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后对着那虫就是狠命一吹。 三叔吹灶台的时候练出来的肺活量相当了得,力气很大,一下于,那尸?h被吹得改变了方向,翻了个跟头,撞到了墙上。 三叔趁着这个机会,一抬手,一翻身就从暗道里翻了出去,反手一下压死暗门。 下面的?h王几乎同时跟了出来,但是这一次它晚丁一步,暗门已经给盖死了。它“啪”一声撞在石板上又掉了进去,发出了一连串“咯咯咯咯”的叫声。 三叔只觉得头皮发麻,全身都软了,他一下子瘫倒在棺材边上,才发现自己浑身都被汗湿透了,好久才缓过劲来。 我深知?h王的厉害,听得一身冷汗,忙让他长话短说,不需要讲得如此生动。 之后,三叔意识到此地不宜久留,再也没有什么想法,收拾了东西,反打盗洞,带着几个先人的遗骨爬出了古墓。 回到长沙之后,三叔没有对任何人讲起这件事情,包括爷爷在内,但是他对于战国帛书却有了浓厚的兴趣,开始暗中研究。可是三叔当时的那些朋友,不是地痞就是流氓,没有一个上得了台面,整了有大半年也没有整出什么成果来。从暗道中带出来的黑色卵石也找了很多前辈看过,都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三叔心灰意冷,逐渐失去了兴趣,直到他到西沙前,在一个机缘巧合之下,事情才有了转机。 当时,他的一个朋友生病死了,请了一个老牛鼻子作法事,那时候的牛鼻子是兼职的,穿上道袍是道士,脱下来就可是任何人,也没讲究,作完法事,一群人就喝酒,三叔自己也忘记当时是怎么回事,似乎是喝醉了吹牛,就把卵石拿了出来炫耀。 没承想,那牛鼻子一看到那东西,就脸色一变,又闻了闻,突然说这不是石头。 三叔没把这人放在眼里,有点嘲笑地问他道:“不是石头,那是什么?” 牛鼻子正色地告诉他道:“这应该是一颗丹药。” 牛鼻子说得言之凿凿,三叔看着不像是瞎说,以为碰到高人了,就把他拉到一边没人的地方,想和他细说,然而这个牛鼻子也是个半桶水,只知道这东西是丹药,却不知道来历和细节。而他之所以知道这东西是丹药,还是因为他们住的道观很古老,据说是五胡乱华的时候就有了,道观中有很多古董,几代下来都给他拿去当了,其中就有很多炼丹的工具,他在其中见过这种石头一样的丹药,也闻过味道,才敢如此肯定。 三叔不免失望,但是总算又看到曙光了,后来又找了几个搞金石研究的人看过,他们也证实了这个说法,这东西的确是一颗“丹”。 不过,丹药这门东西属于玄学,很个人化,几乎每个方士都有自己的炼丹方法,没有古字考寻,在一颗丹药上根本看不出什么来,倒是那个牛鼻子和他说,既然是古墓中发现的,那肯定是古人自认为的长生不老丹,因为只有这种丹药才会用来陪葬。三叔听了感到很迷茫,因为他知道丹药之中包的是?h王,丹药一般是内服的,这东西吃了肯定是死,而且死得很惨,还长生个屁啊。 三叔百思不得其解,又折腾了大半年,几乎什么渠道都试过了,还是没有任何进展。就在三叔准备彻底放弃,想把那丹药扔抽水马桶里冲掉的时候,一件童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第八章 西沙的前奏 当时是考古湘盗墓潮兴起的时候,大量国外的探险队来到亚洲,想在这第二次考古大发现中分一杯羹。 当时中国的海洋考古几乎是零,眼看着大批国宝被人盗捞走,中国的考古界人士哪能不急,几个老教授一起上书中央,请求采取措施。后来迫于形势的压力,在要钱没钱、要人没人的情况下,终于拼凑出几支“考察队”,其中有一支就给派往了西沙,这就是文锦负责的那一支。 三叔意想不到的事情,就发生在考古队成行之前,大概一个月左右的时间。 当时三叔正在帮文锦准备一些土设备,类似于抽水机、潜水器械这些东西,这些上头都不负责,全是三叔张罗的。那一天中午,三叔正忙着调试设备,忽然有一个学生进来说,外面来了一个人找他。 来人姓解,叫做解连环,大概是取“怨怀无托,嗟情人断绝,信音辽邈。纵妙手能解连环”里面的字。这人是三叔的外家兄弟,也就是相当于我的远房表叔,因为一同住在长沙,所以平日里有来往,但是也不太多。 那年头说起互相来往这种事情,三叔他们还可以,老一辈就只有过年过节去拜会一下,讲究的是淡如水。这样的亲戚突然来找,让三叔有点意外。 不过亲戚来了,自然不能怠慢,也不好马上问他来干什么,三叔就停下手头的活儿,寒喧了一下,拉他到馆子里吃饭,等酒喝到一半的时候,才问他来找自己有什么事。 解家也是大户人家,兄弟有六个,比爷爷家还多,一般来说不会无缺钱迹,来找三叔,必然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来着,而且事情可能比较特殊,不然他们自己不至于摆不平。 那解连环扭捏了很久,才对三叔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他就是想托三叔的关系,在文锦的考察队里谋一个位置,他想出悔看看。 三叔一听就感觉不对劲了,文锦娇人可爱,大家都喜欢,解家因为是亲戚多少也都见过了,但是文锦自己的度撰得非常好,见过虽是见过,但是都没有深交,平日里就更不要说联系了,解连环莫名其妙地冒出这么一个不着调的要求来,这肯定是有企图的啊。当下他就摇头,问道:“什么出海看看,你想看什么,去杭州看不行吗?” 解连环为难地挠头,说这他不能说,要是一定要知道,就当他有笔买卖在那边。他也是受人之托。 三叔又问他为什么不自己想办法,雇艘渔船又不是很花钱的事。他解释说,现在中国正和越南搞军事对抗,西沙那块地方十分敏感,没有海防的允许普通船只进不去,所以才托三叔帮个忙,混在考察队里行事好方便点,且这事儿对文锦绝对没影响。 三叔越听越怪,这土夫子和西沙摘在一起,怎么想怎么别扭,说是有买卖,西沙那里会有什么买卖?那边说实在的,只有水和沙子,再多就是沉船,你要冲着沉船去的,何必去西沙呢,宁波和渤海海了去了。而且解家在那时候也算有头有脸,几百年的老家族了,不可能突然落魄到要去掏海货的地步啊? 那解连环看三叔的表情有点为难,就说要是不行就算了,他再去想别的办法。 当时如果是我,他这么说我肯定就松一口气,顺水推舟就拒绝了,但是三叔不这么想。他一听,心说不对,这事情里有蹊跷,要是拒绝了,这小于真的会去想别的办法,这一行都不是善类,到时候要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不好防备。既然已经和文锦扯上关系丁,就不能让他乱来,得查查他到底在摘什么名堂。 于是就说不是不行,他为难是因为这事情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他要先问问文锦,这事情他是拍不了板,便让等上一段时间。 解连环一听,忙说谢谢,还拿出了一堆当时的紧缺洋货,托三叔送给文锦。 两个人各怀鬼胎,又聊了会儿别的,那解连环就走了。三叔马上去找自己认识的几个地痞,给了点钱,让他们去跟着他,查查他最近到底在做什么。 那时候的地痞是消息最灵通的一帮人,不久就有了消息,说跟了这解连环好几天了,发现他就是一个二世祖,平日里也没什么爱好,只喜欢听花鼓戏,朋友也都是三教九流一群,非常平常,要说蹊跷,就只有一个地方奇怪,就是他最近一段时间,不知道为什么和一个洋人来往密切,经常隔三差五地去一个茶馆和一个洋人见面,谈也不谈多少时间,十分钟就走。 三叔一听,心里奇怪,他们这一行和洋人做买卖,那是寻常事情。但是解连环不同,他这种人已经基本上不参与家族生意了,他在家里的工作就是花钱,怎么突然又和洋人打起交道了,三叔觉得这里面有戏,马上决定亲自去看看。 他问清楚了解连环见那个老外的一般规律,自己选了个时间,那一天,他换了一件不起眼的衣服,一大早蹲在解连环门口等他出来。等了有一个小时,解连环就出得门来,三叔摸了上去,远远一路跟着,跟了有半个长沙城,到了老米市那里,前面果然出现了一个茶馆,解连环警惕地看了看后面,没发现三叔,就挑帘子走了进去。 三叔心中大喜,三步并作两步蹿上去,到窗口一看,正看到解连环在一位置上坐了下来,而位置的对面,果然坐了一个老外。 那老外一头白发,虎背熊腰,看不出是哪国人,但是气色极其好,坐在茶馆里就像一只熊一样,现在正似模似样地喝茶,还穿着拖鞋,看这自若的劲儿,肯定在中国混得长了,早就习惯丁长沙的市井生活。 三叔打量了那老外一下,发现这人看着还有点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不由就有点纳闷。 和他做过生意的老外一只手就能数完了,绝对没有这个人。这人肯定不是他的客人,但是那个年代,在长沙见到老外的机会简直是渺茫,肯定也不是平时看到的,那这人是谁呢? 他努力地回忆,把这几年见到老外的场合都想了一遍,突然就打了一个激灵,他马上想了起来:这个老外,竟然是他在一年前镖子岭看到的那一群老外中的一个!那一年前的经历太过震撼,三叔记忆犹新,一扯出线头,马上就全部回忆了起来。 三叔遍体生寒,他看着茶馆里的两个人,突然感觉自己意识到了什么,又抓不住,一种不祥的预感从他心里冒了上来。 说到这里,我举手打断了三叔,让他停了一停,我必须想一想再听下去。 听三叔到现在的叙述,事情已经很清楚了,毫无疑问,解连环想去西沙,是为了帮这个神秘的老外办一件事,而且还是一件比较特殊的事情,因为一般和外国人的买卖,大家都在做,没必要搞得这么神秘。 而这个老外,就是一年前镖子岭外想挖掘血尸墓的那一伙人中的一个,那时候三叔已经感觉十分奇怪,因为镖子岭是中国内陆的深山,不是应该出现老外的地方,而现在,这伙人显然又想托人去中国的西沙海域,这同样是老外不应该出现的地方,因为那时候正在打仗。 当时,三叔还不知道西沙之下有一座古墓,所以很多事情只是疑惑,无从推测。但是我现在已经知道了以后发生的事,根据这些推断,那个老外托解连环要办的事情,应该和那座明朝的海底墓有关。 这么说来,第一个知道海底墓穴存在的人,极有可能是那个老外,而那个老外又告诉了解连环。 那就出现了一个无法解释的怪圈,一个匪夷所思的问题:这个老外是从哪里知道镖子岭古墓和西沙海底墓穴的存在的呢?这两种墓穴之罕见,就算是我爷爷这种人也只能说是略有耳闻,他一个番邦人,如何能这么神通广大? 我又想到解连环死的时候,他手上抓着的蛇眉铜鱼,这是第一条现世的蛇眉铜鱼,显然这东西应该是他从海底古墓中带出来的,那么可不可以这么说,这个神秘的老外,他要解连环做的,就是在古墓中带出这条铜鱼? 也就是说,那老外不仅事先知道梅底有古墓,甚至还知道了古墓里面有什么,这也太符合老美情报至上的原则了。 就连三叔去爷爷的笔记上记载的镖子岭,也是靠寻访当地的山民,几经辛苦才找到的,西沙海底的古墓就更不用说了,我想除了汪藏海,根本就没有人会知道它的存在。 想到这里,我突然打了一个激灵,心说不会吧,人说在没有答案的时候,最不可能的答案就是正确的答案。 既然这些事情是不存在的,那这样说来,唯一的答案就是:难道三叔刚才说的,还是胡说? 这人有过前科,我一下子就心虚了,马上看向他,看他的表情是不是不对。 三叔见我脸色阴晴不定,不知道我想到了什么,一看我看他,就问我怎么了。 我试探道:“三叔,你可不能再骗我了,都说到了这份儿上丁,你再骗我就真不厚道了。” 三叔看着我的表情就奇怪,问我为什么这么想,我把我的顾虑一说,他听了之后,突然皱起了眉头,也看向我。 我一看完了,这反应似乎是被我揭穿了,不知道怎么说了,心里不由就沉丁下去。 没想到他看了我几眼,忽然道:“你想得太绝对了,事情不是这样的。其实,那几个老外当时并不知道那西沙底下到底有什么,他们只是知道,那个地方的下面,必然有什么东西而已。” 我问道:“你从哪里知道的?” 三叔道:“这是他们后来亲口告诉我的,其实这几个老外就是现在阿宁所在那家公司的老板,而这家公司的创始人你知道是谁吗?” 我摇了摇头。三叔道:“就是从你爷爷手里骗走战国帛书的那个美国人。” 我一听几乎下巴掉了下来,道:“是他?” 三叔点子点头,道:“就在这一次去西沙之前,我亲眼见过他一次,他已经快不行了,现在靠机器维持生命。当时他亲口告诉了我他几十年来投入资金在中国活动的目的。” “那是什么?”我问道。 三叔道:“整个事情的起因,就是当年他骗走的那张战国帛书。当年他还是一个教会的中学教师,偶尔做一些盗卖古董的勾当。那一年,他用云慈善的名义,从爷爷手里骗来战国帛书的真本,当时这个人已经十分精通中国的文化,他为了抬高这份帛书的价值,决定破译上面的信息。”三叔顿了顿,“但是他花了两年时间,破译出来的东西却让他大吃了一惊。” 我心中一动,道:“这个美国人竟然能破泽出我们这么多年都没办法的战国帛书?” 三叔点头:“就因为他是美国人,所以他破译丁出来,因为这份帛书暗字的排列方式,是用一种数学的原理,我们这样的人,就算再精通,也无法从数学的角度来破解这东西。” “那帛书上写的是什么?”我好奇道。 我一听,就心说坏了。 「三他」 三叔道:“那帛书上记录的信息,不说出来你绝对想不到――” 三叔正讲到一半,突然门口有人敲门,我心里奇怪,难道又有人来看病?能来的都来了啊,谁他娘的来打扰我听故事,转头一看,竟然是一个快递。 他走进来,问道:“谁是吴邪先生?” 我点了点头:“是我。” 他从包里拿出一大包包裹出来,道:“您的快件。” 三叔也很奇怪,怎么会突然有快件寄来,问我道:“谁寄来的?” 我翻来看了看,信封上写着:张起灵。我顿时心里一慌,心说他怎么会给我寄快件。一看日期,还是不久之前。难道他从地底缝隙中出来了?忙拆开来一看,信封中露出了两块黑色的东西――竟然是两盘录影带。 卿卿如月,辞晚尔尔 ----------------- 故事会平台:黑岩故事会 ----------------- 第1章 顾朝是我侯府的童养夫。 捡回他那天,他连吃了十几个馒头,跪在父亲面前磕头:“从今往后,侯爷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父亲见他伶俐,收他为义子,倾尽心血教养他。 将他养成了文武双全的侯门贵公子。 父亲的临终遗愿是,顾朝能入赘侯府,做我和娘的依靠。 我也一直以为,自己会嫁给顾朝。 从及笄开始,就数着日子,陪他从寂寂无名到位极人臣。 可没想到,等来的却是他对侯府的表姑娘盛姝锦动了心。 为了摆脱我的痴缠,他当着我的面,和盛姝锦整夜交欢,我就在房门外守了一夜。 我彻底死心,决定嫁给那个五岁学走路,十岁学说话,闻名天下的傻子王爷李忱。 可出嫁那天,当我坐上傻王的花轿时,顾朝却瞬间白了脸。 第1章 兖王的聘礼摆满了侯府的庭院。 大红聘箱里,装着红宝石头面和金丝绣服,奢华迷眼。 娘站在聘箱旁,眼眶泛红:“卿卿,你真的要嫁给兖王吗?他是个痴傻儿,嫁给他,这辈子就毁了。” 我苦笑:“还有比兖王更好的选择吗?” 侍女兰云抹了抹眼泪,抽噎着说:“小姐,大公子明明就是侯爷给您选的童养夫,借着侯府的势爬到了首辅的位置上,怎么能背弃侯府,眼睁睁看您嫁给傻子呢?” 我看向庭院里顾朝亲手扎的秋千,秋千木早已腐朽糟烂。 “兰云,他没有背弃侯府,只是厌弃我。” “是我错了,不该赌他心里有我。” “我嫁人,让他放心,从此至少会照拂侯府,这样就很好。” 至于嫁给谁,没有什么所谓。 听到我的婚讯,盛姝锦会开怀。 他便也会开怀。 再也不用担心,我会拆散他们。 我拿起凤冠在头上比划,故作轻松地问:“好看吗?” 兰云哭得更凶了。 眼泪像不要钱似地,砸湿了聘箱里的吉服。 “小姐是世上最好的女子,大公子一定会后悔的。” 我怔住。 兰云真会哄人。 如果我真的那么好,顾朝为什么不要我? 他明知父亲死后,平阳侯府一天比一天落败。 也明知侯府急需一场联姻来挽救颓势。 却还是不愿娶我。 一片雪花飘落在我的手背上,冰凉刺骨。 让我想起遇见顾朝的那个冬天。 他穿着破烂的小衫,快要冻死在路边。 我走到他面前,朝他伸出手:“愿不愿意跟我回家?” 他颤巍巍地握住我的手。 像块冰疙瘩放在了掌心,我有些心疼。 让侍卫将他抱上马车,同车的盛姝锦捏着鼻子躲开:“卿卿,你捡臭乞丐干什么?好好的车驾都被弄脏了。” 她跑去跟父亲告状,想让父亲赶走来路不明的“臭乞丐”。 父亲探了下顾朝的气息,怜惜道:“这孩子面容清秀,根骨不错,就留在侯府跟卿卿作伴吧。” 顾朝昏迷了三天,我每天都偷偷去看他。 他醒来后,连吃了十几个馒头,然后跪在父亲面前磕了三个响头:“从今往后,侯爷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父亲见他伶俐,收他为义子,倾尽心血地教养他。 将他养成文武双全的侯门贵公子。 唯一的愿望是,他能入赘侯府,做我和娘的依靠。 我也一直以为,自己会嫁给顾朝。 从及笄开始,就数着日子,守着他从寂寂无名,一步步位极人臣。 可没想到,等来的不是求娶,而是彻底的厌弃。 父亲去世之后,娘怕侯府没有依仗。 便趁着家宴,给顾朝下了药。 那晚他身子滚烫,一边吻我,一边唤着我的名字。 我悸动不已,回应着他。 突然,门开了。 盛姝锦站在门口。 她满脸泪痕,纤弱的肩膀不停地抽动,仿佛风一吹,就会倒。 “姝锦,不是你想的那样......” 顾朝强忍着药效解释。 他眼里的慌乱,让我觉得自己像个小偷。 盛姝锦脸上浮现出决绝的神色:“顾郎,不能嫁你不如去死,今天之后,世上再没有盛姝锦。” 她哭着跑走。 顾朝扼住我的脖子,俊美的脸有些扭曲:“她若有事,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第2章 第2章 说完狠狠地将我摔在榻上,起身追了出去。 我木然地躺着,眼泪像珠串似地滑落,濡湿了枕头。 那一刻才明白,原来十四年相伴,都是我一厢情愿。 娘赶来时,见屋里只有我一个人,着急道:“卿卿,你怎么不留住朝儿呢?” 我扯出一个苦笑:“怎么留?娘筹谋了这么多,又是灌酒又是下药,可曾留得住他?” 娘恨恨地说:“都怨你祖母,非要把娘家的侄孙女养在侯府,勾了朝儿的心。那盛姝锦不过是小小县令之女,哪里比得上你侯门贵女的身份?朝儿怎么就被她迷了眼!” 娘越说越激动。 最后哀戚戚地哭了起来:“你父亲死了,朝儿又不要咱们母女,侯府以后彻底没指望了.....大房二房上上下下几百口人可怎么活啊?” 是啊,侯府怎么办呢? 娘不是贪图首辅的权势,只是这世道不容女子当家。 平头百姓家倘若没有男子撑着,都逃不脱被强占良田的命运。 勋贵之家倘若没有男子继承家业,被瓜分盘剥也是早晚的事。 父亲英明一世,却没有嫡子。 二叔忠实敦厚,也只得了一个嫡女。 所以侯府的希望,都在养子顾朝身上。 父亲集全族之力给顾朝铺路,让他从一介白身登阁拜相。 就是希望有朝一日,顾朝能够迎娶我,撑起侯府。 可父亲什么都算到了,却没算到,顾朝只想娶他心爱的盛姑娘。 我压下喉头翻涌的苦涩,哽咽着开口:“娘,大恩如大仇,咱们如果挟恩图报过了头,难保不会反噬侯府。既然他不愿意,就......算了吧。” 话音一落,心口钝钝地疼。 顾朝的眉眼,喜恶,都已经刻进了我心里。 如今猛地要剜除,痛意噬骨。 娘不甘道:“卿卿,娘看的出来,你很喜欢朝儿,难道眼睁睁看着他娶那盛家女吗?” “可是,他心里没我。” 眼泪不受控制地砸在榻上。 承认顾朝爱别人,比想象中难。 我抹了把眼泪,目光坚定了起来:“娘放心,我会再给侯府找一个靠山,比他更牢靠的靠山。” 娘半信半疑:“谁还能比当朝首辅更牢靠?” “娘忘了吗?陛下还有一个儿子未曾娶妻。” “你说的是,那个痴傻的兖王?” 我点头。 娘脸色惨白:“他虽是天潢贵胄,可是先天不足,传闻说他十岁才学会说话,十八岁连路都走不稳,我的卿卿这样好的品貌,怎能配个傻子......” 我握住她的手:“娘,兖王虽然身有不足,但往好处想,他有陛下的宠爱啊,你见过哪个皇子未加冠就封王的?夫妻恩爱这样的美事,女儿已经不奢望了,只想让您,让二叔一家安乐顺遂。” 娘张了张嘴,什么都说不出来。 眼泪唰唰地落下,比父亲走的那天,哭得还凶。 好不容易安抚好娘,送她回主院。 顾朝回来了,怀里还抱着盛姝锦。 他们两个人的衣服都湿透了,紧紧贴在一起。 顾朝阴沉着脸看着我:“你现在满意了?因为你,姝锦伤心跳湖,差点溺死知道吗?” 我疑惑道:“是我让她跳的吗?” “顾卿,你怎么变得这么冷血?一条人命差点没了,你就一丝愧疚都没有吗?” 他眼里一闪而过的厌恶,像一根针,扎在了我心底最柔软的地方,顷刻间鲜血淋漓。 盛姝锦柔柔弱弱地开口:“阿朝,别怪卿卿了,她是太想嫁你,才给你下了催情药,走了歪路,今天我也有错,不该冲动......” 看似认错的话,却钉死了药是我下的。 连辩解的机会都没给我。 顾朝看我的眼神更加不善。 盛姝锦说完,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顾朝替她顺气,心疼地说:“别为不相干的人费神,我带你回去休息。” 不相干的人? 小时候,他被嘲笑是侯府养子,我为他出头打架。 他去上书塾,我怕下人不尽心,亲手给他做护膝,十个指头都扎满了血窟窿。 他入朝为官,半夜伏案批公文,我便为他研磨添炭。 不管他从衙署回家有多晚,都守着一盏烛火等他,未有一日间断。 ...... 就算是一块冰,用心捂了十四年,也该化了吧? 却没想到,只换来他一句“不相干”。 短短几个字,咀嚼起来,让人舌尖苦,喉头也苦。 顾朝抱着盛姝锦离开,留下一句:“从今日起,姝锦住同晖院。” 同晖院是顾朝的住处,连我都不能轻易踏足。 如今却让盛姝锦直接住了进去。 他对心爱的姑娘,还真是大方。 我按下心口的悸痛。 在顾朝看不见的地方,盛姝锦探出头,对我比口型:“我,赢,了。” 她的脸上没有了方才的柔弱,只剩下得意。 第3章 第3章 那日之后我大病了一场。 醒来的第一眼看到的是侍女兰云。 从她口中我得知,顾朝在我病的时候,一次都没来过。 他忙着照看盛姝锦。 失望吗?有一点。 与顾朝相伴这么多年,我早已把爱他刻入骨髓,但他心中最要紧的人却不是我。 既然如此,就尽早了断吧。 我写了拜帖,让兰云送到宫里去。 是时候去求太后,赐婚我跟兖王了。 父亲从前在战场上救过先帝,太后允诺过会满足侯府一个恩典。 倘若我求太后赐婚我与顾朝,她会同意。 可比起留住一个心在别人身上的男人,我宁愿嫁给一个傻子。 兰云刚走,盛姝锦来了。 她面色红润,身形丰腴了一圈。 发髻上戴的,是我在碧翠阁定的新头面,身上穿的,是我在锦绣庄选的蜀锦。 顾朝真是疼她入骨。 连我的东西,都迫不及待要匀给她。 盛姝锦径直走到榻边坐下,看了眼食盒里的果子。 轻笑道:“卿卿怎么吃得这么素?有病就要多补补。前日,阿朝怜我身子弱,还让小厨房给我炖了狗肉吃呢。” 我的心猛地一沉,有种不好的预感。 盛姝锦陶醉地回味:“狗肉真好吃啊,早知道卿卿这么憔悴,也该给你送一碗补补,那狗叫什么来着,蜚蜚?” 我浑身发颤:“你把蜚蜚.....吃了?” 蜚蜚是及笄那年,顾朝从西域带回来,送给我的小狗。 我一口羊奶一口羊奶把它喂大。 从只有手掌大小养到如今齐膝高。 对我来说,蜚蜚不是狗,更像是家人。 它那么乖,那么无辜,又有什么错? 为什么要这么残忍,连我最后的念想都要夺走? 怒气直冲头顶,我一巴掌扇在盛姝锦脸上。 这一幕刚好被顾朝看见。 他一脚踹向我:“你发什么疯?” 我摔在步踏上,后背传来一阵剧痛。 忍着痛问:“顾朝,你为什么要害蜚蜚,你厌恶我到连一只狗都容不下的地步吗?” 顾朝蹙眉:“是它先咬了姝锦,会伤人的畜生,就算留着,以后也会伤你。” 蜚蜚生性胆小,听见打更声都会躲到床榻下面去。 说它会咬人,我不信。 盛姝锦眼中闪过一丝心虚,突然朝着我跪下:“卿卿,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被你的狗咬到,我也不该自作主张来探病......你说得对,像我这样出身微贱的人,弄脏了你的屋子,不配待在侯府,我这就回乡下去。” 顾朝冷哼一声,拦住她:“姝锦,不必跟她道歉。” 又转而对我说:“顾卿,姝锦一番好意来看你,你不但不领情,还羞辱她,是不是在你眼里,没权没势的人都是贱民,不配活着?” 怪不得顾朝心里的天平越来越倾向盛姝锦,大概觉得,他们是同病相怜的知己吧。 心里绵密的痛意几乎要将我淹没。 我撑着步踏爬起来。 趔趄着走到顾朝面前 “如果我真是你说的那种人,那你,是怎么来的侯府?” 他冷笑:“你想说什么?想提醒我你有多冷血,姝锦有多善良吗?当年要不是姝锦带我回侯府,我早就是路边一堆白骨了,毕竟金贵的侯府嫡女,可不愿和臭乞丐同坐一辆马车。” 我愣住。 他竟以为是盛姝锦救了他。 刚想开口解释,盛姝锦扯住顾朝的袍角:“阿朝,别说了......不要再惹卿卿生气,太后娘娘知道了,会申斥你的......” 顾朝疑惑道:“太后娘娘?” 盛姝锦嗫喏着唇开口:“刚才,我看见兰云出了府,去宫里送拜帖......” 说完缩起肩膀,一脸胆怯,扑闪的睫毛上挂着泪珠,惹人怜爱。 顾朝语气又冷了几分:“顾卿,我真是小瞧你了,为逼我娶你,竟连太后都搬出来了。别白费心机了,你我此生,只能做兄妹。” 我平静地望着他。 吉晹筹蜚裡誱鹹霆圪伹屏餋貾摵帕姥 解释的话到了嘴边,忽然懒得说了。 想看看若有一日,他知道了真相,知道救他的人不是盛姝锦,会是什么表情。 第4章 第4章 太后第二日便传召了我。 从侯府到宫门口,一路上百姓的议论声没停过。 从前,我是侯府独女,又有顾朝这样才貌双全的童养夫,被所有人艳羡。 现在人们却说:“侯爷一死,侯府就是空壳子,根本配不上顾首辅,仗着微末恩情,就缠着首辅结亲,太不要脸了。” 原来所有人,都知道了顾朝厌弃我。 守了十四年的心意变成了笑话。 见我不言语,兰云忧心道:“小姐,这些人的胡言乱语,您别往心里去,奴瞧着大公子对您是有情分的,只是一时被小人迷了眼......您要是难受,就和奴说说......” 我勾起一个清浅的笑:“傻兰云,我为什么要难受?过了今天,娘再也不用忧心侯府的未来,二叔也不用再盘算着把玉儿送去权臣家当妾,大公子也不用再怕我非他不嫁,所有人都会很高兴的。” 兰云眼眶泛红:“可是小姐,您高兴吗?” 我喉头有些发堵,怎么都说不出来“高兴”两个字。 不多时,到了太后那里。 听了我的来意,太后问:“外面人都说,兖王是痴儿,你不嫌弃他吗?” 我郑重道:“臣女愿意向太后承诺,会尽心照料殿下,从今往后,有我一口吃的,便不会让殿下饿着,有我一件穿的,便不会让殿下冻着,我也许不会爱他,但会敬他,护他。” 我的坦诚,让太后很满意。 拉着我的手说:“你是一个老实敦厚的好孩子,上天会眷顾你的。” 我垂着眼谢恩,没有注意到,太后眼里一闪而过的精光。 人还没出宫,流水似的聘礼就送进了侯府。 大都是皇帝一早备下的,太后又着意添了许多。 婚期也选好了吉日,就在明天。 顾朝陪着盛姝锦玩到宵禁时分才回府。 看见院中的红色箱奁,脸色瞬间阴沉了下去。 将我拖到院中质问:“摆这龙门阵做什么?我说过,别再白费心机,我是不会娶你的。来人,把嫁妆都收起来。” 他以为这些箱奁,是我为嫁他准备的嫁妆。 盛姝锦红着眼说:“阿朝,看这架势,卿卿定是求了太后赐婚,你拒绝不了太后懿旨,我也不会让你为难的,这就收拾收拾回临安乡下去。” 顾朝拦住她:“姝锦,你放心,就算是陛下赐婚,我也不会答应,当年你救了我,我允诺过此生绝不负你。” 他们两个这难舍难分的模样,显得我像个拆别人姻缘的恶人。 我笑着开口:“义兄,你误会了,这是我的聘礼。” 听到我叫“义兄”,顾朝的眼底闪过了一丝慌乱。 “顾卿,你跟娘又玩什么花样?骗我一次,还想骗我第二次吗?” 我拿起箱奁里的红宝石头面递到他面前:“义兄,这真的是我的聘礼,不信你看。” 若他仔细看看,就会发现上面有皇宫制造局的徽记。 可是今天,一向细心的他却有些反常。 挥手打落了头面,冷冷地说:“屡教不改,今天我就让你死心。” 说完,他打横抱起盛姝锦,进了我的房。 房内传来衣料撕裂的声音。 我呆呆地站在院中。 听着女人的娇喘声。 为顾朝悸动了十四年的心,一寸一寸变凉,最后只剩下麻木。 他和盛姝锦折腾到半夜。 第二天,兖王迎亲的队伍到了顾府门前时,两人还没起。 娘问:“真的不去喊朝儿吗?今日可是你成婚的大日子。” 我摇头:“不了,替我说一声,祝义兄跟他的盛姑娘白头偕老。” 喜婆扶着我上了花轿。 轿帘放下的刹那,顾朝衣着不整地从内院跑出来。 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慌张...... 第5章 第5章 顾朝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来,拽住我的胳膊,把我拖出喜轿。 声音里带着莫名的怒气:“你要嫁人?” 我点头:“是啊,昨日下聘,今日成礼。” “为什么没人告诉我?” “我说了,你不信。” 他的视线钉在我脸上,眸子颤动:“那不算。问名,合婚,纳吉......这些都要依礼走一遍,你是侯府嫡女,婚事怎能如此仓促?” “义兄,不用那么麻烦,我要嫁的是兖王,名姓都知道,八字是钦天监批过的,婚是太后亲赐的,再周全不过了。” 顾朝的手蓦地收紧,像是要把我捏碎一样:“兖王?你要嫁兖王?你知不知道他先天不足,是个痴儿......” “知道啊。” “知道还嫁?侯府锦衣玉食地把你养大,是让你作践自己,嫁给一个傻子吗?” 突然,一个清润的男声响起。 “顾首辅这是瞧不上本王做你的妹夫?” 我循声回头。 只见坐在马上的男子,一身大红婚服,身材颀长,丹凤长眸跟圣上一模一样。 宫里来迎亲的内侍齐齐行礼:“兖王殿下。” 人群中响起了议论声。 “他是兖王李忱?” “不是说兖王是个傻子吗?这也不傻呀,瞧着比名动京师的顾首辅还风流几分。” “兖王从出生起就没回过京,谁亲眼见过他?什么傻子痴儿,这样的话你们也信?” “怪不得年纪轻轻就封王,原来是这样的风流人物,还以为陛下是可怜他痴傻才给封的王呢。” “只可惜一回京就是奔着成亲来的,不知道又有多少待嫁姑娘的心要碎喽!” “这顾侯嫡女的运气也忒好了些,丢了一个顾首辅,又来了一个兖王,看来侯府的气运不该绝呀。” ...... 兖王朝我伸出手,眉眼温柔:“絮絮,我来晚了。” 我震惊地睁大眼。 幼时在外祖家的乳名。 连顾朝都不知道,兖王怎么会知道? 压下心里的惊疑,我将手放进兖王的掌心。 顾朝不愿放人:“长兄如父,这桩婚事我不同意,就不能成。” 我沉下脸:“义兄不是想让我死心吗?如你所愿。你想要的自由,我和娘给了,你不愿做的事,我找人做了,为什么还要继续为难我?” 顾朝不理会我的问题,自顾自地说:“是不是娘逼你嫁人的?我去跟娘说,你要是不想嫁就不嫁,我还是......能养你一辈子的。” 我气笑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哪有女子不嫁人的?兖王殿下身份贵重,芝兰玉树,实在是难得的好夫君,我有什么理由不嫁?况且,留着我,你就不怕新嫂嫂不喜吗?” 兖王将我带进他怀中。 “本王在回京的路上就听说,顾首辅跟侯府表亲盛姑娘情投意合,甚至不惜违背先侯爷遗愿也要娶她,怎么,后悔了?” 第6章 第6章 顾朝蹙眉:“臣的家事,不劳殿下挂心。” 兖王将我带上马,环住我的腰,唇角噙笑:“首辅这话说得不对,本王是侯府的女婿,侯府家事自然也是本王的事。” 顾朝拦在马前:“无论如何,殿下不能带走臣妹。” 兖王的声音发冷:“顾大人僭越了。” 话里的威胁让顾朝恍然回神。 他面对的,不是那个传闻中的痴儿兖王,而是隐忍多年,潜龙在渊的兖王。 终究他还是让开了。 兖王满意的收起威势。 在我耳边低语:“王妃,坐好了,我们去拜堂。” 说完带着我向王府飞奔而去。 身后的顾朝,青松似的身形晃了晃。 錛缵佁蜖短螅瓆鳀埤業趢磱祡愒髾纩 几乎满朝的权贵都来了兖王府贺喜。 宾客到晚上才散尽。 寝殿内的喜烛,时不时发出噼里啪啦的燃爆声。 兖王牵着我走到桌前坐下。 递给了我一块梅片糕:“你最爱吃的点心。” 这是江南独有的小吃。 幼时在外祖父家时常常吃,回到京城后便再也没见过了。 我接过梅片糕,咬了一口。 梅香在舌尖炸开,和记忆中的味道一模一样。 我忍不住问:“殿下怎会知道妾身的喜好,又怎会知道妾身的小名?” 兖王墨黑的眸子轻颤:“我幼时体弱,在江南甄家住过一段时间,他们家的小小姐,乳名叫絮絮,爱吃梅片糕。” 江南甄家......不就是外祖家? 我试探着问:“殿下是......沈沐?” 兖王点头。 眼里似炸开火花,灼灼地看着我。 李忱,沈沐...... 原来是这样。 沉寂多年的记忆开始复苏。 幼年在外祖家时,有个玩伴,长得很俊秀,但总是病恹恹的。 把药当成饭吃,一年四季都捂得严严实实。 别的小孩子摘莲蓬,戏水,他只能站在一旁看着。 我觉得他可怜,便想方设法地逗他开心。 喜欢的梅片糕,分他一半。 放纸鸢时,顺手采一把小野花塞在他怀里。 他告诉我,他叫沈沐。 祖父请了江南神医詹先生为沈沐治病。 沈沐的脸上渐渐有了血色。 跟我约好,病好之后要一起去钓虾,摘莲蓬。 可惜没多久,我便被接回了京城。 那时我还不明白,为什么外祖父对着一个病恹恹的小孩那么恭敬。 原来,沈沐就是兖王李忱。 收回思绪,我感叹道:“没想到有一天,我们会以这样的身份再相见,真是造化弄人。” 李忱唇角微微勾起:“哪有那么多造化弄人,都是事在人为。” 他从枕头下面拿出一卷明黄色诏书。 缓缓展开,上面的字迹有些发灰了。 “这是?” “这是我一早就向太后求来的赐婚懿旨,就算你不去求她老人家,这道旨意也会送到侯府去。不然你以为,为何她答应得那么快,婚事筹备的得这么周全?” 我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兖王幽怨道:“原本有十成把握,可先侯爷猝然离世,我是真的急了,怕没等回京,你就嫁给了那个顾朝。” 我垂下眼,自嘲地扯了扯唇角。 他顿了下,继续说道:“后来,听说他不愿娶你,非要娶那个小官家女,我高兴得一晚上没睡着。” 他脸上浮现出喜色,对上我审视的目光后,尴尬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知道他那么没眼光,我就放心了。” “你不介意顾朝是我的童养夫,不介意我曾经想嫁给他吗?” 李忱正色道:“你是侯府长房嫡女,肩上担着侯府的未来,顾首辅是先侯爷一手扶持起来的,你想将他作为倚靠无可厚非,但我想告诉你,以后可以依靠我,我愿完成你的所有愿望,护你一生喜乐。” 忽然,我的眼眶有些发热。 这还是父亲走后,第一次感觉到轻松。 但也有些悲哀。 我和李忱不过是幼年情分,他都了解我的不易,相伴十四年的顾朝,却不懂。 或许他不是不懂,只是不想懂。 李忱打横抱起我,将我放在喜榻上。 红色帷帐缓缓放下,水蛇入塘,涟漪阵阵。 世间的一切都模糊了。 只剩下李忱灼热的呼吸。 第7章 第7章 第二天一大早,王府下人来通报:“顾大人求见王妃,在正厅候着。” 兖王不悦道:“赶他走。” 我拦住他:“殿下刚回京,不宜树敌,妾身去见他。” 挽起妇人髻,穿着水红色宫装到了正厅。 只过了一夜,顾朝却憔悴得像变了个人。 眼下一片乌黑,下巴上带着青灰色的胡茬。 我笑着开口:“义兄怎么来了?什么事不能等到三日后回门再说?” 顾朝逼近一步。 我下意识地后退。 他眼里闪过一丝黯痛。 “卿卿,跟我回家。以前是我错了,对你说话重了些,没有顾及你的感受。” 我淡淡道:“义兄,我现在不止是顾家女,还是李家妇,这里就是我的家。” “但你不能为了侯府委屈自己,嫁给一个不爱的人。放心,只要你跟我回去,无论我今后娶谁,都不会丢下侯府不管的。” 风姿勃发的首辅大人,罕见像这般低声下气。 但我心里竟然没有一丝触动。 “义兄强求我回去做什么?看着你娶新妇,看着你们夫妻恩爱,举案齐眉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答应过父亲,要照料你,怎么能看着你自弃?” 我疑惑道:“肖想你是高攀,嫁给兖王是自弃?义兄是不是首辅当久了,脑袋都当坏了?” 他微怔。 以前我在他面前小意温柔,收起所有锐气。 从未像今天一样,句句带刺。 “卿卿,要我怎么做,你才能回心转意?” 我挑眉:“送盛姝锦回临安她自己的家,能做到吗?” 顾朝看着我,半晌没说话。 就知道,盛姝锦在他心里,比谁都重要。 我勾起一个清浅的笑:“来人,送客。” 很快到了回门的日子。 李忱安排了十几车回门礼。 娘拉着我在正厅说话。 门房来报,顾朝回府了。 我特意选了他去衙署的时间回门,还是没避过去。 盛姝锦亦步亦趋地跟在顾朝身后进来。 一袭鹅黄色百蝶裙,衬得肤色更加娇嫩。 她向李忱见了礼。 眼波流转,带着钩子似的粘在李忱身上。 视线转向我时,眼里闪过了一丝嫉恨。 我默默地啜了口茶,跟她对视一眼都嫌多余。 曾经最不该做的事,就是把顾朝的一切毫无保留地告诉她。 顾朝的体贴温柔。 顾朝在书塾中如何得夫子赞赏。 顾朝多么得陛下的器重。 还有那些不足为外人讲的少女情愁。 ...... 拿她当姐妹,说尽了知心话。 直到有一天,忽然发现,她对顾朝越来越殷勤。 顾朝的目光也越来越多地在她身上停留。 顾朝怜她孤苦,爱她柔善。 却不知她的孤苦,柔善,都是在算计一门好姻缘。 我无数次痛恨自己的不设防。 后来才明白,不是自己的东西,留不住。 是自己的东西,别人抢不走。 我和顾朝,有缘无分罢了。 盛姝锦仿佛看不见我的冷淡,笑着说:“卿卿,我们去看姑祖母吧,她从晨起就一直念叨你呢,可别让她老人家久等。” 搬出祖母,我便不能推拒。 她挽上我的胳膊,随我一起往后院走。 等走出了顾朝的视线。 她收起笑脸,声音发冷:“你是不是跟阿朝说了什么?他从王府回来后,突然不与我亲近了。” 我反问:“表姐是在心虚吗?有什么事是他不能知道的?” 她脸色微白:“顾卿,你已经输了,就算你是侯府嫡女又怎么样?顾朝爱的是我,他愿意为我做任何事,不管你说了什么,他都不会改变心意。” 我笑了:“表姐真这么自信的话,为何还要来问我?” 她咬牙:“谁也不能破坏我和阿朝的婚事,就算你是兖王妃也不行。” 一副非顾朝不嫁的样子。 全然忘了,顾朝入府时,她有多嫌弃。 还求祖母赶走顾朝,说跟乞儿在同一个屋檐下会弄坏名声。 我抽出手,淡淡道:“靠骗靠偷得来的真心,表姐以为能长久吗?” 第8章 第8章 听到我的话,她面容有些扭曲:“顾卿,你是不是以为自己特别高尚?随便施舍点恩惠就圣洁得不得了?” “当初是你捡了顾朝没错?可他还不是弃你如敝履?” “你们侯府高门显贵又怎样?还不是被我玩弄在股掌之间?” “你把顾朝当作救命药,我却把他当作登云梯,可他就是要我,不要你。你心里很恨我吧?那天只差一步,你就能和他圆房,我只是装模作样地跳了个湖,他就心疼得要死,把你丢在脑后了。” “我就是要你难受,看你这侯府嫡女撕破矜贵的脸皮,嫉妒我,恨我。” 盛姝锦越说越得意。 突然,顾朝的声音从假山后头传来。 “你说的都是真话吗?” 他缓缓绕过假山,走到我们面前,脸色阴沉骇人。 盛姝锦的得意僵住,干笑道:“阿朝,你怎么在这里?” 顾朝凝视着她:“救我的人是卿卿,对吗?” “你对我说的那些情话,没有真心,全是算计,对吗?” 盛姝锦嗫喏着唇,不敢答话。 顾朝脸上怒气氤氲:“你说当年是你救的我,卿卿对我见死不救,我才对她冷淡。” “你说寄人篱下无人可依,我才怜惜你,毁了跟卿卿的婚约。” “现在你告诉我,这些都是骗我的?是我瞎了眼,为你这样一个人,伤了全家的心?” 盛姝锦的眼泪扑簌簌地掉,还想用装柔弱让顾朝心软。 顾朝闭上眼。 再睁开时,里面已是冰冷一片。 “来人,把盛姑娘送回临安。” 闻言,盛姝锦慌了神,拉住他的衣袖祈求:“不要,阿朝......我不要回去!父亲说过,如果我不能在京城攀上高枝,就要送我去员外家里做妾,那员外可是比我父亲年纪都大啊......你怎么忍心让我被糟蹋......” 顾朝冷冷地说:“你冒认卿卿救命之恩的时候,就该想到今天。” 见顾朝绝情,盛姝锦大喊道:“你不能送我走!你破了我的身就要负责!不然明天全城都会知道,当朝首辅奸污官眷,御史会参你,百姓会唾弃你,你的首辅之位还坐得稳吗?” 顾朝一字一顿道:“那就请嬷嬷来验明正身。” 盛姝锦脸色惨白,一下没了气焰。 顾朝冷笑:“那天我们不过是做了一场戏,今日你就敢当着我的面扯谎,看来以前这样的事你没少做。既然这么爱搬弄是非,舌头不用要了。” 一声令下,府卫就钳制住盛姝锦,拔掉了她的舌头。 “别看。” 李忱突然出现在身后,遮住我的眼。 他身上柔和的气息笼罩着我,挡住了眼前的糟污。 盛姝锦被带走了。 扎在我心头多年的刺,也没了。 只是没想到,是被顾朝亲手拔除的。 顾朝走到我面前,悔恨道:“对不起,卿卿,是我太蠢,让你受委屈了。” 我淡淡道:“一家人,总是这个对不起那个,那个对不起这个,稀里糊涂的,一辈子就过去了。” 顾朝眼中闪过痛楚之色:“你跟我,只是家人了吗?” 他期待地望着我。 我点点头:“嗯,只是家人。不是每个人都会在原地等你的,曾经我等过,你失约了,失过约的人,我便不会再等。” 想爱他时,他只愿做我的兄长。 只想拿他当兄长时,他却想要别的。 他追问:“如果我能早点认清真相,你是不是就能原谅我?如果那天我没有去找她,我们现在是不是已经成亲,过上了举案齐眉的日子?” 我勾起一个清浅的笑:“天底下憾事皆是因为如果,但是很可惜,偏偏没有如果。” 顾朝呆立在原地,如松的身形微微佝偻。 我扯了扯李忱的衣袖:“夫君,我们回家吧。” 他含笑点头:“好,回家。” 有些人,可以为儿时一句玩笑奔赴十四年。 有些人,却可以将十四年的誓约随便抹平。 世间男子,大多是顾朝。 &-兔?N兔:故,事L屋rD 《????????????》来自: http://www.xqb5.cc/85_85983/ ===第1章 写在开书之前=== 各位亲爱的读者,我是指云笑天道,自幼喜欢历史,闲暇时分常手不释卷,二十五史通读,尤其是喜欢两晋南北朝历史。 这段英雄辈出,荡气回肠的历史,从笔者儿时开始,就通过各种评书深入脑海,无法忘怀,有了网络小说这样的表现形式后,天道更是想要写一篇自己想要写的历史穿越小说,描绘自己心中的两晋南北朝。 纵观当今主流历史网文小说,佳作比比皆是,爽点十足,往往是靠了后世的黑科技来碾压前代土著,不知何时开始,已成网文主流。 天道不才,还是更喜欢原汁原味的历史本身,天道写书,本不为钱,只不过想把自己对历史的一些了解和认识,通过小说的形式表现出来,想我中华,泱泱大国,世界上独一份有史书记录的三千年文明信史,可是青年一代却鲜有对本国的历史,对本民族的优秀人物了解。 往往一个韩国明星的知名度,要高过秦皇汉武,唐宗宋祖这样的一代帝王,而本书的主人公,那位被后世史学家称为仅延中国人之生气(王夫之),功业之高、得国之正,自汉高以来无可比拟的伟大皇帝(夏增佑),更是知者了了。 每每见此,天道都深感痛惜,觉得必要把史书中的文言文,通过小说的形式变得通俗易懂,让更多人能了解我们国家,我们民族的历史,打心底里恢复民族的自信与自豪,而这,便是天道开这本书的最主要想法。 感谢起点这个平台,有大量的书友能让天道觉得自己不是孤军奋战,天道知道自己的小说不够爽,不够白,没有现代古代双向穿越,弄出机械化工业文明碾压古代土著的爽感。 天道写的,只不过是史书背后冰冷的腹黑权谋,一个天道自认为最接近历史真相的故事,主角以他的经历,见证了,亲手开创了波澜壮阔的北伐伟业,也会有魏晋风流、才子佳人、清谈论玄、风花雪月,是天道希望所表现出来的。 可以说,各位看完天道此书,从此两晋南北朝史可以倒背如流,对于这段时代的事件、风俗、制度,都能有所了解,让那些名垂千古的英雄与奸雄,豪杰与小人,天道都会让他们在本书中尽量鲜活起来,有血有肉,让大家印象深刻。 本书的书名多次修改,从最早的伐克到北府兵王,再到东晋边军一小兵,最后成了现在的名字,天道对此还是比较满意的,因为丘八二字的来历,正好是这个时代的一个典故,虽然在后世是对兵的蔑称,但在这个时代,丘八的地位可并不低,容天道先卖个关子,当大家看到章节时,就会知道这个典故了。 至于本文的内容更是几易其稿,希望能让大家更满意,至少天道自己还是对前文的质量比较满意的。 最后还是希望本书能够得到读者朋友的厚爱,天道感激不尽,无论是每天正版订阅的书友,看到爽处打赏的网友,还是财力有限不看正版,但是一直关注和支持本书,献上精彩评论和推荐票、点击的书友,天道都在此一并谢过。 不过新书期的数据关乎本书的推荐资源,也关系到天道的写作动力,如果本书能让您看得满意,欢迎多多打赏和投票、收藏以支持。 也欢迎大家来我的qq群多与我互动讨论,群号219263410,有不定期的历史讲座和讨论。天道在起点写书近四年,有一千二百万字的两本完本精品书(隋末阴雄,沧狼行)保证,大家可以放心入坑,不用担心太监问题。本书也是天道精心准备多年的心血之作,欢迎各位真正喜欢历史的朋友,与天道重温那激动人心的岁月。 ===第2章 不畏豪强勇少年=== 东晋太元六年(公元381年),南兖州,京口镇。 已是五月,一片片青翠碧绿的水田之上,短衫露腿的农夫们,在弯腰劳作着,微风拂过,水稻低垂,时不时地现出架着犁的水牛,一边甩着尾巴,一边慢慢悠悠地前行,一条五尺多宽,黄土飞扬的官道,大路朝天。 官道之上,一条八尺大汉,土黄色布衣之上,缝着五颜六色的补丁,身形壮硕魁梧,正背着一捆足有丈余高,小山也似,看起来起码有两三百斤的柴禾,向前走着。 这一捆柴太高太宽,几乎大半个官道,都被完全遮挡住了,连后面的路上行人,都无法看到。 更吓人的是,尽管背了如此一大捆柴禾,这个大汉依然健步如飞,套着一双破草鞋的大脚,每一次踩下来,都会在地上留下个几寸深的小坑,连这官道,都在微微地震动着。 两个农人从农田里直起了腰,对着这条大汉笑道:“刘裕,怎么今天又来南山伐薪了啊,没去渡口那里当值吗?” 这位名叫刘裕的大汉转过了头,微微一笑:“上午先打柴,下午再去渡口转转,上头来了命令,最近有不少伧子(南方人对于北方中原来人的蔑称)南下,要我们去招呼一下。不过,我总得先养家嘛,就靠里正这点禄米,全家都得喝西北风啊。” 这名叫刘裕的大汉,乃是晋末京口人士,自幼父母双亡,由继母一手拉扯长大,曾经因为家里太过贫穷,母亲又因为难产而死,一度被父亲送到了舅母家,甚至落得了个寄奴的外号。 五岁左右的时候,小刘裕总算被父亲接回了家,但很快父亲也因为劳累而死。 大概是老天也不愿意看到刘裕如此悲惨,让他从小就天生神力,好斗凶悍得连这以民风强悍的京口人也为之侧目,很多叫他寄奴的孩子,都在他的拳头之下,成了伤残级别不等的人士,缺牙的,断鼻梁的,比比皆是。 也正因此,在这个拳头即是王道的乱世中,他被朝廷擢为里正,而今天,新任刺史即将上任。 刘裕盘算着打完了这捆柴后,就到渡口的集市上卖了,顺便当值,没准,新任刺史大人还会先巡视下最近人流量很大的渡口呢。 另一个农人指着前面的官道说道:“刘裕,那边来了一队人马,排场好像不小,你最好看看是不是刺史来了。” 刘裕的眼中冷芒一闪,看向了前方:“我这就去。”说着,他的脚步加快了。 前方百步左右的官道之上,一队人马,前呼后拥,鸣锣开道,先头的一人,二十出头,个子中等,青衣小帽,颧骨高耸,大眼薄唇,面色冷峻,吏员打扮。 在他的身后,一个穿着上好的锦纹绫罗袍子,戴着逍遥巾,玉带厚靴,贵公子打扮的人,三十多岁,脸上搽着厚厚的****,昂着脑袋,骑马而行。 这个贵公子身后和两侧跟着的几十人,个个五大三粗,满脸横肉,手里持着棍棒,腰间缠着皮鞭,却是穿着绸缎,上绣飞鹰走狗。 在这个高门世家的天下里,一看即知,这些人是某个达官贵人的家丁恶奴,他们一边走,一边高声吆喝着:“贵人出行,闲杂人等速速退让!” 一个扛着锄头,刚刚从一边的田地里走上官道的农人,十六七岁年纪,黑瘦矮小,腿上还沾着黑黄相间的田泥,不情愿地走到了路边,自言自语道:“什么人啊,这么横?” 马上的贵公子耳朵动了动,停下了马,他轻轻地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纱巾,抹了抹鼻子,显得很不经意地说道:“蹂之!” 十几个恶奴顿时冲到了这个农人的面前,为首一人,右脸颊上长了块铜钱大小的黑痣,痣上几根稀疏的黑毛,随着他的怒骂声,一动一动:“瞎了你的狗眼,连新上任的刁刺史家的公子都不认识了吗?教你们长点记性!” 这几个恶奴边骂边打,三脚两拳,把这个农人打翻在地,然后就是一头劈头盖脸的鞭子抽了上去。 农人本想反抗,但一听“刺史”两个字,一下子跟泄了气的皮球似的,只抱住了脑袋,护着要害之处,在地上滚来滚去,高声讨饶道:“小的有眼无珠,小的有眼无珠。” 刁公子的嘴角边勾起一丝残忍的笑意,冷冷地说道:“刁毛,让伊去看大夫!” 那个为首的,名叫刁毛的黑痣恶奴,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袋子,在手上掂了掂,里面铜钱碰撞的声音哗啦啦地响。 刁毛随即就把钱袋子扔在了给打得灰头土脸的农人面前,又狠狠地在他身上吐了口唾沫:“记住了,这是刁公子赏你们的。下次招子放亮点!” 他得意洋洋地走回到刁公子的身边,点头哈腰了一番,一挥手,招呼着同伴们向前大摇大摆的走去。 刁公子笑着对前面引路的那个胥吏说道:“刘从事,世人皆云京口民风强悍,由此观之,不过如此嘛!” 后面突然传来一声断喝之声:“京口的民风,不是你所能评!” 刁公子的眉头一皱,刁毛蹿前几步,鞭子重重地往地面上一抽,扬起一道尘土:“哪来不识抬举的东西,不知道贵人出行,需要避让吗?皮痒了是不是?!” 来人正是刘裕,他停下了脚步,抬起头,一张十七八岁的脸露了出来,天庭饱满,墨染浓眉,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里,精光闪闪,鼻梁高挺,下颌如岩石一样坚硬,一身健实的肌肉垒块,把这身补丁加补丁的布衣都撑得棱角分明,而这一身乡间樵人的打扮,完全无法掩盖他那过人的英武之气。 刁毛刚想要撒泼打人,却是给刘裕的身形块头吓住了,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刁公子厌恶地皱了皱眉头,鼻孔对着这条大汉,沉声道:“汝聋否?挡道中央,求死乎?” 刁毛一下子又来了胆气,大叫道:“小子,贵人赏你话说,还不快跪下!”他说着,捏紧了手中的皮鞭,作势欲扑,而二十多个恶奴也捏紧了棍棒,不声不响地从两侧围住了刘裕。 ===第3章 京口瓜步一水间=== 刘裕双肩一松,这小山也似的柴禾一下子落到了地上,砸出一片黄色尘雾,他的双目中精光如冷电般,直刺那个刁公子,声音中透出一股凛然之气:“按大晋律,州郡以上官员出行,当鸣锣清道,百姓回避,不知这位公子,是哪位长官呢?” 刁公子的眉头微皱,刁毛跳着脚大吼道:“你没长眼睛是不是,这可是你们这里新任刺史,刁逵刁使君的亲弟弟,刁公子!” 刘裕哈哈一笑:“我道是刁刺史出巡呢,排场这么大,原来只是他的弟弟啊,不知刁公子现在是何官身?” 刁毛一下子愣在了当场,说不出话,胥吏模样的人看了一眼大汉,走到刁公子跟前,轻轻说了几句话,刁公子脸色一变,咬了咬牙,沉声道:“我们走!” 他一挥手,掉转马头,头也不回地就策马而驰,黄尘四起,而几十个恶奴纷纷转身跟在后面狂奔。 刁毛脸色变得很难看,指着大汉吼道:“小子,你有种,走着瞧吧!”说着,转身就跑。 刘裕眼中冷芒一闪,踢起一块土坷拉,正中刁毛的屁股,刁毛“哎呦”一声,向前跌了个狗吃屎,叫骂着爬起身,也不顾去拂身上的尘土,匆匆就向前就跟着跑:“公子,等等我。” 胥吏转过了头,看着大汉,叹道:“刘裕,顶撞权贵,不是好事。” 刘裕平静地说道:“刘毅,你也是京口人,就看着乡亲们这样给欺负吗?” 胥吏的脸色一变,摇了摇头,转身就走。 刘裕目送着他们的身影,远远地消失在大道的拐角处,一边的那个农人站起了身,向他拱手谢道:“多谢刘大哥出手相助。”他一边道谢,一边弯下腰,想去捡地上的那个钱袋。 刘裕脸色一变,上前两步,一脚就踢飞了这个钱袋,远远落入路边几十步外的水田中,他一拳打在这个黑瘦农夫的胸口,擂得他后退了两步:“二熹子你争点气行不,这钱能拿吗?你这个样子只配永远给人欺负!” 二熹子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他身上的破烂衣衫,因为刚才的挨打,好几处磨通了,而里面的肌肤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有些伤痕处还在渗血。 刘裕叹了口气,指着道上的那堆小山也似的柴禾,说道:“把我打的柴禾拿去卖了吧,换了钱去看大夫,再整点小酒喝。记住了,咱是京口人,命可以不要,骨气不能丢!” 二熹子喜形于色,连忙跑上官道,去解那堆柴禾了。 可是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回过头,对着向前疾走的刘裕叫道:“刘大哥,这柴禾给我们了,你今天怎么办?” 刘裕也不回头,挥了挥手:“我到蒜山渡口看看,接伧子去。” 京口镇,蒜山(今天的金山)渡。 长江之上,白帆点点,宽逾五里的江面之上,百舸竞渡,东晋水师的黄龙战舰与赤马舟快船,巡江而走,而从对面的广陵郡(今扬州)的瓜州渡口,一趟趟满载着人马的平底大渡船,不时地停靠到这京口北的蒜山渡口边上,放出批批北方来客,车水马龙,好一副热闹繁忙的景象。 几页扁舟从江边慢慢地驶过,浑身上下穿着蓑衣,戴着斗笠的渔夫渔妇们,或是奋力地把一张张地大网撒向江中,捞起条条鲤鱼,或是悠然独坐舟头,长线钓鱼。 欢快的放歌声在天地间响彻着:“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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