站队在皇家这边的其他世家。这点,难道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 刘裕微微一笑:“我当然明白,所以,我必须要一场不需要任何江南大世家支持的北伐,这样他们不可能影响到前方的战事,虽然我不知道这些黑手党家族是哪些人,但是无论他们是谁,都是控制着江南的土地,人力,财力,是真正的大晋主宰,皇帝兄弟相争,他们在暗中旁观,想要挑起荆扬两大藩镇内战,把所有表面上的支持皇室兄弟的世家暴露出来,支持皇室就是背叛世家,就必须要铲除。所以,内战才是他们真正想要的,也是我要极力阻止的。” 刘穆之摇了摇头:“但是黑手党毕竟实力强大,这点你也知道,上次王妙音提议你可以跟他们合作,至少不要插手这内战,无论胜负,你都没有损失,北府军置身战事之外,将来仍然可以作为北伐主力,而他们真正想拿回的,除了那些不忠于他们的中小世家外,还有从桓温时代就失去的荆州。” 刘裕的眼中冷芒一闪:“这就是我不能跟他们合作的原因,当年桓温好不容易利用黑手党的内部矛盾,利用皇帝想要夺权的机会,取得了荆州,这才不受制约,可以三次北伐,黑手党吃了大亏,一直到现在都没收回荆州,以后更不可能给我成为第二个桓温的机会,所以,无论他们承诺什么,我都不能相信,只有利用这次机会。” “我本意想让桓玄留在塞北,这样吊着黑手党,让他们随时都有可能失去荆州,如此一来,不敢过于逼迫我,逼迫北府军,我从来不相信这些阴谋家的承诺,只有能制约他们,才能让他们老实,不来害我。” “可是这次的情况起了变化,苻丕速败,慕容永有染指中原之心,这种情况,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如果慕容永的主力不出,缩在并州,我想打他难于登天,但要是他率大军来中原,我就有一举破之,顺势袭取并州的可能,但是中原一带,天师道早就控制了乡村坞堡,连朱序都奈何不了他们,我率区区千人前来,更不可能迅速让他们心服,但这也正是我的优势所在。” 刘穆之笑道:“是啊,要是大军前来,军城压力大,黑手党也会警觉,会全力阻止你,你未必能成事。但这支小部队前来,所有人都以为你只是想守个洛阳,或者说置身昌道内战之外,不会太过重视,这时候你放出桓玄,掌握他能控制的中原和荆州一带的桓氏旧部,就可以成为你的助力了。” 刘裕微微一笑:“是啊,这些兵力本来是王忱想收回去打内战的,要是桓玄久久不归,这些人没准还真的会给王忱的威逼利诱所动,可是桓玄一回来,又直接能让这些人立下击斩秦帝苻丕的大功,一下子就得了荆州军心,他现在跟黑手党势成水火,起码这个时候,不可能合作,会想一切办法扩张自己的势力,我如果能击败慕容永,顺势攻入并州,他一定会紧随其后,接手中原,如此一来,就会跟长期经营中原的天师道发生冲突,黑手党不太可能控制天师道,而王恭和刘牢之一看北方有功可立,有地盘可抢,也一定会过来硬插一手,如此一来,北伐就大有可为,因为北伐可以对除黑手党外几乎所有人都有利,不是他们可以摆布和控制的了。” 刘穆之点了点头:“但你要留意天师道,桓玄,王恭毕竟是官员,大将,他们可以从北伐中得到官爵好处,但天师道不行,如果只是卢循想要抢上位,这点利益跟天下大势相比,显然不够,若是黑手党意识到情况严重,那转而直接跟天师道合作,也不是不可能,如果有黑手党的支持,那桓玄和王恭,绝不会是他们的对手,到时候中原就成为天师道的地盘,你的后路,就给切断了。” 刘裕正色道:“所以我要抓紧时间,争取在他们各方争夺中原之前,抢战并州,然后和毛球联手,合取关中,一旦关中攻取,我就可以跟巴蜀连成一片,到时候崤山以西之地,尽在我手,不会受任何人的控制和约束,那驱逐胡虏,收复天下的梦想,也就不远了。” 刘穆之叹了口气:“你的想法很弘大,但是要实现起来,困难不小,一切只是你做出动作,然后诱使桓玄和王恭先后忍不住投入兵力北伐,如果桓玄提前跟黑手党达成合作,或者是黑手党抢先支持天师道,都会让你功败垂成,甚至慕容垂的动向,包括这次洛阳之战,能不能如愿一举消灭慕容永主力,都是有变数的,惟今之计,走一步看一步,因势而变,才比如妥当。” 刘裕点了点头:“这是自然,底线是守住洛阳,守住中原,在此基础上看看能到哪一步,如果真的给你言中,北伐之事不可行,那起码也要想办法分化天师道内部,争取能稳定和控制中原。如果象现在这样军需粮草完全要依赖后方转运,那中原是守不住的,因为黑手党这些大世家仍然掌握着我们的命门。” 刘穆之微微一笑:“回金墉城吧,我想,洛阳之战,很快就要打响了。” ===第一千三百零五章 燕主增兵攻洛阳=== 洛阳城外,西燕大营。 中军大帐之中,慕容永面沉如水,看着跪在自己面前,失魂落魄的王次多,咬着嘴唇,冷冷地说道:“王将军,你的骑兵呢?你的步甲呢?五千精锐,一天就全没了,你可真是我大燕的悍将啊。” 王次多不停地磕着头:“大帅,不是兄弟们不努力啊,实在是那刘裕太过狡猾,谁曾想,他居然,居然可以调来梁州的毛家兵马,我军寡不敌众,一开始就中了埋伏,末将拼命杀出一条血路,就是为了给您报信,要您千万当心啊!” 慕容永的眼中光芒闪闪:“从去弘农开始,周围村庄空无一人,城中空无一人,你居然就心这么大,一点防备也没有吗?” 王次多哭丧着脸:“我就是觉得其中有诈,这才让勿支将军先行探查,若不是我留了个心意,只怕现在都不能站在大帅面前啦。” 慕容永咬了咬牙:“罢了,本来败军之将,按律当斩,但这回刘裕神不知鬼不觉地动用了梁州兵马,我军却一无所知,也不全怪你,你且退下,下次若再有这种兵败逃亡的事,定斩不饶!” 王次多如逢大赦,连忙行礼退下,当他的身影消失在帐外时,一个副将不满地说道:“大帅,我军现在这是怎么了,先是慕容盛,再是这个王次多,都是全军覆没孤身逃回,这都不杀,以后将士们还怎么肯尽力作战?” 慕容永摇了摇头:“不是我不想杀,而是现在我大燕初建,人心思稳,这些人既是将领,也是各自部落的头人,真杀的话,恐怕他们的部落会分崩离析,四散投敌,所以,只能暂时网开一面。再说,这次刘裕居然可以动用梁州军队,这点连本帅也没有想到,王次多兵败,也是情理之中。” 慕容逸豆归皱了皱眉头:“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这梁州兵马可以全歼王次多的五千精兵,数量肯定不下三万,要是全扑过来,我们可就没什么优势了啊。” 慕容永冷笑道:“我的探子已经查明,梁州兵马此战之后就回去了,现在苻丕刚死,前秦在关中的各个大将,没了共主,纷纷起了自立之心,比如杨定就回了仇池,而窦冲也脱离了苻登的军队,盘踞蓝田青泥一带,汉中会是他们这些地头蛇们都想夺取的地方,毛球的这三万兵马,不能长期离开,打个胜仗赚够了军功,就没必要再来中原了。” 帐中的鲜卑众将,原来个个愁眉苦脸,这下子全都展开了笑颜,开始拍起马屁了:“大帅英明神武,料事如神,刘裕小贼,就算偷得一仗,也不能与大帅相提并论啊。” 慕容永面有得色,摆了摆手:“好了,虽然梁州兵马已回,但我军毕竟出师以来,连折两阵,刘裕想用这种办法吓退我们,咱们万万不能上当,苻丕已死,那洛阳就是我们的目标,错过这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机会再次夺取中原,传我的命令,从并州再调两万兵马,包括守太行隘口的三千甲骑俱装,全部过来,一个月内,我要攻克洛阳,夺取整个中原!” 慕容逸豆归的脸色一变:“防守太行关口的部队也要调过来?那万一慕容垂来犯,怎么办?” 慕容永冷笑道:“翟辽最近动作很大,甚至派刺客诈降刺杀了慕容垂那个厉害的儿子,乐浪王慕容温,整个伪燕(西燕方面称慕容垂建立的为伪燕)南部都动摇,这些丁零贼人虽然打仗不行,但是搞这套很拿手,伪燕大军征讨他们就逃过黄河,化整为零四处流蹿,甚至会诈降东晋寻求保护,而伪燕大军一走则会打回河北,烧杀掠夺,让慕容垂都很头疼。现在他一时半会儿不能出动大军来对付我们,再说了,八百里太行,想过来也不是这么容易的,我就是抽调两万精兵,并州仍然有四万兵马,足以防守,若真的是慕容垂亲至,我再回师也不迟。” 慕容逸豆归皱 了皱眉头:“只靠翟辽,真的可以挡住慕容垂吗?” 慕容永哈哈一笑:“那你就辛苦一趟,再去翟辽那里跑一趟,把我们这回从氓山各寨抢来的东西,分一半给他们,就说我们现在是盟友,如果他能帮我们拖住慕容永,打下洛阳,同样会把好处分一半给他们,丁零人见钱眼开,这几年打家劫舍却所得不多,这点东西,足以让他们心动了。” 一个副将不满地说道:“我们抢来的东西,凭什么要分他们丁零人一半?” 慕容永冷笑道:“这些东西不重要,土地和人口才是根本,我们大燕以后要长久地自立,不能再象以前那样走一路抢一路了,各位,相信我,打下洛阳,所得的回报,会百倍于这些氓山的破寨子,明天开始,全军出动,强攻金墉城,只要刘裕一死,洛阳,一定是我们的!” 慕容逸豆归讶道:“不等并州的援军开过来吗?” 慕容永摇了摇头:“援军过来是为了攻击洛阳本城的,金墉城不过两千余人,我们这里三万大军都攻不下,也不用活了,留一万兵马监视洛阳本城,隔绝与金墉城的联系,其他部队,分成三班,轮流攻城,就是用人命堆,也得把金墉城给我拿下,刘裕小贼,不是喜欢用诡计吗,我倒要看看,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他还怎么玩。对了,这些天抓来的氓山各寨的俘虏,全都押到军前,明天,驱使他们在前面攻城,哼,看刘裕是杀他们还是救他们!” 说到这里,慕容永环视四周,沉声道:“各位,金墉城中的守军,有最好的装备和器械,现在援军没来,没有人跟你们争抢这些宝贝,若是我们十天之内攻下金墉城,洛阳城中的所有收益,我会分七成给我们各军的。” 所有西燕将校们全都两眼放光,齐齐地举拳道:“誓死攻克金墉城!” ===第一千三百零六章 西燕攻城飞石轰=== 与此同时,金墉城中,一处临时的帐蓬,这座要塞方圆不过两三里,内部也没设什么刺史府之类的官衙,百十来顶帐蓬,就是平时守军们的栖身之所,刘裕和十余名高级将佐,以及卢循和徐道覆,不到二十人,都坐在帐内,面前堆着一个沙盘,围成了一圈,作着最后的军议。 卢循看着坐在上首的刘裕,笑道:“想不到你居然可以把那五千西燕兵马全给收拾了,我很奇怪,为什么你不把那两万多梁州兵马给引过来呢,有这支军队,洛阳之围不战而解。” 刘裕微微一笑:“梁州兵马没有接到朝廷的命令,擅自出动已经有违守土之责了,他们本来是来截击苻丕,没想到却撞上了西燕那支偏师,也算是无心插柳,我跟主将毛球关系不错,所以正好联络到了他们,方有此胜。不过现在汉中并不安全,杨定,窦冲都有图谋汉中之志,他们这支大军不能长期在外,所以还是回去了,洛阳之战,还是得靠我们自己打。” 刘毅勾了勾嘴角:“慕容永连折两阵,锐气已失,现在不具备强攻洛阳的实力了,但他们的军队这几天来修筑工事,建了长围,把我们金墉城和洛阳本城之间隔开,看起来,是想集中兵力先攻我们金墉城了。” 刘裕笑道:“求之不得,洛阳城上虽然守城的人多,但多是新征的民夫,加上要守外城,城墙太长,处处分兵,反而危险,而我们金墉城中,城防坚固,两千多守军足够防守到方方面面,这次,我们就要借守城,大破慕容永,让西燕鲜卑永远不敢再进图洛阳。” 何无忌点了点头:“寄奴说得好,这些天来,我们已经把守城的兵力重新编组,天师道众和北府军都混在了一起,天师道弟子们没有重甲长槊,但剑术高超,精于近身格斗,是最好不过的跳荡兵,在城头防守不需要列阵作战,个人武艺更加重要,所以我把更多的天师道弟子放在了城头留守,卢师兄,这点安排,你没有意见吧。” 卢循微微一笑:“当然没有意见,既然我们都入了城,就要同心协力,发挥各自最大的长处才是。胖参军这几天把这金墉城修整一新,有大量藏兵洞和暗门,即使敌军以投石机猛轰,也伤不到我守军分毫,城头无需留太多兵马,以免敌军的弓箭射击,只要以少量人马观察就行,若是敌军大举爬城,再上城应对。” 刘裕点了点头:“我军现在两千人,分为六部,刘毅,何无忌,卢循,徐道覆各领三百人,每人负责一面城墙的防守,我和刘道规率领二队,居中策应,守城战法已经讲的非常详细了,敌军远程攻击时兵力布置前轻后重,敌军大队出动时再由藏身之处增兵,看我的旗号,施以不同战法,必要时,打开暗墙,从夹壁中冲出,对敌进行反突击。” 城头传来了一阵紧密的锣声,三长一短,接着是一阵短促的号角之声响起,刘裕的眉头一皱:“他们看来要用投石机攻城了,各位,按刚才的计划,回到各自的岗位之上,以守御之道进行防守。我们这一回,要再接再厉,击破燕贼!” 所有人都站起身,抽出佩剑,沉声道:“击破燕贼!” 当众人的身形全都消失在帐外,伴随着甲叶撞击,军靴踏地的声音,一路向着城头而去,城外的阵阵鼓声也传了进来,刘裕正襟危坐在军帐之中,一边的刘穆之却是有些紧张,不停地喝着竹筒里的水,刘裕看着他,突然笑了起来:“我突然想起来了,这还是胖子你第一次打守城战吧。” 刘穆之勾了勾嘴角:“那又如何?我上战场不是一两次了,这次守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不会以为我怂了吧。” 刘裕笑着摇了摇头:“头顶上飞大石,裤裤里跑狼牙箭,谁会不怂?我第一次守寿春的时候,连尿在裤裆里都不知道,胖子,你要是害怕就大声吼出来,不丢人。” “呜”“呼”,一阵阵的破空之声响起,刘穆之的脸色微微一变,刘裕平静地说道:“果然是投石攻城了,看起来北边是他们攻击的主力,那个方向飞来的石头要比别的三面都多,胖子,你是怎么作应对的呢?” 刘穆之咬了咬牙:“我在城墙根下挖了大片墙洞,大半人高,飞石或者箭雨来袭之时,人就躲进这些墙洞之中,自可无事,城中的建筑,仓库,头顶都加了多层厚木板,中间覆土,即使是三十斤的大石,也不可能砸穿我们的工事。” 他的话音未落,只听“彭”地一声,头顶仿佛响了个炸雷,什么东西狠狠地击中了这个军帐的顶头,一阵飞灰从天而降,把刘穆之淋得满头满脸都是,他大叫一声“妈呀”,顿时抱头就趴到了地上,胖乎乎的身子在微微地发抖,却不敢再抬头看一眼。 刘裕和十余个北府军战士,都纹丝不动地坐着,孟龙符,蒯恩等人,全都背插令旗,这一战,这些出色的战士也作传令兵使用,如果哪里情势危险,在传完令之后就要就地投入战斗,他们不少人都单膝跪地,屁股坐在微屈的那腿之上,以便于自己可以随时起身奔跑,在激烈的战斗中,时间就是生命。 不过刘穆之这副模样,倒是让所有人开怀大笑起来,尽管北府军战士们无所畏惧,但毕竟困守小城,被十几倍于自己的强敌狂轰乱砸,而无法反击,刚才的气氛,多少有些压抑,但看到刘穆之这副熊样,那些担忧,都随着哈哈笑声,消失不见了。 刘穆之的胖脸微微一红,转而坐起了身,一边拍着身上的尘土,一边说道:“你们看,我加的顶盖多结实,叫你们这样做顶时你们还嫌麻烦,现在知道作用了吧。” 刘裕笑着摆了摆手:“好了,胖子,大家都懂的,不用解释什么。” ===第一千三百零七章 寄奴登城如天神=== 刘穆之眨了眨眼睛,竖起耳朵,听起周围那不停作响的石头击中木板之后,沉闷的响声,头顶之上,也隔三岔五的有粉尘落下,他摇了摇头:“看来,西燕军的石头,数量不少,块头也不小啊。” 刘裕摇了摇头:“不,块头并不是太大,也就十斤左右,若是三十斤以上的大石头,不会只落这点灰尘下来,奇怪,他们的投石车应该是在两里之外发射,按说可以抛出大石,却只扔这些小东西,意欲何为?” 突然,刘裕的眉头一皱,刘穆之几乎同时作出了反映,他的鼻子抽了抽,讶道:“奇怪,怎么有血腥的味道?” 他的话音未落,外面的帐门之外,落下了几样东西,正是刚才砸在这军帐顶端的木板顶盖之上的“飞石”,这一下,所有人看得清清楚楚,那不是什么石头,而是几个血肉模糊的人头。 刘裕站起身,快步上前,外面的破空之声已经渐渐地平息了下来,而这金墉城内满地,都是滚动着的人头,男女老少的都有,甚至还有一些显然是未成年的小孩子,从发型上看,成年人都是留着髻,而不是胡人常见的辫发,显然,这些都是汉人。 有几声嘶心裂肺的哭声,从城头传来:“爹啊,兄弟啊,孩儿不孝,让您遭了燕贼的毒手!” 刘裕举头看去,只见几个天师道弟子打扮的人,在城头捧着一些首级,痛哭流涕,声声泣血,让人闻之心酸,而刘穆之则站到了刘裕的身边,肃然道:“看来这些首级,都是氓山被攻破的村寨的百姓,天师道的弟子里有些就是当地的山民乡人入道的,跟随卢循行动倒是躲过了一劫,可是他们的家人却是遭了毒手。这会儿看到亲人的首级给人象石头一样地扔进了城,当然受不了。” 一个蓝衣的天师道弟子抽出宝剑,双眼血红,就要跳下城墙,大吼道:“老子跟你们拼了,燕狗!” 徐道覆一掌切在他的脖颈之上,这人顿时软到了地上,人事不省,徐道覆摇了摇头,对着身边的亲卫们吩咐了几句,他们把这人抬起,向着城下的伤员收容所里走去,而就这会儿功夫,几个失去亲人,情绪激动的天师道弟子,也被控制和隔离了。城头陷入了一片沉默,可是所有人的眼中,都闪着愤怒的光芒。 城外一个粗吼的声音扯着嗓子叫道:“城中晋军听好了,这些首级,就是与我大燕对抗的氓山逆党,不从我家大将军军令,负隅顽抗,结果一两天时间,就寨破人亡,你们区区两千人,守这小小金墉城,他们的结局就是你们的将来,早早开门投降,还可以免除一死,若有人能斩刘裕首级来献,更是可以赏金封候,我家…………” 一声强烈的破空之声响过,城外响起一声“哎哟”的惨叫,紧接着是一个身体扑地的声音,而那个粗吼的嗓子就此中断,城头之上,檀凭之手持大弓,怒目而视,四股兽筋缠在一起的大弦,还在微微地晃动着,显然,这名燕军信使低估了神箭瓶子哥的厉害,而这个误判,让他付出了性命的代价。 刘裕走出了营帐,一步一步地登上了城头,城外的飞首破空的声音仍然不绝于耳,时不时还有飞进城中,砸到屋顶或者是砸中城墙垛口的,城上的战士们,全都伏着身子,趴在女墙之后,可是他们的手,都紧紧地握着手中的兵器,眼中却是杀气闪闪,神色坚毅。 刘裕直接站到了一个垛口上,他那伟岸的身形,伴随着迎风飘舞的披风,让城上城下的每个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如同一尊天神一般,他压根不看外面那密集的西燕军阵,不看那还在扬着力臂,上下翻飞的投石机,更不看几百步的盾牌之外,那黑压压的燕军弓箭手,他面向着金墉城中,朗声道:“战士们,兄弟们,你们可都看清楚了,这些是什么?” 一个沉痛的声音高声道:“这些是燕贼 在城外屠杀的无辜百姓,他们不仅杀人屠寨,还把他们的首级当成飞石扔进城内,就是想动摇我们的军心!” 刘裕大声道:“说得好,燕贼毫无人性,如同野兽,他们刚才说,要我们开城投降,不然就是这样的下场,但是,我告诉你们,当年这些恶贼,在长安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他们骗长安的百姓,骗新平的将士,说是开城可以保命,但一旦这些地方开城,他们却是一涌而入,一边洗劫全城,一边屠杀手无寸铁的平民,因为,杀戮和抢劫才是这些人的本能,无论降与不降,都会成为他们的刀下之鬼。” 城下魏咏之的声音尖声响道:“寄奴说得好,降是死,不降亦是死,不如死战到底,杀贼立功!” 一阵阵的声浪高高响之:“杀贼立功,死战到底!” 一声破空之声响起,刘裕的眉头一皱,看也不看,回手一抄,一杆长杆狼牙箭就给他直接抓在了手中,他一个旋身,就在转身的这一瞬间,这枝箭已经搭上了左手持着的奔雷大弓的弓弦,弓如满月,箭似流星,一箭飞出,一个刚刚吓得转身要逃的西燕军校,给从后心直接一箭钻入,把他整个人都钉到了地上,血流遍地,如此神箭绝技,不逊于刚才的檀凭之,吓得本来有不少跟这人一样从盾阵后偷丛溜出,想要偷袭刘裕的弓箭手们,全都钻回了盾牌内,再不敢出来。 刘裕冷冷地说道:“西燕狗子听着,再敢妨碍老子跟兄弟们说话,就让你永远也说不出话,此人,就是下场!” 刘裕转过了头,对着城头的战士们沉声道:“兄弟们,把这仇恨埋在心里,燕贼想要攻城,就让他们有来无回,这里不是氓山的坞堡,这里是固若金汤的金墉城,西燕军已经在我们的手中连败两阵,现在,就让他们败得更惨,死的更多,让敌人的鲜血,首级,来祭奠这氓山的亡灵,战!” ===第一千三百零八章 城头舌战呛慕容=== 城中的战士们,无论是北府兵还是天师道弟子,全都热血上涌,忘乎所以地举起兵刃,齐声大吼:“杀贼,战,战,战!” 两千多个嗓子齐齐吼出来的声音,伴随着他们有节奏地军靴踏地,以剑槊击盾击甲的声音,响彻云宵,声势甚至压过了刚才燕军投石时的呼啸之声,而这些怒吼声中伴随的强烈杀气,更是让身经百战的那些西燕军士人为之色变。 慕容永的声音冷冷地从城外响起:“刘裕,不用在这里鼓动人心,让你的手下卖命了,在长安,你就夹着尾巴逃走了,难道这次还想故技重演吗?” 刘裕回过了头,只见慕容永一身重甲,把全身上下护了个严严实实,在二十多个持着大盾的护卫们的簇拥之下,从军阵之中,缓步而出,刚才有些为之气夺的燕军将士,一看本方的主帅敢于出阵,又多少恢复了士气,慕容永所过之处,一片山呼海啸的鲜卑语声的“万岁,万岁”,不绝于耳。 刘裕也以鲜卑语回话,中气十足,让两军阵前每个西燕军士都听得清清楚楚:“慕容永,你休要在这里造谣生事,我离开长安是因为我取得了苻坚的玉玺,完成了任务,自然要回去复命,我是晋将,并非秦军将领,守长安并不是我必须要完成的任务,怎么能说得上是临阵脱逃?倒是你,在大宁城连夜扔下五千精锐的手下,包括你几十年的老弟兄韩延,要说夹着尾巴逃跑,你慕容永才是世上的长跑冠军哪。” 慕容永本想逞口舌之利,却是一下给刘裕反压了下去,他眼珠子一道,冷笑道:“你也好意思。大宁城不敢出来应战,当缩头乌龟,把拓跋部的女人拿出来让我军将士享用,然后再趁夜偷袭,如此不要脸的事情,只有你刘裕才做得出来,不过我的兄弟们做鬼也风流,倒是你们,在这小城之中,连女人也没有,到时候我看你们怎么个死法!” 刘裕冷冷地说道:“大宁城之战,是魏主拓跋的设计,与我无关,但不管他用什么手段,你都是扔下将士连夜逃跑了,这才让你留得一命,慕容永,你素无信义,只崇尚暴力,多次弑君背主,又纵兵屠掠百姓,罪大恶极,天理难容,这一回,我不会再让你逃跑了!” 慕容永哈哈一笑:“你既然这么硬气,这么有本事,缩城里做什么,敢出来与我一战吗?刘裕,现在你也就剩下一张嘴了,本以为你还算条好汉,敢堂堂正正地打个痛快,没想到除了阴谋诡计,也不剩下什么。” 刘裕微微一笑:“慕容永,在淝水的时候,我的兄弟们也不过数千人,连百万秦军也不怕,今天又怎么会怕你?只不过你的人马还没到齐,还有援军在路上,我在这里把你们一锅端了,也省得到并州千里迢迢地再找你算账,等你的手下全到齐了,你看我会不会跟你决战。” 慕容永的脸色一变,讶道:“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调援军?”他一时惊异,脱口而出,刚说出去,就发觉自己犯了个错,马上收声,却哪还来得及。 刘裕笑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不过,作为领兵之人,如果敌军的心思都猜不到,那还打什么仗,你大军前来,却连折两阵,损失高达七千精兵,现在士气低落,若不是调援军前来,岂敢再战?慕容永,你今天前来示威,就是想激我军群情激愤,出城与你决战,在这平原之上,你可以发挥你的甲骑俱装的优势,一口把我们吃掉,如果将士因愠攻战,就会上了你的贼当,这点心思,在我面前就别耍了吧。” 慕容永给刘裕一语说中了心中的盘算,咬牙切齿地骂道:“刘裕,你嘴上逞能又有何用,不过是给你不敢出城决战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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