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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说的也有道理,晋军这些以流民为主的军队,战斗力还是很强的,这点一定要承认,兖州军是我大秦边军,战斗力虽然不及长安城外的羽林晋军,但以前对晋军也是胜多负少,这次却给敌军一战而破,可以说,起码这个什么北府军,在小规模,几千人的战斗中,是有很强战斗力的,这点天王一定要有清醒的认识才是。” 苻坚的眉头一皱:“既然如此,这明明是劲敌啊,为何你还说现在是灭晋的好时机呢?” 慕容垂看了一眼姚苌,微微一笑:“这个问题,也许姚将军(姚苌现在官居苻坚以前曾当过的龙骧将军)更有发言权。” 苻坚看向了姚苌:“姚爱卿,你来说说吧。” 姚苌微微一笑,说道:“因为晋军自己人的战斗力不行,只能靠外 援打仗,这点他们开国以来几乎从没有变过,而末将当年的大哥,就是给他们这样找来的外援啊!” 姚苌的兄长姚襄,当年是羌人部落的首领,为人英勇善战,深得人心,给人称为当世孙策,当年曾在石赵末年,北方帝国崩溃的时候无处可去,被晋国执政殷浩所收留,作为北伐先锋过,后来因为殷浩和其部下看不起这些羌人,克扣其军饷,还当众羞辱姚家兄弟,于是姚苌一怒而反,率部远去,直到关中时才中了秦国的伏击,兵败身死,而姚襄也在兵败后只能投降了秦国,被苻坚收留。 苻坚笑道:“这么说来,那些两淮流民跟当年爱卿的部落一样,都不被晋人看成自己人,是这个意思吗?” 姚苌“嘿嘿”一笑:“正是,这些流民帅,带的多是北方流民南下,从晋朝开国以来,就给视为异类,当年晋国开国那么困难的时候,象祖逖,苏峻这些流民帅,都直接不许率部过江,只能驻扎在两淮一带,以为屏障,这点就跟陛下把那些丁零人放在国境上,是一样的道理,并非视为可靠的子民啊。” 苻坚勾了勾嘴角,面露不满:“在孤的眼里,丁零翟部,也是我大秦子民,并不象你说的这样。” 姚苌一揖及腰:“末将失言,还请天王恕罪,不过,晋朝君臣没有天王这样的胸怀,他们不会把这些流民帅看成可靠的自己人。当年不会,现在也不会。若不是我军大兵压境,他们甚至不会去征召这些流民从军。” “谢玄本人不过是个世家子弟,只会风花雪月,清谈论玄,跟当年的殷浩没有区别,实际的指挥权,是落在刘牢之,何谦,诸葛侃这些流民帅的身上,谢玄并不能指挥得动他们。” “而这些流民帅,即使成了官军,仍然是土匪山贼习气不改,几千人或可轻快剽悍,但要说到几万大军,则全无配合,甚至会抢功诿过!五千北府军,也许所向无前,但八万人的话,只能是一堆乌合之众了!” ===第三百一十五章 慕容姚苌相唱和=== 苻融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声音洪亮,震得这大殿之上,那些多年来不加修饰的屋梁上的灰尘,都是倏倏下落,就连苻坚的身上,都染上了几分陈年旧灰。 苻坚一边伸手掸着身上的灰尘,一边不满地说道:“阳平公,有何可笑?这是在大殿之上,你身为重臣,应该有重臣的样子。” 苻融收起了笑容,肃然一揖:“天王,非是臣弟在此放肆,而是姚将军的话实在是让人忍俊不禁,得罪之处,还望恕罪。” 姚苌皮笑肉不笑地一拱手:“阳平公,不知末将所言,有何可笑之处呢,还请垂示一二。” 苻融的脸上闪过一丝鄙夷不屑的神色:“我笑你虽然舌灿莲花,却忽视了一个基本事实,你们羌人,对于晋人来说,是异族胡虏,但是淮北流民,却是为了投奔晋朝,不惜抛家舍业,冒着生命危险南下的侨民,是忠于大晋的子民,他们虽然把这些人安置在两淮地区,但是把他们当成自己人看的,但对于你们羌人,却是完全利用,北伐只是个借口,无论是否成功,都是把你们给驱逐出境了,这能一样吗?” 姚苌的脸色铁青,双拳紧握,却是无法辩驳,慕容垂在一边冷冷地说道:“阳平公这话有点过了吧,当年殷浩对姚氏部落也是礼敬有加的,可没当异族对待,还想跟姚襄结拜兄弟呢!” 苻融哈哈一笑,看向了群臣之中,对着一个年约四十多岁,个子中等,一脸精干的汉臣说道:“权仆射,你说,当时殷浩是怎么看姚氏兄弟的?” 这个汉臣姓权名翼,是东汉左辅都尉权忠的后代,天水略阳人,当年天下大乱时,曾经作为姚襄和姚苌的父亲姚弋仲的谋士,后来姚襄败死后,他也随姚苌归顺了前秦,在苻坚的手下得到重用,官至尚书左仆射,一向也被王猛和苻融所推重,这时候苻融指名道姓的找他,无疑是一种表态和站队。 权翼的眼珠子一转,站出了队列,沉声道:“阳平公说的对,当年东晋君臣,虽然表面上对姚氏部落客气,但内心里并不当成自己的子民,而是一种雇佣军,他们当年是让两淮一代的流民帅领兵在后面监视姚氏部落,这谁亲谁外,一目了然啊。” 姚苌咬了咬牙,暗骂权翼这家伙实在是白眼狼,现在有了新主子,就不顾旧主了,但这毕竟也是人之常情,姚苌站了出来,平静地说道:“有外敌的时候,东晋君臣自然视我等羌人为外人,但是如果没有了羌人,那他们就会视两淮流民帅为外人,他们当年用流民帅来防备我们羌人,现在一样是用朝廷兵马来监视和防备流民军,以防当年苏峻祖约之乱的重演。微臣刚才所说的,并无问题。” 苻融没有料到姚苌居然能这样巧妙地化解自己的指责,也有些意外,他原来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慕容垂的身上,多少有点忽视这姚苌,这会儿却开始上下打量起这个个子不高,看起来也不够威猛的老羌了。 苻坚满意地点了点头:“姚将军所言极是,这些流民长期不给东晋朝廷允许过江,也就十几年前才允许他们居于京口,这还是桓温为了行废立之事而强行改变了以前的国策,对于那些个世家门阀来说,也许我们北方异族是远处的威胁,但这些南下的流民,却是可以马上夺他们权势和田地的。毕竟,他们当年自己过江,不也是夺了当地的朱吴陆张这些土著家族的权势与田地嘛!” 权翼朗声道:“天王,微臣以为,现在我军势大,东晋居于东南一隅,形势危急,在这个时候,是顾不了太多的。那些两淮流民,多是南下的北方汉人,他们时时刻刻都想着收复失地,打回老家,我们汉人安土重迁,对于家乡,祖坟这些看得极重,您饱读诗书,精研汉学,应该清楚这点。” 苻坚点了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但是流民军毕竟是山贼土匪 出身,在东晋朝廷眼里,并非良民,对于这些不安定,也不受控制的人,他们是不可能放手使用的。孤对晋朝人的心理很了解,那些高门世家是无意北伐的,他们只在乎自己在江南吴地的产业,哪还有收复失地的雄心壮志?要有这心思,以前这么多年早就北伐成功了。也许两淮流民是想打回老家,可是他们势单力孤,如果高门世家不支持,也只能成为别人手中的刀剑而已,决定不了天下大势!” 苻融沉声道:“天王,谢安并非普通的高门子弟,他在朝中掌权多年,深孚人望,当年石赵帝国灭亡时,正是他的兄长谢尚北伐取回了玉玺,才让东晋皇帝不再成为白板天子,也有了谢家这些年的富贵。现在听说东晋皇帝司马曜有猜忌谢安的心思,试图让自己的弟弟司马道子分他的相权,所以谢安这个时候一定会效法桓温,派谢玄挂帅出征,建功立业,以保谢家权势。他们的北伐意愿,应该是真的,要不然也不会招两淮流民,组织北府军这样的强兵了。” 姚苌微微一笑:“阳平公所言极是,但谢家越是这样加强权势,就越是会受皇帝的猜忌,如果我军大兵压境之时,他们面对外力,或可自保,但现在他们在淮北大败我军,彭超俱难全军覆没,这危机暂时得到了解除,那他们的权力斗争一定会再起,东晋这么多年的北伐屡次不成,不就是因为这内部争斗,相互掣肘的原因吗?这次也不会例外的!” 慕容垂笑着点了点头:“姚将军说得太好了,正是如此,而且流民帅出身多是草莽,贪利好功,这次淮水一战,听说为了抢夺战功,甚至杀戮我军已经放下武器的战俘,而且为了避免诸军抢功,谢玄都只能把各军分开,让他们自行其事,他们打顺风仗时就是比着杀俘虏,一旦形势不利,会舍出性命掩护友军吗?” 苻坚笑道:“只怕会比彭超俱难的内斗更厉害,扔下友军就逃之夭夭了吧。” ===第三百一十六章 殿上激辩唇舌剑=== 苻融恨恨地说道:“不,天王,不会这样的,谢安和谢玄能镇得住这些个军汉。那刘牢之多年来都是谢家的家将,别人的话不听,谢玄的话,他不会不听的。谢玄允许他们杀俘得功,就是笼络人心之举,而不是控制不住!” 慕容垂哈哈一笑:“阳平公,你得知道,谢家在朝廷中并非一家独大,盯上他们家位置的人有的是。之所以出镇外藩,组建北府兵,就是因为皇帝对他们起了疑心,让会稽王司马道子出任为相,分他谢安的相权。听说这次北府兵出动之前,谢家特意在广陵城举办了乌衣之会,就是要拉着各大世家高门进行表态,站队,在这次会上,可是有大事发生哦。” 苻坚的精神一振:“有什么大事?孤怎么不知道?” 慕容垂微微一笑:“微臣前一阵在荆州领兵作战之时,就想着可能一鼓作气,转战江淮的事,所以派出了大量的细作去江陵,广陵,建康这些地方打探,江陵那里是桓家的地盘,倒是防守严密,无懈可击,建康城中的高门世家人心惶惶,而广陵却是有意外的情况发生,听说那太原王氏的嫡流,当今尚书左仆射王国宝的弟弟王忱,就到了谢家的乌衣会上,找碴闹事,几乎不可收拾!” 苻坚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王国宝?就是那个司马道子找来牵制谢家的家伙吗?他不是谢安的女婿?敢公然和老丈人作对?” 姚苌笑道:“谢安的相位只有一个,这人既然肯出山帮着司马家对付自己的老丈人,早就作好这个心理准备了,这种无情无义的小人,一旦不要脸,那咬起人来会比谁都狠。末将的探子也打听到了同样的消息,那王忱借机发难,借口谢玄偏袒那些江淮流民,直接拉走了近三分之一的高门世家子弟,谢家的这个乌衣之会,办得可是面上无光啊。” “而且事后,听说连天师道的人都来插了一杠子,被硬塞进了北府军里,处处跟谢玄的人作对,几乎坏了大事,这回仗一打完,谢玄就找借口把这些道士赶出军队了,这已经足够说明,江东并不是铁板一块,而是内部失和,君臣猜忌,矛盾严重啊!” 苻融冷笑道:“这些不过是你们的胡思乱想罢了,至少外敌当前,江东君臣还是团结一至的,这回的君川之战,就是最好的证明,王国宝也没有给前方的将士克扣军粮,没有误了战事!” 慕容垂微微一笑:“那是因为谢安老贼亲自坐镇建康。总揽大权。本来前一阵他为了避嫌,直接辞官归隐,但为了保证他的侄子打赢此战,又跑回来重新掌了大权,由于他为相多年,朝中门生故吏遍及,所以司马曜也没有办法,只能让他重新为相,但越是这样,越是说明谢家大权独揽,连皇帝都无法掌控,想辞就辞,想回就回,视皇权如玩物,换了哪个皇帝不会忌惮?” 苻融冷冷地说道:“你说一千,道一万,现在有谢安坐镇,江东就是君臣团结,就是万众一心,前方的流民帅也许互不统属,但都听谢玄的号令,他们并不是当年姚氏部落的异族,也没有叛晋归我大秦的可能,谢玄这回给足了他们军功,也会接下来给相应的赏赐,这些人只会更加死心踏地。我军新败,人心惶惶,这时候想要出征,那并非好时机。” 说到这里,苻融看向了苻坚:“天王,我知道您有意一统天下,但现在真的不是时候,我军这回毕竟占了襄阳,如果以此为前进基地,徐图江陵,一旦占了荆州,再顺江而下,水陆并进,方是灭晋之道啊!” 慕容垂摇了摇头:“荆州是桓家的私家地盘,他们的兵力很足,防范也严密,并非可以轻易攻取的,我们攻下襄阳之后不是不想趁势再进,但是桓冲的十万大军一直扼守当阳,马头这一线,我军几次攻击都不能得手,只能撤回,而且出了南阳盆地,向江陵进军,道路多泥泞,我军骑兵无法发挥所长 ,并非用武之地!” 苻融不屑地眉头一扬:“在荆州不能用兵,难道到两淮就可以了?两淮就是北方的平原大地,可以骑兵纵横了?” 慕容垂微微一笑:“这回俱难彭超虽败,但也证明了一件事,那就是两淮之地,骑兵一样可以来回冲杀,并不是江南水乡,而且我军打到三阿,也没有发生什么疾疫,这水土不服也是可以克服的,历来北兵南下,所忌惮者无非是一来骑兵不能使用,二来疫病流行造成大军无法作战,既然这两样都不成问题,那还有什么可以担心的?” 苻融冷冷地说道:“可是当面还有几万能征善战的北府兵,他们消灭了俱难彭超的八万大军,并不是好惹的,我军真要灭晋,非起大兵不可!” 慕容垂当即说道:“阳平公所言极是,天王,我们要灭晋,还真的要拿出决心,起大兵!” 苻融的双眼圆睁,厉声道:“慕容垂,你狼子野心,一再怂恿天王起大兵,是何用意?!” 慕容垂淡然道:“为国谋划而已,没什么用意。俱难的两万人马打不过这几万北府兵,那天王干脆就调二十万,看看他们还能不能占这个便宜!” 苻融怒极反笑:“哈哈哈哈,二十万!一个两淮战场就要二十万,荆州那里起码还要二十万,我大秦是不是得每个男丁都上阵打仗?就是当年晋灭东吴,也要三四十万大军,现在的东晋实力远强于当年的东吴,难道让你慕容家打先锋?” 慕容垂微微一笑:“这是为国效力,是无上的荣誉,如果天王一声令下,我慕容垂愿意尽发家中男丁,除了一个幼子守家外,全部效命沙场!” 姚苌也紧跟着说道:“末将也愿为国效力!” 苻坚看得出有点心动,他咬了咬牙,看了一眼气急败坏的苻融,沉声道:“今天就议到这里,先退朝,阳平公来两仪殿一下,咱们接着议!” ===第三百一十七章 异族统治合法性=== 半个时辰之后,两仪殿,偌大的宫殿之中,空空荡荡,甚至连侍卫都没有两个,苻坚与苻融这对兄弟,席地坐在一部毛色灰败,看起来甚至有些破旧的波斯毛毯之上,苻融低头不语,而苻坚的双目炯炯,一直看着自己的这个幼弟,久久,才叹了口气:“阿融,你可知为何退朝后哥哥我单独见你呢?” 苻融抬起了头:“因为王兄要说服臣弟,要臣弟支持您大举南征的计划!” 苻坚摇了摇头:“你一直说慕容垂和姚苌狼子野心,好,现在哥哥不听他们的,反正他们要说的也都说完了,这里只有你我兄弟二人,这天下也是咱们联手打的,都有份,现在我只听你的意见,到底该不该发倾国之兵南征!” 苻融不假思索地说道:“万万不可!” 苻坚的神色平静:“可是你如何反驳慕容垂和姚苌的话?你说实话,东晋现在的君臣是团结还是不和,他们的战斗力,尤其是两淮部队,就是那个什么北府兵的战斗力,到底是强还是弱?” 苻融叹了口气:“慕容垂的话有一定的道理,司马曜确实猜忌谢安,谢安让谢玄出镇北府,也确实有出藩避难的打算,但越是这样,他们越是会牢牢地控制军权,更会尽全力打胜仗,如此保国就是保家族,当这两者的利益一致时,爆发出来的能量,是巨大的,惊人的!” 苻坚叹了口气:“也就是说,你还是认为我们现在打不过东晋?” 苻融正色道:“如果是晋军北上,想要犯我大秦,那自然是自寻死路,陛下只需派一员上将,率兵十万,当面迎击,吴兵不可在北方平原与我铁骑争锋,必然大败。但若是我们深入荆扬,北方士兵水土不服,而东晋军队要保家卫国,战斗意志高涨,地形气候也有利于他们,我们想要胜利,就非常困难了。” “王兄啊,现在我们大秦看起来强大无比,但是给我们征服过,打败过的各个异族,都在潜伏待机,积蓄力量呢,我们现在天下太平,他们不敢发难,但一旦对外战事失利,或者是久拖不绝,那他们必然会在国内生事,当年晋朝的八王之乱后就导致了五胡乱华,我们氐族也才有机会入主中原,这前车之鉴,怎么能这么快就忘了呢?” 苻坚不满地勾了勾嘴角:“如果你怕这些异族胡人作乱,那可以当作前驱,让他们先跟晋军拼便是,这样就算战事不利,死的也是这些异族,与我们氐人又有什么关系?今天我就是特意试那慕容垂,他自己都愿意主动领兵出战,那就让他慕容家的鲜卑人打先锋好了。” 苻融摇了摇头:“不,如果让慕容垂当先锋,事情会更麻烦,他会在两淮一带打几个小胜仗,然后纵兵掳掠,既让自己的族人得了好处,又能刺激我军其他部队的战斗,到时候不要王兄下令,各将帅都想要请命出征了。而那时候,他就会缩到后面去。面对真正的硬仗恶战,这个狡猾的家伙是不会出头的,就象他在荆州,面对拼死保卫家园的桓冲,他就是止步不前。” 苻坚叹了口气:“你总是把慕容垂和姚苌他们当成外人,奸人,坏人,当成处心积虑要谋夺我天下的异族,我都说了多少次了,咱们氐人入主中原,要的是那种胸怀天下的气度和心胸,我能容得下王猛,也能容得下慕容垂,到目前为止,人家对咱们很忠心,对大秦也很卖力。燕国已经亡了,再也不可能回到从前,做我们的臣子,又有什么不好呢?” 苻融咬了咬牙:“王猛是汉人,是饱学宿儒,深知礼义,慕容垂是夷狄,人面兽心,忘恩负义,这哪是一路人呢?” 苻坚的脸色一沉:“我们氐人也是那些汉人嘴里的五胡,跟慕容垂也是一样的异族胡虏,难道我们也是狼子野心吗?” 苻融咬了咬牙:“王兄,咱们当年确实是大晋的子民 ,但也趁着晋朝八王混战时起兵夺了晋朝的天下,他们这样看咱们没错。虽然你心怀仁义,爱民如子,但是咱们氐人真的在他们眼中就是异族,这个差异,大概要几百年,上千年才能消除啊!” 苻坚激动地站了起来,大声道:“不错,我们是异族,但我苻坚并不把汉人当成给征服的奴隶,相反,我宁可委屈了自己的族人,也不允许他们欺压汉人,自古至今,又有谁能做到这样?!” 苻融叹了口气,也站了起来:“王兄仁义,确实让人动容,但不是每个人都是知恩图报的。慕容垂跟你不仅有国仇,更有家恨,他越是恭顺,越是不对劲,王兄还是得明察啊!” 苻坚咬了咬牙:“好了,这些不要再多说了。当年周朝也是异族,是西来的部落,不也照样成了中原的真命天子吗?但如果他们只呆在关中一隅,而不是攻克朝歌,那永远不会给视为正统。阿融啊,你只想到我们是异族征服,为何就不想着,现在这个征服还没有完成,天下还没一统,哪怕是我国内的汉人,仍然视东晋政权为正溯,我们有实力的时候不去统一,到真的内部出乱的时候,就是国破家亡之时矣!” 苻融没有料到苻坚会说这话出来,一时间无言以对,愣在了原地。 苻坚叹了口气,轻轻地拍了拍自己兄弟的肩膀,示意他坐下,他也盘膝在苻融面前坐下,语重心长地说道:“阿融啊,你道我是为了如大喜功才要征伐东晋吗?错!我这样做,正是为了我们氐人的千秋万代啊。我们是异族入中原,人数对于汉人和其他胡人来说,都是少的,现在靠了我们的武力强大,统治仁义,还没什么问题,但一旦出个苻生这样的暴君,那到时候就是亡国灭种之祸,连我们的族群能否保留,都很难了。看看羯族的石氏部落,现在还有活人吗?” ===第三百一十八章 吕光一战定天山=== 苻融叹了口气:“我们苻氏家族久学汉学,跟那粗俗野蛮的石赵羯奴当然不一样,王兄过虑了。” 苻坚冷笑道:“可苻生不也是比石赵更凶残的暴君吗?我们这代人学习汉化,但能保证子孙后代都是如此吗?一旦出一个这样的人,到时候只要东晋还存在,还给汉人看成父母之邦,那就是亡国灭族之祸啊。我不能把这个祸患留到后世,一定要在自己手上解决!” 苻融点了点头:“我理解王兄的雄心壮志,但是饭要一口口地吃,路要一步步地走,不可操之过急啊。现在我们氐族苻氏新为中原之主,不到二十年,仁义威德还不足以平定天下,就是我们苻氏宗室内部都是叛乱不断,给我们征服的异族又是蠢蠢欲动。并没有当年晋灭东吴的那种天下一心的情况。这时候要强行灭晋,并非正确的选择。” 苻坚咬了咬牙:“可是当年晋灭东吴的时候,也是群臣反对,只有羊祜等少数几个大将坚持,才让司马炎下了决心,最后功垂千古。我们现在是有诸多困难,但东晋的问题只会比我们更严重,君臣失和,荆扬两藩各行其事,可以说,我们的力量对比,比起当年晋国和东吴的对比,还要悬殊。” 苻融叹了口气:“不,臣弟不这样看,东晋有谢安这样的良相,司马曜不会在这时候夺他相权,有他在,起码东晋不会公开内乱,荆州和两淮的晋军,都有很强的实力,尤其是两淮的北府兵,这次表现出了惊人战斗力,足以成为我们的劲敌,现在他们刚刚全歼了彭超的大军,士气正盛,我们这时候不能轻易地跟他们开战,万一再输,只怕我们的中原和齐鲁之地都会有危险啊!” 苻坚摇了摇头,眼中冷芒一闪:“正是这样,我们才不能让他气焰更加嚣张。如果我们大军战败之后都不作出任何回应,那晋军倒是真有可能一鼓作气,继续攻我边境了。” 苻融睁大了眼睛,使劲地摇着头:“不,王兄,北府兵在打败彭超之后就撤军了,并没有进犯的迹象,您不要误判了!” 苻坚冷笑道:“走了还可以再来,这有什么?这些两淮流民出身的北府兵将官,都是土匪习气,为了争战功都可以屠杀战俘,之所以回军是畏惧我大兵前去报复,但如果我不出兵,他们胆气一壮,就会出动出击了。所以这个时候我们不能无视,而是要起大军报复,让他们知道我们大秦的厉害才是!” 苻融心下雪亮,以他对这他王兄的了解,知道苻坚是打定了主意要出兵了,看起来无法阻止,只好作最后的努力,劝他不要起大军了,到时候再想办法慢慢退兵,想到这里,他正色道:“如果王兄非要报复的话,也不需要起倾国之兵,让慕容垂领现在的人马,从荆州前线到两淮战场,进行一些战术性的牵制即可。那慕容垂既然是天下名将,攻克襄阳,威震天下,有他在,想必北府兵也不敢轻出。压回江东就可以了。” “等到晋军一退,我们也跟着撤军,晋国的外部压力一解除,必然重新开始内斗,到时候司马曜和司马道子兄弟,一定会联合王国宝这些家族,跟谢安和他们身后的世家争权夺利的,甚至会演变成再次内战。一旦东晋上层内乱,那荆州的桓家也不会甘于人后,必会起兵入建康夺权,到那时候,才是我们起兵灭晋的好时机啊。” 苻坚的面沉如水:“说来说去,你还是不同意我的计划。谢安是识大体的人,不会不知进退,真要是外部威胁解除,他会自解相权,但会让谢玄牢牢地控制住北府军,有这支军队在手,朝廷就奈何不了谢家。一旦有事,他可以随时出山,就跟这次一样,他卸了相位,还不是随时可以回来吗?王国宝之流,岂是这谢安的对手?他们只是为了占据权位后给自己捞点好处,这些谢安可以向他们让步。何至于内乱?!” 说到这里,苻坚激动地 站了起来:“就象这次谢家出掌北府兵,居然可以把广州这样一个大州的刺史让给原来在京口的刁逵,以换取自己对京口侨民,也就是北府兵源的控制,这样的手段,王国宝这种废物如何会是对手?不要老是指望敌国内乱,只有主动出击,才可能让他们内部在压力下崩溃,这是自古皆然的道理,你熟读史书,怎么会不知道呢?!” 苻融叹了口气:“臣弟并不反对王兄的雄心壮志,臣弟只是不希望王兄起倾国之兵,现在确实不是一举灭晋的好时机,先丞相在世时,一再地劝谏王兄,您当时也流着泪答应了,现在的情况和当年并没有区别,为何您就这样一意孤行呢?” 苻坚的脸色胀得通红,大手一挥,厉声道:“王丞相在世时,也说过西域关山万里,大漠相隔,连强汉都无法控制,千万不要起兵征伐,可是结果呢?去岁西域龟兹国叛乱,杀我使臣,辱我大秦,我一怒之下,派吕光率十万大军征伐,不也是大获全胜了吗?” 苻融微微一愣,疑道:“吕光不是碰到了数十万来援的西域河中各国敌军吗,只能扎营死守,还一再地发信求救兵,怎么就胜了?” 苻坚哈哈一笑,意气稍缓,从袖子里掏出一卷绢帛,递给了苻融:“今天早朝前刚到的消息,吕光示弱于敌,故意守营不出,让那些远道而来的敌军援兵骄横懈怠,然后趁敌不备,突然杀出大营,敌军措手不及,全线溃败,几十万大军,一夜之间给打得山崩一般,龟兹王仓皇出逃,不知所踪,三十多个西域国王向我军投降,连西域圣僧鸠摩罗什都被俘虏了,我们大秦的国威,远扬于万里之外的西域,可谓一战定天山!” 苻融长舒一口气,一揖及腰:“臣弟恭喜王兄霸业得成。不过…………” 苻坚叹了口气,转身就走,他的声音远远地传来:“算了,我不应该找你商量这事的,你回去再仔细想想,明天的大朝会上,孤要对出征之事有个定论!” ===第三百一十九章 投鞭断流亦可为=== 长安,慕容垂府。 密室之中,慕容垂看着一张羊皮小卷,他的嘴角边勾起了一丝微笑,把这张小卷放到了蜡烛之上,顿时,就化成了一缕清烟。 站在一边的段秀容的眼中闪过一丝好奇之色:“夫君,有什么好消息吗?让你这么高兴?” 慕容垂长舒一口气:“清河果然没有让我们失望,今天退朝之后,氐贼单独留下了苻融来商议,清河(慕容冲的姐姐,在宫中为侍嫔)的侍从太监正好当值,听得清楚,两人吵得是天昏地暗,差点没打起来。而氐贼真正的想法,我也知道了。” 段秀容一听到氐贼二字,眼中就闪过一丝怨毒之色,一想到自己在宫中受到的淫辱,她几乎就要落下眼泪来,紧紧地咬着嘴唇,恨声道:“他想要什么?” 慕容垂冷笑道:“他是怕自己现在强大的时候不消灭东晋政权,以后这氐秦政权势力衰弱,内部分裂之时,就更没可能了,毕竟汉人都心向东晋,现在没起来造反,是靠的他的假仁假义,但不是每个皇帝都能象他这样假仁假义的,要是当了皇帝不能享受,反是受罪,又有几个愿意呢?” 段秀容秀眉轻舒:“所以,他想在有生之年一统天下?” 慕容垂点了点头:“是的,这个是帝王功业,每个男人都想要,而且,吕光这厮居然平定了西域,也给了苻坚信心。明天的朝会之上,会决定是否伐晋之事,到时候,我知道该怎么说,才能让他下定决心了!” 段秀容咬牙切齿地说道:“夫君,记得我们的仇,我们的恨,一定要让氐贼百倍千倍地偿还!不过,苻融应该还是会拉拢朝臣,极力反对吧,要是他明天再抬出王猛那个死鬼,怎么办?!” 慕容垂微微一笑:“不怕他抬,就怕他不抬!” 与此同时,阳平公府。 客厅之上,几个人相对而坐,个个神色严肃,外面的燕雀在不时地鸣叫着,而这客厅之上的众人,却是一声不吭,陷入了难言的沉默之中。 久久,苻融才长叹一声:“天王的南征之心,看起来很难动摇了,今天我苦谏不止,也无法让他回头,甚至抬出先丞相都不行,大家还有什么好办法吗?” 权翼的眼中光芒闪闪:“明天,我们据理力争,就算不成,也只有指望大师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坐在角落里的一个老僧的身上,这个看起来面如枯树皮般的老僧缓缓地睁开了眼睛,轻轻地一句:“阿弥陀佛!” 第二天,长安,太极殿。苻坚一身将袍大铠,仗剑直上大殿,自从当上天王以来,他已经多年没有这样戎装上殿了,所有殿上的文武百官看着这威风凛凛的秦国天王,全都默然无语,只有慕容垂和姚苌二人相视一眼,在低下头的一瞬间,不约而同的嘴角间勾起一丝微笑。 苻坚的目光落向了大殿上跪伏的众臣,耳边传来山呼海啸般的:“天王千岁千岁千千岁”的声音,头盔之下的脸上,闪过一丝得意的笑容。他一抬手,沉声道:“众卿平身。” 当所有文武百官各自就位后,苻坚平静地拿出了一卷竹简,沉声道:“昨天孤回去以后,又看了一眼兵部呈报上来的奏章,说是若简天下之兵,可得精兵九十七万有余,以这样的实力,打东晋一个区区江东政权,是否可行?今天的朝议,孤需要各位臣工讨论出一个结果出来!” 站在靠着殿门口位置,站出来一个八品绿衣的小官,正是那秘书监朱彤,朗声道:“天王能让中国之民,回到他们的故乡,一统天下,封禅泰山,这正是千古都会纪录的伟大壮举啊,微臣愿为陛下先驱!” 苻坚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满意地点着头:“这正是孤所想的,其他众位卿家以为如何?” 权翼站了出来,狠狠地瞪了朱彤一眼,吓得这个低级官员连忙站回了众官队列之中,只听权翼沉声道:“天王,当年商纣王无道,天下皆怨,即使是这样,只要三位仁臣在朝,武王仍然不能攻打他。今天晋国虽弱,但没有大恶,而且谢安,桓冲都是江表伟人,君臣如果受到强大外力,会很团结,内外一心。以臣观之,未可轻图也!” 苻坚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满的神色,冷冷地摆了摆手:“众位卿家可以各抒已见,畅所欲言。” 说到这里,他的目光落到了站在右边武将队列里第三个的一员大将身上,沉声道:“石越将军,你说,孤兴大兵伐晋,是否可行。” 此人正是秦国大将石越,时任太子东宫左卫率,听到这话后,直出班列,行了个军礼:“天王,天向所言,现在岁镇守斗,功在吴地,伐之,必有天殃!而且他们有长江天险,民亦可用,真的不是打的时候啊。” 众臣听得连连点头,今年秦国的幽州等地正遭遇了大规模的蝗灾,可以说灾地千里,苻坚前不久刚刚派了散骑常侍刘兰去组织民众讨蝗,一般来说,出现这种天灾之时,都会被认为是上天降下了旨意,而君王在德行之上有所亏欠所致,不得不说,石越虽然是大将,但居然能想出用天象来阻止征伐,也不容易了。 苻坚的眉头一扬,沉声道:“当年武王伐纣之时,各种灾害都有,什么水灾蝗灾旱灾一起来。而占卜也是显示大凶,要知道天道幽远,不是通过这些天象或者是占卜就能得出结论的,要是事事都靠占卜来决定,还要我们这些君臣做什么?放几个巫师治国就行了!吴国夫差,东吴孙皓,都是指望靠着大江天险以自保,结果还不是给灭了?可见这长江从来不是挡住北方大军的天险!” “再说了,我百万大军,就算每个人把马鞭扔到江里,也足以断其江流了,他没了长江天险,还怎么能挡我百万大军呢?!” ===第三百二十章 慕容慷慨显忠义=== 石越叹了口气,摇头道:“天王,您说的夫差,孙皓,都是荒淫无道之君,所以敌国可以轻易地消灭他们。今天晋国虽然弱,但并没有大罪,我们并没有出兵讨无道的理由,愿陛下整顿军队,广积粮草,等着晋国主动挑衅,我们再寻机出机,这样来的好。” 苻坚叹了口气,看向了站在左首第一个的苻融,沉声道:“阳平公,你怎么看?” 苻坚看向苻融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殷切的期盼,这让苻融的心微微一软,现在的情况很清楚,满朝文武几乎都是反对这场征伐,有那么一刻,苻融甚至觉得这一眼让他回到了小时候,还是个小屁孩的自己在求苻坚这个哥哥扶自己上马练骑术的时候,好象就是这种目光。 但苻融的眼前马上又浮现起了王猛临终时的眼神,一想到这里,他的心就是一横,站了出来,看着苻坚,沉声道:“天王,臣以为,东晋不可伐!” 苻坚的脸色顿时一沉,本来眼中的那些个温情与亲慈都消失不见,换来冷冷的声音:“有何不可伐?阳平公但为孤言之!” 苻融平静地说道:“今天伐晋有三难,天时不顺,幽州大蝗,千里赤地,此为天人感应,上天警示,一也!晋国独守江东,并未主动挑衅,我军出师无名,二也!前番我军征两淮,八万大军,一去不返,将士多死,士民皆有畏敌之心,而且我军起大兵征战江淮与荆州已有一年,士卒疲惫,粮草消耗也很大,这时候我国是疲国之兵,畏敌之民。今天在这里直言劝谏天王的,都是忠臣,为国进言,请您千万要认清楚这点!” 苻坚一下子从王座上站了起来,厉声道:“你都这么说了,我还有什么指望!我大秦强兵百万,辎重如山!孤虽不是那种千古明军,但也非暗弱之主!靠着现在屡战屡胜之势,以身经百战之师,打东晋这样一个区区江东小国,有何难处!怎么能把这个残寇,继续留成子孙后代的隐患呢!” 苻坚的咆哮之声如同龙吟虎啸,在大殿之上回荡着,这个以仁义闻名的天王,还是第一次表现地如此暴怒,即使是以前给人谋反之时,也没有见他这样暴跳如雷过,也可见这回苻融这个亲弟弟当众对他的反对,对他伤得有多深! 苻融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下来了,他跪到了地上,泣道:“晋朝现在不可灭,这是一目了然的事!现在我们劳师大举,未必能一战成功,要是到时候战事拖延,天王恩宠给征服和打败的各族胡人,他们眼看前方战事不利,会起祸心,太子带数万羸弱之师独守京师,面对如狼似虎的异族军队,只怕是根基不稳!就算微臣顽愚,话不中听,但先丞相在时,常言晋不可伐。天王一直称他如诸葛武候,为何他的临终遗言就不听了呢?!” 苻坚的鼻孔都在喷着粗气:“阳平公啊阳平公,孤跟你说了多少次,慕容将军,姚将军他们都是忠心辅佐的忠臣,你为什么就一再地纠住他们不放?!王猛他自己也是汉人,对我们来说也是异族,为什么孤就要听他的话?!” 说到这里,苻坚看向了一边的太子苻宏,沉声道:“以我国的国力,击伐晋国,按两国的强弱对比,如劲风扫落叶,为什么群臣都言不可,你怎么看?!” 苻宏心中暗暗叫苦,但还是站了出来,沉声道:“父王,刚才阳平公说得清楚,现在天时不利,岁在吴分,如果我们大举起兵,却不能一举灭晋,只怕会兵损财消,有损父王您的威名啊。这才是作为臣子的我们,有所疑虑的原因。” 苻宏这话说得还算得体,苻坚听后,怒气稍消了一些,看着还跪在地上的苻融,叹了口气:“算了,你们都退下吧。难道这满朝文武,都是这样的想法,不同意这场战争吗?” 慕容垂突然大声道:“不,天王,微臣支持您对东晋开战!” 苻坚一下子来了精神,看着慕容垂,笑道:“慕容爱卿,你快快言之!” 慕容垂不慌不忙地站了出来,说道:“如果臣记得不错的话,当年天王兴兵灭伪燕的时候,也是天道不昌,灾荒不断,关中有大旱,陇右有水灾,如果按阳平公的说法,当年也不应该兴兵伐燕了?” 苻融看着慕容垂,眼中光芒闪闪,却是无法辩驳。慕容垂微微一笑,继续说道:“而且当年战国时候,秦国能东出击灭六国,六国的国君,难道个个都是无道昏君吗?六国的国内,难道没有忠臣良将吗?最后还不是一个个给灭了?可见这天下的一统,靠的是强弱之分,大小之分,说穿了是认一个实力,而不是什么虚无的天象或者道义。这点难道王丞相在世时没说过吗?” 苻融厉声道:“王丞相在时就说你们鲜卑人不安好心,一定会怂恿天王出兵攻晋,然后再火中取栗,趁机复国。现在果然应了他老人家的话!” 慕容垂哈哈一笑:“哈哈哈哈,王丞相也说过他本人会设计来害我慕容垂,或者是说过他儿子会造反的事吗?” 这话一出,苻融的额头就是沁出豆大汗珠,无言以对了。 慕容垂转向了一脸阴沉的苻坚,行了一揖:“天王明鉴,王丞相的话,也不可全听,他是汉人,自然心向东晋,虽然不至叛秦,但也不希望秦国灭了他的父母之邦。这样说是可以理解的。至于微臣,不知道哪里得罪了王丞相,自投大秦以来,就给他处处针对,甚至设计陷害,就算临死之时,也不忘了这样反咬一口,诬臣有异心。天王若征晋,我慕容氏鲜卑部队子民,就是女人也愿意从军出征,为大军先锋,不留国内。以免有人再说我们会趁机起事自立!” 姚苌也跟着大声道:“我姚氏羌人不才,也愿举族从军,为王先驱!” ===第三百二十一章 道安大师谏苻坚=== 苻坚的眼中泪光闪闪,用力地点着头,对着满朝沉默的文武百官大声道:“看到没有,这是什么?这是忠义!你们成天说人家鲜卑慕容和姚氏羌人心怀不轨,但是国家有事,人家第一个就能站出来,你们现在脸红不红,心慌不慌?若是你们这些文官武将给对面的晋人吓破了胆,不敢出征,那孤就自己带兵亲征,诸公在后面自己安坐便是!” 苻坚这话说得极重,整个大殿里,鸦雀无声,即使是苻融,也只能悄悄地站回了自己的位置,屏住了呼吸,不敢再开口发话了。 慕容垂心中窃喜,这是他早就准备好的发言,效果比他预料的都要好,他深知苻坚那仁义大度的外表之下,其实隐藏了一颗给王猛压抑了几十年的帝王雄心,现在无人再制约他,终于不可阻止地暴发了,从这点来说,他在后宫操女人操男人时有多狠,何不是一种不得志时的发泄呢,这点无论对于普通人还是对于一个拥有大半天下的君王,都是一样的。 慕容垂清了清嗓子:“天王,弱并于强,小并于大,这是世上的不变天道,非人力所能抗拒,并不是难以明白的道理。以天王的英明神武,威加海内,大秦雄师百万,韩信,白起之类的名将满朝皆是,东晋不过蕞尔江南小小政权,独抗王命,不趁着现在局势大好,将之消灭,难道还要把它遗留给子孙后代,再为祸患吗?天王,不要犹豫,如果出兵,某愿为前部先锋!” 苻融咬了咬牙,他明知这时候苻坚已经很难再被说动了,仍然抱了最后的一点希望,站了出来,眼泪汪汪地说道:“天王,知足不辱,知止不殆,自古穷兵极武者,岂有不亡之国?我国本是戎狄胡人,并非中华正朔,江东虽然国小兵弱,但是华夏正统,天意必不绝之,请您千万三思啊!” 苻坚冷冷地说道:“哼,说来说去,无非是这些正溯,天道,真是够无聊的。阳平公,孤告诉你,帝王历数,岂有定数?能拥有的天下的,不是靠什么正朔,而是靠仁德。要说正统,蜀汉刘禅才是汉室正统,又怎么会给曹魏灭了呢?你之所以不如我,就在于只死循古理,不知变通!这个正溯之论,不必再言!” 说到这里,他沉声道:“今天众位臣工都发了言,很好,偏听则暗,兼听则明,孤也需要多听听你们的话。就先议到这里吧,大家回去再好好想想,如果没有非常充足的理由,那孤就准备南征之事了。传旨,赏赐慕容垂五百匹绢帛,姚苌三百匹,以表彰他们今天的发言!” 说到这里,苻坚也不多看朝臣们一眼,转身就向着殿后的偏门走去,所有臣子们都跑了下来,齐声道:“天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一天之后,长安,宫城。 苻坚坐在一驾步辇之上,二十余个身强力壮的力士,抬着这座方圆五六尺的步辇,走的四平八稳,冠盖之下,除了苻坚外,还坐着一个身披袈裟,面如枯树皮的高僧,可不正是那天在苻融府上的北方佛教领袖,道安大师? 这道安一代高僧道安大师。本姓卫,常山扶柳(今河北冀县西南)人。幼聪敏,十二岁出家。后事曾经做过后赵国师的大和尚佛图澄为师,甚受赏识。 道安著述、译经很多,对佛教贡献很大。自汉以来,佛学有两大系,一为禅法,一为般若,道安实为二系之集大成者。他提倡本无(即性空)之学,为般若学六家之一;确立戒规,主张僧侣以释为姓,为后世所遵行。弟子甚多,遍布南北,慧远、慧持等名僧皆出其门下。 道安是当时译经的主持者,在他的监译下,译出了《四阿含》、《阿毗昙》等经共百余万言。他对以前的译本作了校订和整理工作,并编出目录。其提出的翻译文体问题和五失本、三不易的翻译原则,对后世影响颇大。他博学多识,以才辩文学著称,文章为当世文人所 重。 道安重视般若学,一生研讲此系经典最力,同时重视戒律,搜求戒本至勤,又注意禅法,对安世高所译禅籍注释甚多。由于道安综合整理了前代般若、禅法、戒律等系佛学,遂使原本零散的佛学思想,得以较完整的面目呈现于世,因此,道安大师被视为汉晋间佛教思想的集大成者。又因道安大师出生时手臂多长一块皮肉(皮手钏),时人即称之为“印手菩萨“。 石赵国内乱之后,道安为避战乱南下襄阳,一住就是十五年,这次秦国攻克襄阳,将之俘获,苻坚为此喜出望外,公开逢人便说:“得襄阳不足喜,得一人半才是最让孤高兴的事。半个人是襄阳守将朱序,而一个人,则是这位道安大师了。” 自从被俘往长安之后,道安被尊为国师,苻坚多次与之同辇而游,而今天,则是道安大师为苻坚讲佛经禅理的时候,只是显然苻坚没有太多的心思,坐在辇上,低头沉默,一言不发。 道安大师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平静地说道:“天王有心事?” 苻坚长长地叹了口气:“这一到秋冬天,北方便是一片萧条,风景实在不怎么样。孤欲与大师共游吴越,泛长江,临沧海,岂不乐乎?” 道安大师微微一笑,说道:“天王,您德行深厚,自比尧舜,应天御世,居中土而制四维,何必栉风沐雨,巡游四方呢?” “而且东南之地,气候与这里完全不一样,湿润沉闷,北方之人,去了后很容易得病,当年唐虞东巡而得病,大禹至会稽而身死,又有什么必要冒风险南巡呢?” 苻坚不满地勾了勾嘴角,沉声道:“上天生出了亿万生民,而又设立了君王来代天巡牧,统治和管辖他们,让他们吃饱穿暖,活在这个世上,孤又岂敢贪图安逸,让一方子民感受不到上天的恩泽呢?如果都跟您说的这样,那自古至今,也不会有天子征伐之事了!” ===第三百二十二章 轮番进谏息刀兵=== 道安大师神色平静,淡然道:“如果天王真的要征伐东晋的话,不如驻节洛阳,遣使者奉书于前,而让大军继之于后,逼东晋投降,要是他们顽固不化,再起兵讨之,这样不用您亲涉江淮,而且也可以避免战乱,果能如此,老衲代江淮的百万生民谢您的大恩大德!” 苻坚摇了摇头:“这些是军国之事,大师悲天悯人,慈悲为怀,孤是知道的,但这军国之事,就不劳烦您发表高见了。这几天孤很忙,还要准备南征之事,今天的释法,就暂且停一次,等下次孤南征回来,必然聆听大师的教诲!” 他说着,直接从步辇上站起了身,跳下了一边,对着道安大师行了个礼:“传旨,以此步辇送大师回寺,不得有误,孤自行回宫!” 半个时辰后,苻坚坐在张夫人的寝宫之内,神色黯然,坐在床边,低头不语。 张夫人轻轻地叹了口气,搬过一只绣墩,坐在了苻坚的身边,朱唇轻启:“天王,您这是怎么了,今天本是您听道安大师释法论禅的时候,却来了臣妾这里,来了后又不说话,是不是,是不是有什么事?” 苻坚闭上眼睛,干脆整个人后仰躺到了床上:“这一定是阿融他们干的,他们居然会让道安一个出家人来进谏,过分,太过分了!” 张夫人心下雪亮,放下了手中的一碗银耳羹,看着苻坚:“又是为了南征之事吗?天王,您真的下决心了?” 苻坚睁开了眼睛,看着张夫人,平静地说道:“当年孤派兵灭了你哥哥的凉国,这才有了你进了孤的后宫,这回孤要再去灭另一个汉人国家了,你是不是不高兴了?” 张夫人微微一笑:“有了天王的征伐,才有了臣妾这辈子的福气,可以侍奉天王,怎么会不高兴呢?只是…………” 说到这里,她欲言又止。苻坚本来脸上渐渐绽放的笑容顿时消失不见,他的眉头一皱,沉声道:“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在孤下定决心前,所有人都可以说话,这是孤公开宣布过的,孤看看你又能说些什么出来。” 张夫人咬了咬牙,站起身,跪到了苻坚的面前,先是叩了个首,继而直起身子,正色道:“臣妾听说,天地之生万物,圣王之治天下,都要顺其自然而因之,切不可强行违反天道,如果顺应天道,则功无不成,战无不克!” “当年黄帝服牛乘马,因其性也;大禹治水,浚九川,障九泽,因其势也;后稷播种百谷,让大地有了庄稼,因其时也;商汤,周武王率兵攻灭夏桀与商汤,因天下万民之心也!” “所以有因而成,无因而败,这些都是历史上的经验与教训。今天朝上之人,绝大多数都说晋不可伐,连道安大师都这样说,臣妾不知陛下伐晋之因何在?!” 苻坚的眼中光芒闪闪,这个凉州的汉人才女,说起话来引经据典,滔滔不绝,而道理是如此地自然与纯熟,他点了点头,沉声道:“你继续说下去。” 张夫人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书经》上说,天聪明自我民聪明,上天犹要因民之欲,何况是人间的君主呢?臣妾还听说,王者出师,必上应天时,下应民心,也会有各种吉利的兆头。反之,出师无名,倒行逆施,那是上天也不会保佑的。” “若是您不信任人心,就请看看天时吧,谚云:‘鸡夜鸣者不利行师,犬群嗥者宫室将空,兵动马惊,军败不归。’自秋、冬以来,众鸡夜鸣,群犬哀嗥,厩马多惊,武库兵器自动有声,此皆非出师之祥也。望天王明察!” 她说到这里,美目之中已经是泪光闪闪,几乎泣不成声了,哽咽着说道:“天王,请您,请您把这当成一个妻子,对于自己丈夫的忠告吧,臣妾真的,真的害怕您这回会,会…………” 苻坚缓 缓地站起身,自上而下地俯视着张夫人:“你怕我会南征不返,失败是吗?这些天人感应的话,朝臣们已经说过很多次了,孤要是信了这些,当年就不会伐燕,伐凉!就是攻灭你凉国的时候,这些臣子们也是各种理由来推脱,反驳。如果孤信了他们,现在你会在这里吗?” 张夫人默然无语,幽幽地叹了口气:“臣妾真的是,真的是不希望您有任何危险,这样在长安,不是好好的吗?” 苻坚冷冷地说道:“这军旅之事,从来是男人们所决定的,非妇人所知。孤很感激你对孤的关心,但是你没有说服孤,以后也不要再说了!” 他说着,也不看张夫人一眼,直接站起身就往外走,一个稚嫩的童声从一边传来:“父王,父王!” 苻坚的心中一动,看向了一边的柱子,后面冒出了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的脸,正是他与张夫人所生的幼子苻诜。 苻坚哈哈一笑,上前几步,抱起了自己的这个小儿子,在红扑扑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诜儿啊,这些天父王国事繁忙,没顾得上来看你,等忙完这次,孤带你去建康游历,怎么样?!” 苻诜微微一笑:“孩儿这些天按父王的吩咐,学习诗书中的道理,有些疑问,想向父王求教,不知父王是不是能解疑呢?” 苻坚微微一愣,转而笑着放下了苻诜,盘膝坐在他的面前:“好啊,居然学会主动来问父王了,很好,你说吧,有什么问题?” 苻诜看了一眼张夫人,直视着苻坚的眼睛,正色道:“孩儿听说,治国要靠贤人,作为君主,也要多听贤人的意见。用了贤人,国家才会兴盛,不用贤人,国家就会衰亡,是这样的吗?” 苻坚点了点头:“不错,是这么个道理。” 苻诜继续问道:“那请问阳平公,还有东晋的谢安,桓冲,是贤人吗?” 苻坚的脸色微微一变,沉声道:“他们都是国之大臣,当然是贤人。” ===第三百二十三章 苻天王的逆反心=== 苻诜说到这里,也在苻坚面前跪了下来,叉手道:“阳平公是贤人,更是国之谋主,他劝父王不要征伐东晋,您不听。而谢安和桓冲是东晋的贤人,天王却要征伐他们,不听本国贤人的话,却要征伐有贤人的国家,又没有出兵的合适理由,这是孩儿所不能理解的,还请父王解惑!” 苻坚的脸色一变,站起了身,厉声道:“是谁教你这样说的!?” 苻诜咬了咬牙,抬起头,稚嫩的脸上,却是神色坚毅:“没有任何人教儿臣说这些,是儿臣自己读书时的疑惑,如果因此而冒犯了父王,还请父王责罚!” 苻坚的眉头紧锁,转头看了一眼张夫人,她也是伏身于地,长跪不起,苻坚叹了口气,意识到自己不应该冲着一个六七岁的孩子发火,他的语气柔和了一些,却带着一丝坚定:“此事到此为止,国家大事,非孺子可知。你长大后,就会明白为何父王会这样了。” 他说完后,也不看跪在地上的这对母子一眼,径直就走向了大殿门口,声音远远地传了过来:“孤这些天要筹备南征的事情,没时间过来了,你们好自为之,有事的话让内侍来传话。” 长安,城外,汉朝皇陵。 昔日雄伟气派的汉朝皇陵,经历了改朝换代和兵祸战火之后,已是一片断壁残垣,只有那些零落的石马石俑,还诉说着这些伟大皇帝的事迹,慕容垂与姚苌策马游走在这些残垣之中,护卫从人们都远远地隔在几十步外,山林之中的走兽飞鸟的叫声时不时地传来,林风吹着二人的脸,却是神色平静,没有那想象之中的得意笑容。 姚苌“吁”了一声,停下了自己的坐骑,他抬头看着天,神色变得黯然:“吴王殿下,你可知道,为何今天在下要约你来这里呢?” 慕容垂的脸色微微一变,吴王还是他在燕国时的王爵,到秦国之后,多年来他当过侍郎,当过将军,当过京兆尹,也爵至国公,但就是没有再封为王。 慕容垂一下子就明白了姚苌的意思,他轻轻地叹了口气:“已经有很多年没有人叫我吴王了,姚将军。” 姚苌微微一笑:“家门不幸,多年来一直流落中原,依附于各个政权,先父曾经是石赵帝国大将,先兄也曾经在东晋当过将军,至于在下,倒是入了前秦后才有官职,不过我想吴王也能明白我的感受,我并不希望再这样永远居于人下了,我们羌人也是优秀的民族,并不是生来就要给人统治的。” 慕容垂淡然道:“可是天下的共主只有一个,要么统治人,要么给人统治,没有别的路可走。今天将军来这里,是要跟我商量今后天下的瓜分吗?” 姚苌摇了摇头:“虽然我一直佩服吴王的文韬武略,但秦国毕竟是超级大国,带甲百万,你就这么确信他们赢不了东晋?要是秦国真的灭东晋成功,那天下一统,只怕我们世世代代都要成为苻秦家奴了。” 慕容垂微微一笑:“将军也是身经百战的宿将,难道就看不出东晋军队的强悍战斗力吗?若说君川之战前,我还有点担心此事,但现在从各方面的情况来看,秦军此战必败无疑!” 姚苌叹了口气:“就靠这几万新练的北府军?吴兵向来轻果,打顺风战时一往无前,但逆境之下却是很容易崩溃,你我多年将兵,深知此事,这些北府兵更是以江淮流民为基干所组建,流寇习气严重,若是苻坚亲率大兵,以苻融,梁成,石越,张蚝这些大将宿将统兵,只怕北府军并非对手啊。” 慕容垂摇了摇头:“谢玄是非常优秀的将领,他能放弃淮北一年之久,故意骄纵彭超与俱难,如果苻坚倾国之兵来伐,他一定会把战线退到淮南一带,拉长秦军的补给线,北兵深入两淮,临近大江,时间一久必然因为水土不服而战斗力下降,当年石勒 都做不到的事,苻坚又怎么可能做到?” 姚苌的眉 头仍然紧紧地锁着:“若是他大军不去两淮,而是改从荆州方向突破怎么办?看起来桓冲的荆州兵虽然凶悍顽强,但战斗力并不如北府兵,如果给他攻克了江陵,顺江而下,那北府兵两面受敌,也不能支持吧。” 慕容垂微微一笑,摆了摆手:“放心吧,荆州那里苻坚一直交给我来打,他是不会去的,而且以他的性格,外表宽厚,但内心却是非常要强,这回你可知他为何要逆满朝文武,妻妾儿子的进谏,一意孤行要打东晋呢?” 姚苌的双眼一亮:“你是说他是在赌一口气,不想给外力所左右?” 慕容垂笑着点了点头:“正是,苻坚本身就是弑杀前任暴君苻生而得位,并非正统,而氐秦更是以戎狄身份,趁着中原一时内乱而得登大位,这点他清楚,谁都清楚,这回大殿激辩时,苻融一激动也直接挑明了此事。正溯在晋,这是天下人心所向,不是他靠假仁假义几年,十几年,甚至几十年就能改变的。” “所以苻坚不得不用汉人王猛来治天下,以汉人的儒家经学那套来治国,也就是假仁假义那些,虽然让他的天下看起来平定,但这是在压抑他内心的本能,也压抑那些想来中原花花世界过好日子的氐族人的本能,要是不能在汉人头上作威作福,那氐人又有什么好处呢?” 姚苌笑道:“所以苻氏自己的宗室都会造反,就是因为没有什么特权和优待。吴王,你的意思我听出来了,你是说苻坚也给压得太凶太狠了,现在没了王猛的约束,就想回归本性了?” 慕容垂正色道:“是的,为了打天下,他这么多年来一直顺着王猛,压抑着自己,但另一方面,王猛就象压在他头上的大山,让他感受不到为人君的那种爽快,好不容易王猛死了,苻融他们还一直提王猛的临终遗言什么的,用死人压活人,他们越是这样说,苻坚就越会愤怒,觉得自己永远给人压制,不是君王,就会象小孩子一样逆反,越是不顺他意,他越是要做到!” ===第三百二十四章 十丁抽一倾国征=== 姚苌微微一笑:“吴王这个比喻太贴切也太象了。没错,苻坚就是这种人,他给压抑了太久,终于在王猛死后要亲政,要暴发了。而且,他也对他以后的氐族是不是能继续执行他的国策,天下是不是能继续安定,没什么信心,想在自己有生之年,彻底一统天下。” 慕容垂点了点头:“是的,所以这两个原因让他排除了一切进谏,还是出兵了。今天兵部已经开始调集各路兵马,而十丁抽一的诏书也已经下达,旬月之内,苻坚真的可以组建一支百万大军呢。” 姚苌的脸色一变:“十丁抽一?” 慕容垂笑道:“是的,我在宫里有眼线,这诏书已经起草完了,大概这会儿正在下达,我们回去之后,也得在本族男丁之中这样征集丁壮出征了。” 姚苌的眉头紧锁:“即使在我们胡人部落里,十丁抽一也是非常重的兵役了,苻坚的脑子真的坏掉了吗?没人劝他?” 慕容垂哈哈一笑:“上次那么多人劝他不要出兵不也没用吗,他打定了主意,就会做到底,而且要么不做,要做做绝。其实苻融的话对他还是有影响的,他也怕完全用他们氐族军队打仗,万一失败,氐人死得太多,国内会有动摇,所以干脆来个一视同仁,无论是氐人,汉人,鲜卑人,羌人,只要是男丁,通通都得十丁抽一,他指望这样万一输了,也不至于国内生乱。” 姚苌点了点头:“这样国内的负担就会非常重,尤其是过惯了舒服日子的汉人,肯定是怨声载道。不过如此一来的话,我们羌人和你们鲜卑也得抽调大量的男丁从军,苻坚就是真败,我们也会损失惨重,那回来也不好起事了吧。” 慕容垂笑着摇了摇头:“放心,我们回去当然要显得很忠义,动员族人从军,这样一个良好的给征发和武装的机会,怎么可以错过呢?苻坚平时防着我们,不给我们的族人当兵的机会,也不分发武器与战马,这回正好可以借机武装,他输了以后,我们正好可以用手上的兵力起事。” “至于你所担心的,其实不足为虑,你去西川,我去荆州,这两处都不会是主攻方向,苻坚一定想报君川之仇,所以在两淮一带,才会安排他氐族的主力大军去对付北府军。还是我刚才说的那个小孩子的逆反之心,越是我们说北府军厉害,不好打,他就越是会亲自硬碰硬,非如此,不足以证明他自己的本事。” 姚苌笑道:“很好,那这样输也是损失他氐族军队,氐族人少,全国不过一两百万人,从军男子就是十丁抽一,也就十几万人,一战若是输个精光,那他苻坚的天下,可就真的不稳了。不过…………” 说到这里,姚苌的眉头微皱:“还剩下最后一个问题,这战就算苻坚最后输掉,那会输到什么程度,足以让天下大乱吗?若是北方真的乱了,那东晋会不会趁虚而入,收复天下呢?要是灭了苻秦,来了东晋,我们一样没好处啊。” 慕容垂沉吟了一下,摇了摇头:“从苻坚的征兵令来看,各地都以中心城市为征兵的集结之处,荆州那里有上次征桓冲时留下的十万精兵,而我们鲜卑人和丁零人大量集结在中原洛阳一带,到时候想必苻坚会让此地的兵士向荆州进发,由梁成来统帅,由我率本族士兵继之。” “而邺城,齐鲁一带的北方士兵,则会向两淮一带集结,苻融应该会挂帅统领这支部队,苻坚本人会征发关中陇右一带的氐族主力,渡黄河东进,以为后援,至于你,还是会去蜀中,带着上次造好的舰船与水军,顺流而下,支援荆州战线。” “东晋的应对肯定是以荆州和上游的兵马来对抗来犯之敌,而北府军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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