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攻击,也会有所保留,传令前方,仍然和刚才一样,刚才射击的弩兵,用弱弓残弩继续攻击,另外加一百部弩,同样进行散乱射击,记住,前面的弩开三成,这新的一百部弩,开两成。” 孙处的脸色一变:“开两成?这…………,这只能射三十步啊。如小儿游戏一般,要想大量杀贼,至于这样吗?” 檀韶哈哈一笑:“只有这样,才能让敌军认为我们全无保留啊,连最后的弱弩也用上了,这才能装得更象。看看刚才前锋的阿寿他们是如何诱敌的吧,在前方的除了稻草人就是新来的南燕民兵丁壮,这些人本就不会打仗,一触则溃,敌军骑兵冲近前就会逃跑,而且是丢盔弃甲,四散奔逃的那种,这才逼真到让公孙归上了当。我们这回没有什么民兵乡勇,放稻草人在车上也没用。所以,只有这种弱弓小弩,才能让敌军上当,贺兰部既是精兵,开始有所防范,不会密集投入,只有确定我军不堪一击,人人争功时,才会集中在一起,到这时,我军万箭齐射,一弩可以击穿数人,也可以造成最大的杀伤!” 虞丘进长舒了一口气:“韶帅,我老虞这回可真的是服了你了,跟着大帅打了一辈子仗,还不如你这几年哪。” 檀韶淡然道:“不瞒二位,这些战法,是我跟在大帅身边时,天天演练讲兵所学到的,并不是我个人想出来。二位当时已经外任将帅,不在大帅身边,只能说是我的运气好罢了,这回出征前,我也跟大帅反复演练过这种车阵战术,现在所做的,不过是把平时练的给发挥出来而已。具体打起来,还要靠二位将军在前方指挥督战才行。” 孙处点了点头:“好的,我这就去准备按这战法迎战。不过…………” 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那些大车之上安放的粮袋,说道:“刚才韶帅你一直不说这些粮袋里有什么玄机,现在敌军准备大举进攻,也该说了吧。” 檀韶微微一笑:“还没到时候,不过,可以暂时告诉二位将军一句,打仗的时候,无论多忙,也要留意风向,一旦发现东风大起,直吹我军,那就无论当时战况如何激烈,都要听我号令,打开粮袋,到时候要做什么,一看便知!” 虞丘进笑道:“韶帅啊韶帅,你这保守军机的风格,也有几分象大帅啦。好,既然是军机,那我等不问,只是如果真的东风大起,我二人当时若是力战打红了眼,可能未必能感觉得到,还需要你提醒我们,在这里多鸣鼓角,以旗语下令!” 檀韶的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之色:“放心,现在,按计划行事!” ===第二千六百七十七章 胡骑强冲大车阵=== 临朐,城头。 黑袍的青铜面具之下,一双鹰隼般深沉的眼睛,炯炯有神,看着前方的一切,在他的正面五里外,燕军前军的步兵还在轮流上前作战,但是敢于上前的兵士已经越来越少,战死的士兵们已经在晋军的前锋正面堆成了一条尸线,足有三千余人,倒是把本来长槊相接的两军,暂时地隔开了,弓箭的互射还在继续,但也无法掩盖燕军在步步后退的战况,若不是对面的晋军军纪严明,所有的将士都停在一条条的白线后坚守不出,只怕这会儿燕军的正面,已经会崩溃了。 而在右翼那里,慕容涉何的骑兵,也基本上进入了游而不击的状态,千余匹人马的尸体,散布在各处,从离晋军车阵五十步到一百五十步的距离,东一具西一具的,不少血泊中的伤兵还在哀号着,而受伤不起的战马则一边悲嘶,一边蹬着四蹄,作徒劳的挣扎,却是无人理睬,晋军的强弩威力已经让这些不算精锐的燕骑胆寒,谁都知道,这会儿只要敢停下来,那多半就会从晋军的移动靶变成固定靶,很有可能就会和地上的那些倒霉鬼一样了。 慕容超看得头皮发麻,咬着牙:“国师,前锋和右翼都已经败了,不过倒也试出了敌阵的虚实,我们这会儿要不要把部队先撤回来,重整一下再战?” 黑袍冷冷地说道:“不,现在正是好机会,晋军确实在前锋和右翼有精兵,数量也不少。但是左翼,却是肉眼可见的薄弱,这次的攻击,未必没有机会,贺兰卢已经布好了攻击阵型,这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慕容超的双眼一亮,一下子站起身,看向了左翼,他疑惑地摇着头:“可是,之前左翼不是打的最松松垮垮的吗?前锋打得最凶,右翼也不错,可左翼就象是过家家,都没近敌五十步内射击呢。” 黑袍微微一笑:“那是因为宋军的弓弩射程,还不到五十步呢。刚才恐怕陛下没有注意,我军一个勇士,可是冲到了敌阵之前五十步的地方,放手让敌军射击呢,结果三弩射他,两弩中途落地,剩下一弩矢,也只是击中他的皮袍而已,只这一下,贺兰将军就试出了敌阵的虚实啦,这会儿正在调整布置,准备发动全线进攻呢。刚才我派了纥干部的八千骑兵过去支援,也是为了给贺兰将军更多的兵马,务求一次成功。” 慕容超的眉头舒展了开来,笑道:“原来刘裕的阵型看起来无懈可击,但还是有破绽的啊。还是国师厉害,一下子就试出了他们阵型的虚实。可为什么不把甲骑俱装也调到左翼,一举破贼呢?” 黑袍摇了摇头:“刘裕诡诈,我们现在看到的未必是真实的情况,所以不能在此时就出尽全部的力量,如果晋军的布置不变,以现有贺兰将军的兵马,足以击破敌左翼,甲骑俱装现在已经整装完毕,一万五千甲骑正布置在正面,隐藏于我军第二阵步兵之后,如果左翼突击得手,敌军必然阵势大乱,这时候,我们从正面出动甲骑俱装,可以趁机一举碾压敌军的前锋,这才是对我军最有利的打法啊。” 慕容超笑容满面,正要开口称赞,一边的段晖却沉声道:“国师,若是敌军的左翼又是诱敌,故意示弱,那我们怎么办?” 黑袍的眼中冷芒一闪:“那就说明刘裕在两翼都布置了重兵,加上前锋,他真正的弱点,就在中央和后军了,到时候就调整部署,我会亲自对他们的弱点,进行攻击的。” 说到这里,黑袍抬头看了一眼帅旗的方向,嘴角边勾起了一丝残忍的笑意:“何况,就算敌军有重兵在左翼,也不是坏事,贺兰卢用兵够狠,也许,能独立解决晋军左翼的重兵集团呢。” 正说话间,左翼方向,响起了三声悠长的胡茄,而一声鹰啸从长空传来,黑袍看向了左翼,那站在车台之上的贺兰卢,微微一笑:“不要让我失望。再过两刻,天亦会助我!” 左翼,风沙渐停,刚才就停止了跑马扬尘的贺兰部骑兵们,终于从风沙中现身,仆骨武在左,宇文猛居右,各率本部骑兵,列成上百个楔形的冲锋骑队,在离晋军车阵前不到两里的地方,布下了阵形,凶悍的鲜卑骑兵们,一个个披头散发,甚至有不少人拔出小刀,在自己的脸上划出血痕,然后用手沾着这些鲜血,在自己的额头涂抹出部落的印记符文,召唤祖先们保佑自己,最后,还不忘舔一舔这指尖的鲜血,让那咸腥的味道,刺激自己的神经,燃烧更强的战意,完成了这一切的仪式后,全队上下,齐声高嚎,如同成千上万匹苍狼在吼叫,震慑着对面的人心。 虞丘进的声音,也和上百个晋军小队的队正们下令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弩手全都听将军号令,不得擅自射击,违令者,斩!每车之上主弩手击发之后,副弩手需马上换弩射击,有动作缓慢,贻误军机者,斩!三矢之后,弩手跳下战车,槊士上前,每队负责防守本队面前的两辆战车,若有敌越盾夺车,全队皆斩!” 另一个方向,孙处的笑声在车阵内回荡着:“兄弟们,当我们正面的,是鲜卑宇文部,他们不过是慕容氏在辽东的手下败将,又因为是匈奴部落,所以一直给鲜卑人看不起,每战都驱到前方送死,你们看,这回他们又来了,不要给他们自己割自己,在脸上鬼画符就吓倒了,别以为他们画得跟个鬼似的,打起来那可不好使。就让这些胡虏小丑,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看看我们大晋铁军,是怎么战斗的,北府威武,北府威武,北府威武!” 突然,胡茄声大作,手鼓声四起,伴随而来的,是胡骑狂野的吼叫与上万马蹄震天动地的响动,斥候们声嘶力竭的吼声在车阵内回荡着:“敌骑来袭,距我三百步!” ===第二千六百六十八章 全线突击终上勾=== 晋军车阵后的各个小队中,队正们的吼叫声在所有人的耳边回荡着:“稳住,稳住,听我号令!” “敌骑距我一百步!”观察兵的叫声几乎要撕裂空气,而车阵外的马蹄声,胡哨之声也是越来越响,越来越近,震得人耳膜鼓荡,心胸之中血气翻腾。 而随着敌军铁蹄之声越来越近,晋军将士们纷纷伏下身子,躲在车下,车上的弩手们把整个身体隐藏在挡板之后,一阵胡哨之声响过,破空之声不绝于耳,那是燕军的弓骑们开始放箭,矢如飞蝗,第一波冲击的千余骑,在百步左右的距离就开始击发,绝大多数的弓箭都击中了挡板,只是力道稍差些,无法钉在木板之上,触之即落,就跟之前的互射一样,让挡板上和车下落得尽是残矢。 晋军这里发出了一阵稀疏的号角声,一百多名弩手纷纷从挡板上探出了身子,对着外面就是一阵胡乱的射击,弩机扣动的声音不绝于耳,却是形不成那种齐射时的共鸣,而这些发射的弩矢,也是松松垮垮的,多数只能飞出五六十步,就落到了地上,鲜有能及八十步以上距离的,对于百步之外的敌骑,几乎造不成任何伤害。 燕军之中暴发出了一阵嚎叫与哄笑之声,与前一阵的互射试探不同,这回他们继续向前冲击,这千余骑的前队,马速不减,而马上的骑手们则迅速地搭箭上弓,这个操作只用了不到三十步的距离,在七十步左右的位置上,又是一阵箭雨风暴,黑压压的大片弓箭,如同蝗虫一样,飞向了晋军的车阵。 这回近了三十步,箭矢的力量也强了很多,几乎所有的弓箭都准确地击中了挡板,并且牢牢地钉在了挡板之上,有些力量很强的箭,甚至可以击得这挡板都在微微地晃动,虽然不至于有那种透板而出的猛箭,但仍然让车上车下的晋军,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杀意,不少人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兵器,耳边却是传来队正们的吼叫声:“稳住,稳住,弩手还击!” 那百余名弩手飞快地起身,把手中的弱弩举过头顶,探出板外,也不瞄准,再次扣下了弩机,一阵杂乱无章的击弩之声响过,五十步外,传来十余声人喊马嘶的惨叫,以及随之而来的人马落地的声音,可是对于千余冲锋的骑兵来说,这点却是微乎其微,马蹄之声越来越大,直到三十步左右的距离,而这一次,胡骑们却是齐声在用汉话呐喊:“晋军今天就去死,晋军今天就去死!” 随着这两声吼叫声,一阵凄厉的箭啸之声响彻四方,由于已近至三十步的距离,这一回燕骑射出的弓箭,不仅直接钉在了挡板之上,甚至有不少越过了挡板,划出一道弧线,落到了对面的车阵之后,百余名晋军的盔甲之上,也中了箭,十余名被射中要害之处的军士惨叫着扑地,而其他人则咬着牙,保持隐藏不动。 这回多了不少嗓子在吼叫:“还击,射死他们!” 二百多名晋军弩手跳了起来,这回他们拿着弩箭,对着三十步外张牙舞爪,挥弓炫耀的燕骑们,就是一阵射击,虽然是弱弩,但在三十多步的距离上,仍然可以造成有效杀伤,这回,六十多名燕骑翻身落马,而其他人则继续向着晋军的车阵中射出了一轮箭,然后打着胡哨,转身回撤。 不少晋军弩手又探出了身子,对着正在撤离的燕军一阵射击,四轮的交锋下来,阵前散布着几十具燕骑的尸体,而晋军的车阵之上的档板,也插满了箭枝,如同训练时的箭垛一样。 贺兰卢微微一笑,对着身边的一个副将说道:“果然,晋军也就是这点实力了,这车阵上的弩手不超过二百,所用的多是残弓弱弩,要么是他们连开满弩都不会,要么是这些弩本就是淘汰的次品,只能硬着头皮用上了。” 那副将附和道:“贺兰将军所言极是,刚才我军的冲锋极象是要直接冲进车阵,按说这时候所有的敌军弓弩都要发射了,可是也就是一两百张弩还在射击,有些弩我看射程连三十步都不到,可见他们已经没有实力了!” 贺兰卢的眼中杀气一现:“这是我们的机会,晋军兵力不足,右翼和前锋我军的奋战拖住了他们的主力,现在不能让他们中央的预备兵马过来支援,传令前方的宇文猛和仆骨武,给我全线冲击,近敌车阵十步后,套索拉开大车或者是直接越车冲阵,只要我们的气势够足,冲击够猛,晋军必会崩溃!” 檀韶冷冷地看着对面的前军千余骑撤回,身边一个十三四岁,蹲踞于地的少年,正是檀凭之的小儿子檀和之,这回也跟着堂兄出来历练,被置于檀韶左右,初上战场的他,仍然不免紧张,尤其是在刚才敌骑冲击的时候,嘴都张得大大的,直到现在,才长舒了一口气:“好险,我还以为他们要直接冲击车阵呢。韶哥,为什么刚才不万箭齐发呢。” 檀韶微微一笑:“他们的前军骑兵还是来试探的,这回冲近三十步,按理说我们的弓弩应该全部发射了,但我还是忍住,因为只消灭这千余骑没啥意义,敌军主力不损,现在他们应该以为我们是真没实力,只有老弱,下一轮,会是全线的冲击了!” 他的话音未落,对面突然有上千支号角同时响起,狂野的吼叫声顿时震天动地,原本停在一里半,五百步之外的一万多燕军骑兵,突然同时纵马狂奔,而刚才回撤到三百步外的前锋弓骑们,也在他们之前返身,掉转马头,向着晋军的车阵发起了致命的冲击,鼓角与铁蹄之声震天动地,甚至让前方车阵中的斥候们的叫声也听不到了:“敌距,二百步!” 檀韶抬头看了一眼帅旗,仍然是下垂不动,他的嘴角勾了勾:“传令,敌距三十步时,给我万箭齐发,所有的箭,最快速打出去,若是敌近车时还有弩矢未发的,斩!” ===第二千六百六十九章 三十步距万弩发=== 宇文猛挥舞着手中的长槊,立于车阵外一百五十步左右的地方,“宇文”字样的大旗之下,他一边摸着自己的大胡子,一边得意地笑道:“勇士们,给我冲,这些晋军都是牛羊一般的弱者,连弩都拉不开,三十步都射不到,你们的女人都比他们有力气,冲上去,拉开大车,斩断连索,打开缺口,然后就纵骑入阵,用你们的铁蹄,尽情地践踏敌军吧。贺兰将军有令,冲进敌阵的,皆有重赏,此战的掳获,无论是装备还是俘虏,都是你们的!” 宇文部的骑士们发出阵阵的欢呼之声,从宇文猛的身边飞速冲过,甚至有不少超过了第一批冲进的前部骑兵,在这五里多宽的正面上,如同惊涛骇浪一般,直扑那千辆大车所组成的右部车阵的正面,一百五十步,一百步,七十步!他们甚至已经顾不上再去用弓箭射击和压制,因为这些骑兵们都相信,已经不需要用射击的方式来压制对面的箭矢了,只要冲近敌车阵,爬上车,砍断车,拉开车,套离车…………有一万种办法能让他们打开这该死的车阵,就象在草原上拉开高车部落的大车,然后冲进去放手大杀一样。 仆骨武站在五里之外,另一侧的正面,他的位置离着车阵有三百步左右,里余的距离,在他的面前,仆骨部的骑兵也呐喊着冲向晋军的车阵,最前方的千余骑手在挥舞着套索,只等冲近车阵十步以内,就挥索套盾,然后拉开大车,仆骨部作为草原上著名的高车部落,不仅本身精于这些车阵连环,行军防御之道,也深知如何打破这些车阵,知道命门何在。 可是仆骨武却喃喃道:“不对劲,好像有些不对劲啊。” 一个二十出头,满脸麻子的年轻人,正是他的儿子仆骨满,笑道:“阿大,你这是怎么了,这些晋人只怕正在逃跑呢,连射击都忘了,有啥不对劲的?” 仆骨武咬了咬牙:“蠢货,如果是我们自己的部落,敌人这样强行冲击,你会不射不还击?几千敌军,难道全跑光了没一个射击的?” 仆骨满的脸色一变:“咦,还真是啊,可是…………” 仆骨武突然大叫起来:“快,快下令,后阵的骑兵马上停下,六十步的距离给我射击敌军车阵,掩护前方的套索手,不许再接近了!” 他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突然,只听到对面的车阵中,千鼓齐鸣,阵后三百步的高台之上,迅速地升起了一面红色的大旗,如同烈火一般,虽然现在无风而不动,但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而大多数的燕军骑兵,已经在这会儿的功夫,冲进了离车阵三十步左右的距离,在这个距离上,百余枝看似散落无章的箭,每隔十余步就插在地上,箭尾涂成红色,与其他箭枝尾翎的颜色截然不同,仆骨武终于发现了这点,大叫道:“不好,这是他们的攻击线!” 可是这话已经来不及了,千余名套索骑兵,已经冲过了这条线,而他们身后十余步的后续骑兵,哪还顾得上拉弓开箭,所有人把大弓胡乱地往背上一背,或者是往武器架上一挂,抽出马刀,或是挥舞着长矛,只等前面的车阵一散,就冲进去放手大杀。 另一边的宇文部的骑兵,更是已经直接冲进了三十步内的这条线,最前方的骑手们,甚至有很多已经站立起来,人立于马鞍之上,只等着战马冲近战车的一瞬间,就跳上大车,翻过档板,第一个冲进敌阵大杀,这一套,常年在草原上攻击和劫掠高车部族的宇文部,更是得心应手,想到这点,不少人的脸上甚至浮现出了胜利的笑容。 只是宇文部骑士们的笑容还停在脸上,却突然发现眼前的光线瞬间变暗,一大片黑压压的物体,从大车的盾后站了起来,数以千计的晋军弩手,齐齐地探出了身子,他们每个人的手上,都端着四石以上的步兵弩,而看着自己的眼神中,充满了冷冷的杀意,一如猎人看着猎物时的模样,面对着骑兵距离三十步以内的疯狂冲击,这些弩手们却是镇定自若,甚至手都不抖一下。 鼓声恰好在此时响起,晋军中,上万个嗓子在同时怒吼:“风!” 一瞬之间,两千张步弩同时发射,两千个扣动弩机的声音,这会儿是如此地清脆,而弩矢急速射出,撕裂空气时的凄厉啸声,甚至在这一瞬间盖过了千面响鼓的鸣叫,从燕军骑士们的角度看来,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到这些弩矢那锋利的三棱弩头,以及弩头后的倒勾,以及这些弩矢因为巨大的初速度而划破长空,与空气剧烈摩擦时生出的点点火星,然后脑子里的第一反应出现:“我草,好劲的弩!” 但是这些脑子里的想法还没有变成语言,嘴也刚是微微张开,这些劲弩就已经击中了骑兵们的身子,四石的步弩,足以在一百二十步的距离上钉木靶而入,足以在一百步的距离上击穿皮甲,足以在五十步的距离上把身着锁甲的敌人打穿,更不用说,这些全速冲击,正面全无防护的骑兵,他们的冲速甚至给这些弩的威力提供了反向的加成。 弩矢穿透人体的声音,就象是疱丁解牛时的声音一样,“噗”“噗”之类的贯甲破体而入的声音,伴随着血液如喷泉一般向外狂泄,造成阵阵血雾时的视角效果,以及因为大量的死伤和流血,让前线弥漫着血腥味道,只这一轮射击,就有不下五百名的骑兵,给打得生生从马上倒飞出去,或者是因为战马中箭倒毙,一个前俯冲,把马上的骑士生生地掀下,惯性的作用让他直接向前扑出十余步,撞到车轮的,也不在少数。 没有被射中的燕骑,还在因为惯性的作用,疯狂地向前冲,不少人刚刚意识过来,敌军是真的有硬弩在等着自己,有些人一边冲一边在大吼:“冲啊,他们刚射过,不要给他们发第二弩的机会,上啊!” ===第二千六百七十章 悍不畏死后续突=== 可是,话音未落,只听到“咔”地一声,晋军的步弩的弩臂,迅速地一转,一根新的弩臂转到了击发位置,而弦也重新拉到了弩尾,没有见识过这种转臂弩的胡骑们,睁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满脸都是惊讶之色。 可是他们还来不及叫出声,又是一阵整齐划一的弩机扣动之声,伴随着晋军车阵后的齐声吼叫:“风!” “呜”“呜”“啪”“噗”之声此起彼伏,晋军的弩手们从刚才站起到现在就没有任何矮身的行动,站在车上一动不动,以保持手中弩的稳定,也可以从容地瞄准射击,四到五张弩瞄准一个敌兵进行齐射,几乎是瞬间就让他连人带马都给贯穿,二十步左右的距离,对于这些身经百战的弩手来说,目标就象大海一样,闭着眼睛都能打中,甚至不存在任何脱靶或者是打空的情况。 这一轮,又是五百余骑给打得当场倒地,要么人坠地,要么马失蹄,甚至还有百余骑是给突然倒下的前方同伴绊倒的,或者是前方的骑兵给打得从马上倒飞出去,由于过于密集,躲闪不及,而砸倒了后方的人,晋军车阵前二十多步的距离,这会儿已经倒下了上千骑兵,几乎形成了一道临时的障碍,让后面的骑兵也速度大减,不复刚才冲击时的狂野。 可是没给射倒的两千余前军骑兵,还是冲过了这倒人马倒地的尸线,冲到了车阵的十步之内,三百多名套索手把圈套扔到了挡板之上,拨转马头,准备要拉倒这些盾牌。 “呜”“嗖”之声再次响起,这回正好是晋军的弩手们,把第三根弩臂转了过来,右翼方向的一千张大弩,几乎全部瞄准了这些冲到十步左右的套索手,随着晋军的“风”的大吼声,再次齐射。 两百多名套索手的背后,顿时就成了新的靶子,很多人口血狂喷,一下子就伏在了马背之上,一动不动,更是有些强弩把人射得直接从马背上飞了出去。 打完最后一轮弩箭的晋军弩手们,纷纷抽出腰刀,把套在盾牌之上的套索,一刀两断,而另外在车上的两个军士,则死死地拉住盾牌,不至于被马儿拉走。 晋军的车阵之后,十步左右的距离,三千名早已经列阵以待的弓箭手,也开始了发射,弓弦响动,万箭升天,顿时就如同一片乌云,遮住了日光。 燕军停在三十步到五十步距离的骑兵们,这会儿也回过了神来,纷纷挽弓搭箭,调高了弧度,对着晋军的挡板之后,实施吊射,也有数百名箭法高超的军士,对着还没有从档板后蹲下,胸部以上仍然暴露在板外,正按刀斩索的晋军弩手们,进行精确瞄准的射击,很快,就有几十名晋军弩手的肩头,手臂,胸口等处,被弓箭射中,鲜血横流,染得这挡板之上,也是一片血红。 两边的弓箭不停地升起,如同两团乌云,在空中相遇,不少箭枝凌空相撞,直接就落到了地上,而更多的,则泻向了对方的阵营之中,有四十余骑套索骑兵,躲过了刚才的弩射,这会儿回头转马,拼命地向后奔,还有三十余匹死了主人的战马,也因为身上,屁股中箭,疼痛难忍,疯狂地向后奔跑,人力毕竟不如这些马力,给这样拉扯之下,竟然也有三四十辆车上的木排,给生生地拉走,车上的三人,以及车后的整队晋军,顿时就暴露在了燕军的视线之中。 仆骨武睁大了眼睛,这会儿的功夫,他终于看到了敌军的真实情况,密密麻麻的晋军将士,持槊挺矛,立于车后,他们全身札甲,精钢甲片闪闪发光,人人皆戴面当,眼中杀气腾腾,可以说是武装到牙齿,装备精良的锐卒,其实比起人马俱装的南燕终极兵器甲骑俱装,这些晋军的北府重装步兵,也是毫不逊色,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仆骨武毕竟也是征战多年的宿将,一看对方的这些装备,就知道是何等的精锐,绝不可能是那贺兰卢所说的辅兵和民夫。一边的仆骨满的声音也带着哭腔:“阿大,这可怎么办啊,我们上当了,敌军可都是精兵啊,前面死了上千人了,再打下去,我们仆骨部的老本,全要折在这里啦!” 仆骨武咬着牙,一指临朐城的方向:“还能怎么办?贺兰将军要我们冲击,那就有进无退,没有鸣金声,不得收兵,公孙归的脑袋还挂在城头哪!” 仆骨满恨恨地一拍大腿:“可是晋军如此厉害,只怕我们死光了也打不过啊。这可如何是好?” 仆骨武一字一顿地说道:“贺兰卢不会害我们的,这回是硬仗,只有拼了,我相信他贺兰部的兵马也一定会支援我们,不管怎么说,不管死多少人,都得打破敌军的车阵,只要车阵一散,我们就有机会,阿满,你给我亲自上,带上我这里的卫队,下马结阵硬冲,不求杀伤多少晋军,只需要给我把他们的车阵破坏,就是成功!” 晋军,车阵右侧。 宇文猛的眼睛死死地瞪着前方,一蓬蓬的箭雨腾空而起,又铺天盖地地落下,就在他面前的车阵前六十到一百步之内的这个空间,不停地有骑兵惨叫着落马,而活着的骑兵们,也放弃了对晋军车阵的直接冲击,改为在马上弯弓搭箭,对着车阵之后采取吊射,第一轮冲锋的上千名宇文部的先头骑兵,现在活着的还不到三百,只要还能动的人,也跳下了战马,冲上了晋军的战车之上,挥舞着手中的兵器,拼命地想要砍杀那些盾后的晋军。 可是晋军的车上,已经换成了持矛槊的重装步兵,双方就隔着盾牌,以刀枪互砍互刺,场面极度的血腥与残暴。 宇文猛大吼道:“给我上,全都给我上,骁骑营,跳进去给我杀!” 他的话音刚落,身后的一千余骑就飞奔而出,跃过那些遍布前方的人马尸体,冲向了车阵! ===第二千六百七十一章 踏尸前行战不退=== 晋军,中央,帅台。 刘裕的目光,和这个台子上所有人的一样,投向了左翼,当然,也是因为前锋和右翼那里的战斗,已经没啥可看的了。尽管还是在例行公事式的相互纠缠和牵扯,但已经无碍大局,晋军不追出去,燕军也攻不进来,百余步的距离,弓箭对射一下,算是继续保持着战斗。 可是左翼那里的战斗,却是越发地惨烈。燕军的这些仆骨部骑兵,已经纷纷下马,举着骑盾,拿着砍刀与枪矛,冲向了车阵,尽管晋军的弓箭手在迅速地射击,每一波箭雨挥洒过后,都会有成片的燕军倒在血泊之中,但这些杀红了眼的燕军,仍然是死战不退,踩着同伴的尸体继续往前,不知不觉间,晋军车阵前百步左右的地方,尽成血泊,草地里的泥坑之中,遍是血洼,染得一批批继续前冲的燕军的靴底,都已经一片殷红。 而右侧的宇文部,千余名骁骑则是全速地冲向了车阵方向,他们不顾漫天的箭雨,每个骑士都站在了马镫之上,如同杂技演员一般,举盾护头,嘴里咬着大刀,另一手扶着缰绳,等冲到离大车只有两三步的距离时,双脚猛地一蹬,整个人从马背之上腾空而起,借着战马的冲力,飞越过那车上的挡板,狠狠地砸进了车后的晋军阵中。 无数根长槊从盾后升起,那是本来埋伏在后面的晋军槊手,这回终于不再隐藏,飞过挡板的三百余名骑兵惊讶地发现,自己将要降落的地方不是一块平地,而是一片枪林槊海,无数明晃晃的长矛早已经布在了这里,等着他扑上来呢。 惨叫之声不绝于耳,车阵之后的晋军方阵,顿时就变成了大型肉串的制作基地,两百多空中飞人,连落地的机会也没有,就给至少三枝以上的矛槊生生刺穿,再甩到地上,不管有没有马上断气,都会有十枝以上的长矛跟着攒刺,直到把这具尸体刺得不成人形,甚至有些更狠的家伙,直接在空中用力一甩一拉,把这尸体在空中就分成了几片,内脏的碎片洒得周围的十余名晋军满头满身都是,而他们都是不经意地摇摇头,拍拍肩膀,把身上的这些断肢残肺扒拉到了地上,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哇”地一声,庾悦终于忍不住内心的巨大不适,呕吐了出来,这会儿他的身边也没有平时一直紧随的仆役们,更没有那些镶金嵌玉的精致唾壶,让这位世家公子,只能把早晨吃过的精致早饭全都吐到了地上,甚至里面还能看到一些鲍鱼和海参的碎片。 刘穆之微微一笑:“庾参军,早晨吃得可真好啊。对了,你这鲍鱼好象没有炖烂,吃了这么久都没消化,还有这海参…………” 庾悦没好气地从地上站了起来,一阵酸臭的,混合着胃液与酒气的味道让他一边擦着嘴边的涎水,一边扭过头,不想再看这些呕吐物一眼,听到刘穆之的话,他恨恨地说道:“都什么时候了,你刘胖子还要这样取笑我。哼,下次再来跟我要烧鹅,我可不给你了。” 刘穆之摇了摇头:“你当初要不是舍不得几个烧鹅,现在也不用在这里,在希乐那里镇守后方,轻松又有功,岂不快哉?!” 庾悦咬了咬牙:“往事不要再提了,这是烧鹅的事吗?这明明是我们士族跟那些…………” 说到这里,他突然意识到不对劲,连忙收住了话,看着刘裕,说道:“左翼打得这么惨烈,那些燕军可真是不怕死,战场的残酷,今天我算是领教到了。” 刘裕点了点头:“看来黑袍临阵斩了公孙归还是有效果的,当然,贺兰部的骑兵也确实是凶悍异常,不闻鸣金之声,也是死战不退,大概也是因为前面的战斗中,他们很多人的亲友都死了,这会儿靠着一股血气之勇和复仇之气在撑着,想要硬破我们的车阵。” 王妙音轻启朱唇:“可是就连我这个女流之辈都能看出,这些不能骑马,只能下马步战的胡虏,跟我军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重装步兵这样打,毫无胜算,现在连能占领一辆车,打开一个缺口的都没有,这样上来,只是白白地损失人命,究竟是图什么?” 庾悦惊讶地上下打量着王妙音,这让王妙音有些不适,看向了庾悦:“庾参军,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庾悦摇了摇头:“不是,我,臣只是奇怪,刚才的战斗,怎么皇后殿下,皇后殿下没有任何不适?” 王妙音微微一笑:“原来庚参军奇怪的是这个。可能你有所不知,当年淝水之战时,我也曾经到过战场,亲眼目睹过这些可怕的场景,现在已经见怪不怪了。再说后来我也在桓玄的绑架下,在荆州目睹过很多战事,现在这些场面,已经不能再让我大吐一场了。” 庾悦恍然大悟:“啊呀,原来如此,皇后殿下真的是让臣大开眼界。看来我们世家子弟,应该都以皇后殿下为楷模,多习兵事才行啊。” 王妙音看向了刘裕,说道:“刘车骑,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刘裕转头看了一眼仍然不动的帅旗,淡然道:“敌军不顾伤亡,死战不退,那要么是想让我军疲劳,要么是想借人数优势强行破阵。但现在这情况,他们很清楚,我军的战力远在他们下马骑兵之上,又有坚固车阵为依托,强攻不过是徒增伤亡,他们的兵力不比我军的侧翼兵力多出多少,想靠人数优势强行破阵也不可能,再打下去,只怕他们的尸体都会挡住攻击的通路了。” “但即使如此,他们还在这里坚持,这就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希望我们也继续投入兵力,让更多的人拥挤在这狭窄的空间里。” 王妙音双眼一亮:“然后,用投石车,重弩炮这样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对密集阵型的我军造成重大伤亡?” 刘裕微微一笑:“恐怕,还有更狠的手段吧。” ===第二千六百七十二章 狼烟升空东风起=== 王妙音的脸色微微一变:“难道,会是当年五桥泽之战,那设伏突袭我军的黑火吗?” 刘裕勾了勾嘴角:“如果燕军有大量这样的东西,恐怕也不至于在北魏入侵时,输得一败涂地了,慕容兰曾经对我说过,黑火乃是慕容氏燕国的祖传秘法,轻易不得使用,数量也非常有限,除非万不得已,是不能用于战场的,而且此物需要在有大量引燃之物的地方使用,一般需要在草木茂盛的地方。可是我特意为此选择了一片荒原,就是不给他们这个机会!” 所有人都面露笑容,只有王镇恶的眉头微皱,说道:“大帅,我军的大车连锁在一起,只怕…………”此话一出,所有人都脸色一变,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刘裕笑着点了点头:“不愧是镇恶啊,终于让你看出这一层了,不过你担心的,我已经考虑到了,要不你继续来猜猜,为何我不怕黑袍用这招呢?” 王镇恶略一思忖,说道:“火攻需要借助风势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现在无风,就算敌军用火攻,也不至于大破我军的车阵,只不过…………” 说到这里,他咬了咬牙:“世事无常,天意莫测,现在无风不代表就一直无风,昨天夜里云层流动,今天应该会有起风的时候,而且听闻这些胡人巫师,有祈祷祖先,改变天象的能力,大帅不可不防。” 刘裕满意地点了点头,刘穆之淡然道:“王参军,你所担心的,大帅已经充分考虑过了,今天确实会起风,而且,恐怕不到一刻的时间,就会起强劲的东风。只不过,我们早已经作了充分的防备,就算燕军火攻,也可以化解。” 庾悦瞪大了眼睛:“连刮风你也知道?我说胖长史,你也太神了吧。” 王妙音微微一笑:“不仅是刘长史,我昨天晚上看天象,也知道马上就要起东风了。不仅是我们知道,恐怕那个黑袍也能算到,我现在终于明白,他为什么会把精锐的贺兰部军队,放在左翼了,恐怕,就是为了这东风啊。” 刘裕的眼中冷芒一闪:“檀韶会知道如何应付的。现在各位请静观后续的战况,我相信,他绝不会让我失望!” 临朐城头,黑袍冷冷地看着左翼的战斗,他甚至已经懒得去看一眼前锋和右翼,沿着左翼的两千辆大战上,你死我活的战斗,仍然在继续着,踏着同伴尸体登车搏杀的贺兰部战士们,虽然仍然无法攻进晋军的车阵,但是也让晋军的大车一线,变成了激烈交锋的前线,两边的战士,持着长兵器,隔着板盾,尽力地刺击着,只是装备上处于绝对劣势的贺兰部战士,尽落下风,战死十人,也未必能伤得到对面一人,随着战斗的继续,伤亡在直线地增加,倒在车阵五十步内的血泊之中的士卒,已经不下四千了。 慕容超看得头皮发麻,迟疑了一下,说道:“国师,贺兰部打得太惨烈了,可是这样打下去也没啥用啊,我看贺兰卢是打红了眼,不想撤了,是不是由国师现在在这里鸣金,让他们撤下来重整一下呢?” 段晖的眉头一直皱着,听到慕容超这话,也行了个军礼对黑袍:“国师,陛下所言极是,贺兰部是我军的精锐,这样白白损失太可惜了,也可能是之前你斩了公孙归,所以战士们才不敢擅自撤退,只有现在我们这里鸣金,才能让将士们避免这种无谓的牺牲啊。” 黑袍冷冷地说道:“现在不能撤,再加把劲,就会有转机。晋军左翼的兵力已经越来越集中到车阵一线了,他们的弓箭也慢慢地停了下来,只这样隔着挡板交锋,还可以打上很久。” 慕容超叹道:“可就算打得再久,我们也没有突进去的可能啊,那些晋军可是真人,不是稻草假人,而且装备如此精良,我看我们就是出动甲骑俱装也未必能克制。” 公孙五楼突然笑道:“国师一定是要贺兰部的奋战换取晋军把兵力集中到左翼,然后我们突然出动甲骑俱装,碾压晋军的正面,对吧,国师。?” 段晖没好气地说道:“晋军的前锋一直坚守原地,既不追击也不撤离,更是没有看到他们有往左翼机动增援左翼车阵的打算,连兵力都没有分散,又如何从正面突击?就算要用甲骑俱装突击,也不需要这样白白牺牲左翼的精兵吧。” 公孙五楼翻了翻白眼:“那,那就是要拖住晋军左翼的兵马,让他们不能支援正面,然后我们再从正面突击,三万甲骑俱装,一定可以打破晋军的前锋,他们连大车也没有,如何挡我铁骑?” 黑袍冷冷地说道:“公孙将军,如果我没有明言的事情,也不需要你在这里妄加揣测。这战场之上,一兵一卒,风云际会,都会是我们的助力,我要等的,不过是一个突然出现的机会。” 正说话间,突然,一阵风儿吹过,公孙五楼头盔上的盔缨,突然就向着西边笔直地飞起,而这阵迎面而来的东风,让他的眼睛也不自觉地眯了起来。 黑袍的双眼一亮,看向了城头的皇旗,只见那高高在上的飞天马大旗,已经被吹得直向西方飘扬,黑袍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终于等到你了,放狼烟,通知贺兰卢,该动手了!” 左翼,贺兰卢的面沉如水,紧紧地咬着嘴唇,握着马缰的手,在微微地发抖着,前方一个个传令兵不停地在他面前汇报着战况。 “报,宇文部又战死三队将士,前部先锋宇文库直战死。” “报,仆骨部的飞索营伤亡惨重,已经失去战斗力。” “报,宇文将军的骁骑营两队将士冲进敌军车阵,全部战死,无一生还!” “报,仆骨大人的公子仆骨满,中箭昏迷,给抬了下来,仆骨大人回报说,他已经尽力,无力再攻,请求后撤!” 贺兰卢咬了咬牙,正要开口,突然,身边的一个传令兵大吼道:“狼烟,狼烟升起了!” ===第二千六百七十三章 火攻车阵狂骑突=== 贺兰卢的脸色一变,转头就看向了北边的临朐城方向,只见三道棕色的狼烟腾空而起,却不是笔直的烟柱,而是向着西边倾斜,远远看去,仿佛就象是三根弯了的长枪一般,变成了一个倒j字的模样。 贺兰卢再转头一看,身后的大旗,也已经高高地扬起,在他的身后,所有的将士们的头盔上的盔缨,都直直地向着对面车阵的方向扬起,就连马儿身上的鬃毛也是如此,贺兰卢终于笑得眼泪都在脸上流淌了,泪珠也被这东风吹起,在风中飘荡:“老天有眼,东风,东风终于起啦!” 而一边的亲卫们全都一脸地疑惑,卫队长贺兰长空眨了眨眼睛:“将军,这起风跟我们的战斗,有何关系?至于让您这样激动吗?” 贺兰卢哈哈一笑:“你这蠢货又懂什么,快,快下令,鸣金,让前方的战士全撤回来,然后,贺兰部的骑兵给我准备,所有人带上火箭火把,准备给我火攻敌军车阵,一刻钟之内,我会让晋军的阵地,变成一片火海!” 晋军,车阵,帅台。 檀韶身边的将士们在欢呼雀跃,前方的两千辆大车上,重甲将士们都在挥舞着手中的兵器,对着正在潮水般败退,一边逃离,一边拖上沿途路上,那浸泡在齐踝深的血水中的本方同伴的尸体,哭着把尸体带上战马,然后向后奔去的贺兰部骑兵们,不少弓箭手跳上战车,准备拉弓放箭,去射这些败退的燕军,却被身边的队正和军官们所阻止,叱道:“将军有令,节省箭枝,没听令吗?” 虞丘进的方向,旗语连连,传令兵在迅速地向着檀韶发令,如同虞丘进本人在对面说话一样:“痛快,杀得真舒服,要不要开阵追击,打他一家伙?” 孙处的旗语也打了过来,仿佛他的笑脸就在檀韶的面前晃荡着:“韶帅,贺兰部这一战给我们斩杀超过四千,你要求的杀敌五千的任务,我们是完成了,我看,他们要撤兵了。” 檀韶摇了摇头,看了看高高扬起的帅旗,平静地说道:“是时候了,传令,速速打开车上的袋子,迅速地把袋中的泥土,抹上大车,快!” 虞丘进看到了旗语,脸色微变,一个箭步跳上了前面的一辆大车,抽出佩剑,砍开了袋口,只见里面,装着的都是淤泥,一股子河底鱼虾腥气,尽扑鼻端。 虞丘进一下子明白了过来,他大叫道:“快,快把车子外面和挡板上全抹上这淤泥,这是为了防火,敌军要火攻啦,快!” 随着军官们的命令下达,上万个袋子都被迅速地打开,晋军的将士们也顾不得腥臭之味,把这些河底里的淤泥直接就抹在了大车的外面,从挡板到外侧的车轮,顿时就都涂抹上了这些泥巴,一股股刺鼻的腥气,甚至超过了那些血腥的味道,弥漫在整个车阵的前方。 帅台之上,刘裕微笑着点着头,庾悦的笑声在台上回荡着:“厉害,太厉害了,昨天夜里大帅要中军的辅兵们去巨蔑水底挖泥的时候,我们还以为你是要为了安营扎寨,或者是寻找什么东西呢,没想到,是为了涂抹在木头上,防火攻啊。” 刘裕叹了口气,看着身边的孟龙符,那端坐帅台的尸体,眼中闪过一丝泪花:“让猛龙抢占巨蔑水,不仅仅是为了让大军有水喝,也是为了这河底的淤泥,我军此战排出车阵,火攻就是唯一的弱点,只有这河底淤泥,才能保我木制大车不失,猛龙,你看到了吗?你的牺牲,抢了大河,也救了全军!” 而就在他们说话间,贺兰部的骑兵已经发出了阵阵狼嚎之声,一股刺鼻的硝烟味道,顺着强劲的东风传来,在他们冲锋的位置前方,二十多个柴堆已经熊熊燃起,一队队的骑兵飞快地从这些燃烧的柴堆边经过,然后,或是箭头之上燃烧起了火焰,或者是双手持着火把,如同几条长长的火龙,从阵后而出,越过前方败退的仆骨部和宇文部的骑兵,迅速地向着对面的车阵冲去。 烟雾漫天,借着风势,向着晋军车阵的方向压来,三百步的距离,几乎看不见十步之外的情况,只能听到马蹄声震天动地,胡哨之声不绝于耳,而星星点点的火光,伴随着巨大的热量,如让人置于火山之侧,只不过,这些烟雾也遮住了燕军的视线,让他们甚至都没有看到,晋军这里已经在他们冲锋之前,就把大车涂满了淤泥。 仆骨武睁大了眼睛,看着一队队手持火把的骑兵呼啸着从他身边奔过,嘴里喃喃道:“原来是这样,原来大帅要我等死战,是为了火攻作准备啊。” 宇文猛的叫声在他的耳边回荡:“仆骨大人,仆骨大人,你也在这里啊。” 仆骨武看着身上插了五枝箭,浑身是血,却是仍然挥舞着大斧的宇文猛,点了点头:“老猛,快下去治伤,不然你会流血流死的。” 宇文猛哈哈大笑:“我的骁骑营啊,一千多弟兄,连同我的阿干纥干铁,都死在晋军手上了,他们都是好样的,就这样跳进车营,没一个活着回来,要不是将军鸣金,我自己也要冲进去了。现在我们是要火攻,晋军的车阵,就会化为火烬了,不趁机大杀报仇,要等到何时?!” 仆骨武咬了咬牙:“我儿重伤昏迷,这会儿还不知是死是活,此仇不报,枉为人父,老猛,我们一起去!” 他说着,一挥手中的兵器,大吼道:“仆骨部的勇士,报仇的时候到啦,给我冲!” 烈火阵阵,杀声震天,晋军车阵外五六十步的位置上,无数的贺兰部骑兵,停在马背之上,弯弓搭箭,对着对面那若隐若现,在烟雾之中不可直视的车阵,发射着火箭,很多持着火把的骑兵们跳下马背,高举着火把,让身边的骑兵们不停地把涂满了硫黄,火油等引燃之物的箭头在自己的火把上引燃,然后射向对面的车阵,一时之间,火鸦满天,热浪滚滚,恨不得要把对面的车阵,灰飞烟灭! ===第二千六百七十四章 趁火突阵全线攻=== 一片片的火鸟,伴随着凄厉的破空尖啸之声,带着主人们发射时那咬牙切齿的诅咒之声,狠狠地飞向了晋军的车阵之中,整片车阵前三十步左右的距离,风沙满天,里面火光片片,伴随着强烈的东风,迷着人眼,让人看不清楚里面的动向,但是,这些正在射击的贺兰部骑兵们,却是能想象得到,里面应该早就是烈焰滚滚,如同火海了,而晋军也一定已经大片地葬身火海,若非如此,怎么会连惨叫声都听不到了呢? 宇文猛抄着一把大弓,就站在五十步左右的位置,他的大斧插在一侧的马身之下,身上的几根箭也已经拔出,几个医士正在手忙脚乱地往他的伤口抹上药膏,但随着他每次拉弓放箭,刚刚涂抹上药膏的伤口,很快又会崩开,鲜血流得他满身满甲都是。 仆骨武的眉头一皱,一箭跟着射出,然后扭头对宇文猛说道:“老猛,悠着点,不急于这两下的。你的伤先治好,后面才能杀敌。” 宇文猛咬着牙,瞪着眼,又是一箭射出,这一下,如同一团火流星,直奔尘雾之中的火光闪处,身边的军士们一阵喝彩,暴发之身,就如同他右臂之上一处伤口迸发,鲜血直喷,他恨声道:“一会儿烧完这些破车,我们还要进去大砍呢,反正这伤一时半会儿也好不了,这会儿就权当活动一下手脚了,流点血算什么,回去吃两个羊腿就补回来啦。”他说着,抽出一根箭,直接就象划火柴一样,划过站在马边的一个军士手上高举的火把,这箭的箭头,顿时就熊熊燃烧起来。 仆骨武的脸上闪过一丝担忧之色:“其实,你难道不觉得有些不对劲吗?按说这么强劲的东风,我们这么猛烈的火箭,这会儿对面不应该是这种反应吧。” 宇文猛微微一愣,也放下了手中的大弓,手里还持着那根箭头在燃烧着的长杆狼牙箭,看着对面的风沙,喃喃道:“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这么回事啊,怎么对面连惨叫声都听不到呢,还有这火,也没冲天啊。连黑烟也没有嘛。” 仆骨武咬着牙:“不可能,这不可能啊,这样的风势,对方的大车又是木制,如何不会燃烧呢。难不成,难不成这些晋军有什么妖法,可以让我军的火攻失效?” 宇文猛恨恨地把手中的这枝火箭扔到了地上,沉声道:“究竟是妖法还是火攻成功了,一看不就知道了!就算是按兵法,我军趁风而击,也是有巨大优势,我看,是刚才的火烧得太猛太旺,直接就把这些个鸟车烧没了,而那些晋军军士,也是一下子就葬身火海,连叫都叫不出来。弟兄们,别射了,都他娘的给我冲上去,杀啊!” 宇文猛说到这里,一把抄起了他在地上的那把大斧,可是这会儿的他,在提起这把大斧时,脸色一阵发白,毕竟,流了这么多血,可不是开玩笑的,刚才靠着一股气在这里硬撑着射了三十多箭,更是几乎耗尽了他的最后一点力量,让他平时抡起来如同小儿玩具的这把大斧,这会儿提在手上,竟然也是如此地吃力了。 仆骨武连忙道:“老猛,别勉强,等贺兰将军的号令再作打算。” 宇文猛回头一指后方,那仍然高高飘扬的三面红色将旗,厉声道:“贺兰卢连他本部的骑兵也全压上了,现在还有别的选择吗?要么冲进去放手大杀,要么就跟着我们前面战死的兄弟们一起去见祖先,老武,不要拦着我,你要是怕死,你就自己留在这里吧。” 他说着,跳下了马,双手持着这把大斧,这让他终于可以稳住这杆长兵器了,他环视左右,大吼道:“兄弟们,勇士们,晋军的车阵,已经给我们烧光啦,现在借着这股东风,报仇的时候来啦。我们现在就冲进去,放手大杀,这一战,我们不要晋军的铠甲,不抓晋人的奴隶,只要能多杀一个晋军,就能给我们多一个死去的兄弟报仇!” 周围暴发出了一阵吼叫声:“宇文大人说得好,杀晋人,报仇,报仇啊!” 宇文猛的眼中闪过一阵杀气,舔了舔自己嘴唇之上的鲜血,头也不回地冲进了那风沙之中,与他一起冲进去的,则是大批射光了手中的弓箭,抄起各种各样,五花八门的近战兵器的下马骑兵们。毕竟,就算再训练有素的骑士,在这种烟尘满天,火光片片的地方,也不敢骑马冲击,战马再怎么说也是牲畜,天生怕火,要是前面真的已成火海,那搞不好会把骑士自己掀进火里,自己则掉头跑掉,宇文猛的这种下马步行冲击,倒也是合乎兵法的举动。 仆骨武猛地一拍大腿,叫道:“老猛,老猛,别冲动啊,回来,先回来。” 可是他的叫声,却是给淹没在了呼啸的风声,以及震天的喊杀声中,在他的身边,身后,潮水般的燕军将士,已经散开了阵型,不复成列,涌向了对面,冲进了沙尘之中,这让他和身边的百余名仆骨部的亲兵护卫们,顿时就象惊涛骇浪中的礁石一般,显得如此地不同寻常。 一个亲兵兴奋地说道:“首领,我们也冲吧,看起来,宇文大人他们得手啦,现在对面也没有…………” 仆骨武厉声吼道:“你小子懂个屁啊,这晋军的破阵透着怪异,就算我们的火攻再厉害,也不可能把这里上万敌军烧死,没一点惨叫声的,再说,要是烧光了敌军的车阵,那天上怎么会没有黑烟,还有那大火的硝烟味道,你们闻到了吗?我怎么闻的,是一股臭鱼烂虾的鱼腥气?咦,这风,这风怎么好象停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突然,只听到对面的晋军阵中,三面鲜红的大旗同时升起,与之同时出现的,则是数百面战鼓的轰鸣之声,以及从上万个嗓子同时吼出的,带有排山倒海般杀气的声音:“八牛奔,敌阵摧!” ===第二千六百七十五章 八牛屠戮血肉飞=== 随着这阵排山倒海的怒吼声,刚才还漫天的烟尘,几乎是在这一瞬间,就给上万个嗓子喷涌出来的气流冲散了,这一下,晋军的车阵,一览无余,刚才还咆哮着的东风,也瞬间不见,只有那仍然岿然屹立,毫发无损的晋军车阵,如同坚不可摧的万里长城,仍然死死地挡在潮水般涌向车阵一线的万余燕军的面前。 每一辆大车的盾板之上,都插着至少三四十枝弓箭,箭头深深地钉在了板上,不,严格地说,是插在板上的泥块之中。那些被涂抹在板上,还带着鱼虾腥气的巨蔑水底的河泥,在经历了一刻钟以上的火箭灼烧之后,早已经焦干,变成黄土高原上那种一块块板裂开的形状,甚至有些,都有了在制陶坊中那种烧成块状模型的效果,但是,靠了这些泥土的防护,没有一辆大车真正地燃烧起来,数以万计的火箭,如同只是射中了三十步外的箭靶一样,钉得这些泥板上到处都是,车上车下,尽是弓箭,却是无法撼动这道车阵分毫! 车阵之后的晋军将士,身上都披着湿毡布,这让那些越过车阵,飞过挡板的火箭,击中人体后,也迅速地被浇灭,不知什么时候,这些大车上,已经被安放了上百部重型八牛弩,指向车外的弩臂之上,断槊槊尖之上的寒光,如同死神那注视的目标的眼睛,透出死亡的气息,与那车阵之后,似那钢铁森林一般的矛林槊海,直指扑向车阵的燕军人潮。 宇文猛端着大斧,冲在最前面,已经离车阵不到三步了,就在刚才,他也终于看清楚了自己的面前,一部弩机,正冷冷地指向着自己,而一个赤着上身,浑身尽是肌肉垒块,披着一头湿牛皮的壮汉,手持着一把足有三十斤重的大锤,立于这部八牛弩之后,看着自己的目光,甚至透出了一丝怜悯。 宇文猛的眼珠子都要瞪得从眼中掉出来,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这回一定会死得极惨,连同身上的成千上万的将士,不是冲进火海后的屠杀,而是在这车阵前成为被屠戮的羔羊,而一阵雷鸣般的吼声“八牛奔,敌阵摧”!也在他的耳边炸裂,让他的脑子顿时就是一片“嗡嗡”之声,连身后同伴们的呼喊声,也听不见了。 “嘭”“咔”“呜……………………”,大锤砸中弩机,机簧弹射,绷到极致的四股兽筋绞弦极速弹出,让三尺长的断槊,激烈地喷射而出,划破空气,擦出火星,再狠狠地击中几步之外的燕军将士们的身体时的声音,在宇文猛的耳边回荡着,鱼虾被烤干时的那股子糊味,将燃未燃时那股熄灭时的焦味,顿时就给刺鼻的血腥味道所取代,钻进了宇文猛的鼻子里。 浓烈的血浆喷发,上千具身体被瞬间撕裂,本就因为全速地奔跑而加快流转的血液循环,在身体被突然打破内循环的情况下,象火山一样地爆发了,血飚出身体的声音,就如同风吹过竹林时一样,是那种“沙沙”的声音,宇文猛的视线瞬间就模糊了,那是因为他的身边的人,几乎就是一眨眼的时间,给打成了稀烂,他甚至可以很清楚地看见那些断槊直接打穿了身边同伴的躯体,奔跑着的人,顿时如同给五马分尸一样,变得四分五裂,甚至整个上半截给打得向后飞去,两条腿还在继续向前奔跑。 空中飞舞着那种人体中暴出的脏腑,肠子带着黄拉拉的屎块,就象一阵阵地糊在宇文猛的脸上,给这样生生撕裂的燕军将士们,甚至连惨叫的声音也发不出来,就此一命呜呼,这一槊,顿时就能贯穿五六个人,前方打穿的那一两个倒霉蛋,一定不会留下一个完整的尸体,就成为一堆零碎的血肉,炸得方圆几步内,到处都是。 宇文猛的视线已经变得一片血红,他知道,那是身边同伴们的血肉,已经糊在了自己的脸上,而对面的那个抡锤的力士,这会儿正跟自己四目对望,甚至嘴角边露出了一丝笑意,在他的身边,刚刚打完了一槊的弩臂,这会儿正在迅速地旋转着,下一根装载着断槊的弩臂,已经移到了下一发击发的位置,宇文猛突然意识到自己不是看客,也许杀了这个力士,就能阻止一次弩机的击发,也许就能多救下十几个人,他本能地想要抡自己的大斧,却突然发现,自己的一只断臂,似乎在拿着大斧,已经落到了面前两步左右的地方,而自己的身体,却如腾云驾雾一般,飞快地向后运动着。 宇文猛低头一看自己的身体,只见前腹那里,已经给打出了一个碗口粗的血洞,一根断槊的槊尾,正在向着自己的体内扎去,速度太快,甚至让他已经感受不到疼痛,宇文猛只觉得呼啸的风声,正在向着自己的体内灌进去,而一股灵肉脱离的感觉,似乎要把他整个人抽空,在这生命的最后一瞬间,他的脑海里闪过一句话:“好强的弩!” 可是这话还没有来得及从他的脑子里变到舌头上,他的眼前就此一黑,再也感知不到任何事情了,这个世上的一切,就此与他无关,连同一千两三百名冲在最前面的燕军将士一起,只一瞬间,不到半分钟的功夫,尽数升天! 晋军的帅台之上,庾悦从一堆呕吐物里抬起了头,即使隔了上千步远,那一瞬间之间,血肉横飞,尸横遍地的惨状,仍然把这个不经战事的公子哥儿,又一次给催吐了,刘穆之带着嘲讽的笑声在他的耳边回荡着:“没事,庾公,多吐会儿就行了,我当年也跟你一样,吐啊吐啊也就习惯了。” 庾悦抬起了头,逃也似地从自己的那堆散发着酸臭味的呕吐物边离开,一边擦着嘴,一边喘着气:“太残忍了,太可怕了,这世间,这世间怎么会有如此可怕的杀戮兵器,虽然是敌人,可这也,这也死得太惨了吧。” ===第二千六百七十六章 好生之德存仁心=== 王妙音的秀眉紧紧地皱着,面露一丝不忍之色:“久闻我大晋的八石奔牛弩无坚不摧,破敌无数,可今天一见,却是如此地残忍,血腥,有干天和。刘车骑,刚才并非决胜时刻,有必要用上这样的兵器吗?” 刘裕淡然道:“我之所以下令要檀韶在敌军冲锋之时使用八牛弩,就是要明确地告诉对面的黑袍,两翼是他不用指望突破的地方,火攻不可取,骑射打不过,如果强行冲锋,我这里有八牛弩,足以在片刻之间灭他几千人,就象现在这样。” 他说着,一指前方的左翼车阵,第二轮的八牛弩已经再次齐射,本来经过了第一轮的射击,已经完全打崩溃了燕军的心理,包括宇文猛在内的一千多最精锐的将士,只一个齐射,就化为车阵之前十步之内的大片碎肉,几乎连人形都找不出来了,这让后面跟着冲锋的近万军士,全都放弃了任何冲锋的想法,转而掉头逃跑,只是这样慌不择路,加上过于密集,人全都挤在了一起,密密麻麻,把自己的后背,完全暴露给了晋军。 又是一百多根断槊飞出,几乎每一槊,都能打穿四到五名燕军,把他们串成一串,钉在地上,晋军车阵前的三十到五十步,已经完全被血雾所弥漫,不管是死人还是活人,都是浑身浴血,伤者的惨叫声与哀号之声响成一片,血水浸润了这块每一寸的土地,因为这种大面积的开放性伤口,几乎让每个死者的全部血液都流尽,远比普通被刀砍箭射时的那种指头大的小伤口流的血要多,一些重伤未死的人,甚至给这样浸泡在血泊之中活活地呛死,场面惨不忍睹,更是有些给推挤倒地的人,挣扎着想要爬起,却是被无数人从身上踩过,几下抽搐,就再也动不了啦。 庾悦不可思议地摇着头:“恐怕,这些逃回去的燕军,就算有命在,这辈子也不敢再上战场上,至少,换了我在那里,恐怕当场就会给吓晕过去。” 王镇恶冷冷地说道:“兵法云,以亟伤敌为上,最短时间内造成最大的敌军伤亡,不仅有利战局,更可以摧毁敌人的战心斗志,让其崩溃。这就是火攻,水淹,陷阱,以及这种八牛奔弩的厉害之处。当然,要是我们的车阵给攻破,再给敌军火攻,那接下来,就会给他们的铁骑践踏,那被屠杀的一方,就是我们的将士了。庾参军不必对敌军怜悯和同情,战争,本就是你死我活的残忍之事。” 庾悦叹了口气:“这道理我当然明白,只是刚才皇后殿下也说,此等杀法酷烈,有干天和,会不会日后受到报应…………” 刘裕沉声道:“永嘉以来,胡骑纵横天下,杀掠我无数汉人百姓,包括我们大晋军队,也深受其害,别的不说,就说当年五桥泽之战,也就是一瞬间的事,燕军发动黑火攻击,我近万北府将士就葬身火海,大多数人尸骨无存,难道这就不酷烈,不有干天和?还有上次我突击邺城,慕容垂又是故技重演,想要在全城发动黑色妖火,把我大军和全城百姓全部同归于尽。这些都是我亲历的事情,请问天道轮回,又在哪里?” 王妙音轻轻地叹了口气:“刘车骑,难道慕容垂的燕国后来的经历,参合陂一战,七万将士给魏军坑杀,继而诸子争位,看似强大的后燕,一年不到就分崩离析,柏肆之战,几万甲骑也是葬身火海,不就是这种不施仁义,不择手段的报应吗?” 刘裕没有回话,两眼之中,光芒闪闪。 刘穆之点了点头:“皇后殿下的话很有道理,拓跋珪坑杀了参合陂的几万燕军,自己最后落得个众叛亲离,死在亲儿子手中的结局。也是一种报应啊。我们这回是吊民伐罪,这一场左翼的战斗,胜负已定,敌军崩溃,即使是逃回,也不可能再在此战之中发挥作用,上天有好生之德,这第三轮的八牛弩击
相关推荐:
当直男穿进生子文
我的美女后宫
一不小心攻略了男主
对不起师兄:我撬了我的“嫂子”
莫求仙缘
迷踪(年下1v1)
靴奴天堂
小人物(胖受)
删除她gl
高门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