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位大都护夫人。 案席上的女人身罩猩红披风,乌发云鬓,肤白胜雪,下颌微尖,黑白分明的一双眼眸。 出乎她意料,竟然是个貌美的。 她一个外人,并不知内情,只是见以往那位大都护每次都是孤身而至,便猜测他一定是对原配夫人不满意。 可眼下看,这等容貌,有什么可不满意的? 再转念想,方才一激,本是想惹这位夫人动怒,好博一个恭顺的名声,或许能叫大都护怜悯,收在身侧。 偏偏眼前这位夫人没动怒。 不仅没动怒,还神态平和,端坐着,似是真想听曲的模样。 杜心奴一时琢磨不透,只好脸上堆出笑来,答:“贱妾唯此一道能拿得出手,夫人既然想听,自然遵从。” 说罢膝行至凤首箜篌旁,双臂抬起,轻轻抚弄。 乐声倾泻,潺潺不断。 时而绵绵,时而铮铮,空灵飘然,若山间回风。 栖迟只听了个开头便觉此女技艺精湛。 漫长的一曲。 直到快结束时,秋霜返回了。 后面还跟着两个仆从,各抬一只箱子进来,放下后便垂手退了出去。 杜心奴手抚着箜篌,眼已瞄到那两只箱子。 又瞄一眼案席上端坐的女人,心中揣测着她的用意,手一划,收了尾。 栖迟点头,说:“赏。” 秋霜掀开只箱子,从里面取了一匹红绡出来,放在箜篌旁。 杜心奴心中诧异,才知道这箱子里装的竟是这等昂贵的轻薄丝绸。 她转了转眼珠,问:“夫人这是做什么?” 竟会赏她? 她险些要怀疑这位夫人是不是忘了她是来与她争宠的了。 栖迟淡笑:“你有此技艺,当得此赏,拿着便是。” 这是真心之言,纵然她身为县主,也很少听到这样精彩的箜篌曲。 只说此女的造诣,她确实是心悦诚服的。 她此行轻装简从,所带多是飞钱,这些还是刚才叫秋霜去她名下最近的绸庄里取来的。 杜心奴良久无声。 她已发现,这位夫人与她所想一点也不同。 栖迟见她盯着自己不说话,便知她在想什么。 也不多言,只说:“可还有拿手的,尽管弹出来吧。” 一旁新露和秋霜相视无言。 家主这是怎么了? 这可是明着来攀搭大都护的人,什么也不做也就罢了,竟还打赏,仿佛就是来听听曲的。 ※ 伏廷再回到顶阁里时,远远就听到一阵悠扬乐声。 他立在楼梯前,停住。 想起了之前站在这里的女人。 又想到她那一句“这是你说的”,不禁嘴角一抿。 心说仿佛怕他会反悔一样。 一个他自己毫无印象的人,可能连话都没说过,既然已经交给了她,她还有什么好信不过的。 想到此处,他抬眼上望。 那乐声还没停。 没有其他动静,听不出那女人到底在干什么。 他抓着衣摆往腰后一掖,跨步上楼。 房间凭栏,一扇开阔的窗。 雕花窗棂的上方有一处窗纸裂了,尚未来得及补上,露了一个缺口。 伏廷身高,站在那里,两眼正好能透过缺口。 室内满是箜篌声。 他的目光落在案席上,看着那个女人。 她微微斜倚在那里,唇边带笑,眼睛看着弹箜篌的女子,只专心听着乐曲。 又看到那箜篌女的脚边,已经堆了一摞的红绡。 他倚着墙,抱起双臂,眼盯着室内。 心说这就是她的处置之法? …… 又是一曲停了。 栖迟再度开口:“赏。” 秋霜已记不清是第几次将红绡放去那女子的箜篌旁了。 杜心奴垂下双臂:“夫人厚赏,我再无可弹的了。” 其实是被惊住了。 这样昂贵的薄绸,在这位夫人眼里却好像根本不值钱,起先是赏一匹,而后是两匹,三匹…… 眼下那两箱都快全成她的了。 大约她不说停,还会源源不断地受赏。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女人,不知究竟是何用意,已心生忌惮了。 栖迟自案席上坐正,叹一声:“可惜,既然如此,那只能说些别的了。” 话说完,便见眼前的杜心奴跪端正了,头低着,后颈至肩都拉紧了一般。 她心中好笑,是吓着人家了不成? 其实她已很收敛了,是因为对此女只有一面之缘,尚不知对方心性如何,倘若是个爱财的,见她出手太阔绰,误以为大都护府无比富裕,反而会愈发的缠上来。 但听到现在,却又觉得能沉心琢磨出如此精湛乐技的人,必定也是有些心性的。 她问:“你一年所得乐资几何?” 杜心奴一时没答。 是在想该如何回答。 栖迟没等她答案就又开了口:“不论你所得几何,说个数,我给你十倍,你领钱而去,可自行安排此后生活。” 她手臂搭上靠垫,坐舒适了,又缓缓道:“或者,你真是对大都护匆匆几面便生了爱慕之心,要誓死追随,也不是不可。我将你买回去,此后只要得闲时你在我身旁弹上几曲,便可衣食无忧,不用以色侍人,自然也就不用担心有朝一日会色衰爱弛。” 杜心奴抬头看着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照她的意思,买自己回去,是为了伺候她的,却是近不得大都护的身了。 栖迟看着她的脸色,柔柔补一句:“如何抉择,全看你自己。” 一室无言。 新露和秋霜原先虽有不忿,此时却又释怀了。 这就是她们家主的做派,早已习惯了。 许久的安静后,霍然传出一串笑声。 是杜心奴。 她笑了好一阵,连手掌都拍了两下:“夫人是贱妾平生见过最有意思的人了。” 栖迟也笑:“我还以为你要说我是出手最大方的。” 杜心奴又笑两声:“自然也是最大方的。” 叫她随口开价,再加十倍的,当真是顶大方的一个了。 她收起笑,拜下去:“贱妾愿领十倍乐资而去,此后专心事乐弄音,再不纠缠。” 栖迟不意外。 如她所料,这是个聪明女子。 她经商时见识过太多苦出身的女子,天底下有那么多可怜人,若非走投无路,有几个愿意看别人脸色去以色侍人。 何况那还是个对她不闻不问的男人。 她朝旁边看一眼。 秋霜和新露便马上领人出去了。 杜心奴临走前又拜一拜,看了看她的脸才离去。 栖迟听久了,也累了。 她捶两下发麻的小腿,从案席上站起来,走出门。 踏着楼梯下去,转过身,便看见了站着的男人。 伏廷站在楼梯旁,身姿笔挺,眼看着她。 她不知道他是否看见那个杜心奴被带走了,站在他身前,说:“人我已送走了。” “我看见了。”他说。 她心思微动,问:“我处置的如何?” 如何?伏廷想起先前所见,薄唇轻抿。 有风度,有涵养,出手阔绰,不急不躁,几句话就将对方打发了。 兴许别人还对她生了感激。 连他也心生佩服。 但见眼前的女人在等他回应,开口却故意说:“善妒。” 栖迟眼睫颤一下。 确实,身为一个正室夫人,不管如何,到底还是把人送走了,的确算不得贤良淑德。 她瞄着男人,他身前的军服沾了路途的风尘,翻折的领口灰蒙蒙的,贴在结实的胸膛上。 她手指动一下,轻声说:“便当我善妒好了。” 伏廷看着她。 没想到她还大大方方承认了。 下一刻,胸口上多了根手指。 女人的手指点在他胸口处,她说:“反正你身边除我之外,不可能有旁人,来一个我还会再送一个,来十个我就送十个。” 伏廷看着那根手指,紧了腮,目光转到她脸上,牢牢盯着。 敢对夫君这么放话的,他头一个见,竟有些想笑。 他嘴一动,又想激她:“凭什么,就凭你是我夫人?” 栖迟忽然收回了手。 是因为听见了外面的脚步声,应当是新露和秋霜回来了。 她眼看着他,猜不透这男人是不是故意这么说的,暗暗咬一下唇,低声回:“不错,就凭我是你夫人。” 她在他身上如此付出,他日终是要收回本的。 岂会叫别人摘了硕果。 这男人,还有这男人背后的一切,除她之外,谁也别想染指。 新露和秋霜到了门口。 她若无其事地走过去了。 伏廷手按一下胸口,仿佛她点的那一下还在。 回想她方才的眼神,有些后悔故意激她了,倒叫她生出几分认真来。 随即又想笑,是没想到,她还会有横的时候。 第十八章 住在这座临近马场的顶阁里,就连半夜也常能听见马嘶声。 栖迟睡得并不好,但还是一早就起了身。 只因今日伏廷要去马场,她这个大都护夫人也要随行。 她坐在镜前,想着稍后需见外人,对正在给她梳妆的新露说:“妆上重些。” 新露应是,给她绾了庄重的宫髻,又忙着给她描眉,忽而想起缺个帮手,朝房门口看了一眼,疑惑道:“怎么没见着秋霜?” 正说着,秋霜就进了门。 新露想叫她来搭手给家主选珠钗,她却像是没瞧见示意,走到栖迟跟前说:“家主,方才罗将军将我叫去了。” 栖迟看向她。 秋霜不等她发问便说了下去。 罗小义叫她去,是为了问打发那箜篌女时花了多少。 栖迟先是在想他问这个做什么,随即就想到,他怎会知道她在杜心奴身上花了钱? 她问:“你告诉他了?” 秋霜回:“未得家主吩咐,只说了个大概。” “那他如何说?” “他说记下了。” 记下了。是要还给她不成? 栖迟顿时就明白了。 罗小义怎会想着来担她的花销,必定是伏廷叫他问的。 他竟然知道她在杜心奴身上花了钱。 那便一定是看见她是如何处置的了。 他明明看见她是如何处置的,竟还说她善妒? 真觉得她善妒,又何必还来过问她花了多少? 这男人,果然是故意的。 栖迟有些气闷自己又遭他耍弄,随即却又笑了。 心说:可真是个嘴硬的男人。 到底不是真说她善妒,她心情好了许多,转头说:“我自己选个装点吧。” 新露立即将沉甸甸的首饰盒子捧到她跟前来。 …… 妆成,从顶阁里出去,仆从禀报说大都护已与罗将军先行一步去马场里了。 李砚还乖乖等在车前。 他有些期待,呵着气暖手,一面道:“姑姑,这还是我头一回见识马场。” 栖迟将揣着的手炉塞给他,给他拉一下身上的大氅,说:“跟着你姑父,以后有的是这样的机会。” 她想带他来这一趟是对的。 至少他与伏廷亲近多了,这是好事。 ※ 今日无风无雪,还有日头在,虽然依旧冷,却是个看马的好天气。 马场中一座高
相关推荐:
我以力服仙
心情小雨(1v1强制)
下弦美人(H)
左拥右抱_御书屋
归宿(H)
将军宠夫
她太投入(骨科gl)
铁血兵王都市纵横
小可怜在修罗场焦头烂额
阴影帝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