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这分明就是按圣旨办事。 那位,指的是圣人。 栖迟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原来,他竟是如此在意光州。” “那一位的确早就想动光州,诸多藩王封地当中,光州富庶,还握有直属光王名下的兵马,光王府又人丁稀少。”崔明度搁在膝头的手握紧了,干脆说了下去:“从老光王去世时起便开始了,光王妃无高门背景又难产而亡,光王纵然年轻有为,却已不再娶,膝下只有一个幼子,便有了最好的时机。” 这些栖迟自然早就有所体会,只是从他口中明明白白说出来,还是觉得遍体生寒。 “但原先……并没有动光王世子的打算。”崔明度这一句说得很艰难:“如今这般却不止如此。”他看着她,“不只是因为光州,还因为你。” 栖迟眼神顿住:“你说什么?” “原先将你赐婚给伏廷时,北地还积贫,嫁了你,北地帮不了光州,却能拉拢了伏廷。可惜如今形势变了。” 栖迟一瞬间明白了:“所以当初在都护府前行刺的胡人,也是朝中安排的,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是不是?” “是。” 圣人本没有动光王世子的心,直到觉出北地有复苏迹象。 一击未能得手,之后都护府便如悄然无人一般,终究作罢。 对帝王而言,只要北地能抵挡住突厥,就是再贫困又如何?总好过一个富庶强大到随时会有威胁的藩镇。 可偏偏北地站起来了。 栖迟听到这里,竟然凉凉地笑了一笑:“原以为只有突厥才不希望北地站起来,没想到……” 没想到连自己的君王也不希望。 简直背后生寒。 “县主以为伏廷不知道吗?”崔明度声更低,身体却不自觉前倾,连称呼都换了也未曾察觉:“他若不知道,便不会在当初我去他军中时,连他手下半个精锐也没看见。” 栖迟心中一震。 崔明度的声音几乎快要听不见,压在了喉中:“如今北地重立,突厥一战兵强马壮,八府十四州民多商盛,甚至尤甚当初,那位再想动光州,又有何办法?若不动,让光王府恢复荣光,安北都护府又与如虎添翼何异?” 安北大都护手握重兵,朝廷还要靠他抵挡突厥,断不会动他。 唯有除去李砚。 李砚死了,朝廷便能顺理成章地撤了光王府。 光州回到朝廷手中,安北都护府失去一份助力。 帝王多疑,唯有此可叫圣人心安。 栖迟脸色发冷:“因为我,的确是因为我。” 她的存在,才将光王府和安北都护府连在一起。 “县主早也被留心了,”崔明度道:“那位想知道北地为何忽而能周转回来,似乎自县主去了便有了改变,一直暗中在查,却又查不出任何端倪。” 她冷冷说:“他查不到。” “是,查不到,入了北地更是音讯全无,安北大都护果非泛泛之辈。” “倘若,”她说:“倘若找到了让北地复苏的源头,那位又当如何?” “不知,但也许,会得到重创安北都护府的机会。” 栖迟心头更冷,几乎抓不住眼前纱幔。 崔氏一族是御前红人,他说的一定是最合理的推断。 不是打压,而是重创,圣人不会放过任何一丝机会,让北地重归贫困。 她忍耐着,眼珠转动,忽然盯住了他:“你先前说,这些都是揣摩其心的下臣们所为?” “不错。” “比如,”栖迟缓缓说:“河洛侯?” 崔明度迎上她视线,如遭一击,她脸色较先前更白,白得惊心,一双眼亮如秋水,却如藏寒刃,他忙道:“家父从未出过手,他只是……只是……” 只是见死不救罢了。 即便那是与他订有婚约的光王府,既然圣心不想眷顾,河洛侯府又何必顾念,自然是退婚。 如他们崔氏这般的百年世家大族,婚姻只能被用来壮大家族势力,而非取信于人,纵然他不愿,也只能看着。 看着光王府如何一步步没落,且还要揣度圣心,出谋划策。 这才是退婚的真正缘由。 栖迟已经放下了纱幔。 也明白了,难怪崔氏一族能深得荣宠不衰,难怪崔明度未获官职也能屡屡承担要务。 难怪他总对她带着一股难言的愧疚。 难怪…… “我最后只问一件事,”栖迟的手指紧紧捏着,已经捏到麻木:“当初我哥哥的死,是否真的只是一场意外?” 幔外无声。 隔了许久,崔明度才道:“已是往事,那就是一场山洪引发的塌山,县主不必再问。” 不必再问。 栖迟身在暖室,心在冰窟,点点头,手摸索了一下,撑着坐席慢慢起身:“世子今日什么都没说过,你我也并未见过。” 崔明度一下站了起来。 他看着纱幔里的人影,想说话,却又无话可说。 背后早已汗湿,这一番话只挑选了与她相关的部分相告,还有许多,再不能说。 即便如此,也是泄了天机,是重罪。 但他心有愧疚,一直觉得崔家是光王府败落的罪魁祸首之一,眼前的女人本该嫁给他,做他的侯府夫人,却在他的目睹下走上另一条路。 一面奉迎帝王打压光王府,监察北地,一面想到她便会自责。 这自责快压得他抬不起身来,怀疑她过得不好,便又压上一层。 她是王府明珠,贵为县主,本该被万人宠爱,为何要遭受这些,在北地一次次刀头饮血。 倘若他已是河洛侯,能自己做主,绝不会放弃责任,可他无力做主。 直到如今父亲重病卧床,时日无多,他才能在她跟前贸然说出这一番实情。 此时惊魂未定,却又如解脱。 ※ 栖迟出雅间,下楼。 恍若一切如常。 直到回到行馆,新露和秋霜跟着她,一切都好好的,甚至还去看了一眼被乳母带着的占儿。 然而刚进房门,栖迟身子猛的一晃,软倒下去。 “家主!”二人大吃一惊,手忙脚乱地要上前扶她。 “都出去。” 二人愣住,伸出的手又收回,诧异地盯着她,只好退出去,合上了门。 栖迟两手撑着地,想站起来,却没用上力,脸上露出了笑,甚至笑出了声,眼里却涌出了泪,大颗大颗的落了下来,从她的手背,到地上。 “以前只道天家无情,没想到还无耻。”她笑着,似无比讽刺:“哥哥,你瞧见了么?光王府何曾对不起他,北地何曾对不起他?他便是如此对待我们的……便是如此对待你的……甚至连你最后的血脉也不放过……” …… 伏廷从关押刺客的房间里出来,脸色沉凝。 天要黑了,洛阳的风吹过来平和得若有似无。 他却觉得燥郁,边走边伸手入怀摸酒袋。 没有摸到,又空着手拿出来。 “大都护……”一名近卫跟在身后,只开了个口就被他打断。 “今日的审问,半个字也不得泄露。” “是。” 伏廷才说:“接着说。” 近卫禀报:“夫人今日去了趟城中,特地点了人手护送去的。” 他看了眼天色:“回来了?” “是,往返安全。” 伏廷颔首,往客房走。 门开了,轻轻一声响。 眼前蒙了一层水雾,栖迟的神思也被这一声拉回来了,她自地上坐直,想起身。 一双手将她扶住了:“你怎么了?” 栖迟透过朦胧的眼,看见伏廷蹲在面前,却又似很不真切。 伏廷尚在门外就看见新露秋霜惊惶的模样,一进门又看见她跌坐在地,握着她的手,只觉冰凉,托一下她脸,让她正视自己,才发现她眼是红的,还泛着泪光。 他拧眉,摸到她胳膊也是冷的,一把将她拉进怀里:“你到底怎么了?” 栖迟嗅到他身上气息,搂着他的脖子将他抱住了。 “先别问,你抱紧些。”她轻轻说。 伏廷觉得她身子都在微微地抖,捞着她腰让她坐在自己身上,将她抱紧了,心里不是滋味:“你给我个准话,好些没有?” “嗯……”栖迟脸埋在他颈边,想起那些话,手臂便也不自觉地收地更紧。 忽然一道朗声高呼“圣旨到”的话音顺着夜风送至,外面,新露隔着门道:“家主,有快马送的圣旨到了,在唤您接旨。” 她一怔,松开手。 伏廷握住她胳膊:“我去。” 刚要站起,栖迟拉了他一下。他转过头时,就见她两手抹过眼下,一直抚过了鬓边,再抬头时发丝不乱,已端庄如常。 她起身说:“让他们来。” 第八十二章 行馆内外整肃无声, 左右仆从跪了一地, 一个宫中派来的年轻内侍,领着两三个随从, 就站在房门前宣读了圣旨—— 安北大都护之子遇刺,必要严查,着洛阳官府严查刺客。 幼子受惊, 清流县主不宜再入都,着其携子休养, 赏赐千金以作安抚。 另,光王世子李砚亦不必随行,即日返回光州待命。 门内, 栖迟抬起了头,冷眼看了过去。 猜到了假惺惺的关切,却没猜到最后一句, 竟是要李砚返回光州。 “待什么命?” 内侍细声细嗓地说:“不知, 这是圣人特命传给清流县主的圣旨,请县主接旨。” 伏廷看向身侧, 栖迟泪痕已干,脸上没有表情, 神情冷淡。 他其实也没想到, 圣人会在途中改变计划, 突然就让李砚返回封地。 他伸出只手,暗暗握住了栖迟的手腕。 栖迟像是被这一握拉回了心神,终于缓缓开口:“接旨。” 圣令宣完, 来人退去。 其他人也退去,房中只剩下彼此,伏廷才问:“在想什么?” 是怕她还不舒服。 栖迟站在他眼前,脸色还是冷的,忽的一笑:“在想圣人真是大方,赏赐千金便能安抚了。已行至此地,却又突然改了意图,要让阿砚返回光州,要我休养,这意思,是要叫你一人进都了。” 语气很轻,伏廷却听出了一丝嘲讽,沉声说:“圣人必有其缘由。” 确实,栖迟心里冷笑,缘由就是分开他们,让伏廷独自入都,让李砚独自回封地。 伏廷是北地的支柱,统帅六军,圣人绝不会动他,也动不了他,反而要拉拢他,才会继续召他入都,可李砚呢? 回了光州之后,等着他的,又是什么? 她眼神慢慢转回伏廷身上:“那我们就只能遂了他的意了?” 伏廷眼一掀:“为何这么说?” 栖迟眼睫垂下,再抬起,又笑了笑:“感慨罢了。”她往外走,“我去与阿砚说一声吧。” 伏廷拉住她:“你歇着,我去说。” 栖迟站定了,被他往里推了推,看着他走了出去。 伏廷出了门,没多远,停了一下,问身后跟着的近卫:“可知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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