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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4章

必你就是天王的爱子,也是爱将,广平公姚弼是吧。” 姚弼哈哈一笑:“就是老子,怎么样,听到老子的威名,怕了吧!” 陶渊明的目光,落到了姚弼身后站着的两员大将,一个是黄脸勾髯,鹰鼻深目的一条八尺大汉,正冷冷地看着陶渊明,陶渊明点了点头:“想必将军就是秦国的左仆射,大将齐难齐将军,大晋的洛阳,就是你亲自攻下的,是吗?” 齐难的脸上闪过一丝得意之色:“既然知道我的威名,那就应该恭敬才是,下次,本将要攻的,恐怕就是襄阳了。” 陶渊明笑了笑,看向了姚弼身后另一员身高九尺,壮硕如同大狗熊一样,披着全身铁甲的一条巨汉,说道:“这位不是曾经大晋的平远将军,护氐校尉杨佛嵩杨将军吗,看起来你现在在秦国这里混得不错啊。” 杨佛嵩哈哈一笑,拍了拍护心镜:“你们晋国也太小气了,给了两个狗屁不通的官职就要我全族为你们晋国效力,我可不是苻宏,没那么傻,大秦才是天命所归,所以我带着族人来到大秦,屡立战功,有了今天大将军的地位,听说刘裕很能打,以前我在汉中毛球毛将军手下时,他就对刘裕很推崇,不过,今天一见,也不过如此。他派你来提出这样无礼的要求,是不是脑子坏掉了?如果是的话,我很乐意帮他修理一下,比卢循送他的那个益智粽要强!” 此话一出,满殿的文武都是哄堂大笑,想不到杨佛嵩这样的一个粗汉,居然也能说出这样的话,刚才让陶渊明挑起的愤怒与不平之气,顿时缓解了很多。 陶渊明摇了摇头,说道:“本以为秦国大将,说话做事应该有点气度,可没想到,不过如此,也难怪这些年来,在赫连勃勃的手下,屡战屡败。要是你们这三位打仗的本事有吹牛的一半,也不至于岭北几乎尽入胡夏之手了。” 所有人的脸色全都大变,陶渊明这句话,提及了后秦现在最深的痛,姚弼气得抡起了拳头,就要上前打人! 姚兴的声音沉稳地响起:“住手!” 齐难和杨佛嵩同时拉住了姚弼,姚弼的满脸通红,厉声道:“父皇,此人狂妄无礼,全无使节礼仪,若不杀他,只怕大秦将士不服啊。” 姚兴平静地说道:“杀一个手无寸铁的使节,也不会让大秦的将士服气,此人不过是想要激怒我们,看看我们的反应罢了,朕平时一直让你们克制隐忍,喜怒不形于色,看起来,你们还需要多多修炼才是。罢了,列位官员,将领,你们先且退下,朕与晋使单独会谈。” 姚弼还有些不服,正要开口,却对上了姚兴那冷冷的眼神,只能咬了咬牙,挣开了齐难和杨佛嵩的手,行礼而退,很快,大殿之内,只剩下了姚兴和陶渊明,还有五六个内侍和殿中四角的十余名武士,各司其位。 姚兴勾了勾嘴角:“好了,陶大使,当众宣读的国书已经讲完了,刘裕有啥国书外的条件,你现在可以提了。” 陶渊明微微一笑:“我家镇军将军确实让我代为向大王致意,说是二十年前一别,至今仍思大王风采,现在天各一方,各为豪杰,他的平生所愿,大王应该非常清楚,这次希望能念在昔日旧情的份上,满足他的这个要求,也好让他对大晋上下,有个交代。” 姚兴的脸色微微一变,转而愠色上脸:“什么,他真的啥也不给,就这样跟朕强要南阳十二郡?” 陶渊明淡然道:“大王不是已经取了大晋的西蜀吗?一个大州总比十二个比县也大不了多少的郡要强吧。” 姚兴冷冷地说道:“你是不是搞不清楚状况啊,西蜀是你们晋国的内乱,现在自立为蜀主的是谯纵,与我大秦何干?” 陶渊明笑着摆了摆手:“如果不是有大王在背中扶持谯纵,他又怎么有胆子叛晋自立呢?这回镇军将军可只提西蜀,没提大王现在占的中原和洛阳啊,不就是念及跟大王的旧情嘛。” ===第二千三百八十七章 秦国关羽东平公=== 姚兴咬了咬牙:“怎么,中原难道是你们晋国的?那可是前秦的地盘,我们大秦代苻氏而立,国号都还是用秦,这秦国的旧地,我们当然要收回了。” 陶渊明哈哈一笑:“大王是要跟我辩一辩这个自古以来吗?也不用太久,就一百年前,好象你们姚氏整个都是大晋的子民吧,给安置于陇右,洛阳可是大晋的故都,而中原之地,自夏以来就是我中原王朝的正溯所在,就是前秦,也不过是趁着中原战乱之时一度偷袭占了洛阳而已,加起来不过十余年时间,我大晋就是南渡以来,也多次收复洛阳,占的时间可比你们两个秦朝占的时间更久。” 说到这里,陶渊明向前一步,把节杖往地上重重一顿,沉声道:“前秦无道,企图灭我大晋,发动了淝水之战,被我大晋迎头痛击,结果身死国灭,而中原洛阳之地,也被荆州刺史桓冲所收复,刘镇军从北方归国之后,曾经亲自率北府众兄弟守卫洛阳,打退了慕容冲。” “刘镇军他在遣我前来时,亲口对我说,洛阳是他流过血,洒过汗,拼过命的地方,至今仍然念念不忘,每次想到桓玄为了争权,起内战击杀雍州刺史杨佺期,导致洛阳之地得而复失,就痛心疾首,恨不得能上马提刀,再入洛阳。只是念及天下战火连绵,苍生流离失所,不忍妄动刀兵,荼毒百姓,才派我前来,先礼后兵,希望能找到一个大家都能接受的办法。” 姚兴沉声道:“都能接受?就是让我无条件地让出整个南阳盆地,让成千上万将士们浴血而得的地方,拱手送人?有这样让双方都能接受的吗?” 陶渊明微微一笑:“那大王有没有想过,当年前秦在淝水之战失败之后,为什么苻坚在大晋没有派使者索要的情况下,就主动撤走了洛阳苻晖的七万兵马,退往关中了呢。” 姚兴的眉头一皱,不再开口。 陶渊明的眉头一挑,声音抬高了几度,朗声道:“其实大王现在真正的大敌,不是大晋,甚至也不是刀兵相见,杀你几万将士的北魏,而是养虎为患,现在反噬你的胡夏,以及被胡夏的一时得逞所刺激,开始生出叛离之心的诸凉。” 姚兴咬了咬牙:“好像陶大使对我大秦的情况,知之甚多嘛,那朕倒是有兴趣听听,你究竟能说出个啥样!” 陶渊明微微一笑:“那请恕我无礼,现在我就暂时不以大晋使节,而是以一个外臣的身份,试与大王论一下时局,您看如何?” 姚兴点了点头,环视四周:“你们且先退下,朕要与陶先生单独聊聊。” 一直侍立在姚兴身边,全副武装的一员大将,年约四十上下,赤面长髯,双目炯炯,眉头一皱:“陛下,陶渊明毕竟是外国来使,您这样单独面对,只怕…………” 姚兴笑了笑:“陶公是天下著名的大文人,朕好歹也是打了一辈子仗的马上皇帝,又有何可惧的。罢了,阿绍,我知道你的忠心,这样吧,你留下来,也可以做个见证,不过,这段对话,不得外传。” 陶渊明微微一笑:“想必阁下就是有大秦第一战将之称的东平公姚绍了,号称忠勇无双,关云长在世,今天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 姚绍冷冷地说道:“陶先生,刚才听了你这么多让人生气的言论,但碍于场合和尊重你晋国大使的身份,我一直没开口,现在我想说一句,洛阳城现在就是由我来镇守,你家主公如果想来拿,我随时奉陪。其实,我还真的早就想会会刘裕这位名震天下的晋国战神呢。” 陶渊明看了一眼四周已经正在退出大殿,合上殿门的内侍们,笑道:“那么,既然您是镇守洛阳的大将,又怎么会现在出现在长安,而不是在洛阳呢?” 姚绍的脸色微微一变,转而平复如常,冷笑道:“这是我国内部的调动述职,涉及军情,不足为外人道也。你家刘裕的幕府也是开在京口,不也是前几天回到京城,搞了一波大清洗吗?” 陶渊明笑着摆了摆手:“洛阳长安,相隔数千里,跟京口建康这种朝发夕至,一天可以来回的情况能一样么?而且你又不是一个人回来,跟你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万三千名驻守洛阳的精锐,其中有五千人,就是从南阳调过来的,对吧,东平公?!” 姚绍的脸色这回是大变了,他的手不自觉地按住了剑柄,沉声道:“陶大使,你这回来我国想干什么?刺探军情吗?” 陶渊明叹了口气:“千军万马的调动,怎么可能隐瞒行踪,我不过是一个文人,使节,每天看后方传来的军报都知道这些,更不用说我家刘镇军了。大秦上个月刚刚在岭北惨败,新平失守,四千守军被赫连勃勃坑杀,两万户百姓被迁走,岭北防线,已经几乎全面崩溃,而凉州那里又是风波不断,虽然齐难在去年出兵,迫使后凉吕氏投降,让出了姑臧城。” “但灭了一个后凉,却让南凉,西秦,北凉都起了野心,都看中了姑臧城。现在大秦应对胡夏都非常吃力,根本无力在凉州继续投入重兵,所以齐将军灭凉而无法固守,只能带着姑臧城的百姓和吕氏一族撤军,而姑臧城,也是卖给了进贡几十万头牛羊,五千匹战马的南凉。放着不算太远的姑臧,民风相近的凉州而不守,却要硬占几千里之外,隔绝于伏牛山之南,风土人情更是迥异的南阳盆地,大王,这真的是个正确的选择吗?” 姚绍恨恨地说道:“这是两回事,中原之地,包括南阳之地,我们可以在当地招兵买马,自保足矣,胡夏不过是一帮马贼,根本不敢与我军正面对抗,总是打了就跑,这回我们中原大军回援,就是准备围追堵截,将之彻底消灭,等灭了胡夏,那凉州随时可取,陶先生就不必操这份心了,还是想着你们自己怎么平定荆州吧。” ===第二千三百八十八章 互放狠话探虚实=== 陶渊明微微一笑:“东平公看来有些激动了,不过,好像您这样在外臣面前泄露大秦的军事机密,不太好吧。” 姚绍一下子愣在了当场,突然,他转身向着姚兴单膝跪下,沉声道:“陛下,臣在外国使节面前失言,死罪!” 姚兴笑着摆了摆手:“好了好了,东平公,正如陶先生所说的,现在不是国与国的关系,只是我和他纵论天下而已,我们的大军调动人家都清楚,那这些意图也不是什么机密。你起来吧,护卫朕的安全即可,别的不用多说了,只是有一点,这些对话,不得外传。” 说到这里,姚兴的眼中闪过一道冷芒,整个人也突然迸发出一股难言的威势,让姚绍一下子闭上了嘴,起身行礼而退。 姚兴转而看向了陶渊明,沉声道:“陶先生,我一直想问你一件事,就算现在赫连勃勃这个叛徒在岭北兴风作浪,但也对我大秦不过是疥癣之患,就算凉州诸夷相攻,也威胁不到我大秦的腹心之地。而中原和荆北,可是人口众多,土地肥沃,就算有所取舍,我也是要这些地方,你要我放弃好不容易占据的南阳盆地,还说对我有好处,我不明白这个好处何在。”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就算我暂时需要调集大军围剿赫连勃勃,也不需要放弃南阳十二郡啊,只需要接纳桓振,再连接谯纵,让他东出争夺巴陵,那只怕你家刘公,也无力起大兵北上了吧。等我收拾完了赫连勃勃,大军再南下,你们要担心的,就是能不能保住荆州,而不是图谋我南阳了。” 陶渊明微微一笑:“如果赫连勃勃这么好解决,那关中现有的兵马足够消灭他了,又何须调来南边的一万多兵马呢?以这一万多兵力,最多作一路出击之用,远远谈不上消灭赫连勃勃,因为他的胡夏骑兵,纵横千里河套,不设城廓,不置城邑,来去无踪,攻城亦不久居,而是掠夺民众后撤离,等你们集结关中步骑赶到,他早已经离开了,就是这种打法让你非常头疼。大王,我没说错吧。” 姚兴咬着牙:“必要的时候,我可以连接北魏,一起消灭他!” 陶渊明笑了起来:“要是能这么做的话,恐怕大王早就这样做了,何必等到现在?且不说北魏一向对河套没什么兴趣,现在他们自己要整理内部,消化占据的河北和并州之地,就算在草原上,大敌也是北方的柔然,而不是名为仇敌,却是几乎互不相侵的胡夏。就算北魏真的出兵灭了胡夏,那河套上去了一匹狼,却多了一头恶虎,到时候大秦的情况会更加险恶。大王,您说呢?” 姚兴的眉头一皱:“必要的时候,朕会再次亲征,亲自消灭赫连勃勃,我大秦毕竟地方数千里,带甲数十万,现在全力对付胡夏,不是没有胜算!” 陶渊明微微一笑:“真要这样,大秦得尽撤中原兵马,集中你的这数十万大军,还需要屯积大量的粮草,就算争取到了这样的兵力,那赫连勃勃也不傻,未必会留在河套跟你硬拼,到时候他逃往漠北,跟柔然合流,你的这些大军还能长留河套不成?如果你真的这么做,那别说南阳,只怕洛阳之地,大晋也会笑纳了,就算大晋不出手,难道北魏,南燕会放着这块肥肉不啃?” 姚兴的眼中光芒闪闪,脸上阴晴不定,陷入了思索之中。 陶渊明顿了顿,说道:“收留桓氏,不是不可以,就象之前你们在桓玄诛杀北府旧将时,也收藏了一些北府老将,国与国之间,收留一下流亡的敌国叛臣旧将,自古皆有,自晋末大乱以来,南北之人互相投奔,也不是希奇之事。但是,如果是以南阳之地收留桓振,据此继续盘踞,与大晋为敌,那就是另一回事了,这无异于对大晋的宣战,也就是跟刘公彻底翻脸,到了这步,只怕刘公会亲自领兵讨伐,目标,也绝不是只有南阳了。” 姚绍对着陶渊明怒目而视,双拳紧握,牙齿咬得格格作响,若不是受了姚兴的禁令,只怕早就会忍不住大声怒吼驳斥了。 陶渊明看着姚绍,微微一笑:“广平公好像很生气啊,恨不得现在就带着你的这一万精兵回去洛阳,跟刘公拼个你死我活,只是,我们中原兵法说得好,王不可因怒而兴师,将不可因愠而攻战,因为愤怒而战斗,会影响国事的,大王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姚兴冷冷地说道:“我相信以广平公之能,守住洛阳,甚至南阳,并不是做不到的事,刘公确实善战,但我大秦也是兵多将广,联合南燕,守住中原,也不是不可能,再说了,你家刘公的敌人也不在少数啊,我这里最多一个赫连勃勃,他可是西有谯蜀,南有天师道,这些还只是公开的敌人,暗中的无论是建康的世家高门,还是他的北府同袍,都可能是未来的麻烦,要是他真的有这个实力,早就派兵来夺了,何必这样先礼后兵呢?” 陶渊明笑着摇了摇头:“可是是大王,你可能忽略了一样事情,西蜀和岭南的叛贼,因为路途遥远,要剿灭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至于你说的那些建康高门和北府同袍,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公然翻脸,最多只是暗中较劲,而这个暗中较劲,就是得建功立业,为国家,为百姓作出贡献,之前你说的刘毅刘冠军,他为西征主帅,消灭了桓玄,现在扫荡残敌,即将与桓振决战,而战争的结果,您想必也清楚,刘冠军立了大功,那我家刘公也不会闲着,那换了您是刘公,您会怎么选呢?” 姚兴恨恨地说道:“你的意思,是朕的大秦,连什么西蜀,岭南都不如,要成为他刘裕第一个下手建功的对象?陶渊明,是谁给了你和你的主子这样的勇气,这样不把朕和大秦放在眼中?” 陶渊明淡然一笑:“不是我们看不起大王和大秦,实在是没有更好的选择啊。” ===第二千三百八十九章 军粮为谢赎南阳=== 这下连姚兴也忍不住了,作色大怒道:“什么意思,陶渊明,不要以为什么话都能乱说,你如果不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我不会让你活着回晋国。” 陶渊明微微一笑:“大王请息怒,我这样说,不是轻视大王或者是秦国,而是因为,对于大晋来说,各种可以建功的地方,南阳是最合适的。” 姚兴的神色稍缓,仍然皱着眉头,沉声道:“我可看不出来。” 陶渊明说道:“现在的大晋,不谈内部,跟外界接壤的,有江北六郡,靠着南燕与北魏,有豫州淮南,靠着秦国的中原之地。还有就是荆北雍州,靠着秦国。此外,西蜀和岭南,是大晋的内乱,与这三个番邦外国,不是一回事。” 姚兴点了点头:“所以,按道理说,应该先平内乱,你自己的地方还没收回,就要与强大的我大秦起冲突,这不是明智之举。” 陶渊明笑道:“要是内乱在吴地,或者是淮北,那肯定是先平这些地方的内乱,但是两处反贼,一在岭南,一在西蜀,都是需要通过荆州之地,前去征伐的,大王戎马一身,久经战事,应该知道,讨伐这二处,那大军的前出粮储,后勤辎重,就得设在荆州,而且,很可能是江陵附近。” 姚兴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说,因为荆州要作为前进的基地,所以必须要确保这里的安全,南阳在我们手里,大秦可以随时突袭襄阳,进而威胁江陵,以断你们讨伐军的后路,是不是?” 陶渊明点了点头:“一般情况下,南北风格气候迥异,秦军无法长期在江陵一带,水网密布的地区作战,这也是大晋内战之时,秦军也没有南下的主要原因。但现在情况不一样,荆州刚刚平定,桓氏余党遍布各地,象桓振就能轻易地起兵反攻江陵,就算这回刘冠军能击破桓振,也还会有些余孽四处兴风作浪,大秦如果还占着南阳,到时候以这些余党为向导,入侵荆州,袭我大军后方,那我们就危险了。” 姚兴的眉头一皱:“所以,刘裕的意思,是要我交出南阳,这样他才放心?” 陶渊明微微一笑:“不错,南阳如果都在我大晋之手,那秦军再想入侵荆州,就得翻越伏牛山,龙门山一线了,很不容易,历来这些山脉就是隔绝中原与荆州的天然分界之处,从你们的角度来说,要越过这些山脉,向着南阳的驻军提供补给,也不是容易的事。” 姚兴冷冷地说道:“我们从关中走蓝田,武关也可以到南阳,不需要翻越伏牛山。” 陶渊明哈哈一笑:“武关道是出了名的难走,不比翻越伏牛山轻松,现在大秦的死敌可是在岭北,潜在的敌人是在凉州,并不是大晋,让出南阳盆地,大晋可以跟大秦和睦相处,也可以让大秦收缩兵力,运回南阳的粮草,更好地跟赫连勃勃作战,不比现在为了占一个鞭长莫及,消耗远远大于收获和南阳,要来的实在吗?” 姚兴冷笑道:“你们汉人有句老话,得陇望蜀,用在这里也一样,你们占了南阳,那就会对洛阳构成威胁,你们担心大秦会趁机攻取荆州,我还担心你们趁机攻取洛阳呢。这个信任,应该是双方的,而不是一方面的让步。” 陶渊明笑道:“我家刘镇军说了,如果大秦肯让出这南阳十二郡,那作为回报,大晋军队,三年之内不会进驻南阳,也就是说,这地方会暂时作为一个缓冲区,由鲁宗之派一些吏员去管辖,这样的提议,您觉得满意吗?” 姚兴的眉头一皱:“这鲁宗之长期坐镇雍州,是荆北的大将,你让这个人派人马进驻南阳,还要我满意?” 陶渊明淡然道:“鲁宗之不过是关中流民帅出身,前秦崩溃后南下荆州避难,后来接替了杨佺期,成为南阳太守而已,他从接手这个太守时,北边的半个南阳盆地就在贵国手中,他只是占据襄阳,多年来一直没有向北进图之志,现在桓楚灭亡,鲁宗之作为桓楚旧将,我们把他仍然安置在这里,就是出于一个稳定的需要,不想改变现状,刘公说了,大秦如果归还南阳十二郡,我们这里也会有所回报,一来,雍州的五十万石军粮奉上,以作撤军谢礼,二来,以后关中流人如果南下进入南阳,我们会把这些人给送回。这样的条件,诚意如何?” 姚兴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关中的流民,你们也不要了?” 陶渊明微微一笑:“现在大秦内部还算稳定,关中和中原这些地方没什么大的战乱,只是有些不愿意服兵役的流民,会逃亡来大晋,以前鲁宗之出于扩充实力的需要,对这些人是来者不拒,甚至主动派间谍前去关中和南阳招揽,当然,那时候的秦国和荆州的桓氏算是仇敌,这种敌对行为也正常,但要是这次,大王肯主动示好,归还我南阳十二郡,那我们就是朋友了,既然是朋友,就不必再用这种敌对的手段了吧。” 姚绍沉声道:“陛下,不要相信此人的花言巧语,花点粮草,停止招募流民,就要我们让出南阳,这也太赚了。我们最多从这里撤军,表示所谓的诚意,但大秦的领土,一寸也不能少!” 陶渊明笑着摇了摇头:“东平公啊东平公,要是大秦的地盘,一寸也不能少,那姑臧城又是怎么回事?南凉的暴虏只出了些牛羊就能让你们把凉州相让,为何南阳的那几个郡,就变得不可放弃呢?依我看,南阳比起凉州,对大秦更加鸡肋,我家主公这次可是表明了诚意,只要肯答应,那秦晋修好,等我们平定了叛乱之后,甚至可以借兵借粮帮你们对付赫连勃勃,不比现在结怨为敌,要来得好得多吗?” 姚绍正要开口,姚兴却摆了摆手:“好了,陶先生,你的意思,朕已经明白了,朕要好好考虑一下,再作答复,请你先回馆驿歇息,三天之后,我们再见。” ===第二千三百九十章 拱手相送不甘心=== 当陶渊明的身形消失在殿外,大门开而复合,重重关上之后,姚绍恨恨地向着他离去的方向“呸”了一声,咬牙切齿地说道:“阿兄,此等狂徒,留他何用,斩了向刘裕表明态度,最合适不过。” 姚兴叹了口气:“阿绍,这么做只会正中刘裕的下怀,陶渊明并不是他的嫡系,而且我的情报来源说,刘裕对此人有怀疑,派他出使,又开出这样的和谈条件,有借刀杀人的意图。我若真是杀了他,那就给了刘裕出兵的口实,顺便帮了他除掉了陶渊明。” 姚绍恨恨地说道:“那就赶他回去,拒绝他的无理要求。臣弟不才,愿乞三万精兵,出镇南阳,我就不信刘裕能抢得走!” 姚兴笑着拍了拍姚绍的肩膀:“阿绍啊,要是我不想放弃南阳盆地,也不会调你回来了。” 姚绍的脸色一变:“怎么了,阿兄,你不会真的想把南阳送给刘裕吧。” 姚兴叹了口气:“这几年来,我们在南阳几乎一无所得,尤其是最近的这半年,桓玄被杀之后,荆州基本上也被平定,虽然桓振一直在苦战,但大局已定,世人皆知荆州再也不复姓桓,前一阵战乱时逃亡的不少流民,又纷纷返回,甚至连同原来南阳的不少民户,也给带了回去。” 姚绍咬了咬牙:“就是皇兄对这些汉人太仁义了,想来就来,想走不禁,还不怎么收他们的赋税,结果呢,他们反而当成理所当然的事,只要您下令,不允许他们再这样自由散漫,按关中这里的制度,严加约束,就不会逃亡了。” 姚兴摇了摇头:“在岭北我是实行五户连保连坐,关中也是固定户籍,可是在南阳,甚至在中原,我没法这样做,因为这些汉人农夫,非我族类,如果施以高压,他们会跑得更快,要强力弹压,就需要驻守重兵,可如此一来,关中和岭北的防卫就会空虚,关键时候真正靠得住的,只有我们自己的羌族部众,这点,你也应该清楚。” 姚绍恨恨地说道:“可是刘裕的开价也太少了,南凉好歹拿了几十万头牛羊,才换了个姑臧城,再说我们还把姑臧的民众全给迁了过来,充实关中人口,刘裕用五十万石粮草就要换走整个南阳,绝不能答应。这点粮草,跟我们当时夺取南阳时的付出相比,根本不够。” 姚兴叹了口气:“如果没有胡夏这个狗东西,我当然不会放弃南阳,可是现在岭北的情况非常危险,新平都沦陷了,阴密,安定这些重镇也是朝不保夕,我之所以放弃姑臧,也是为了调回西部的军队,这回把你调回,就是为了和齐难,杨佛嵩两位大将联手,共同夹击胡夏,这需要筹备十万以上的大军,三路出击,缺一不可。不然赫连勃勃骑兵纵横,我们车步为主的军队难以追上。在这种情况下,别说南阳,就是洛阳,也要考虑放弃。” 姚绍睁大了眼睛:“放弃洛阳?阿兄,你没开玩笑吧。” 姚兴摇了摇头:“洛阳早已残破,户口不满五千,早不是那个曾经繁华的西晋旧都。中原之地,民户不过十万,既不能征兵,也不能大量收税,对我们来说,反而要供养三万军队长期驻守,得不偿失。你长年镇守洛阳,每年都需要消耗关中运过去的上百万石军粮,以前没有赫连勃勃时,问题不大,但现在整个岭北都垮了,不仅不能象以前一样为大秦提供兵员,战马和粮草,反而要以整个关中之力去援救,一次次地被攻破城池,掠夺人口,然后又要从关中这里再移民调兵,几年下来,连关中都快到了极限,放弃凉州,放弃南阳,都是不得已之举。” 姚绍咬了咬牙:“这回我反正撤回来了,那就速战速决,早点干掉赫连勃勃,只有这样,才能太平,但是,南阳那里,未必要拱手让人啊,把桓振他们接应过来,驻守南阳,不是更好吗?” 姚兴摇了摇头:“那样会彻底得罪刘裕,给他起大兵全力攻我们的借口,今天陶渊明在这里说洛阳不保,但我了解刘裕,真要是看我们跟胡夏作战的话,那夺取洛阳之后,更可能是直接破武关入关中了。桓振本就是我们的死敌,就算帮他活下来,他也不会感激我们,以后还会反咬我们一口,与其如此,不如把这个人情送给刘裕了。” 姚绍长叹一声:“那既然如此,为何你刚才不答应陶渊明呢?” 姚兴的眉头一皱:“因为这样一来,刘裕平空取回南阳十二郡,声名会大震,这样刘毅他们本来通过征伐得到的功劳,又会给刘裕压过,这是我不愿意看到的。只有让刘毅和刘裕相争,让晋国内乱,我们才真正地有喘息地机会。阿绍啊,将军决胜,军国大事,不是只在战场的,让敌国内部生乱,可比战场上打败他们,更有效果。” 姚绍勾了勾嘴角:“那我们是不是可以把南阳直接送给刘毅,而不是刘裕,以增加他对抗刘裕,挑起内战的本钱呢?” 姚兴摇了摇头:“这点我不是没有考虑过,但刘裕确实狡猾,他把鲁宗之放在襄阳不动,就是隔开了刘毅和我们的联系。再说,刘毅灭桓之后,绝不愿意长留荆州,一定会回去跟刘裕争权,所以,我们并没有这个机会。” 姚绍叹道:“那我们没有别的选择吗,比如扣留陶渊明,暂时不理会刘裕的要求,也不拒绝,等我们集中兵力打垮了胡夏,再作计较呢?” 姚兴叹道:“刘裕会很快出兵平叛,这事不会多拖,陶渊明本就不是他的人,给我们扣留后,他也可以诈称被我们所杀,以此为借口出兵,此事拖不得。罢了,我这里也没有打定主意,阿绍,你先下去,跟齐将军,杨将军商量一下岭北合击的事情,我去拜拜佛祖,也许,佛祖会给我一些指示。” 姚绍笑了起来:“佛祖不会给你什么指示的,不过,那位活佛智者应该可以,阿兄,你懂的。” 姚兴微微一笑:“这就是我要三天后再答复的原因。鸠摩罗什大国师,我可是好久没见啦。” ===第二千三百九十一章 为救苍生破金身=== 长安,草堂寺。 自从两年前,后秦出兵攻灭后凉,被身为前秦大将的吕光从龟兹国带到姑臧城的佛学大师鸠摩罗什,也随之来到了后秦首都长安城,一向久慕鸠摩罗什大名的姚兴,特意于千亩竹林的中心建了这座草庐,并以此为中心,建起了一座草堂寺,以安置这位佛学大师。这几年来,鸠摩罗什在此诵经礼佛,弟子八百,沙门三千,每日都做着把一部部佛学经典,从梵文翻译成汉语的工作,而大师本人则是日夜居于这草庐之中,青灯古佛,以其大智慧与心血注入这些典籍之中,只为实现其佛陀再世,渡化世人的宏愿。 草庐的灯火还在轻轻地摇晃着,一个身材枯瘦,年约六旬,却仍然可以看出其清秀本貌的老僧正微微地闭着眼睛,他手中的佛珠在轻轻地捻着,嘴里念念有词,却是正在诵那法华经,即使已到深夜,这位当世活佛仍然是礼佛不倦。 房门轻轻地“吱呀”一声,一个身着僧袍的居士轻轻地走了进来,鸠摩罗什睁开了眼睛,转头看向了来人,一个年约四旬,却是风韵犹存的美妇,披着头发,显然是一位带发修行的女居士,她的皮肤是粟色,一如她的发色,深深的眼睛,高高的鼻梁,若是年轻二十岁,还不知道要如何地颠倒苍生,迷尽天下英雄。 此女居士不是别人,正是鸠摩罗什大师的表妹皆妻子阿耶揭末谛,鸠摩罗什乃是西域龟兹国人士,其父是宰相鸠摩炎,而其母则是龟兹王妹耆婆。其母在生下鸠摩罗什后,因为厌倦了宫廷斗争与勾心斗角,一朝悟道,出家为尼,又因为鸠摩罗什自幼极为聪慧过人,更是被众多高僧判定是佛陀转世,于是带着幼小的鸠摩罗什四处拜师礼佛,从此,世上少了一个贵族,却多了一个传世的高僧。更是有一位罗汉尊者有过这样的预言:鸠摩罗什如果在三十六岁前没有破戒,那一定会飞升成佛,普渡众生,否则,最多只是当世的佛学大师。 这个预言伴随了鸠摩罗什的前半生,他一直坚忍持戒,在龟兹王都传道渡人,一直到了三十五岁的那年,吕光来了! 自东汉与西域三通三绝以来,汉末中原大乱之后,西域已经有两百多年不再见汉军步骑。可是这一次,来的虽然是中原军队,却不再是原来的汉家健儿,前秦大将,氐人吕光,带着那秦国横扫天下的虎狼之师,在龟兹城下,一战定天山,以七万之众,大破西域诸国联军七十万,攻灭龟兹国,擒杀龟兹王。 而鸠摩罗什,则成为秦军最大的战利品,因为,那位以仁义敬贤著称的天王苻坚,可是在吕光出征前就下过死命令,一定要迎鸠摩罗什大师来东土弘佛,这也是苻坚深深尊敬的东土佛学大师,一代名僧释道安在圆寂前最后的请求。 只是苻坚最终所托非人,在他手下显得恭顺沉稳的吕光,谁也不知道,他的心却是如同虎狼,脱离了苻坚的监视与约束之后,在西域之地成了彻底的乱世军阀,攻灭龟兹之后,不仅斩杀国王,更是纵兵掳掠,若不是出于对苻坚的最后一点敬畏,只怕连鸠摩罗什大师,也要遭其毒手了,饶是如此,他还想出了一个恶毒的计划,就是在大师三十六岁的这年,要想方设法破了他的戒,断了他的成佛之路! 无论是饥饿的折磨,还是酒肉的诱惑,无论是骑上奔驰的烈马,还是跨上凶狠的蛮牛,无论是身陷水牢,还是烈火烙身,鸠摩罗什都经受住了这些考验,直到最后一天,他的牢房之中,被推入了一个全身,只裹着薄薄一层毯子的绝色少女。 这个女子,就是这位站在他面前的阿耶揭末谛,他的大舅,龟兹国王最后的一位女儿,吕光恼羞成怒地宣称,如果今夜,他不与自己的表妹成为夫妻,那全城幸免于难的百姓,全部都要在大师的面前遭到屠杀,最后一个被杀的,则是这位绝代佳人,他要让这位活佛,眼睁睁地看着苍生被屠,皆因自己不肯破戒,带着这样的内心折磨,成佛飞升。 终于,成佛的愿望,让位于了自己的良心,那一夜,世间不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金佛出世的预言被打破了,世间只余下了一位诵经传佛的高僧鸠摩罗什,还有,从此带发修行,以女居士身份伴他左右,照顾大师日常起居的表妹。 阿耶揭末谛轻轻地叹了口气:“阿什(鸠摩罗什也被称为什),陛下有旨,明天要摆驾草堂寺,只怕是为那晋国使者而来,你今天还是早点歇息吧。” 鸠摩罗什缓缓地睁开了眼,也不看阿耶揭末谛一眼,喃喃道:“起风了。” 阿耶揭末谛的秀眉轻轻一蹙,转过身,走到门边,突然幽幽地叹了口气:“阿什,这么多年来,我就不值得你看上一眼吗?” 鸠摩罗什的手中佛珠轻轻地停了一下,只一瞬间,又转动如常,他闭目诵经不止,仿佛这个屋内,仍然只有他一人。 门轻轻地合上了,一声叹息,从如水的外间夜色中传来,道尽了一个女子心中的万般哀叹,而一个冰冷而嘶哑的声音则从屋内的一角传来:“她还是那么美。” 鸠摩罗什手中的佛珠终于停了下来,他睁开了眼,看着坐在他的面前,全身上下笼罩在斗蓬之中,一双青铜面具之后,双目炯炯的那个影子,眼中闪过一丝愤怒之色:“老衲这辈子也不想再见施主!” 斗蓬客微微一笑,额前的白发微微拂起:“大师,你犯了嗔戒了。” 鸠摩罗什闭上了眼睛,嘴里不停地重复着:“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就这样,他重复了上百遍,才睁开了眼睛,看着仍然坐在自己对面的斗蓬客,冷笑道:“老衲这些年,无数次地祈求佛祖,把你打入那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不过,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活在世上,老衲倒是觉得,这样更好。” ===第二千三百九十二章 道貌岸然一高僧=== 斗蓬客的眼中闪过一丝阴冷的杀意,一闪而没,转而笑了起来:“想不到能让再世活佛的鸠摩罗什大师这样怨恨,这是老夫人生的一大成就啊。不比那些毁国灭家,伏尸百万的成就要小。” 鸠摩罗什冷冷地说道:“众生皆苦,万事有缘,只是天道轮回,善恶有报,施主一生为恶,害人终会害已,你现在这样的下场,不正是业报吗?” 斗蓬客微微一笑:“用你的佛祖的话来说,这些都是我今生的业啊,注定的,而那些给我害的人,坏的国,他们也是因为前世造孽,这辈子才要偿还。我是为佛祖行这业报罢了,大师,你说,对不对呢?” 鸠摩罗什闭上了眼睛:“冥顽不灵,不可救药,老衲奉劝你一句,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说到这里,鸠摩罗什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罢了,你这魔鬼,回不了头的。” 斗蓬客笑着点了点头:“还是大师了解我。好了,我没功夫跟你清谈论禅,咱们长话短说吧,你应该知道我这回出来一趟有多不容易,还是要跑到这秦国长安,为的何事,你懂的。” 鸠摩罗什冷冷地说道:“我不懂,我也不想懂。从你的嘴里吐出的每个字,我都不想听,更不会去做,因为我知道,那一定是邪恶的,我宁可现在就前往西天,也不会为你作孽!” 斗蓬客勾了勾嘴角:“为什么说我是在做孽呢?你就是怪我当年破了你的色戒,让你成不了佛?那可跟我没关系,是吕光下的令,我发誓,这与我无关!” 鸠摩罗什紧紧地咬着嘴唇:“可是那酒中的五石合欢散又是怎么回事,当年你狞笑着在我面前炫耀的,难道是你在吹牛?” 斗蓬客微微一笑,看了一眼窗外:“祝大师百年好合,抱得美人归,这是成人之美的大喜事,又可以救下全城的百姓,难道,这不好吗?” 鸠摩罗什双眼圆睁,手在微微地发抖,这位世人眼中的活佛,现在那种大怒的模样,恐怕是所有世人做梦也不敢想象的,他看着斗蓬客,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你,你,你就这样毁了,毁了我…………” 斗蓬客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好了,和尚,在我面前不用装了,世人眼中,你是当世高僧,佛陀转世,但只有我知道你的底细,你是如此地贪图虚名,如此地渴望白日飞升,成为佛陀,所以,你可以置全城几万生灵不顾,可以看着自己的表妹在自己面前被侮辱,被杀戮而无动于衷,就算把你父母放在面前砍了,你也不会睁开眼睛的。若论冷酷无情,若论自私自利,这世上我最多排第二,比你大和尚,还差了一大截啊!” 鸠摩罗什咬着牙,恨声道:“众生皆有业报,一切早就注定,此生还业,来世轮回,这本是佛祖对苍生的安排,我未飞升成佛,没有无上法力,又如何能阻止这些尘世间的恶行?可恨你居然坏我修行,以药物迷我心智,毁我金身,更毁了世间苍生的希望,你现在这个样子,就是报应!” 斗蓬客微微一笑:“把自己的自私和贪婪说得如此义正辞严,这种自欺欺人的本事,我更是不及你。这事就不提了,你愿意相信那个什么三十六岁持戒飞升的鬼话,是你的事,我小时候我家大父还说我这辈子必会名垂青史,扬名万世呢,这种胡话当了真,你的智力哪去了?!” 鸠摩罗什激动地叫了起来:“一派胡言,那个,那个罗汉就是佛祖转世,他现了神迹的,全城百姓都看到了,怎么会有假?!”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突然想到了什么,哈哈一笑,“倒是你,你大父说得不错,你确实臭名垂青史,恶迹扬万世,永远都会给后人唾骂啦。” 斗蓬客笑着摆了摆手:“人生在世,活得开心最重要,要么流芳百世,要么遗臭万年,但就是不能默默无名,就象你我,千秋万代之后,也会给后人评说,一个恶汉,一个淫僧,岂不美哉?” 鸠摩罗什咬着嘴唇:“老衲只会给后人看成高僧,那一次,那一次非我本心所愿,大家都会谅解,只会怪那吕光残暴无道,至于你这个躲在阴暗中使坏的小人,更是无人知晓。” 斗蓬客笑道:“是啊,史书上只会留下你大和尚的种种神奇预言,却不会知道,这些事情的背后,是怎样的一个贪婪自私,甚至不惜害人性命,来彰显自己法力的人。你怕吕光杀你,于是要显你的法力,在吕光出城掳掠时,跟吕光说大军不能扎营于山坡之下,你明知他不会信你,于是暗中请我筑堤放水,夜淹秦军,死者数千人,用几千条命,换了吕光信了你的大预言术,良心安否?!” 鸠摩罗什的脸上闪过一丝惭色,闭上了眼睛,喃喃道:“他们,他们都是屠城杀人的恶人,老衲替天行道,非如此,不能超渡被他们残杀的数万西域军民,也是为了他们赎罪还业。” 斗蓬客笑了起来:“和尚,我服了你,如此屠戮苍生,一夜之间就淹死数千人,我做了这事,都心惊肉跳,不能安枕半个月,你倒是能心理安理,看来要论皮厚心黑,我还真得跟你学学。” 鸠摩罗什咬着牙:“既然成不了佛,那为了渡世间苍生,我就不能死,我得活着,翻译那些佛经典籍,让更多的心向我佛,人间才会多些善人,让你们这些恶鬼邪魔少一些。” 斗蓬客微微一笑:“不过,你好像并不是这么做的哦,你怕吕光杀你,所以借着水淹军营的神迹之后,再次预言如果长留龟兹,必会遭遇怨灵天谴,吓得吕光赶紧拔营回国,其实你不过是怕吕光哪天回过神来真的要你的命,所以想早点到苻坚的都城长安那里,毕竟,这个仁义之君会让你觉得安全。” ===第二千三百九十三章 译经礼佛还业报=== 斗蓬客的脸上,隔着青铜面具,也能猜测到那狞笑时的神情,一如他现在兴奋时眼中闪闪的光芒,伴随着那金铁相交般的恶声:“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仁君苻坚最后身死国灭,而你我这样的大恶人却跟着吕光在凉州停了下来,你忽悠不了吕光回关中跟姚秦和西燕硬拼,就只能跟着他一起在凉州安居,在吕光亲自为你修建的姑臧城鸠摩罗什寺中,当你的高僧了。” 鸠摩罗什叹了口气:“吕光残暴专横,这样的人掌了大权,是苍生之苦,我随他一路来凉州,居于法寺之中,就是想广译佛经,渡化世人。凉州之地,本就是各路蛮夷杂居,好勇斗狠,在这乱世之中,更是苍生之苦,若不是我这些年来劝吕氏父子向善,只怕这凉州,早已是血雨腥风!” 斗蓬客笑了起来:“人生在世,总要给自己找点事做,成不了佛陀飞升,那就只好去做你的高僧了,这高僧嘛,不普渡众生怎么行。反正别人不知道你的底细,你看,带着如花似玉的娇妻,还有慕名而来的信众,每天白日里译经讲佛,夜里享尽人间极乐,不比当那天上神佛来得快活吗?!“ 鸠摩罗什的眼中闪过一丝愤怒之色,手中转珠的速度也顿时加快:“你莫要凭空污人清白,我,我从那天之后再没有碰过我表妹,不,是阿耶揭末谛居士!她也出家修行了。” 斗蓬客笑着摇了摇头:“嗯,不错不错,兄妹双修,和尚,有你的。” 鸠摩罗什气得浑身都发抖,一时间连话也说不出来了,斗蓬客很满意看到他现在这个状态,笑道:“好了好了,也不跟你斗嘴了,这么多年来,在外人面前要装得无欲无求,无爱无恨,喜怒不形于色,也真够难为你的,再控制不住情绪,我只怕你一下子真的就去见佛祖了。” 鸠摩罗什深深地吸了口气,闭目默念了一百遍清心普善咒的心诀,直到灵台净明,才缓缓睁开了眼睛,看着斗蓬客,冷冷地说道:“我不会再被你激怒了,斗蓬,不要以为你根据我的一时谶言,在吕光的儿子,第二个凉王吕纂杀害一个胡奴时,对他说胡奴终斫尔首,你就去让小号胡奴的侄子吕超,杀了吕纂父子,立自己的哥哥吕隆为帝,你以为你这样是为我报仇了?哼,我根本不稀罕!” 斗蓬客微微一笑:“你别误会,让诸吕相杀,凉州大乱,本就是我的计划和布局,跟你那谶语只是个巧合而已,是吕超自己起了心思,我不过略微助他一臂之力而已。你成天装神弄鬼,碰巧蒙中了两次,所以信你的人不少,这就是民意和舆论,也是天下最厉害的武器之一,要是你没这个能力,我又怎么会多年来一直明里暗里相助呢,若没我的相助,恐怕你也早就死了吧。” 鸠摩罗什平静地说道:“我不需要你的什么相助,此生结识你,是我最大的悲哀,我的人生被你尽毁,现在的我,译经礼佛,想要拯救受苦的苍生,也是为我自己赎罪,你去做你的事,不要来打扰我的清修,就当是为你自己积点德,难道,你的心中全无敬畏,真的不怕下那十八层地狱吗?” 斗蓬客摇了摇头:“这些不过是你们这些光头编造出来骗人的鬼把戏,人死如灯灭,万古为黑夜,哪有什么下地狱,上西天,转世轮回的屁话。抓住当下,及时行乐,快意恩仇才是正道。你那套鬼话,骗那些愚夫村妇就行了,对我可不好使,你自己内心脆弱,为了求生而做下恶事,所以每日里良心不安在这里诵经赎罪,可我不需要象你这样,因为在这个世上,我只相信强者为王,顺我者昌,逆我者王,即使脚下尸山血海,只要能成为王者,又有何妨?” 鸠摩罗什看着得意大笑的斗蓬客,叹道:“你真的是不可救药了。本来我以为你这个绝代魔头,终于恶贯满盈,可是当两年前姚兴派兵攻灭吕氏后凉,接我回长安的队伍中,我再次看到你时,我才知道,这世间的苦难,还没有结束,苍生何苦啊!” 斗蓬客哈哈一笑:“我还记得你两年前再次看到我时的表情,好个高僧,快六旬的人了,居然直接尿了裤子,要是让你的弟子们看到那样,会不会直接晕过去呢。” 鸠摩罗什的老脸微微一红,咬牙道:“两年前我就打定了主意,再不会助你害人,我也想通了,人生一世,不过百年,弹指而去,终将身归尘土,年少时有种种贪念嗔痴,现在看来,不过是执念而已,这些年来我译经渡人,功业无数,良心也得到平静,哪怕就此坐化,此生也无憾事,要我再助你为达目标,坑害世人,那是休想,你可以现在就杀了我,但不要指望我与你同流合污,为祸天下!” 斗蓬客笑着摇了摇头:“和尚啊和尚,你为何就觉得,我来找你,一定是要你做坏事?” 鸠摩罗什冷笑道:“难道你这辈子还会做什么好事?” 斗蓬客叹了口气:“曾经的我,也跟那时的你一样,想着建功立业,造福苍生,可是经历了很多背叛和出卖后,我才明白过来,众生皆恶,人心凶险,只有利用一切,征服一切,才能君临天下,他人的死活,与我何干?顺我者我就助他过得更好,逆我者,碍我者就让他灰飞烟灭,这样世人才会畏我,服我。今天我来,不是要消灭逆我者,而是要给顺我者好处,所以,你不用担心这次所为,会害了别人。” 鸠摩罗什冷冷地说道:“我就知道,你这次来,一定跟那陶渊明有关,今天他在朝堂之上直接向姚兴索要南阳十二郡,姚兴能忍住不杀他,算是你的这位高足走运了。难不成你还真想姚兴就这样向你屈服?别看他现在有小苻坚之称,但他本质上仍然是个杀伐征战一生的马上帝王。” ===第二千三百九十四章 乱世相争皆杀伐=== 斗蓬客微微一笑:“正是因为马上帝王,才会更理性地考虑利益得失,南阳之于后秦,鞭长莫及,现在刘裕先礼后兵,你不给他就夺,还会交恶两国关系,不如主动送人的好,只是姚兴无法直接说服那些头脑简单,迷信暴力的手下,所以只好借你的口,再来让人信服。明天你该说什么,心中有数了吧。” 鸠摩罗什沉声道:“老衲对军国之事并不是很了解,但是以施主你一向以来的做为,老衲不相信会有什么好事,你们两位想要不战而得南阳十二郡,只怕下一步就是进图中原洛阳甚至是关中长安,到时候兵火再起,苍生受难,都会是老衲的罪过。” 斗蓬客笑着摆了摆手:“和尚,你还真是不懂军事啊,南阳之地,离着后秦的核心地区关中,有千里之遥,如果是从关中去南阳,那行路艰难,补给更是麻烦,大军驻扎在外,所需粮草辎重如果需要从关中供应,时间一长,是无法支撑的,姚兴早就不想维持南阳的驻军了,刘裕就是看准了这点,才主动提出送点粮草,停止接收流人,以换取此地。” 鸠摩罗什冷冷地说道:“如果天下的权臣,大将们都能安守本份,没有战事,那自然就可以解天下百姓倒悬之苦,而我等僧众,弘法渡人,不也是为了这个吗?姚兴也好,刘裕也罢,都不过是想要实现自己霸业和野心的人,为了这个野心,不惜驱使天下百姓,象野兽一样地搏杀,我对他们任何一个,都没什么好感,也无意介入他们之间的纷争。” 斗蓬客冷笑道:“说得好听,你们这些和尚,这些寺庙,不事生产,全靠百姓的香火,靠国家拨出的场地而过活,起码姚兴和刘裕这些大权在手的人要劝课农桑,让自己治下的百姓组织生产,产出米粮绢帛,供养你们这样的寄生虫。你翻译佛经这些,难道就可以让天上掉下吃的喝的,解万民所需吗?” 鸠摩罗什的脸色微微一变:“我们是出家人,出家人自然不受世俗的束缚,难道这也有错?” 斗蓬客哈哈一笑,指着鸠摩罗什面前的小桌之上,摆着的一个空碗,上面还有几粒粥米的残余,他沉声道:“是啊,出家人,可是出家人难道就不要吃喝拉撒了吗?你们吃的米粮,穿的僧袍,难道是天上掉下来的吗?所有天下的百姓种的田地是国家所分,交的税赋也是得到这些土地的代价,这些东西,你们有何理由不给?别人需要劳作交税,就你们和尚道士能例外?” 鸠摩罗什咬着嘴唇:“天下所有的君王,从天竺到西域,再到中原,都是这样对我们僧侣的,因为我们可以渡化世人,给受苦受难的百姓以希望,让他们相信今生今世可以积德行善,这样不要做恶,否则会下那地狱受苦,如此一来,那些啸聚山林,聚众作乱的人就少了,如果不是因为我们的原因减少了这些叛乱,君王们又怎么会给我们这样的条件?” 斗蓬客冷笑道:“编造这种弥天大谎,骗人有来世,有业报,编得连自己都信了,给人那种虚幻的希望,而不能给任何好处,甚至让愚夫蠢妇们卖儿卖女,换来那点可怜的钱还要作香火,和尚啊和尚,比起这世上最残忍的暴君,你们有过之而无不及啊。为了养活你们寺里这些不事生产的闲人,需要无数的百姓血汗,别以为姚兴现在对你还算客气,那是因为你还没有消耗他太多的人口,如果跟天竺,西域那样佛寺盛行,大量的人口都不事劳作而落发为僧,最后就是国家入不敷出,没人种地,都想为僧,到了那天,我看还有谁来供你们吃穿!” 鸠摩罗什气得浑身发抖:“胡说,胡说八道,我们为了佛祖普渡众生,却,却给你说得如此不堪,国家,国家可以养兵几十万,可以征战不断杀人屠城,为何就不能建几个寺,养几万僧众渡化众生?” 斗蓬客冷冷地说道:“国家养兵,要么是为了攻占更多的地盘,要么是为了保护现在有地盘不给侵犯,说白了是保护百姓的生产,跟你这种能一样?你在龟兹国,在后凉都是大国师,国家为了供你这尊活佛,全寺免税,不事生产的僧众,成百上千,可结果呢,敌国来袭,你保护了国家没有,你保护了百姓没有?面对吕光的屠刀,你居然能为了自己成佛不破戒,眼睁睁地看着全城几万百姓就这样给人屠杀,就你这种人,还好意思说渡化世人?” 鸠摩罗什紧紧地咬着嘴唇,闭上眼睛,只是念经,不再理会斗蓬客。 斗蓬客也觉得有些索然无味,叹了口气:“罢了,你有你的信条,我有我的计划,我只相信,只有结束乱世,万世太平,才能避免这些人间的苦难,而不是象你这样自欺欺人。这次南阳十二郡的索要,是不流血就避免战乱的一次请求,也符合你那个拯救苍生的理念,算是你我之间,难得有共识的一次。” 鸠摩罗什沉声道:“两大强国这样直接接壤,刘裕不战而得十二郡,声势冲天,权势进一步增强,以后肯定会刺激他的野心,发动更多的战争,而后秦这里苦战得到的地盘拱手让人,诸将不服,必然也会想尽办法夺回,姚兴外表仁厚,实质上也是野心勃勃,希望一统天下,包括他之前让出姑臧,绝不是爱好和平,也不过是兵力不够,无法长期固守凉州,所以迁光全城百姓,充实关中。以他当年在凉州做过的事来说,这次在南阳,一定也会尽迁汉人百姓,到时候不知道多少妻离子散,夫妻离别,如此的人间惨剧,你居然跟我说是好事?” 斗蓬客冷冷地说道:“总比打起仗来,流血千里要来的强吧,你也知道刘裕的个性,先礼后兵是必然的,姚兴不给,他就会抢。你那个好朋友,佛教大师释道安,当年不就是苻坚攻陷襄阳,强行迁来长安的吗?若是刘裕真的学苻坚,先下南阳,再取关中,你是不是也要准备搬家建康了?” ===第二千三百九十五章 自欺欺人亦成真=== 鸠摩罗什的脸上枯瘦的面皮轻轻地跳动了一下,缓缓说道:“这些军国之事,是你们这些掌权之人和玩弄权术的阴谋家们要操心的事,老衲早已经出家,不再理会这些俗世之事,只想尽可能地多让一些百姓得到平安与幸福。如果真的战火燃到关中,烧掉这座草堂寺,那老衲也只有以身护法,用生命来保护这些来之不易的经书了。” 斗蓬客点了点头:“也是,你这和尚,成不了佛陀飞升,就得当个在世活佛,想要流芳百世,图那高僧的虚名,就得留下这些翻译的经书,这可是比你的性命都重要的东西。” 鸠摩罗什冷笑道:“怎么,你还想打这些经书的主意?斗蓬,我劝你死了这份心吧,这些经文的翻译,可是成千上万的沙门,几十年来的心血,也是靠了这些劝人向善,不要妄动刀兵的经书,才让关中这些年能基本平稳,前秦苻氏的余党和念着苻坚仁德的汉人百姓,不至于起兵复仇。” “姚兴比我更看重这项工作,甚至还指望着把这些经书送往草原,瓦解胡夏将士的斗志,所以,他绝不会让你使什么坏,他有大批的高手与护卫明里暗里守着这些藏经阁,你以前的那些刺杀,纵火,下毒的把戏,就不用多想了。就算你杀了我,也不可能尽毁这些经文!” 斗蓬客笑道:“你这大和尚,知道我要来,就早做准备,这两年来,选了这地方译经,还忽悠姚兴可以为他渡华那些野蛮凶残好杀的胡夏蛮子,姚兴现在对你这里的防范,比他的皇宫还要严密,连姚老邪当年的昆仑卫都用上了,看来,你也是早作布置啊。” 鸠摩罗什“嘿嘿”一笑,面露得色:“对付施主这样的绝代奸邪,不早作准备是不行的,我两年看到你的那一眼,就知道你这个阴魂不散的魔鬼一定会再来向我下手,你知道我现在已经参透生死,甚至,早点送我上路,助我解脱,不再受早年那些往事的折磨,但我的这些经文,这些让世人脱离苦海的智慧,你休想祸害!” 斗蓬客笑着摆了摆手:“这么说,你是不肯跟我合作了,是吗?” 鸠摩罗什咬了咬牙:“我绝不会跟魔鬼,修罗再有任何合作。你杀了我吧,助我脱离苦海,我知道,你不会空手而回的!” 说到这里,鸠摩罗什闭上了眼睛,张开了双臂,露出了干瘦的胸膛。 斗蓬客的眼中光芒闪闪,阴晴不定。 片刻之后,一阵轻风吹起了鸠摩罗什的袈裟,当他再睁开眼睛时,面前已经空空如也,斗蓬的身形已经消失在窗外的夜色之中,而一阵细如蚊蚋的声音传进了他的耳中:“和尚,杀了你对我没有好处,三天之内,我一定会让你按我的意志行事。以前可以,现在也一样!” 鸠摩罗什的脸上闪过一丝笑意,一边的禅房大门轻轻打开,两个小沙弥奔了进来,一边揉着眼睛,一边说道:“住持,刚才,刚才我们好像打了个瞌睡,迷迷糊糊的,出什么事了么?” 另一个小沙弥一眼看到了大开的窗户,以及窗外那飘动着的布帘,连忙道:“住持,风吹帘动,窗户开了。” 鸠摩罗什淡然看着面前的佛经,轻轻地挥了挥手:“非风动,亦非帘动,尔等心动而已,这里没你们的事了,早点下去休息吧,老衲自己独处一会。” 小沙弥行礼合什而退,鸠摩罗什轻轻地放下了手中的佛经,嘴角边勾起了一丝轻松的微笑:“斗蓬,这次看你还有何办法兴风作浪!” 长安郊外,灞水边,小林外,两道黑影,并肩而立,陶渊明一身黑色的长袍,站在斗蓬客的身边,微微一笑:“能让主公这回不能功成而返的,这世上也真是不多,鸠摩罗什不愧是当世智者啊。” 斗蓬客的眼中闪过一丝凶光:“早知道,两年前不应该故意在他面前出现,这秃驴居然能忽悠成功姚兴,让姚兴派重兵守他的那些个破经,这是我没有算到的,现在他不畏生死,只在乎这些经书,没想到这世上,真有这种自欺欺人把自己也给骗进去的家伙。” 陶渊明微微一笑:“也许是良心不安这么多年,只能靠译经和渡化众生的这些逃避现实,麻醉自己,减少那种痛苦和折磨,久而久之,这反而成为毕生的追求和执念,一如当年那个飞升成佛的念头。现在反正经文译了这么多,也成了当世高僧,那么,圆寂坐化,就成了解脱了。” 斗蓬客冷冷地说道:“就是说,他还是有弱点的,这些经文,就是他毕生的心血,如果把这些经文毁了,或者不再让他译经,那就比杀了他还难受。是不是?” 陶渊明点了点头:“那是一定,不过,草堂寺经楼的防守非常严密,关中一直没有我们的主力,现在调荆湘那里的手下来援,只怕三天时间来不及,要不要我想想别的办法,比如在本地招募收买一些死士呢?” 斗蓬客摆了摆手:“不用,我已经有办法了,人,总有弱点!而姚兴,会帮我们利用和解决这个弱点。渊明,准备好再次上朝吧。” 陶渊明的眼中闪过一丝意外,转而恭声行礼:“好的,我这就去准备。” 斗蓬客转过身,看着陶渊明的眼睛,说道:“你可知道,为何这回黑袍让我前来助你?” 陶渊明微微一笑:“主公与前辈的决定,非属下所能揣测。就算你们不来,我也会尽我所能,完成这次任务。” 斗蓬客摇了摇头:“这次刘裕派给你的任务,完不完成其实对我们来说关系不大,但是你上次跟黑袍说的那个以后的打算,我倒是很认同,也很感兴趣,所以这次亲自前来助你,一方面是因为跟鸠摩罗什有旧,可以利用他,这第二嘛,我也想当面问问你,未来的打算。” ===第二千三百九十六章 人间仙境桃花源=== 陶渊明淡然道:“其实,上次我跟前辈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如果我这次出使成功,拿回南阳十二郡,那就是晋国的大英雄,甚至人望会直冲刘裕。这个时候,刘毅肯定会出于嫉妒,极力阻止我到朝廷中出任高官,而建康的世家高门也会排挤我,就算刘裕,也未必会升我的官职,我正好可以拿这些作文章,主动请辞,如此一来,世人会以为我受到刘裕的打压和排挤,被迫离开。” 斗蓬客微微一笑:“可是就算你用这招打击一下刘裕的名义,不过也就是几个月的事,刘裕拿下南阳十二郡后,绝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出兵岭南或者是西蜀,消灭这些内乱的势力,甚至是两个都灭。索要南阳盆地,不过是为了确保后方和侧翼的安全罢了。这一切,都是为了打仗建功罢了,或者说,按兵法来讲,这是伐交,出手之前先稳固战区周边的局势。”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其实姚兴同样是在伐交,让出南阳盆地,暂时获得刘裕的和解,收缩兵力一方面可以减少粮食的消耗,另一方面也可以以南阳之兵马与洛阳守军的一部分,围剿胡夏,他以姑臧城示好诸凉,这次攻打胡夏,就可以以此为由要求南凉或者是北凉出兵助他,胡夏兵马虽少,但来去无踪,机动性极强,要想将之击灭,必须从凉州,关中,漠南诸方向同时进击,围追堵截才行,所以不仅是放弃南阳,稳固南线,接下来他还会继续跟北魏和柔然联合,合击胡夏。” 陶渊明点了点头:“是的,他们是在伐交,但刘裕现在准备移民江北,从吴地的高门世家的庄园中拉人,加上刘毅回师,也会跟他有一番争斗,这个时候出兵西蜀或者岭南,未必合适吧。” 斗蓬客微微一笑:“不管打哪里,总会有一个地方攻击的,内部打击合作者和盟友,绝不是大家认可的功绩,我们的寄奴哥,还是只有在沙场之上最威风。如果这次姚兴不给他南阳,那可能会直接强行攻取南阳,甚至接下来进攻洛阳和关中,这样的大功,可比打个西蜀或者是平定岭南要强得多。好了,这些暂且不提,你只说你如果离开刘裕,如何能持续地损他的威名呢?” 陶渊明得意地抚着胡须,看着面前滔滔而过的灞水,说道:“这世上,并不一定手握权力,兵马,才是可以影响世人的,有时候,在世人心中的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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