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几百个,上千个这样的小部落留在了草原上,他们逐水草而居,也没什么追求,遇强则降,遇弱则欺,是那种标准的强盗,马贼,刘卫辰控制了河套一带的这些铁勒部落,而在漠南和漠北的丁零部落则多数归顺了刘显的独孤部,两边的仆从部落间的冲突一直没断过,以后如果要大战,必然也会地以这些部落为前驱,反正死了也不心疼。” 刘裕笑了起来:“我不相信这些丁零,铁勒仆从有什么忠诚可言,看看翟氏就知道了,强则依附,一旦你弱小,他是第一个上来反咬旧主的,草原上的丁零人应该也是一样,作为刘卫辰和刘显,是绝对不敢轻易地损失自己的本部主力,一旦失去了弹压这些仆从部落的能力,那第一个来反打自己的,就是这些昔日的部下了。大概这才是铁弗和独孤部世为仇敌,却一直没有大打的原因吧。” ===第一千零二十九章 去国万里各西东=== 刘裕叹了口气:“这么说来,刘卫辰如果跟独孤部的刘显作战,一定是用这些仆从部落为先驱,自己的主力在后面监视了?可是在兵法上,这会造成前军战力低下,战意不足,一旦碰到的是强敌,那就会作鸟兽散,反而会冲乱自己的后军主力,我们淝水时大破秦军,就是这样的打法。” 慕容兰笑道:“又让你说对了,这就是铁弗匈奴总是打不过拓跋氏,还有独孤部的原因。就在于拓跋代国也好,独孤鲜卑也罢,比起匈奴人,多了一个秘密武器,就是近亲部落。” 刘裕讶道:“近亲部落?什么意思?你不是说草原之上,素无恩义,只有本部和仆从部落之分吗?” 慕容兰摆了摆手:“那是匈奴人,他们只有本部,但是我们鲜卑人,除了本部之外,还有近亲部落,就是说分家出去,三代以内的直系兄弟,血亲。” 刘裕的心中一动:“就是说你们的兄弟不是在一起居住,而是成年后就分家?” 慕容兰正色道:“是的,这就是我们草原的生存法则,虽然我没在草原出生,但是我们慕容氏在辽东多年,一直遵循这样的传统,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我们慕容氏的六世祖,五世祖,连着两代人都是因为在分家的时候闹得骨肉分离,不是自相残杀就是去国万里,外人听起来不可思议,但我们自己知道,这是无奈的选择。” 刘裕笑道:“自相残杀可以想到,中原也有这种手足之争,比如八王之乱,可是去国万里又是怎么回事?” 慕容兰勾了勾嘴角,说道:“当年我们慕容氏的祖先,先公慕容讳,我就叫他五世祖大人吧,他有个庶子大哥慕容吐谷浑,两兄弟感情很好。后来部落归了五世祖大人,按规矩,吐谷浑大人要分出一部分的帐落,出去单独建立自己的部落,那时候我们燕国还没建国,势力远不如辽东的宇文氏,地盘很小,帐落也不多,五世祖大人留了三千多户的本部,而吐谷浑大人领了千余落出去分家,两兄弟的游牧草场相隔很近,一开始是联手对敌,共渡时艰,打退了周围的恶邻,算得了一片安宁,可接下来,矛盾就来了。” 刘裕笑道:“是不是那个庶长子大哥,吐谷浑大人贪图起本部,想要夺取了?这点很正常,人总是有贪心的,明明是大哥,却比弟弟分到的手,换了谁也不甘心哪,再说,你们草原上也不怎么讲这种嫡子庶子之分吧。就是冒顿,也不是嫡子吧。” 慕容兰摇了摇头:“这回你猜错了,狼哥哥,吐谷浑大人没有任何夺弟弟基业之心,但是这不代表他手下的人没这想法,两家的草场隔得太近,马儿和牛羊总是有到隔壁的草场之上吃食的现象,时间久了,就会生出些矛盾,就象你们汉人种地,为了抢水浇肥,不也总是会有些乡人械斗么。” 刘裕哈哈一笑:“还真是,以前我在京口种地的时候,也没少为了这事跟别人打过架,就是因为有理没理,最后都是我得了好处,我觉得有些过意不去,靠着拳脚欺负邻居,不是好汉,于是我就去山里打猎打柴,下河下江捉鱼摸虾,那家里的一亩三分地,反倒是荒了,也不知道二弟三弟这些年在家务农,过得怎么样。”说到这里,他的神色变得黯然,眼圈也有些发红了。 慕容兰轻轻地握住了刘裕的手,柔声道:“吉人自有天相,我知道伯母和两个小叔子,并没有在谢家长住,早几年前就回了京口老家自食其力了,过得还算不错,你在军中威名赫赫,京口的乡亲们对你也是佩服得很,没人会找你家麻烦。不过,以后刁逵要是想惹事,那就说不准了。” 刘裕咬了咬牙:“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相信只要我不回大晋,暂时那些人也不会对我家人下手,因为他们知道逼急了我,哪怕是皇帝,我也会取他人头。但愿姓刁的能识相。” 慕容兰点了点头:“还是说吐谷浑大人吧,他的部下,族人跟兄弟的族人有了矛盾,一次两次还可以协商解决,时间久了这种事多了,双方也都有了意见,吐谷浑大人认定是五世祖大人不想容他,要赶他走,一气之下就一路向西,五世祖大人苦苦挽留,甚至同意重新合并部落,不再分家。这可是违背了我们祖宗几千年的规矩,不可谓不诚心了。” “吐谷浑大人也很感动,但是他也不愿意弟弟违背了自己祖先的规矩,在我们草原上,这是会看成对祖先与神灵的不敬,会遭遇天罚的,于是他们决定让上天来决定怎么办,选了一匹幼马,蒙头转圈之后,取去头套,让它决定往哪里去向东则回归本部,兄弟重聚,向西则去国万里,永世不再相见。” 刘裕叹了口气:“我能理解这种兄弟分家的做法,这是让大家各自谋生,出去扩张,也不至于留在族内争斗,不能不说是个好的做法,你们草原之上兄终弟及,一方面也是因为幼子年纪太小,镇不住族人,另一方面这种兄弟在外有自己的部落和势力,想接手本部也不至于毫无根基,看来,草原上有自己独特的这套方式,还是有其合理性的。” 慕容兰叹道:“可是不管怎么说,规矩还是不可违背的,不知道是吐谷浑大人做了什么手脚,还是上天真的有这个意思,连续三次,小马都是掉头向西,头也不回地跑了。于是兄弟二人只能洒泪作别,五世祖大人留守辽东,成为我慕容氏的祖先,最后建立燕国。” “而吐谷浑大人一路向西,去国万里,居然在河湟青海一带,也征服了当地的羌人,建立了吐谷浑国,就在今天的凉州西南呢。他们现在有六七万帐落,北结西域诸国,东连凉州秃发部,乞伏部,可算是一股不弱的势力呢,无愧于我们慕容氏的祖先。” ===第一千零三十章 草原各部论短长=== 刘裕哈哈一笑:“难怪这个吐谷浑听得这么耳熟,原来是河湟的吐谷浑啊,这下我知道了。说起来他们的邻居,凉州的秃发部,也好像是拓跋氏鲜卑的分支,是某个兄弟分家后到凉州定居,改名为秃发。这可不止你们一家如此,好像是鲜卑都有这个兄弟分家的传统呢。” 慕容兰点了点头:“你们汉人的五服,就是祖孙三代之间,我们草原也是一样,三代之内这种分家的,都叫近亲部落,比如拓跋氏分出去的,就有拔拔部,叔孙部等部落,代国强盛之时,让他们有的是当中部大人,有的当南部大人,有的当北部大人,以为援手。” “除了这些近亲部落外,还有联姻的关系,比如独孤部,贺兰部,都是直接跟拓跋氏的公主联姻,或者是嫁给大汗当可贺敦,也就是你们汉人的皇后,累世的姻亲一般都是找那些实力雄厚,兵力强大的部落,这种姻亲加上近亲部落,保证了其实力和数量都远远大于铁弗的那些个仆从部落,就算铁弗本部也不是对手。” “所以每次打起来,拓跋氏,独孤氏的部落联军总是可以直接击溃铁弗部的仆从先锋,然后趁胜追击,冲乱铁弗的本部中军。是以铁弗匈奴虽然凶猛,但是跟漠南的部落打起来,败多胜少,这么多年也没法夺回漠南草原。” 刘裕的眉头一皱:“可是兄弟分家这套,是草原多年的传统,鲜卑人会,难道匈奴人就不会吗?我记得以前匈奴人也是让自己的兄弟当左贤王,右贤王什么的吧,那刘卫辰的祖先刘去卑,不就是于夫罗单于的兄弟吗,不也是这样分家?” 慕容兰笑道:“你说的是以前的匈奴了,他们早年是有这个传统,鲜卑人也是跟他们学的,但是匈奴后来因为这种分家传统,亡国灭种,汉末五单于混战,最后让匈奴汗国就此灭亡,而剩下的南匈奴入塞之后,给曹操强行分了五部,让单于的兄弟分治,就是让他们不能形成合力,刘去卑就是因此而自己分家出塞,对于匈奴来说,这种分家的痛苦远远大过甜蜜的回忆,所以铁弗部到了河套草原后,就不分家,而是靠着本部强大的军力,去征服和统治别的小部落。” “当然,这也跟匈奴南下几百年,早就在草原上失了根基有关,没了漠南,也没有大片肥美的草场可以分给兄弟,创业阶段,抱团打天下反而是更合适的选择,要是在河套也这样分家,说不定会给别的小部落击败和吞并,不管怎么说,刘卫辰现在也是河朔霸主,被视为最后的匈奴单于,也算一方霸主吧。” 刘裕笑道:“河朔的情况我基本了解了,以刘卫辰现在的实力,入中原是不可能的,他的目光只会放在漠南上,拓跋硅如果重建代国,他就更不会有机会了。现在的独孤部毕竟名不正言不顺,他若是攻击刘显,没准还有点机会。” 慕容兰摇了摇头:“机会不大的,独孤部本身在代国时就是南部大人,实力很强,而刘库仁又跟别的强大部落,如贺兰部,乙弗部多方联姻,比如刘显的弟弟刘亢泥,其妻子就是拓跋硅的生父拓跋宴的妹妹,而刘显本人,这些年来也听说垂涎拓跋硅的母亲贺兰氏的美色,企图霸占,也许,他更是看中了贺兰部的强大实力了吧。” 刘裕的眉头一皱:“这贺兰部实力如何,仅次于独孤部吗?” 慕容兰点了点头:“是的,现在的漠南草原,最强大的当然是拥控弦之士五六万的独孤部,其次就是有四万骑兵的贺兰部,除此之外,拔拔部,叔孙部这些拓跋部当年分出去的近亲部落,也都有二三万骑的实力。刘卫辰的铁弗部有三万八千铁骑,单独对付独孤部,贺兰部和其他部落并不吃亏,但是面临他们几家联手,就不是对手了。” 刘裕笑道:“可是他也没什么好办法去离间漠南各部。爱亲,你说如果你是拓跋硅,暂时寄身独孤部,以后等 刘显要对你下手时再逃走,召集各部的话,会有哪 些来投奔的呢?” 慕容兰淡然道:“别的不说,贺兰氏一定会站在拓跋氏一方的,贺兰部和拓跋部的联姻已有上百年的历史,当年西晋末年,中原内战,草原上的拓跋部也是内部相争,是贺兰部坚决地扶持了拓跋什翼健这一支系,才让他们成了代国的君主,要说与拓跋氏王族的关系,甚至超过了独孤部,只是因为贺兰部落世居靠近辽西的北方,并没有在漠南,所以不如独孤部的实力强大,但他们的独立性又更强一些,辽西草原上的诸部如纥突邻,纥奚等部都认其为宗主,一旦贺兰部响应拓跋硅,那至少拓跋硅的实力不会弱于独孤部了。” 刘裕长叹一声:“你之前说,那个刘显一直看上了拓跋硅的母亲,有意纳之,连你都知道这事,贺兰氏却一直留在独孤部,只怕这是她早就谋划好的事了。一旦刘显对她儿子要下手,她可以让拓跋硅逃跑,刘显定会迁怒于她,无论是杀是辱,都会结怨贺兰部,坚定贺兰部站在他儿子这一边的信心。看起来,贺兰氏母子,为了复国早就有所图谋了,甚至那个刘库仁的死,我也隐约感觉跟这对母子,脱不了干系啊。” 慕容兰听得目不转睛,久久,才叹道:“狼哥哥啊,你什么时候也对人心这么了解了呀,听你这一说,还真的是这么回事呢。” 刘裕冷笑道:“这天下的人心,权谋都是一样的,我想那拓跋硅在回独孤部之前,一定早就派手下心腹去暗中联络拔拔部,叔孙部这些真正靠的住的近亲部落了,一旦激得刘显对自己下手,就迅速逃向贺兰部,只要贺兰部起兵,定然诸部响应,到那时候,独孤部对草原的统治,也快要到头啦。” 慕容兰笑道:“那我们还要做什么?听起来不需要了啊。” 刘裕开始往自己的身上套起衣服来:“我们快点去独孤部吧,我想,拓跋硅逃亡的时候,是用得着我们的,而且,我敢断言,你的那些个好侄子,绝不会放过这次跟拓跋硅攀交情的机会!” ===第一千零三十一章 西燕匈奴与羌谋=== 黄河边,冯翊,大荔渡口。 连绵几十里的西燕军营,车水马龙,到处是喝得一身酒气,歪歪扭扭的鲜卑人,无论男女,都围着火堆在载歌载舞,而为数众多的汉人与氐人俘虏,一个个蓬头垢面,饿得不成人形,如同走动的骷髅一般,几个人,十几个人串成一串,在监督的鲜卑兵士的皮鞭与拳头下,哭泣着,呻吟着,而不少封闭的军帐之中,妇人的哭声与鲜卑男人粗野而放肆的狂笑,吼叫之声,此起彼伏,方圆几百里的关中,早就人烟尽绝,而这支边走边掳,烧杀劫掠的强盗集团,反倒是成了千里之内,无人敢惹的一股子势力了。 一处军帐之中,慕容永一身戎装,坐在帅位之上,而韩延则叨陪下座,帐外几十个亲军心腹,把外面围得水泄不通,而两个穿着不起眼的小兵衣服的人,正坐在下首,其中一人,乃是姚兴,而另一人五十来岁,须发花白,一把山羊胡子,编成了三道小辫,而一对三角眼中,凶光闪闪,脸上起码有五六道至少五寸长的刀疤,让他每次说话的时候,都如同一脸的蜈蚣在脸上爬动,说不出的吓人,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匈奴铁弗部的大首领,自号最后的匈奴单于的漠北野狼王,刘卫辰是也,任谁也想不到,这个枭雄,竟然孤身一人,出现在这西燕军帐之中。 慕容永的脸色平静,看着姚兴:“姚贤侄,想不到你家天王竟然让你和刘大单于一起来我们这里,只是,你们应该去见我大燕皇帝才是,而我慕容永,可不应该违反礼法,这消息若是传了出去,陛下会对我起疑心的。” 姚兴淡然一笑:“慕容将军,咱们之间就不必说这种话了吧,你连慕容冲都能干掉,更不用说那个蠢货段随了,他连慕容氏的宗室都不是,又怎么可能长久占了皇位?你不过是先退居幕后,让那些手握重兵的酋长,头人们先自相残杀罢了,只要等到高盖失势,应该就是你正式上位的时候了吧。我父王说过了,这西燕大军中他谁都不认,就认你慕容将军。” 慕容永微微一笑:“你父王是聪明人,也是我的老朋友了,我就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不过,现在苻秦已灭,咱们的共同敌人没了,以后这关中之地,只怕不能容二虎,我想你们也不甘心永远留在岭北的吧,这次前来,是不是想跟我们划分一下势力范围呢?” 姚兴笑着摇了摇头:“将军,当着明人就不用说暗话了,慕容冲就是因为不想离开长安,才被你除掉的,你现在来到这黄河渡口,分明就是想离开关中,前往河东的,在这里停留这么多天不走,无非就是想我们最后再送一笔上路钱,毕竟并州残破,长安抢来的粮食和财宝支持不了多久,万一到并州,那苻丕死守不战,这几十万军民和俘虏的消耗巨大,前路未必光明啊。” 韩延冷笑道:“所以我们为何一定要去并州?秦国已灭,我们在关中这里停留,让那些俘虏的汉人和氐人种地,不也挺好?姚世子,你可别以为带了刘大单于,就能威胁到我们了。” 姚兴哈哈一笑:“我们亲身前来,是有足够的诚意,而不是敌意,就在百里之外,一百万石军粮已经准备好了,只要贵军愿意渡河向东,我们马上双手奉上,若是贵军在并州站稳立足,以后还会再奉上一百万石军粮,以作为我们友谊的证明。” 韩延的脸色微变,眼中充满了兴奋之色,看向了慕容永,慕容永却淡然道:“你父王如果肯给人一百钱,一定是希望得到五百钱以上的回报,说吧,二百万石军粮,只怕不止是让我们去并州的好处,还要我们做什么?” 说到这里,他看向了一直没说话的刘卫辰,改用匈奴语说道:“大单于肯孤身前来,怕是对我军也有所要求吧,不过我事先说明,去了并州我们还要跟秦国残党苻丕作战,可没空也没兵力去帮你到草原上跟独孤部打仗。” 刘卫辰哈哈一笑:“想不到慕容将军还会说我们匈奴语,不过我也一样会说你们鲜卑话,我看,大家在这里还是说汉人的话吧,这样最公平。我来一趟不容易,部落里还有很多事要处理,但是我还是想告诉慕容将军,你去了并州,只怕不仅要对付秦军,还要对付独孤部,贺兰部的铁骑。” 韩延冷冷地说道:“我们跟独孤部和贺兰部无冤无仇,他们为何要来打我们?大单于不用在这里危言耸听。” 刘卫辰冷笑道:“我没吓你们,独孤部和贺兰部,还有别的漠南部落,一向听秦国的话,以前刘库仁在时,就出兵去打你的兄弟慕容垂,虽然刘库仁给慕容垂用计暗杀,但刘显仍然忠于秦国,视你们鲜卑慕容氏为死敌,现在你们进入并州,想对苻丕赶尽杀绝,独孤部不敢去找威震天下的慕容垂的麻烦,却一定会找你们报仇的。” 慕容永平静地说道:“你当我们会怕了独孤部吗?我大燕铁骑,天下无敌,这回攻破长安,又得了万余甲骑装备,独孤部真敢来,管教他们有来无回。再说了,这些蛮夷打仗,无利不起早,跟我们作战,风险很大,收益很小,又何必前来送死呢?” 刘卫辰笑道:“据我所得到的消息,苻丕为了拉独孤部南下帮忙,派人到草原上到处散布消息,说你们西燕破了长安,得了秦国几十年来在关中的财富,有几百大车的宝贝,正要回关东呢。这些年中原战乱,与草原的贸易断绝,这些漠南的蛮子,快要连吃饭的碗都没了,早就想来抢一把,苻丕把你们说得不堪一击,拖家带口的无法作战,而独孤部上次敢打慕容垂,这回有了苻丕的帮忙,难道还不敢在并州迎击你们吗?” 慕容永冷笑道:“好了,大单于,别绕弯子了,直接说正题吧,要我们做什么,你又能为我们做什么?”说到这里,他看向了姚兴,“还有世子,你们又想要什么?” ===第一千零三十二章 敌人之敌是朋友=== 姚兴笑了笑:“慕容将军,我们都是聪明人,都只会做对自己有利的事情,你说对我们来说,什么事才是有利的呢?” 慕容永略一思忖,说道:“你们一直想要独占关中,从一开始就是如此,最早是指望我们灭掉苻坚,现在苻坚已经完了,可是西边来了个苻登,东边来了个苻丕,而跟我们的合作关系也走到了头,现在你们希望我们东归,迎击苻丕,这样你们好全力对付苻登,顺便西出一统陇右,甘凉,对不对?” 姚兴满意地点了点头:“慕容将军所言极是,这些就是我们大秦想要做的事,所以,只有你跟刘大单于合作了,我们才能各取所城。” 韩延冷笑道:“看看你们那点出息,灭了苻坚,还要他的国号,就不能自己想一个吗?” 姚兴摆了摆手:“关中这地方,无论汉人还是胡人,都认这个秦字,没办法,谁叫那个什么赳赳老秦听起来这么激动人心呢,苻坚用得,我们也用得。天命让他这个天王当不下去,转到我家父王身上,不是合情合理吗?谁强谁就是秦,没毛病。” 慕容永笑道:“那现在苻丕自立为秦国皇帝,苻登被授予王爷的爵位,他们是秦,你们也是秦,如何区分?” 姚兴笑道:“我们是大秦,他们是伪秦,这还不好区分吗?要是你们觉得这样不行,那就跟前后汉,东西晋一样好了,地方因为都是关陇这块,所以他们叫前秦,我们叫后秦,后来居上,取代前朝,这样没问题了吧。” 慕容永点了点头:“很好,我的后秦世子,都说你智谋出众,不下你的父王,今天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不过这天下的争夺,归根到底靠的还是实力而不是嘴皮子,现在苻登来势汹汹,你们的西方突然多出了一个强敌,就连那吕光,也有可能随时打着为苻坚报仇的旗号加入到苻登一边,你们可未必能笑到最后,谁前谁后,还不一定呢。” 姚兴哈哈一笑:“只要黄河的东边不出现新的敌人,换言之,只要你们不让苻丕来捣乱,我家父王自信还是能治得了苻登的。所以,我希望贵军能跟大单于合作,攻灭苻丕,取河东之地,我们两家可以世为盟好,结秦燕之盟。” 慕容永冷冷地说道:“我们去河东,要面临苻丕和刘显的联军,并州又不是什么好地方,表里山河,土地贫瘠,困难很大,收益很小,为什么要为你们做这种事?” 姚兴叹了口气:“将军,你出帐问问,你的这些族人们,还有其他鲜卑各部的人,有哪个是想留在关中定居的?你靠煽动他们回老家而杀了慕容冲,夺了西燕的权力,早晚有一天,会自立为西燕之主,难道还能跟他们说以后就在关中不回老家了?既然早晚要走,那不如想想以后怎么走才是重要的。” 慕容永冷笑道:“从一开始就是你们的这些阴谋,唆使我们鼓动族人回老家,现在骑虎难下,姚兴,你们可真够可以的。” 姚兴笑道:“这可不关我们的事啊,慕容将军,人人都喜欢故土,关中对于你们鲜卑人来说,是充满了痛苦和屈辱回忆的地方,不想留下来,可不是我们的计策啊。并州之地,东可出河北,北可上漠南草原,都能回关外的老家,那才是你们要去的地方,而漠南的独孤部,也是你们要回家所必须面对的强敌,你可别搞错了对手和朋友啊。” 慕容永的眼中冷芒一闪:“所以我就必须借助大单于的力量,因为我们有共同的敌人?那大单于又能为我们做些什么?” 韩延跟着附和道:“就是,我们打败了独孤部,最后还是占了并州,可是漠南草原就归了大单于,如此流血牺牲却是为了他人做嫁衣的事,我们可不干。” 姚兴笑着看向了刘卫辰,只听这个三角眼的匈奴人冷笑道:“我能做的可比慕容将 军想象的要多,不仅是出兵,更是能出一个好点子,能让你们兵不血 刃,就打败独孤部。” 慕容永的精神一振,连忙说道:“什么好点子?快说。” 刘卫辰的眼中闪过一道得意的光芒:“以前的漠南之主,可不是什么独孤部,而是拓跋氏的代国,就是因为苻坚灭了代国,尽迁拓跋氏宗室到长安,草原无主,才会让刘库仁占了便宜,可是现在的漠南各部,都还默认拓跋氏才是草原之主,你的那个同族慕容垂已经想到了这点,听说,他把拓跋氏的嫡长孙拓跋给弄回了草原,就是想从独孤部刘显手中重新夺回统治权,成为他的助力,若是拓跋氏控制草原,只怕你们回老家的想法,就永远也不可能实现了!” 慕容永厉声道:“怎么就不能实现了?!难道我还怕了一个毛孩子不成?” 刘卫辰冷笑道:“如果这个毛孩子能召集控弦数十万的凶悍的草原骑兵呢?南边的慕容垂是他的恩人,而大秦北边有我们,两家联手也足以对抗他,到时候他会攻击谁?向来雁门,马邑这些边关是草原游牧南下的天然突破口,你们去了并州,可就成了送到这些草原狼嘴边的肉了,到时候东有强大的同族强敌,北有凶悍的游牧骑兵,南边还有虎视眈眈的晋国,还会觉得形势大好吗?” 慕容永咬了咬牙:“那你说的好点子是什么,这时候去跟拓跋拉关系?他可是慕容垂一手扶持的,是我们的死敌,你也说过了!” 刘卫辰哈哈一笑,三缕胡子一阵抖动:“拓跋氏的后人,可不止他一个小娃娃拓跋啊,可能慕容将军你还不知道,那拓跋什翼健的小儿子拓跋窟咄,就在长安,这回你们攻破长安,也成了你们的俘虏!” 慕容永哈哈一笑:“你果然说明来意了,绕来绕去,不就是想要拓跋窟咄吗?你能想到的这个点子,我早就想到了,告诉你吧,我以前在长安的时候,就跟拓跋窟咄交好,是生死兄弟,这回入长安时,我早早地就找到了他,保护起来,想必你们的奸细寻他不得,才跑来跟我要人,姚兴,刘卫辰,你们是不是真把我当傻瓜了?” 姚兴微微一笑:“可是慕容将军你不知道如何使用你的这个生死兄弟啊。” ===第一千零三十三章 匈奴鲜卑终联手=== 韩延嚷了起来:“有啥不会使用的,派人护送他回草原就是,那可是拓跋氏的嫡系子孙,还是儿子,比拓跋那个来路不明的野小孙子正式得多。信不信只要拓跋窟咄一入草原,马上从者如云?” 姚兴哈哈一笑:“是吗?真的可以如此?那为什么拓跋到草原上几个月了,还只能屈居刘显的部落,没什么从者如云呢?草原上弱肉强食,以力为胜,一个国破家亡,自入中原几十年的人,是真是假都难说,还想复国?怕不是做梦啊。如果带的是你们慕容鲜卑的兵马,那更是会给看成外来入侵者,人人唾弃攻击,你们西燕要面临前秦,慕容垂的压力,能保拓跋窟咄多久?” 刘卫辰冷笑道:“就算如韩将军所言,拓跋窟咄召来了旧部,自立了,那还会跟你们是生死兄弟吗?贫赋的时候大家可以在长安一起当平民百姓,相依为命,天各一方各成霸主的时候还可以跟以前一样抱团取暖吗?慕容将军,你会不会相信人性的美好?” 慕容永的眼中光芒闪闪,不发一言。 姚兴笑道:“这恐怕就是慕容将军的困局吧,又想通过拓跋窟咄来控制草原,为已所用,又怕尾大不掉,这拓跋窟咄尾大不掉,难以控制。将来成为自己的敌人,所以只能让他随军而行,观望时机而定,对不对?” 慕容永咬了咬牙:“不错,就是如此,我信不过拓跋窟咄,更信不过你们,所以宁可不用,也不会把他交给你们。” 刘卫辰哈哈一笑:“我有一计,可以让我们三方得利,慕容将军,你想听吗?” 慕容永重重地“哼”了一声:“不用拐弯抹角的,想说什么就直说吧,姚兴想我军东去,关中安定,你做梦都想入主漠南,而我也想着平定并州,北边的漠南起码不能成为敌人,你来说说,如何我们三方都得利?” 刘卫辰兴奋地说道:“你们西燕的兵马要对付苻丕和慕容垂,轻易动不得,而我想回漠南,所以,让我的兵马护送拓跋窟咄回去就行了,漠南以前一直是我们匈奴的起家之地,当地的部落不会象对你们慕容氏这样抵触我们铁弗部,拓跋窟咄过去,可以迅速地拉起一大堆部落投向自己,但是他的身边是我们铁弗匈奴的兵马,如果起了异心,我们就把他解决掉,绝对不会成为我们三家的威胁!” 韩延冷笑道:“然后漠南就成了你们铁弗匈奴的地盘了,我们和后秦没啥好处,你们匈奴占了大便宜,这就是你说的三方得利?” 刘卫辰哈哈一笑:“草原是我们的故居啊,就象你们要回辽东老家,我们也要回漠南老家,如果你们想借兵或者是借路,以我们的良好合作关系,我们是绝不会反对的。慕容垂放拓跋回草原,不也是同样的想法吗?既然自己控制不了草原,那给朋友总比给敌人要好,对吧。” 慕容永冷冷地说道:“大单于,你们匈奴人的信誉,天下人都知道,一个对苻坚三次反叛的人,我是没有信心去交朋友的。刘显占了草原,未必会是我们的敌人,而你占了草原,倒是很有可能南下。” 刘卫辰摇了摇头:“那是因为苻坚自己背弃承诺,我原来为他引路,是因为他答应帮我夺回草原后让我铁弗部入主漠南,可是他灭代国之后却是让那刘库仁统领漠南,他违信在先,还不许我反抗了?” 慕容永冷笑道:“因为苻坚知道他这个人不可信,所以不能让你独占漠南,这也是我的担忧,所以,你还是不能说服我。” 姚兴微微一笑:“慕容将军,你恐怕是多虑了吧,漠南草原,可不是这么容易就能统一的,这里有成千上万的部落,代代相杀,恩怨情仇难以理清,不是一个大家都心服的雄主,是镇不住的,独孤部本身就是漠南大部,在拓跋代国灭亡之后近二十年也没成为真正的草原之主,更不 用说大单于的铁弗匈奴,离开漠南一百多年,想一回去就成为霸 主,谈何容易啊。” 刘卫辰叹了口气:“是啊,独孤部,贺兰部这些都是我们的多年血仇,不死不休,拓跋窟咄也只会用我们一时,最终还是会反目成仇,我这辈子是不指望能平定漠南草原了,但起码有一个回到漠南的机会,能不能成功,就得看我这后面的人生,还有我的儿子辈,孙子辈是不是争气了,慕容将军,我已经老了,只想在有生之年,有回到祖先故土的可能,这难道也过分吗?” 慕容永看着刘卫辰,这个凶残狠毒的匈奴单于,这会儿突然变得一脸真诚,甚至眼中都有眼泪光在闪闪,让慕容永都有些为之色变了,他叹了口气:“那你打算如何用拓跋窟咄?” 刘卫辰抹了抹眼睛,平复了一下情绪:“短期内就说拓跋什翼健的儿了,正宗代王的合法继承人回来复国了,看看有多少部落能来投,刘显想要篡夺草原的领导权,一定会率兵来攻,到时候我们铁弗骑兵和你们西燕援军联手,大破刘显,只要独孤部输一次,那就会有很多部落转向投奔拓跋窟咄,你们西燕的北方之忧就解除了,可以专心对付苻丕,以将军之才,胜是必然。而拓跋也必然会趁机自立,到时候草原上拓跋窟咄,刘显,拓跋三家并存,互相征战,而我们铁弗匈奴趁机兵锋北指,去一统漠北诸部,时机成熟之时,再东进漠南,夺回祖先之地!” 慕容永有些惊讶:“你们当真不想回漠南?” 刘卫辰哈哈一笑:“漠南是好地方啊,好地方谁都想要,谁都想争,先让拓跋氏,独孤部,贺兰部他们自己去争去抢,他们打累了打完了,打得草原上人人都怨气丛生的时候,我们再出手收拾残局,结束战乱,那自然可以复兴我大匈奴,现在这时候要是加入战团,只会让他们暂时放下仇恨,一致对外。” 姚兴笑道:“慕容将军,你听到了吗,大单于承诺过,不会成为你在北方的威胁,你还有什么可以担心的?” 慕容永咬了咬牙,长身而起,对着刘卫辰以手按胸,行了个礼:“成交!” ===第一千零三十四章 挑唆杨定叛高盖=== 当姚兴与刘卫辰的身影,消失在幽暗的夜色之中时,站在箭楼之上的慕容永那深邃的双眼之中,闪过一丝冷芒,一边的韩延勾了勾嘴角,不满地说道:“主公,你为什么要答应他们的条件,让高盖去送死?” 慕容永淡然道:“高盖必须死。两次弑主拥立新君,都是他所主使,段随他们再折腾几次就轮到我上位了,我可不想身边有这么一号人物,让我寝食难安。” 韩延叹了口气:“可是高盖毕竟是我西燕的大臣,他和几个大酋长的关系又交好,是我们西燕的中流砥柱,现在大业未成就让他去送死,是不是早了点?” 慕容永摆了摆手:“正是因为我们即将去河东,面临强敌,所以必须要先除掉他,这可不是向姚苌和刘卫辰示好,主要还是为了我们自己。高盖现在收了杨定为义子,可是勇冠三军,上次杀慕容冲的时候,这杨定手斩数十名慕容冲的亲兵护卫,我想想就害怕。” 韩延哈哈一笑:“若是主公担心那杨定勇武,不妨交给属下,我跟那杨定现在相交莫逆,上次他被俘虏时还是我求情留了他一命,杀慕容冲时也是我提议由他领兵,让他报了苻坚这个老丈人的仇,长安城破,我还保护了他的老婆,免遭乱兵侮辱,让他们夫妻团聚,只要主公一句话,我就可以把杨定从高盖那里拉过来。” 慕容永笑着摇了摇头:“老韩,你确实对杨定有恩,但还不足以让他跟我们走,杨定是氐人,老家在仇池,以前仇池内乱,他的祖辈被同族所杀,不得已才投奔前秦,被苻坚收留,杨氏一族,也为前秦征战,他的二叔杨秋,上次淝水之战后还陷在了东晋,更不用说杨定这几年与我们大战,是苻坚的头号悍将,也算是对得起前秦国了。现在前秦已亡,杨定也得考虑他自己的前程,你以前对他再有恩,他报完之后,还是要自己的将来。” 韩延讶道:“主公,你这话的意思是,杨定还有自己的盘算?” 慕容永的眼中冷芒一闪:“我们鲜卑人要回关东,他杨定也想趁这机会回仇池的祖居故地,所以,我要给他这个机会,这比你给他多少以前的恩情,都重要得多。” 韩延的脸色一变,刚要开口,慕容永突然笑着探出身子,伸出围拦,对着箭塔之下说道:“杨将军,你说是不是呢?” 一阵衣甲裂空之声响过,一个身着小兵军装的汉子,直接从塔底跳了上来,一丈多高的箭楼,一跃而上,直挺挺地站在了慕容永与韩延的面前,尽管一身小兵的打扮,但仍然难掩那近九尺的身长,一身的腱子肉,撑得这身也算宽大的皮甲都格格作响,甚至这整块的皮甲上,都能隐约现出一些肌肉磊块的形状出来,此人近约三旬,豹头环眼,一脸虬髯,可不正是前秦的第一猛将,号称小吕布的杨定? 韩延恍然大悟:“原来你一直就在边上听啊,阿定,真有你的。” 杨定微微一笑:“是慕容将军今天特地招我前来听一出好戏,这是您对我的信任,杨定怎敢不以性命回报?说吧,慕容将军,要我做什么。” 慕容永的眼中光芒闪闪:“我了解你,杨将军,因为我们是一路人,都是国破家亡,只能暂时寄人篱下,现在前秦亡了,关中无主,你我都可以追求自己的功业了,我去河东,你回仇池复国,各取所需,岂不痛快?” 杨定犹豫了一下,面露难色,说道:“本当如此,只是我这个人恩怨分明,谁对我有恩,必然回报,高尚书对我有大恩,若不是他,还有韩将军,我当时已经被慕容冲处斩了,这次我报仇杀了慕容冲,也是高尚书给了我三百虎贲,助我报得大仇。我不能在这个时候背叛他。” 慕容永冷笑道:“可是你也别忘了,高盖同样是你的仇人,而且你仔细想想,为什么你在长安破城时请 高盖保护你的妻子,可是最先找到她的,却是乱兵?若不是我有心让韩延跟去,只怕你的妻儿已经给人害了。” 杨定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慕容将军,无凭无据的话可不要乱说啊,义父怎么会害我?那些乱兵我也查过了,并不是他的部下,长安城破时整个西燕军都在掳掠杀人,有别的军士找到很正常。” 慕容永叹了口气:“杨将军,你仔细想想,当时你的妻子和弟弟正在避难,乱兵闯入,看到了他们的金银财宝却不去抢,反而是要上去对你妻子行不轨之事,西燕军是一帮强盗,为的是财,哪会舍本逐末去玩女人?当时韩延和高盖的人几乎同时到场,高盖不由分说地把那些乱兵都杀了,你觉得这是为你报仇,还是要杀人灭口?” 杨定呆若木鸡,头上开始冒汗,但仍然摇着头:“我不信,我不信,他没有这个必要做这事,没有!” 慕容永冷冷地说道:“怎么没有这个必要?你的妻子和兄弟还在这里,就是你的牵绊,有他们在,你早晚要回仇池,这是高盖不愿意看到的,他想自立为西燕之主,需要你这员勇将,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杀了你的妻儿后,再把自己的女儿许配给你,就是对你最好的笼络,杨将军,我好像记得,你归降高盖之后,他多次安排让你跟他的女儿接近吧。” 杨定咬了咬牙,猛地一拍围栏:“原来如此!若非慕容将军提点,我还一直给蒙在鼓里!他不仁,我不义,我这就去杀了高盖老贼,报仇雪恨!” 慕容永微微一笑:“不必如此,外人不知道这些事情,你杀了高盖只会给人说成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以后也难立足,高盖一直想留在关中,但不会走慕容冲的老路,他会攻击后秦姚氏羌人,抢得军粮,这样说话才有份量,你只需要在关键的时候,给他狠狠一击,就是对他最好的报复了!” 杨定哈哈一笑,对着慕容永拱手行礼:“多谢慕容将军提点,我知道该怎么了做了!” ===第一千零三十五章 黑手再聚玄武退=== 东晋,建康,乌衣巷,黑手党总坛。 牛油巨烛在默默地燃烧着,照亮了每个黑手党巨魁的面具,而剧烈的咳嗽之声,不停地从玄武的嘴里发出,在这空荡的大殿里回荡着。 白虎的眉头一皱:“玄武大人,你这是怎么了?有什么病能持续这么久?” 玄武抬起了头,用丝帕拂拭着长髯之上的痰涎,顺手丢到了手边的一个玉壶之中,里面的帕子,已经积累了几寸的厚度,甚至可以看到一些帕子上的血丝,他长舒了一口气,叹道:“大约,是我的寿数到了吧。” 朱雀睁大了眼睛:“不会吧,你的身体一向硬朗,又注重养生之道,怎么会寿数到了?我看,你不过是因为最近的烦心事有些染风寒,好好回始宁山居调养一下吧。” 玄武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却是紧紧地盯着青龙,眼中光芒闪闪。 青龙的嘴角勾了勾:“这样看我做什么?你也是丹药圣手了,有没有人在你的饮食与药物中加了东西,自己不知道吗?下毒这种事,我对付桓冲还行,对付你是不可能的。再说了,以前都没对你用这招,现在你交权归隐了,我有这必要?” 玄武咬了咬牙,恨声道:“我没说你下了毒,但是,这一切都是你的设计,我今天落到这般光景,你是第一仇敌!” 青龙微微一笑:“为什么咱们黑手党四大家族每次有人出事时都要这样恨一番呢?这辈子恩恩怨怨几十年,谁没伤过谁,谁没叛过谁?玄武,你自己也一样啊,因为这次失败,就输不起了?” 玄武长叹一声,摇了摇头,眼光变得落寞起来:“我不是可惜我自己,而是痛惜我大晋的天下,本来那么好的收复河山的机会,就葬送在你们手中。我这几十年的辛苦经营,付之东流,皆是你们所赐,尤其是你,青龙大人!” 青龙阴森森地说道:“大晋的天下又不是我们的天下,我们黑手党保大晋归根到底还是保我们的家族,这点你不也一样吗?这些老生常谈,说了没意思,谈谈现在的时局,才是最重要的。” 玄武的眉头一皱:“关中的战乱有了结局,前秦灭亡,权翼等百官投降后秦姚羌,而占了长安的西燕军,在烧杀掳掠之后,全军向东,不过我听说就在前天,尚书令高盖所部北上攻击新平的姚苌,这是怎么回事?” 白虎笑道:“因为西燕军现在缺粮,而姚苌那里多的是粮草,原来姚苌答应送西燕军一百万石军粮上路,可是后来又反悔了,高盖自大,主动率军去进攻姚苌,想去抢粮。也是为了自己积攒功劳,以后想要压过慕容永一头,成为西燕之主。” 玄武轻轻地“哦”了一声:“自那杨定归降了高盖,成了他的义子之后,西燕军得一虎将,所向披靡,按常理说,姚苌的羌兵不是对手,但是我总觉得,高盖在这时候进攻,胜算不大,西燕本就是各部为了对付苻秦,集体反叛时而结合在一起,现在失了共同敌人,多数人想回关东,对于关中,一天也不想留,高盖自己出兵攻打,很容易中计,或许…………” 朱雀笑道:“玄武大人是想说,或许这从头开始就是一个阴谋吗?是不是慕容永想借此除掉高盖?” 玄武点了点冰龙:“我的猜想应该不会错,西燕内部会有新的权力之争,高盖两次弑主,又有杨定这种悍将,是任何想上位的人都不甘心的,他自己攻打后秦可能是为了立威,但凡事欲速则不达,争于求战,背后的内敌搞鬼,失败只怕是必然的事。”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冷笑道:“就象你们三位在后方,我在前线怎么可能打胜仗呢?” 青龙哈哈一笑,摆了摆手:“都说安石气度如江海般广阔,可在我看来,仍然是耿耿于怀啊,一直就没忘这事,何 必呢?咱们不是应该放下恩怨,一笑泯恩仇的嘛?!” 玄武没好气地说道:“跟你没的泯。这么说来,高盖输了?” 白虎点了点头:“你分析得一点不错,这次我们开会之前,我刚接到的军报,高盖刚到新平,夜间驻扎前军的杨定就反水,引秦军直攻高盖的中军主营,高盖不及防备,一夜之间,兵败如山倒,他本人不敢回西燕大营,而是投降了姚苌。西燕军其他各部,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马上由高盖的副手,尚书仆射慕容恒,还有大将慕容永领头,袭杀了高盖一手扶立的燕主段随,立了那个在慕容垂手下的大将慕容凤的兄长,前燕国宜都王慕容桓之子慕容凯为西燕之主,全军几十万人,已经渡过黄河,进入并州了。” 玄武冷笑道:“这显然就是慕容永他们的阴谋,杨定是苻坚的女婿,前秦大将,又给高盖收成了义子,其人有勇无谋,只要稍一挑拨,就能反噬旧主,慕容永大约是知道这杨定是氐人,想回仇池,不会跟他们去关东,于是就挑唆杨定反水,击破高盖。” 朱雀笑道:“可那姚苌也是深通阴谋的老奸巨滑之枭雄,难道就不会是他收买的杨定?非要是慕容永吗?” 青龙摇了摇头:“前面高盖出兵,其他西燕各部按兵不动,高盖一死,马上就动手杀了他所拥立的燕主段随,这不是偶然的事,显然是蓄谋已久,要么是姚苌早就跟慕容恒,慕容永有勾结,要么就是慕容永他们设了计,引高盖进入陷阱,然后两边同时动手。至于新立的那个傀儡慕容凯,也是因为现在慕容恒和慕容永互相牵制,谁也不想对方就此掌权,而选了一个傀儡上位,这人是慕容凤的兄弟,也有想借机跟慕容垂和谈的意思。” 玄武叹了口气:“青龙,你的见识,在我们四人中一向出类拔萃,可惜不用于正道,我死之后,希望你能把这些本事,好好用于忠晋报国。” 青龙本是微笑着点头,听到这里,脸色一变:“什么意思,你要求死?” ===第一千零三十六章 安石辞世玄武继=== 玄武的手颤颤巍巍地伸入了自己的左手大袖,摸出了一个青色的小瓷瓶,三人的眼中都是闪过一丝惊异之色,白虎讶道:“金鸡破晓?你,你真的不想活了?!” 朱雀的眼中泪光闪闪,欲言又止。 玄武没有看白虎和朱雀,转而看向了沉默不语的青龙,咬了咬牙:“我知道,你我之间的仇恨,已经无法化解,只要我在一天,你也不可能跟我真正合作,黑手党历经百年,四大家族多次更换,也是有多次血拼火并的沉痛教训,这个时候,我们不能再走老路了,因为,我们斗不起,大晋也斗不起。你别以为你挑动北方诸胡内战就可以混过这几年,重建强军,我告诉你,那是不可能的事。” 青龙沉声道:“我说过很多次,现在我们的敌人是皇帝,还有那些中小世家,不把他们给安排清楚了,你的北伐,永远是个梦。” 玄武摇了摇头:“北方诸胡和我们不同,他们背靠草原,有新鲜血液的加入,他们的征战,最后只会出一个更强的霸主,就象五胡之乱,最后石赵立国,一统北方,石赵崩溃,最后崛起了前秦,一旦北方再次统一,那会比现在更强大,更可怕,绝非我等之福,不趁着现在的好机会,收复失地,以后只会更难。” 说到这里,他抬头看向了朱雀,平静地说道:“我这话你同意吗?” 朱雀点了点头:“我同意,不过我仍然不会站在你这一边,因为我们都要为自己身后的家族作打算,现在对我们来说,想夺回皇权的司马氏皇室才是最大的敌人,北方的胡人,可以先放一放。” 玄武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你们视家重于国,所以,才会选择这条路。如果我不死,你们会以为我会继续站在皇室这一边,继续跟你们斗下去,要是连我们黑手党都四分五裂,明争暗斗,那大晋,还有我们汉人江山就彻底完了,既然我消灭不了你们,那只有消灭我自己了。” 青龙咬了咬牙:“玄武,你够狠的,这招都能用得出来,你死了是让我们安心,也要确保你提名的下一任玄武接你的位置,对不对?” 玄武看着青龙,嘴角流下一抹鲜血:“不错,这是我们黑手党百年来的规矩,前任有权指定后任,在他死后接掌,没有错吧。” 白虎叹了口气:“我算是服了你了,为了让你的后辈接任,连自己的命也不要了,今天你召集这次会议,就是为了这个传承之事吗?” 玄武点了点头,最后看向了朱雀:“你应该早就料到我的选择了吧,希望你以后不要象背叛我一样,背叛下任玄武。” 朱雀平静地说道:“我们只代表各自家族的利益,无所谓背叛一说,玄武大人,咱们共事这么多年,深得您的指教,受益良多,但这不会成为我必须和你的继任者站在一起的理由,除非,我们的利益一致。” 玄武叹了口气:“终有一天,你们会意识到,只有国家利益得到保证,你们这些家族的利益,才有保证,真等到哪天胡骑饮马长江时,一切都晚了。”他说到这里,按向了面前桌上的一个按钮,只听“喀喇喇”的机关响动之声,从密道的深处响起,而玄武的声音变得威严而镇定:“进来吧。” 一个全身黑袍,戴着青铜蝴蝶面具的身影,修长如幽灵,不声不响地从密道的阴影之中,缓步而来,一直走到了玄武的身后,才停了下来,微一欠身,发出一阵非金非铁的粗浑嗓音:“见过大人。” 玄武缓缓地站起了身,摘下了自己的那个玄武面具,满是皱纹的脸,露在了空中,任谁也不会想到,风神如玉的谢安,竟然苍老得如此之快,而他的鼻孔与嘴角边的鲜血,一直长流不止,眼中的神光,也开始失散了。 青龙的面沉如水,站起了身,对着玄武说道 :“你的毒性发作了,回家吧,与家人还可以最后一聚。” 玄武突然仰天长笑:“回?回家?这里,这里就是我的家,我,我谢安为之奋斗,奋斗一生的家,我,我曾视你们,你们为家人,可是,可是你们却最后,最后背叛了我,你看到了吗?以后,以后永远,永远不要轻信别人,这世上,这世上没有,没有真情在!” 蝴蝶面具之后,双眼之中泪光闪闪,新任玄武用力地点了点头:“大人的教诲,晚辈永志不忘。” 玄武颤抖的手,向前伸出,取下了那面蝴蝶面具,一张熟悉的面孔,现在了众人的面前,白虎惊得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是你?!” 朱雀的牙齿咬得格格作响:“谢安,你疯了吗?为什么会是他?!” 谢安笑着把面具戴到了新任玄武的脸上,那沉静的乌龟面具,冷对众人,而谢安的笑声还在殿中回荡着:“我说过,我说过,我就是死了,也要给你们一个大大的,大大的意外,怎么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从今天开始,他就是新任的玄武了,你们,还有你们的继任者,永远也别想摆脱他,哈哈哈哈…………” 他的笑声突然嘎然而止,整个人倒了下来,瘫在了那大椅之中,双眼仍然圆睁着,皮肤却是迅速地失掉了最后的一点光泽,只有脸上,还挂着嘴角边的最后一点嘲讽的笑容。 大殿陷入了一片死样的寂静,青龙走到了谢安的身边,一双保养得极好,指甲修得整整齐齐的手,抹过了谢安的眼睛,终于让他瞑目了,他看着新任玄武,摘下了面具,而与此同时,朱雀和白虎也都摘下了脸上的面具。 玄武(新任)的目光从这三张脸上缓缓扫过,没有任何的意外之色,那是因为谢安早就把这三人的身份和背景加以告知,他的目光最后停留在了青龙的身上,突然微微一笑,欠身行礼:“青龙大人,请多关照。” 青龙的嘴角抽了抽,也跟着笑了起来:“黑手乾坤!” 四只手放到了一起,而四个低沉的声音也同时响起:“黑手乾坤。” ===第一千零三十七章 寄奴易容至雁门=== 并州,雁门。 一座巍峨的山脉,连绵数百里,拱卫着这并州的北部,成为农耕与游牧这两大文明区的天然分界线,山中一道大峡谷,长数十里,穿山而过,一道雄关,座落于这峡谷之间,横断南北,正是号称北地雄关的雁门,汉之大将郅都,战国时的大将李牧,都在此镇守,而刘牢之的祖辈刘羲,在前朝西晋之时,也曾任过雁门太守,千年以来,一代代的汉家名将,都在此留下了赫赫功名,而这座雄伟的城关,也是这一段历史最好的证明。 南边的城关之外,成千上万的民众聚焦在城外的空地之上,帐蓬与大车围成的临时居所,遍地都是,甚至不少胡商带着的牛羊,就在城外几里处的草场上圈养着,风吹草低,所见的是一片片白花花的牛羊,让人会产生幻觉,究竟是身在草原,还是在中原? 而除了这些行商走贾之外,更多的是推着独轮小车,背着包裹,拖家带口,扶老携幼的汉人,一个个满面尘土之色,饱经风霜。 就在南关外的一大片空地之上,围着栏杆,几十个商贾模样的胡人,带着数以百计的剽悍护卫,坐在二十余个棚子里,棚子前排起了长长的队列,不时地有人入棚,往往是一家三四口人进去,带着小孩,而出来的时候,只有夫妻二人,相对而泣。 刘裕一身羊皮袄子,背着一把猎弓,脸上戴着一张人皮面具,扮作了一个三十余岁的黑脸大汉,而慕容兰荆钗布裙,扮作一个面黄肌瘦的寻常妇人,跟在刘裕的身边,即使刻意地隐瞒了自己的身材,但在这一众流民百姓之间,刘裕只靠那八尺多的身高,也显得是英武不凡,凛凛生威。 从邺城的那个秘密基地出来,已经有一个多月了,刘裕与慕容兰易容之后,为了躲避河北与并州之间成群结队的马匪,盗贼和乱兵,昼伏夜出,尽走小路,得益于慕容兰以前在北方时,多次来往于关东与关中之间,对那八百里太行的山路,了如指掌,但即使如此,也是路上几次遇险,为了不暴露行踪,碰到那些劫道的匪人,二人都是不留活口,如此一路行来,到了这雁门关,只要出了这城关,就是塞外漠南的地界了。 刘裕看着那高高的城关,叹道:“都说雁门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方,今天一见,果然与传言一致,也难怪这千年以来,此关可以挡住胡骑无数次的冲击。只是这里怎么会跟个大集会一样,有这么多人呢?” 慕容兰微微一笑,低声道:“因为这里要打仗了,所以大批百姓想逃往草原。” 刘裕微微一愣:“你又得到什么新情报了?” 周围的几个乞丐模样的百姓向刘裕这里看了过来,慕容兰的眉头微皱,拉着刘裕走到了一个僻静之所,四下看了看,确定没人后,才说道:“昨天夜里,我得到了密报,关中的西燕军,已经全部渡过了黄河,到了河西的柴壁一带,而晋阳的苻丕,也在苻坚死后自立为帝,召兵买马,准备与西燕决一死战。” 刘裕讶道:“西燕这么快就过黄河了?不是刚刚攻打后秦大败吗?” 慕容兰叹了口气:“是啊,高盖全军覆没,兵败投降,而那杨定趁机逃往仇池,复国去了,按说西燕军这时候不应该过河的,可他们就是过了,难道,是畏惧了后秦的姚羌?” 刘裕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不,西燕军战斗力要强过羌军不少,而慕容永的将才绝不在姚苌之下,他们不会给吓倒,更不会因为缺粮而提前过河,因为并州也不是什么富裕多粮之地,很可能高盖的战败就是慕容永自己想当西燕主的一个阴谋,苻丕如果聪明的话,就应该坚壁清野,守住几个大城市,避免与背水一战,来势汹汹的西燕决战才是,现在这样搞,怕是要输掉前秦的最后一点力量啦。” 慕容兰点了点头,看着 那城南密密麻麻的百姓,从南边,西南边的官道之上,还有络绎不绝的人流前来,她叹了口气:“这天下的征战,苦的就是百姓,本来北方大乱,河北和关中已成人间地狱,只有并州还算是一方安宁的土地,可是这个安宁与平静,也快要给打破了,各地的百姓,无论汉胡,都想逃出关去,哪怕是入那塞外的虎狼之邦,也比在这里安全。” 刘裕的眉头一皱:“苻丕就这么放百姓出关吗?” 慕容兰正色道:“因为苻丕需要独孤部的帮忙,他也知道没有强悍的草原骑兵助阵,想对付名将慕容永所率的西燕大军,是很困难的事,而独孤部的刘显开出的条件,就是让雁门,马邑这些北部的关隘放行,不阻止并州的百姓来投奔。” 刘裕摇了摇头:“这刘显倒是有几分眼光,乱世的时候不南下打劫,而是收留这些中原来投的人口,假以时日,中原的匠人能在草原上提高他们的技术,而人口也得以增长,可以说是兵不血刃就占尽便宜,还不象以前的南下胡骑一样遭人恨。” 慕容兰笑道:“不过是学我们慕容氏祖先的老办法罢了,当年我们慕容氏在中原大乱时,就是收留汉人的士人来投奔,所以能建立自己的帝国,刘显毕竟久在漠南,也知道这些。此时不趁机捞人,不知道要过多久才行了。” 刘裕勾了勾嘴角,看向了远方那个大围栏处,眉头皱了起来,因为,他看到了不少六七岁的孩童,被圈在了一起,哭泣不止,而隔了几百步的地方,一些汉人妇女对着这些孩童,哭天抢地,以泪洗面。他奇道:“这些又是怎么回事?” 慕容兰的脸上闪过一丝愤怒之色,恨恨地说道:“大约就是那些胡人商队,只收小孩子和女人,不要大人吧。” 刘裕的脸色一变,正要开口,却听到南关城头的一阵锣响,一个大嗓门响起:“全都退后,尚书令,也就是宰相王大人有话对尔等说!” ===第一千零三十八章 王猛之子抚军民=== 刘裕和慕容兰相互对视一眼,一起走向了南关关前,只见那两丈多高的城楼之上,站出了一个四十余岁,白净面皮,一身皮甲的中年人,看上去象是个文人,身边站着十余员将袍大铠的悍将,在这堆猛汉的映衬之下,反而显得这个站在前面的郡守,没有几分军人的气质,一看就是个文官。 南关的城下,已经是人头攒动,上万的流民百姓,都聚集到了这里,不少妇人大哭着磕头,声嘶力竭地喊道:“宰相大人,您要为我们作主啊,那些胡商,他们,他们只带走我们的孩子,不带走我们啊!” 还有些男人在愤怒地喊道:“还有我们的年轻女人,他们也要,就是不带我们走,大人,凭什么,这凭什么?!” 那个宰相的嘴角勾了勾,脸上闪过一丝不忍之色,而城下站在远处的慕容兰则冷笑道:“原来是他。” 刘裕的眉头一皱:“这个宰相你认识?我也觉得他身边这么多大将,看起来个个级别都是将军以上的,不会给一个小小的郡守站台。” 慕容兰点了点头,低声道:“他可不是什么普通的宰相,而是现在前秦的重臣,王猛的儿子,前幽州刺史,王永是也。” 刘裕的心中一凛,抬头看向了城头,只见那个王永的脸上,隐然有一股不可侵犯的正气,三缕长须随风而飘,别有一番气度,他点了点头:“原来是王猛的儿子啊,怎么在这个时候跑这里了?” 慕容兰冷笑道:“他本来也是幽州的一方镇守,位高权重,前秦崩溃之时,各地皆叛,只有他在幽州勉强支持,还借了刘库仁的兵马与我大哥为敌。我军几次与之对阵都战败,战死和被他坑杀的俘虏军士加一起有几万人,若说这些年,在河北给我们造成最多麻烦的,不是苻丕,而是这个王永。” 刘裕笑道:“王猛父子也算是为前秦尽了全力了,与国共存亡,不过他一个幽州刺史,怎么跑到了这里?” 慕容兰正色道:“后来不是刘库仁出师不成身先死么,部下作鸟兽散,没了外援的王永,不是我大哥的对手,被慕容麟和从辽东出兵的慕容详多次击败,最后只能烧毁蓟城的刺史府与行宫,绕道漠南,逃到了并州,正好前一段苻丕也放弃了邺城,逃到并州,在晋阳登基为帝,这个王永,被封为尚书令,可以说是文臣第一人的宰相了,今天他到这里,应该是视察北边情况,顺便与刘显谈借兵之事的。” 刘裕点了点头:“原来如此,我们听听他要怎么说。” 只听王永清了清嗓子,拿起一个铁喇叭,大声道:“各位大秦的父老乡亲们,本官在这里有礼了。”他说着,拱手向着城下的百姓作揖行礼,四周都拜了拜,城下的百姓们眼见此景,个个热泪盈眶,齐声道:“郡守大人安好!” 王永朗声道:“国家不幸,虎狼横行,关中颠覆,天王蒙难,这是上天给我们大秦降下的灾难,可就是在这灾难之时,更能看清人心,各位百姓,你们仔细想想,以前天王是如何对待你们的?” 所有的百姓的眼中都泪光闪闪,不少人带着哭腔喊道:“天王待我等,如再生父母,永世不忘!” “恨不能在关中,为天王报仇雪恨!” “郡守大人,请你带领我们,与燕贼决战,为天王报仇吧!” 王永大声道:“很好,不愧是我大秦的忠勇之士,现在国难当头,鲜卑恶贼一路篡位于河北,一路祸乱于关中,现在,那杀害天王的凶手,关中的西燕鲜卑,已经渡过黄河,向我们并州这里进发了,你们刚才说要为天王报仇,恨不能在关中与鲜卑恶贼血战,现在本官可以告诉你们,报仇的机会来了,鲜卑恶贼,已经自己送上门来了呀!” 不少人开始激动地叫好:“杀鲜卑,为天 王报仇!” “我等愿从军报国!” 可是更 多的百姓却是面面相觑,低下了头,他们很多人就是从关中逃过来的,知道西燕军的凶悍与残忍,要再回去跟他们拼命,实在是有点不情不愿。 慕容兰冷笑着,钻进了人群,不一会儿,几个声音就从各处响起:“我们是百姓,只想求活,太守大人不要强我们所难。” “是啊,我们是没有经过训练的平民,天王已经去世了,我们念着他的好,但不应该让我们也去送死啊。” “西燕军强悍凶残,连天王都不是对手,我们又怎么打得过?” 这些声音越来越多,不少沉默的人也跟着开始附和,而一开始因为情绪激动而喊打喊杀的那些个壮汉子,则开始骂骂咧咧,在人群中寻找那些杂音的来源了,城下的这上万百姓,开始变得混乱起来。 王永的眉头一皱,眼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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