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划。 栖迟一惊,身一动,头发被扯了一下,蹙了眉,才想起老妇还握着她的头发。 老妇大概是看出来了,绕到她身前来,指了指毡房,又摇了摇手,拍拍她肩,安抚一般。 栖迟眼盯着那里,觉得毡房里的人似乎都很震惊,个个面面相觑。 那位老人脸色看来倒是好看多了。 她拦一下老妇的手,想起身过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却见毡房里的人都走了出来,又坐了回去。 伏廷走在最后面,那个老人与他一同出的门,出来时还递了块布巾给他。 他接了,按着缠在小臂上,裹住了那道伤口,抬头朝她这里看了一眼,接着就往这里走了过来。 栖迟盯着他到了跟前,问:“怎么回事?” 老妇正好也在此时忙完了,去一旁搅动锅里煮着的东西。 伏廷在她旁边坐下,说:“我伤了他们的鹰。” 各部有各部的规矩,这支部族就是以鹰为图腾,伤了他们的鹰,等同伤了他们的神灵,他没什么好回避的。 伤在鹰翅,他便二话不说,割臂偿还。 栖迟蹙起眉,盯着他小臂,伸手去摸袖口。 伏廷一眼看见,抿了下嘴角:“又想花钱解决?” 她眼神动了动,因为被他说中了。 “原想赔些钱给他们买药来医那鹰便是了,”她忍不住说:“何须如此。” 要不是摸到衣袖是刚换上的胡衣,她险些都忘了,眼下她已身无分文。 不是想藐视胡部的规矩,只是本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何况如今还在逃亡路上,他怎能添伤。 伏廷看着她,有些好笑,真是难得,李栖迟竟也有没钱可花的一日。 “不必,他们不追究了。” 这些胡民也不是什么无理取闹之徒,见他如此自罚,也就不说什么了。 他顿一下,又说:“我是想让他们帮忙。” 栖迟想着方才那群胡民出来时的神情,好似的确是没事了,才放了心,问他:“帮什么忙?” 他说:“帮忙探一探古叶城的消息。” 她明白了,又瞄一眼他的小臂。 心说不疼么,说割就割下去了。 旁边的老妇盛了碗锅里的汤过来,端给栖迟。 她接了,道了声谢,本要喝,闻到那汤一股腥膻的气味,觉得不适,又不想喝了,只在手里端着。 老妇又盛了一碗给伏廷,笑着说了句什么。 他看一眼栖迟,回了一句。 栖迟看着他:“她与你说什么?” 伏廷端着碗,看看她的脸,早已留心到她头发也梳成了胡女的发式。大约是图简便,老妇给她在两边编出了两条辫发,缠到后面绑在了一起便了事了,可是衬着她雪白的中原面孔,坐在眼前,是一种独特的风情。 他抵了下牙关,实话实说:“她问我,你是不是我女人。” 栖迟眼一动,被这一句露骨的话弄得脸上又要生热,朝那老妇看了一眼,心说若在中原,都是说夫人或妻室才是,可也知道乡野之间,大多也就是称婆娘或女人了。 她眼转到他身上,问:“那你是如何回的?” 他脸正对着她,眼里两点沉沉的黑:“你说呢?难道你不是我女人?” 她被问得偏了一下脸,好似是问了个不该问的话一般,手指捧着碗,许久,才低低回了句:“嗯,是。” 伏廷看着她,像在品她那一句承认一般。 这样的话对她而言或许粗俗,对他来说却是习以为常,直接、透彻。 嫁了他这样的人,自然就注定是他的女人。 他仰脖,将碗里的汤喝了。 第五十八章 地上日影斜移一寸, 胡部帐篷外马嘶阵阵。 栖迟坐在沸腾的大锅旁, 朝声音来源看去,就见部族中的几个男人又跨上了马背, 新持了只鹰,接连出去了。 其他人都入了帐篷,偶尔有几个女人和孩子从帐篷里钻出来朝她这里观望, 看看她,又看看伏廷。 好似对他们的到访很新奇。 伏廷目送着那几个男人离去, 放下碗,用胡语向老妇道了谢,转头看到她手里那只碗还端着, 说了句:“吃完,别耽误。” 说完就起身大步走了。 栖迟看一眼手里的碗,只好忍耐着喝了下去。 汤里有肉, 她也艰难地咽下去了。 她将碗还给老妇, 想了想,全身上下除了那块鱼形青玉, 真的是什么也没了。 倒是那身换下的圆领袍还值些钱,虽然脏污不堪, 但好歹是细绸的, 名贵的很, 本想送给她做报答,转念一想也不能留下,否则被突厥人找来发现了这点蛛丝马迹, 也只会害了人家。 她只好空着两手冲老妇笑笑,指一下伏廷离去的方向:“他是个好男人,不是有意伤你们的鹰的,我也没什么可给你们的了,只能道谢。” 老妇笑着露出牙,点点头,倒好像是听懂了一样。 栖迟站起身,转过头,伏廷已牵着马到了跟前。 她看了一眼,问:“现在便走么?” 伏廷颔首:“不能久留。” 任何地方都不能久留,尤其是有人的地方,待久了若被突厥人发现,也会对这支胡部不利。 栖迟自然也知道缘由,只是想着方才那群男人刚离开,应当是去打听古叶城的消息了。 “我以为你会等他们打听回来才走。” 他手指一下天:“他们会用鹰传讯。” 她明白了,难怪那几人出去时带着鹰,随即又看了看他的小臂:“你的伤就这样?” 那只袖口已经束起,看起来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伏廷看着她,声低了些:“我自己下的手,有数。” 说完牵着马,那只手伸来抓住了她手腕,脚步很快:“走。” 栖迟收敛心神,急走几步,是为了能跟上他的步伐。 他身高腿长,脚步也大,若不拉着她,真的很容易就叫她落在后面。 待出了胡部,远离了那片帐篷,他才转身,一手将她托上马背,跟着坐上去。 也是不想在附近留下他战马的印迹。 …… 彻底远离了那片地方,又回到茫茫荒野。 天光渐沉,时已将暮。 大片大片荒芜的土地从眼前延伸而出,翻着土白,沟壑丛生,两边是杂生的茅草和树林。 栖迟往前看着,认了出来,这好似是往边境去的地方。 伏廷手一扯缰,转向入了林中。 他先下马,再朝她伸手。 栖迟撑着他的手从马背上下来,看了看左右:“就在这里等消息?” 伏廷看她两眼,不用他说什么,她已知道了。 他抽了刀,斩了附近的杂草,点头:“要与小义会合了才能走。” 他的目的是要拖住突厥大部,为解救其他人争取时间,如今还没等到罗小义的消息,就算到了边境一带,也要继续周旋,还不能抛下他们先入境。 叫胡部去打听古叶城的消息,就是为了得知罗小义的动向。 栖迟在他斩出来的地方坐下,背挨着树干。 知道他是有心为之,特地没有在那支胡部里休息,而是跑出这么远才停下。 伏廷并没有坐,只在马旁站着。 她抬眼看过去,看他站得笔挺,身姿如松,臂上挽着那张弓,手扶着的马鞍下露出一截剑鞘,是他藏着的佩剑,腰后的刀还片刻不离地挂着。 目光往上,看到他的侧脸,直到此时,她才发现他下巴上明显泛青,一定是好久都没刮过了。 不知道这一路他们是如何赶来的,想起罗小义和曹玉林,她心里也有些担忧:“也不知他们如何了。” 伏廷看向她:“如今突厥在暗,我不能直接大军调入,否则会被利用成是我占据古叶城,唯有先等靺鞨援兵到。” 栖迟一想就明白了,突厥如此隐瞒,未必没有这个意图。 “一旦进入边境就不用顾虑了,”他说:“料想突厥暂时不敢冒进,除非他们想即刻开战。” 栖迟看着他,只在这时候他会言谈多些,眉宇间却是一如往常寡言时的样子,她说:“我想你应该不愿打仗。” 她知道他有多在意民生。 果然,听见他说:“北地刚有起色,最好不打。” 只要尽快和罗小义会合,返回边境再作处置。 真要打,无所畏惧,但能不打仗就不打仗。 只片刻功夫,忽而远远的,传来了一声鹰啸。 伏廷抬头看了一眼,叫她:“上马。” 栖迟一直提着精神,立即起身过来。 他几乎与她同时上的马,没有半点耽搁,振缰出了树林。 一路驰出,直往鹰啸的方向而去。 半道,伏廷忽而勒马。 栖迟被这急停弄得倾了一下身,被他一只手臂捞住,稳稳靠在他胸前。 她觉得不对劲,轻声问:“怎么了?” 他没作声,眼睛扫过四周。 一片开阔的荒凉之地,一点声音也没有。 身下的战马蹄刨地,低低嘶鸣。 他霍然扯缰调转马头,疾驰出去,一手牢牢揽住怀里的栖迟。 荒野崎岖,风利如刀。 栖迟耳侧只余呼呼的风声,听见他说:“他们追来了。” 未及多言,风声中已传来剧烈的马蹄声响。 马驰太快,路便越发显得颠簸难行。 身后马蹄声迫近,接连有羽箭射来。 伏廷马走斜道,才得以避过,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栖迟,多亏她会骑马,才能在这情形下也坐得很稳。 他将马缰递到她手里:“你来控马。” 栖迟接了,他便立即松了双手,拿下臂上的弓,抽了羽箭,搭箭回头。 一连两箭,射中两人,但他们的速度没被拖慢,踏过那两具尸体紧追而来。 伏廷冷眼收弓,一俯身,从马腹下摸出马鞭,用力一扯,缠在栖迟腰上,又绕过自己,紧紧绑住。 栖迟被他的举动弄得惊了一下,没有回头,只看着前路,手里紧紧握着缰绳。 伏廷将缰绳抢了过去,摸到她发凉的手指,手在她身上一按,将她完全护在怀里。 箭矢不断,直追而来。 天已经渐渐暗下,天气不好,又刮起了大风。 但对伏廷而言却是好事。 他策马往左,终于在前方见到一片陡峭的坡地,直冲而下。 那里是一大片黄沙地带,大风而过,扬起纷扬的沙尘,足以遮蔽人的行踪。 马停了下来。 栖迟被沙尘迷了眼,也顾不上,身上马鞭一松,她被伏廷一手挟下马,往前走。 四周昏暗,似是大片的密林和深山。 等到入了更暗的地方,她眼才得以睁开,总算看清,已身在一处山洞里。 “甩掉了?”她回头问。 伏廷站在洞口,点一下头。 她松了口气,直到此时才敢回想刚才,之前什么也没想。 伏廷解了腰后的刀,扔了臂上的弓,抓着她的那只手一用力,把她拉到跟前。 栖迟贴在他胸口,抬头对着他的眼。 他抓着衣摆往腰间一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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