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两个人回到家里时,顾景元已经回来了。 “哥,你没和青青去图书馆啊?” “今天休馆。”顾景元回答的坦坦荡荡。 “哥,你的新作呢,给我们看看。” 顾景元有些不好意思,他之前总是在报纸上发表,前一阵子,他突发奇想写了个小故事,往外头一家杂志上投,结果中了! 虽然稿费少,但这是个很好的开端。 “小曼,你的家具都做好了,我放在小秋哥家里的,什么时候我们去看看?” 许德贵明年也要嫁女儿,两家一起打家具。 “哥,谢谢你。” 顾景元笑看着妹妹:“我给你买台缝纫机吧,缝纫机现在不要票了,三百多就能买到。” 顾小曼看着兄长:“哥,钱别都花了,过几年你还要换助听器呢。” 顾景元点头:“没事的,先办你的事情。” 顾小曼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不知道小舅能不能帮我买到电视,要是能买到,我买两台,咱俩一人一台。” 谢云舟在一边插话道:“小曼。” 顾小曼嗯一声:“咋了?” “新房子还没盖好,厂里暂时也没有什么合适的空闲地方,外头的房子条件不好,没有暖气,水电还要钱。你觉得,以前那个小仓库怎么样?” 小仓库? “是那回我和我哥离家出走时住的那间小屋吗?” 谢云舟点头:“那间屋子里上报的是值班室,但一直没人,你觉得能行不?” 那间小屋子是挺小的,连卫生间都没有,还要去生活区公共卫生间,也没做饭的地方,睡觉倒是可以。 顾景元试探性地问道:“云舟,没有别的地方吗?” 谢云舟有些歉意道:“哥,地方是有,但我不大好问刘厂长要,只有这个小仓库,一直是空着的。” 顾景元忙道:“那你和小曼商量。” 顾小曼回道:“小仓库也行,里面有电有暖气,门口有水,离公共卫生间也不是很远。到我家里也比较近,你跟你爸说过吗?” 谢云舟点头:“说过了,他说我们自己看着办,不行到外面去租民房。厂里有很多这两年结婚的,都在外面租房子住。我想的是小仓库虽然破了点,但冬天不冷,毕竟在生活区里面,比较安全。” 顾小曼点头:“可以的,就那里吧。” 说完,她扭头看向兄长:“哥,那里不能做饭呢。” 顾景元笑道:“回来吃,我做给你们吃。” 顾小曼将兄长从上到下打量一遍,新买的棉袄和皮棉鞋,新做的裤子,皮肤养得很白,双眸清澈,笑容恬淡。 好一个与世无争的安静美男子。 谢云舟见顾小曼盯着兄长看,垂下眼眸看着顾小曼脚上的拖鞋。 顾小曼想做什么,他心里一清二楚。顾家情况特殊,好人家的姑娘不愿意来。就算愿意来,要么奇丑无比,要么狮子大张口,动辄让顾家帮忙找个正式工作什么的。 太差了顾家看不上,什么瘸子、瘫子、傻子,顾小曼不答应。负担太重的也不行,顾景元负担不起。 陆青青仿佛天上掉下来的一样,父母双亡,兄长有工作,娘家没人扯后腿。 而且,这姑娘很勤快,长得还可以,性格温和,但并不是那种一味吃亏的面瓜。 她敢跟大院的老太太打架,敢跟金燕一起去老太太门前当门神。 顾景元天性善良,见陆青青想去图书馆,带她一起去,教她怎么借书还书。 打那以后,两人经常能在图书馆见面,也能坐在一起说两句。 陆青青只有小学三年级学历,顾景元小学二年级学历,但他看得书多,能帮她回答很多问题。而且他是本地户,能带她买到很便宜的菜。 是的,陆青青开始自己做饭了。 她觉得她和兄长两个人都去吃食堂太费钱了,她买了个小煤炉,金燕另外给她找了个烧电丝的炉子,她开始在单身楼楼道里做饭,一个月能省不少钱。 得闲的时候她会帮宿管打扫女单楼,宿管对她一直免费住在这里的事情睁只眼闭只眼,反正金燕屋里也没人去。 顾小曼从前一阵子开始致力于打扮兄长。 顾景元不要妹妹给他买衣服,顾小曼说郎舅两个出去穿一样,这样一看就是一家人。 为了妹妹和妹夫的脸面,顾景元开始每天穿得干净整洁。 大院里的人背地里都嘀咕,这小伙子除了耳朵有问题,长得是真排场。 兄妹两个说了一阵子的话,顾景元去做饭,顾小曼写主持台词,谢云舟看资料书。 过一阵子有提岗考试,他想冲一冲司机岗位。 三人各自忙碌,直等到赌鬼爹归来。 顾耀堂裹着一身寒气进了屋:“小曼,要涨工资了!我的零花钱能涨一点吗?” 顾小曼正在检查语句,闻言连头都没抬:“你问我哥。” 顾景元端着一盘子菜从厨房走出来:“爸,再等一等,等办完了年底的事情就给你涨。” 顾耀堂撇撇嘴:“现在你是家里的老大了。” 顾景元毫不在意父亲的歪话:“云舟,小曼,吃饭了。爸,今晚有你爱吃的米粉蒸肉。” 有肉吃顾耀堂就高兴:“人多就是好,一个月七八斤肉,隔两天就能吃到肉。哎,景元,酒席的事儿你上上心啊,我就不管了。你要是有不明白的,你去问许德贵。” 顾景元将几个碗放在桌子上:“爸,干大是在自家办酒席,咱家是去林家饭馆吃饭,我们不用管那么多,只管给钱就行。” “那也要去商量,什么菜色你提前定好,带你小舅一起去,别让老林偷工减料!钱不够先赊账,收了礼金再还。” 顾景元点头:“我预计请二十桌,顾家庄十桌客,厂里十桌客。” 顾耀堂想了想之后道:“就请我们几个人的同事,领导你不要请,看云舟安排。” 谢云舟帮着一起摆碗筷:“哥,你们把你们的同事请一下,厂里其余的名单我来定。有一些我和我爸的客人,可能要去总厂那边吃饭。” 顾景元点头:“好,听你的。” 顾景元坐下后打开小蒸笼,里面躺着一摞粉蒸肉,他拿筷子给大家一人夹两块,一斤肉没了。 “爸,我奶去我大伯父家里两年了,该轮到我们家了。”顾景元吃饭的时候提醒老父亲。 顾耀堂回道:“接回来没地方住啊,你不能总跟我挤在一个屋子里。” 顾景元坚持道:“爸,我和我奶住小曼现在的屋子,你一个人住。” 顾耀堂骂骂咧咧:“傻种,你难道不想成家?连个屋子都没有,以后你怎么办?” 旁边谢云舟突然插话道:“哥,等明年我和小曼分了房子,让奶住我们那里吧。” 一家子都吃惊地看着他。 第368章 老色鬼 顾景元连忙摇头:“不行,放我们这边,你们两个要是都去上班了,没人照顾奶。” 谢云舟笑着回道:“以后我和小曼也不可能上一辈子运行。” 顾小曼突然低头笑个不停。 谢云舟有些奇怪:“小曼,你笑什么?” 顾小曼抬起头笑道:“要是真住不下,让我哥以后去跟我住,我奶跟我爸住这边。” 谢云舟强行忍住笑意,低头吃饭。 顾耀堂瞪起眼睛看着女儿:“你咋不说让我跟你住,让你哥和你奶住呢!” 顾小曼毫不在意:“你去就是,去了得听我的话。” 顾耀堂狠狠吃了一口菜:“你想得美!你哥是我的!我才不跟你住!” 顾景元接话道:“还要看我奶愿不愿意跟我们住呢,我明天去看看。” 吃过了饭,顾耀堂要出去玩,儿子跟他说女儿婚后住在那个小仓库里,他毫不在意:“爱住哪里住哪里,年轻人狗窝都能睡。” 顾小曼懒得去管他,一心一意准备晚会和月底的提岗考试。 等到元旦前一天,晚会正式开始。 为了把晚会搞好,厂里花了大价钱,主持人和参演人员的服装都是花高价从庐州预定的。整个大礼堂通了暖气,穿礼服一点不冷。 总厂领导们一起坐车过来,坐在最前排。 先是厂工会孙主席讲话,最后是四位主持人上台。 谢文哲看着台上的儿媳妇,有点吃惊,他第一次发现他家大儿媳居然这么漂亮! 顾小曼以往每次见到谢文哲,穿衣服都是规规矩矩,也不化妆。 今天在聚光灯下,他觉得大媳妇不光好看,仿佛盛开的牡丹一般,端庄大气、耀眼夺目。 难怪那个臭小子这么掏心掏肺的。 “去岁添异彩、开元启新章……过去的1985年中,新安发电总厂乘着改革开放的春风,飞速发展……让我们满怀期待、迎接1986年的到来……” “下面,请新安发电总厂厂长、党委书记谢文哲同志为大家致新年致辞,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 谢文哲连稿子都没带,直接上台。 “各位同仁,大家晚上好。我没有带稿子,就跟大家说几句知心话。今天我很高兴,我在龙湖工作四年半,眼见着它慢慢有了今天的欣欣向荣,这些成绩,都离不开在坐的各位……” 顾小曼一直面带微笑站在那里。 底下坐在第一排的一个人扭头问身边的刘厂长:“上头那个小伙子是不是谢书记家的孩子?” 刘厂长笑道:“不是,等会儿朗诵小谢就上台了。” “台上这姑娘哪里请来的,电视台的吗?” 刘厂长哈哈笑两声:“贾总,那是谢书记家的儿媳妇。” 此人正是总厂的总经济师贾文韬,听到刘厂长的话后立刻笑道:“是我眼拙。” 刘厂长心里鄙夷起来,多大年纪了,看到个好看的姑娘就要问东问西! 谢文哲讲完话,刘厂长上去讲话,然后晚会正式开始。 第一个节目就是舞蹈。 七个水葱一样的女职工穿着漂亮的服装依次上台,红橙黄绿蓝青紫,一个比一个漂亮,贾文韬一眼瞄到了陈美。 他又问刘厂长:“这是龙湖的节目吗?” 刘厂长心里警铃大作,龙湖是承办单位,第一个节目肯定要龙湖出,故意问这么蠢的问题,这是又觉得哪个姑娘漂亮? 果然,没多大一会儿,贾文韬又问道:“刘厂长觉得哪个跳的最好?” 刘厂长笑眯眯道:“我觉得红色的最好,她是领队,以前在市总工会和省总工会的活动里拿过大奖。” 贾文涛笑道:“龙湖电厂果然人才济济,领队的自然是一等一的好。我看那些新来的跳得也不错,哦,那个黄色衣服的,动作略微生疏点。” 刘厂长当然也认识陈美,因为他女儿经常回家说厂花的事情。 “那是去年才来的,估计还不大会跳。” 贾文涛转移话题,跟刘厂长说今天晚会的舞台很漂亮,灯光很美。 刘厂长嗯嗯啊啊地敷衍他,他再有半年就退居二线,只要能去总厂捞个闲职养老,他不需要去拍这人的马屁。 他只需要拍好谢家的马屁就行。 谢文哲需要刘厂长把龙湖电厂经营好,也需要他帮忙照顾自家孩子。刘厂长需要谢文哲给他安排个好位置去养两年老。 出来混的,只要没有杀父之仇和夺妻之恨,那就没有永远的敌人和朋友,只看利益和立场。 看,曾经在龙湖明争暗斗的两个人,现在开始合作了。 节目一个接一个地上,等到第六个节目,终于轮到了诗歌朗诵。 八个人一起上场,六男两女,女生是顾小曼和卢红霞。女生穿裙子,男生穿中山装,顾小曼和谢云舟站在最中间。 两个科大学子带着一群大学生一起朗诵诗歌,清一色的本科生,这阵容,引得台下一阵阵掌声传来。 贾文韬不再搭理刘厂长,转而跟谢文哲搭话:“恭喜谢书记,佳儿佳妇,真让人羡慕。” 谢文哲笑着谦虚道:“还年轻呢,需要历练。” 台下观众一起往上看,顾耀堂在角落里疯狂鼓掌:“我女儿,我女婿!” 王学志对着他的腿狠狠拍一下:“你小点声!” “我就不,老王你看,我女儿多好看,我女婿多潇洒!” 顾景元跟着一起鼓掌,拍的啪啪响。 坐在侧边演出席的陈美痴痴地看着舞台,以往,她觉得自己找的是龙湖电厂最潇洒最有才的男子,可今天她突然发现,站在最中间的谢云舟看起来异常耀眼。 就算他不是总厂书记的儿子,他的光芒也不是乔青崖能遮盖住的。 他是全厂唯一一个科大毕业的男生,他的容貌不输乔青崖,他的思维比乔青崖更缜密。 再看他身边的美娇娘,美得动人,笑得醉人。 二人已经领了结婚证,下个月就要办婚礼了,全厂人人称颂,郎才女貌,哦不,郎才女才,郎貌女貌。 陈美突然意识到自己这辈子可能都比不上顾小曼时,心里一股无边无际的灰暗袭来。 她去看台上的乔青崖,平日的风流才子,今日在这种场合也要正正经经。 是了,当正经起来时,乔青崖就失了本色,没有谢云舟看起来出色。 乔青崖的魅力是在弹琴作诗、喝酒唱歌中体现出来的,谢云舟的魅力是在面对领导们时的从容淡定中体现出来的。 陈美鼓掌的动作变得软绵绵的。 第369章 老色鬼的试探 节目一个接一个地上,等到最后,评委们打分,获奖队伍上台领奖。 陈美又是礼仪小姐,又是获奖者。 诗歌朗诵是一等奖。 谢文哲给一等奖获得者颁奖,他要依次跟获奖者握手,头一个就是自家儿子。 谢文哲脸上的表情丝毫未变,仿佛眼前就是普通职工,握手、颁奖,谢云舟很有礼貌地微微俯身道谢,然后双手接过证书,托着证书站在那里。 到了第二个,谢文哲只略微碰了一下儿媳的手,然后继续走流程。 最后是合影。 等到舞蹈队上台领奖的时候,贾文韬上台给大家颁奖,陈美笑得特别甜,然后她感觉到颁奖领导跟她握手的时候劲儿有点大。 陈美差点叫出声,然后略微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领导。 贾文韬的目光从陈美身上掠过,继续给下一个人颁奖。 曲终人散,职工们扶老携幼回家,谢云舟等顾小曼换过衣服后拉着她去找父亲。 谢文哲还在那里跟人说话。 谢云舟拉着顾小曼走了过去打招呼。 “爸。” “伯父。” 谢文哲仍旧跟人说话,等了一会儿后才顾得上儿子:“等会儿带我去顾家。” 旁边人都笑着开玩笑:“恭喜谢书记。” 谢文哲哈哈笑:“下个月都去喝喜酒。” 说了一阵子话后,众人很有眼色地离开,谢文哲带着秘书一起去顾家。 婚礼很多事情他都是让秘书办的。 顾耀堂本来打算出去玩的,结果硬被许德贵往回拽。 顾耀堂骂他:“你不去维持秩序,你管我干什么!” “别废话,今晚谢书记肯定会去你家里。” “要是不去你请我喝酒。” 果然让许德贵猜中了,没多大一会儿,谢文哲带着两个孩子和秘书一起来敲门。 顾耀堂十分热情,亲自倒茶:“大哥,今晚上我真高兴,两个孩子真争气。” 谢文哲接过他递过来的茶杯:“耀堂,你这边准备的怎么样了,可有什么难处?” “没有,大哥你有事情跟景元商量,我家里是景元当家。” 得,两个正主都不管事。 陈秘书开始跟顾景元聊天,商议结婚那天接亲的事情。顾景元听得非常认真,很真诚地请教了一些问题,生怕自己失礼。 那头,乔青崖见谢云舟去了顾家,带着陈美回了他的宿舍。 陈美去了后懒懒地坐在乔青崖的床位上,头靠在床柱上。 乔青崖打来一盆热水给她洗手:“小美,你饿不饿?” 陈美洗了洗手,轻轻摇头:“我不饿,有点累。” 乔青崖对着她笑:“我吹笛子给你听好不好?” 以往陈美会欣然答应,今天她觉得有点烦,皱眉道:“不想听,让我歇会儿。” 乔青崖将水端走,找到毛巾帮她洗手擦干,还擦上一些雪花膏:“小美,云舟说他结婚的时候请我帮着迎亲,和他的大学同学一起。你知道他大学同学是谁吗?庐州市委组织部的一个科长!” 陈美听得心里更酸了:“你什么时候能成为科长呢!” 乔青崖将她的手捉住,坐在她面前面带歉意道:“对不起小美,我能力不足,但我会努力的。” 陈美没说话。 乔青崖温声道:“小美,我攒了些钱,我想给你买个金戒指,我们一起去庐州买好不好?” 陈美的心情这才好点:“什么时候去啊?” 乔青崖见她神色好点,忙哄道:“就这几天好不好?过两天是提岗考试,等我考完试我们就去。” 陈美问道:“你能提司炉吗?” 乔青崖笑道:“我一定尽全力!我听云舟说,1月份大家整体都要涨工资呢!” 陈美摸了摸自己的手指甲:“青崖,你说是我好看还是小曼好看?” 乔青崖伸手将她揽进怀里:“在我心里,你是最好看的!” 陈美轻哼一声:“你这次一定要提司炉!” 乔青崖见她气哼哼的,低头在她脸上亲一口:“小美,我要是能提司炉,你能嫁给我吗?” 陈美脸一红:“说提岗的事情呢。” 乔青崖又亲一口:“小美,最近我看着云舟每天忙活婚礼的事情,我心里可羡慕了。小美,我们去领结婚证好不好?然后去登记,排队等着分房子。” 陈美脸一扭:“等你提岗再说。” 乔青崖十分欣喜,将她抱紧一些,也不敢太过分。 那头,谢文哲在顾家坐了大半个小时,等陈秘书和顾景元说的差不多了,谢文哲对顾耀堂道:“耀堂,以后两个孩子在这边生活,还要你多照看一些。” 顾耀堂笑眯眯的:“大哥放心,我肯定听两个孩子的话。” 谢文哲被噎住,然后道:“你是长辈,要是他们做得不对,你该教还是得教。” 顾耀堂连连点头:“大哥你放心吧,我会的。” 他还想出去玩一会儿呢,敷衍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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