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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 此时此刻,她觉察出自己大抵真是冷心冷肺,十二分恨铁不成钢的一句“那你就去死吧”排在了嘴边,差点挨字挨字地蹦出来。 咬着后槽牙,伸手抱住苏静的腰,使劲往后带,手上袋子被苏静一撞,“啪”一下落在泥水里。 带着劲风的一巴掌,狠甩在脸上。 “苏南!你帮谁呢!” 男人趁机一扯衣袖,斜了苏静一眼,整整领子,大摇大摆地走了。 陈知遇上前一步,伸出手臂,却不知能做什么,又尴尬地僵在那儿。 苏南脸上,让苏静抽出了五道红印。 苏静有点蒙,片刻,握着苏南手臂退后一步,“妹妹,我……我不是故意的……” “宁宁还在家呢,那么小,你放她一个人……”她飞快蹲下身,借这动作狠狠地抽了抽鼻子,把沾了泥水的袋子捡起来,拿出里面干净的洗洁精瓶子往苏静手里一塞,“你回去吧,我回家……” “妹妹……” 苏南低垂着头,谁也没看,越过苏静,越过陈知遇,踩着肮脏的雪地,飞快往前走去。 擦身而过时,她低垂的眼里,有泪渗出来。 “苏南。” 身影仿佛没有听见,逃离般的架势走远了。 陈知遇拔了钥匙,摔上车门,飞快赶上去。 暗云低垂,河水枯竭,灰扑扑的石桥,苏南立在桥边。 他想起那日,从人民医院回来,转身回望时那道像是被什么压在肩上的,单薄的身影。 那时候她在接谁的电话?又在想些什么? 明明是二十四岁光明张扬的年纪,却总能在她眼里看见明晃晃的疏离孤独。有时候什么也看不透,只一片荒漠,风雪弥漫。 “苏南。” 那身影飞快抬手,擦了一下眼睛,声音闷重,“……让您见笑了。” 见什么笑。 不被逼迫,不被唠叨的大人,也有无可奈何的时候啊。 “我说……”低叹一声,“你这么傻,长到大,得有多少人欺负你?” “没,也就您了……”声音紧绷的弦一样发抖。 “疼吗?” “不疼。” 还在逞强呢。 走近一步,伸手捏住她伶仃的腕子,往跟前一带,手指靠近她红肿的脸颊,“我问的不是这儿……” 湿漉漉的睫毛,急促地颤了一下。 “……五分钟。” 他抓着她手腕,往自己怀里一合。 五分钟,他不是她的老师,她也不是他的学生。 怀里身体紧绷,片刻,缓缓地放松下来。大衣的边被紧紧攥住,攥着的五根手指露出用力到发白的指节。呼吸急促,起伏不定,把压抑的哭声,一声一声敲入他耳中。 心上。 他手掌缓缓地,几分踌躇地按在她背上。 有些越发惶惑,有些愈加清楚。 许多念头生了又灭,起了又落。 气息渐渐平顺,被紧攥的大衣也松开了,怀里的人退后半步,瓮声瓮气向他道谢。 他无可无不可地“嗯”了一声。 “我认识一两个律师,专打离婚官司的。” 苏南摇了摇头,“用不上……” 苏静不肯离婚,要拖着早已没有的自尊、情分,跟出轨的男人死磕到底。 “需要的时候,直接联系我。” 桥下,露出淤泥的河床,翻出点土腥味儿。 她头发被风吹起来,刚刚哭过的眼里是干净明澈的,但仍有挥之不去的情绪羁连而生,望着只有忧愁,和更加深沉的忧愁。 她固执、逆来顺受、苦中作乐,又深沉孤僻的性格,总算稍得端倪。 然而…… 他伸手去摸口袋里的烟,抽了一口,才觉一种按下葫芦浮起瓢的焦躁稍得缓解。 小时候家教很严,父亲陈震是传统意义上的中国父亲,最不喜他定不住地瞎闹腾。有一回,跟同学去山里露营,捉了只松鼠带回来养。那松鼠没过一周就死了。陈震罚他跪了半天——对着松鼠的尸体。 “没反对过你养宠物。去年的京巴,养了三个月,送给了你舅舅。前年的临清猫,养了一个月,现在是你妈替你照顾。这松鼠适应不适应城里生活,平常吃什么喝什么住什么,你打听过吗?这回要再养不下去,你准备丢给谁,给我?” 他葬了松鼠,之后再没往家里领过小猫小狗小雀儿。 “知遇,你要是负不了责,就别揽事儿。” 在风声中,两个人都沉默了太久。 “陈老师……您赶紧去展览馆吧,四点半闭馆。” 陈知遇点头,没有说话。 烟半晌没抽了,长长一截烟灰,让扑来的风吹散。他把烟一把掐灭,像是要把方才冲动之下的那个拥抱,以及衍生而出的种种,一并截断。 在桥上分别,两人背道而驰,陈知遇往红房子,苏南往远处另一边自己的家。 四周建筑面目全非,路仍是小时候自己惯常走的那条路。 过桥,经过一连串从奶粉尿布到殡仪用品,从生到死包揽所有的小摊小店,穿过一条被散了架的自行车、和泥土长做一体的花盆、隔了三十年的旧球鞋……堆得逼仄狭窄的小巷,就到了自家门口。 苏南定在门口,却没上去。 楼上在滴水,门口水泥地上,早让经年的雨水浸出一片深沉的墨绿,苔藓一样。 滴答。 她像是此时此刻,才从刚才那个掰散揉碎也找不出半点绮思的拥抱中回过神来,而后魔怔了一般回想种种细节。 羞耻、难堪、心悸。 他的体温,他带一点儿木质香味的呼吸,他衣上沾染的水汽…… 所有一切沉淀发酵以后…… 只有食髓知味的绝望—— 红房子里,那白色建筑模型的旁边,立了建筑和设计者的简介。 “s大学美术馆,设计取‘儿童散学归来早,忙趁东风放纸鸢’的意境,整个美术馆穹顶,如纸鸢轻盈优美。这是杨洛生前在崇城大建筑学系教授、著名建筑设计师周观渊先生指导之下,与现任崇城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教授的陈知遇,共同参与设计的最后一件作品,是s大学的瑰宝,也是整个人类建筑史上的瑰宝……” 杨洛,1979-2002,槭城青河区人。 1997年,以全区第一的优异成绩,考入崇城大学建筑学系。 1999年,获得安德森国际建筑设计大奖,银奖 …… 2002年10月17日,因车祸不幸逝世,年仅23岁。 简介上方,一张彩色的半身照,印刷得有几分失真,但也能看出,那真是极好看的一个年轻女人。 明眸善睐。 印在照片里的那双眼,认真看你的时候,你仿佛觉得,整个世界的花都开了。 2015年,10月17日,s大学。 那天,他立在檐下,问她:“能唱首别的吗?” “那是个美术馆,能看见吗?” “我朋友设计的。” “这儿视野好,从这儿看过去,美术馆顶部造型像只纸鸢。” “槭城……那儿秋天不错,雨一下一个月,适合找个地方喝酒看枫。” 第10章 (10)新年 夜晚的心像一条街,想一件事,就亮一盏灯。想多了,就灯火通明。 ——诸葛闹闹 这一年的新年,苏南是在一种别样的凄然的气氛中度过的。电视里咿咿呀呀放着欢天喜地的节目,电视前母女三人相对无言,只有宁宁间或着哭上一声。小孩不懂新年旧年,不懂悲欢离合,不懂几家欢喜几家愁,只知道饿便哭,饱便笑。 勉强撑着跨了年,苏南去浴室洗漱,扎头发时,听见客厅里苏母央求似的劝告苏静。 离婚吧,宁宁还有我这个当妈的帮你带呢,只要我有一口吃的,怎么会饿得了她?你去超市找个工作,一个月拿千把块钱,加上南南还往家里给点儿,咱三个齐心协力,哪有过不去的坎…… 苏南掰下花洒,没有注意,第一下放出是冷水,浇在手上,冰冷刺骨。 陈知遇的这个年,十分平淡。 陈程两家住得近,通常是合在一块儿过年,加上陈知遇舅舅、舅妈、表姐、姐夫,和刚满三岁的外甥女,略微数点也有近十几号人。 闹闹哄哄,到凌晨两点才散,陈知遇和程宛预备回去休息,又被谷信鸿叫出去喝酒。谷信鸿跟程宛一个院里长大的,当了几年兵,退伍以后在北方做生意,混得风生水起,如今大家都称他一声“谷老板”。 谷老板包场,场子里都是些熟面孔,音乐放的还是bobdylan,没有闪瞎眼的灯光,没有蛇精脸的小姑娘,倒是个正儿八经叙旧的场子。 见面,谷信鸿先牵了一人过来跟大家打招呼,“谷老板娘。” “谷老板娘”文静温柔,年纪很轻,有点儿怯场,然而让谷信鸿护得滴水不漏。看出是真正存了定下来的心思。 谷信鸿招待一圈,在陈知遇身旁坐下。两人举杯走了一个,陈知遇问他:“你这位谷老板娘今年多大岁数?还没到法定年龄吧?” “人二十二,长得显小!” “能定下来?” “正经家里的姑娘,小归小,很懂事,知冷知热的。” 陈知遇笑一笑,“成,先祝你们白头偕老——婚礼定什么时候?” “十月,帝都。到时候你可得赏脸。” “撂了一屋子学生也得去给谷爷您捧场。” 谷信鸿香烟在烟灰缸里弹了弹,拿眼瞅着陈知遇,“你呢?” “我怎么?” “我听说了,这些年你身边就没个人。怎么,准备遁入空门啊?” “六根不净,佛门不收。” 谷信鸿不以为然,“伟大教育事业不缺您这号人物。你才三十四,一辈子就准备这样了?” “不还有程宛陪着吗?” “她能陪你吃饭喝酒,能陪你上床?” “谷老板,”陈知遇笑了一声,“别一开口就奔着三俗去。我有这个需求,还怕找不着人?” “那不一样。” “这话从您嘴里说出来,真是没一点说服力。” 谷信鸿神情严肃,“我现在才知道,喜欢不喜欢,那感觉真不一样。” “谷爷,你怎么还聊上细节了。” 谷信鸿拍一拍他肩膀,老大哥似的语重心长,“往不好了说,你这半辈子已经过去了,别钻在一个死旮旯里不出来。” 喝完散场,天已快破晓。 程宛喝得有点过头,一进屋就吐了个天昏地暗。 陈知遇怕她栽进马桶里,敲了敲门,里面应了一声,传出冲水的声音。 推门进去,程宛靠着马桶坐在冰冷地砖上,抬手问他要烟。 “没了。你赶紧洗个澡睡觉。”俯身去搀她。 程宛将他手一把挥开,笑了一声,“哥,你说,活着有什么意思?” 她小时候一直叫他“哥”,他去哪儿,她就跟到哪儿,说要陪他打江山,到时候他称帝,她拜将,两人拓土开疆,平定山河。 如今她走仕途,却与那些宏图壮志再没有半点关系,有的只有勾心斗角,利益算计。 陈知遇没理她,拽住她手臂一把拉起来,又把她摁在面盘里,给她抹了把脸。拖去卧室按下,倒杯水搁在桌边,替她留了一盏小灯。 “程宛,还当我是你哥,就听我一句劝,你跟那些乱七八糟的人断了。” 从放浪形骸里得到的那点温暖,太过浅薄,烧不过一夜就散了。 程宛翻个身,手臂盖在眼上,“上个月我碰见她了,孩子五六岁,被她牵在手里。也不怕生,冲我喊阿姨,问我吃不吃糖。她就冲我笑,笑得真好看,还跟十五年前一样。” 陈知遇沉默听着。 “……走太远,回不来了。也不知道能去哪儿。” 程宛终于睡下,陈知遇带上门出去。 天快亮了,远处建筑顶上,露出浅淡的一抹暖色。风冷,从窗户灌进来,还带着昨夜沉湿的水汽。他抽了支烟,滑打火机,两下才燃。 焦躁烦闷,像是非得做点什么不可……当一支烟抽到一半的时候,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是想打个电话。 外套扔在了玄关,走过去捡起来,从口袋里摸出手机。 屏幕黑暗,摁一下没反应,才想起来早就没电了。 *** 日子是盘内容潦草随意的光碟,被人摁了慢放,总也到不了重要的那个节点。 刚开学的那几天,苏南过得坐立难安。她明白自己在期盼什么,又下意识去否认这点儿期盼,焦灼之下,却越发水落石出,无所遁形。 终于,终于到了周三上午,《传播学实证研究探析》第一堂课。 早上六点就睁眼,一骨碌爬起来,洗脸刷牙,吃过早餐,等第三遍整理书包的时候,才发现时间竟然过得这么慢。 七点半,离开宿舍,去院办教室。 她比平常走得更快,到教室时才七点四十。教工已经过来开了门,虚虚掩着。 以为没人,猛地一推。 视野里骤然闯入一道熟悉的身影,心脏跟着漏跳了一拍。 那身影听见开门声,转过身来。 “……陈老师。” “来这么早?”他笑问。 白衬衫,衣袖挽了起来,扣子扣得一丝不苟。脸上挂着的笑,却与这幅正经严肃的打扮不沾边。 “过来开设备。”耳朵泛红,她忙收回目光,低下头,急匆匆找座位放包。 片刻,意识到什么:“您……您也挺早。” “嗯。等你来给我开设备。” 没敢呼吸,用了眨了两下眼,“……我迟到了?” 声音带笑,“没迟到。不过还能更早点。” 苏南走到讲台上,一边打开电脑,一边拿眼角余光去瞥立在窗边的人影,“您什么时候到的?” “跟你前后脚。” 七点就到了。 快抽完了半包烟,才看见一道身影从楼前树影下闪出来,风似的一路小跑,身上风衣的衣角,随着她动作扬起落下,落下扬起。 苏南微微笑了笑,“那就好。” 熟练地开了电脑,帮他接上笔记本,试了试音响设备,再拿上他的水杯,去走廊拐角的茶水间,帮他接热水。 此前做过无数次的标准流程,今次每个步骤都带着难以抑制的雀跃,一种隐秘的甜蜜。 “陈老师,好了。” 苏南把杯子放在右手方便拿取的位置,抬头看向陈知遇。 “嗯。” 傻学生眼里,只有明晃晃的自己的倒影,和明晃晃的笑意。 “上周六,怎么没给我发邮件?” 笑意短暂地滞了一下,“您没说过年也要……” “给林老师发过拜年短信吗?” “发了。” “高中班主任呢?” “发了。” “初中班主任呢?” “……发了。” “小学班主任呢?” “……也……也发了。” “那怎么不给我发?” 她愣了愣,张皇无措,飞快眨了下眼,片刻,垂下眼道歉,“……对不起。” 他心情顿时就好起来,迈开脚步,往讲台走去。 讲台上的人下意识退后两步,下了讲台,坐回到座位上——第一排,他强制要求的。 她翻开笔记本,有点慌乱地从笔袋里抓出了一支笔,又像是才意识到还没开始上课,顿了顿,又放下了。 从他的位置,能将她动作看得一清二楚。 像小时候隔着笼子看鹦鹉,拿着肉骨头逗京巴,或者捏着一根羽毛去逗巴掌大小的小奶猫…… 他瞬间敛了神思,有些烦躁地去抓衣服口袋里的烟。 走廊里传来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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