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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正常来说,他一个小小的班组技术员,厂长不会认识他。厂长只认识各分场正副职,连专工他都认不全。 但谢文哲一直关注顾耀堂,岂会不认识。 顾耀堂准备躲到一边的小巷子里去。 哪知谢文哲眼尖,一眼看到他,然后停下脚步站在那里。 “耀堂。”他很亲切地呼唤顾耀堂。 顾耀堂头皮发麻,真倒霉,怎么碰到他了。 他心里门儿清,别看谢厂长现在对着他笑,收拾起人来可是毫不手软。他听领导们说过,谢厂长开会的时候不用说话,眼神就能镇住人。 顾耀堂硬着头皮端起笑容打招呼:“谢厂长好。” 谢文哲笑了笑:“这是要去哪里?” 顾耀堂睁着眼睛扯谎:“我去找我们班长,今儿有个活儿没干好,我去问问他明儿怎么办。” 谢文哲继续保持微笑:“不错,你两个孩子都知道上进,看来是像你。” 顾耀堂听到这话后心里骂骂咧咧的,你们老谢家的男人就没个好东西,儿子背地里整人,老子说话阴阳怪气。 “谢厂长要去厂里?”顾耀堂脸上带着笑反问道。 谢文哲很温和地回道:“我去厂里跟余书记商量点事情。这几天外头不大平安,你就在大院里吧,不要出去。” 顾耀堂笑着哎一声:“我肯定不乱跑,谢厂长你忙,别耽误你的事情。” 谢文哲笑道:“我比你大九岁,以后没人的时候,不用叫厂长。要是你不介意,我们可以兄弟相称。” 顾耀堂呃一声,谢文哲连他多大都知道…… 他瞟了谢文哲一眼:“这,不合规矩吧。” 谢文哲继续笑看着他:“没有什么不合规矩的,都是一个厂里的职工。你什么时候得空,我请你喝酒,把你们梁主任叫上。” 顾耀堂连连摆手:“不用不用,谢大哥你去忙,我去找老王。” 他这一声大哥叫得十分顺溜。 谢文哲笑着点点头:“那我去了,有什么困难可以来找我。” 顾耀堂诶一声,站在那里看着他走出大门。 呸,你休想管着老子 ! 等了两分钟,顾耀堂开心地往大门外而去。刚到大门口,他头发都竖起来了。 只见谢文哲站在那里跟厂工会孙主席说话,正好对着大门这边。顾耀堂往哪里走,他看得一清二楚。 顾耀堂心里发苦,自己挖坑自己填,他只能装模作样地往生活区另外一边走,假装去找班长王学志。 很快,谢文哲结束与孙主席的谈话,大跨步往厂里而去。 顾耀堂担心他杀个回马枪,骂骂咧咧地继续往王学志家里去。 王学志正吃饭呢,看到顾耀堂过来,十分稀奇:“耀堂,这会儿怎么过来了?有事儿?” 顾耀堂对他翻个白眼:“没事儿不能来找你啊?” 王学志哈哈笑:“当然能,你这是又被你女儿骂了?” 顾耀堂呸一声:“你少编排我女儿,我女儿现在斯文的很。她都出了两本书了,大学问家!” 王学志笑道:“对啊,你女儿是大学问家,你可得好好干,别给你女儿丢人。” 顾耀堂破罐子破摔道:“我就这样,爱咋咋地。” 王学志跟他斗了一会儿嘴,又问道:“怎么到我家来了?” 顾耀堂没好气道:“我出来的时候碰到谢厂长,我骗他说来找你谈工作,他就盯着我。” 王学志哈哈哈狂笑起来,笑完后对顾耀堂道:“好了耀堂,以后我大侄女再也不用担心你不上进了。” 顾耀堂气得拿脚踹他。 那头,顾小曼烧水给奶奶洗过澡,然后带着兄长一起去谢家。 谢云舟已经把碗都收好放在厨房,把桌子擦干净。碗他没洗,他怕顾小曼生气。 兄弟两个坐在那里一起看电视,一个脑袋裹着纱布,一个腿裹着纱布。 好一对难兄难弟。 顾小曼来的时候自己开的门。谢家兄弟两个都受了伤,不方便来开门,谢云舟给了她一把钥匙。 听到动静,谢云舟转身笑着打招呼:“小曼,景元。” 顾小曼看了看桌子:“你怎么收碗了,你腿不方便,别逞强。” 谢云舟点头:“那我以后不弄了,厨房里有西瓜,景元,麻烦你把西瓜切开,我们一起吃西瓜。” 顾景元点头:“云舟你别起来。” 兄妹两个一起进了厨房,一个洗碗,一个切西瓜。 几分钟后,四人坐在一起吃西瓜。顾小曼给了谢云舟一把勺子,谢云舟听她的话,用勺子挖西瓜喂弟弟吃。 沈云清头靠在沙发上,腿放在沙发扶手上,一边享受兄长的服务一边跟顾景元说话:“景元啊,多亏有你在,不然我们兄弟两个都没人照顾。” 顾景元微笑道:“明天早上你们想吃什么?” 谢云舟从兜里掏出一些票和钱给顾景元:“景元,你明天去找罗主任,就说我弟弟受伤了,家里没人买菜,我们从他那里走点菜。” 顾景元回道:“我去买吧,不麻烦罗主任。” 谢云舟摇头:“你也不要出大院,过几天再说。没事的,你按照正常价格给他钱,请买菜的多帮忙带一份就是。如果他不要钱,你就不要东西。” 顾景元点头:“好。” 谢云舟笑道:“辛苦你了。家里还有昨儿砚秋送来的素菜,还有些鸡蛋和木耳,你看着安排就行,我们什么都能吃。” 沈云清拆台:“哥你少骗人,你最挑食了。” 谢云舟看了弟弟一眼,挖了一大勺西瓜塞他嘴里。 286 ~坑爹~~ 沈云清含含糊糊道:“哥别给我弄多了西瓜,嘴巴张大了我头皮疼。” 谢云舟对顾小曼道:“小曼,之前你不是说想让你哥去读书,我帮你打听过了,矿务局办了职工再教育培训班,单位推荐,周末可以去市里培训班上课,培训就在原来你们上的技校里面。” 顾小曼眼睛一亮:“需要筛选吗?” 谢云舟点头:“一年两次,需要推荐,然后入学考试,考的比较简单。” 顾小曼看向兄长,兄长没正经上过学,虽然他看书多、算账水平好。 谢云舟低声道:“不用担心,去那里培训的,很多人都不如你哥呢,基本上有个小学文凭就能过。明儿从谁家找点教材,我们趁着暑假给他突击培训一下。以景元的聪明劲儿,绝对不是问题。” 顾小曼点头:“正好我小舅最近不出摊,我有时间。” 谢云舟笑道:“这活儿交给云清,提前给他上岗培训。” 顾小曼笑道:“难道云清报的师范?” 谢云舟点头:“省师范学院。” 沈云清头靠在沙发上看着兄长:“哥,结果还没出来呢,你别给我说出去了。” “快了,就这几天的事。正好妈快回来了,到时候让她帮你挑一挑专业。” 顾小曼看着眼前的兄弟两个,突然想起那个已经404的网站。 故事被她改的偏离了原来的方向,她已经失去了局域性的先知。那种宏观性的,对她个人没有太多的作用。 以后的路,仍旧需要她自己一步步走。 以前她想着自己有退路,有时候会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以后她可能就要一直待在这里了。 也许,路上有个能互相帮助的伙伴也不错呢。 她又看向窗外,天黑了,生活区的路灯亮了起来。 顾小曼觉得自己也像个操盘手,她这条船上已经上了不少人。既然不走了,以后她可得好好筹谋筹谋。 谢云舟见她眼神有点缥缈,心里一惊,轻声喊道:“小曼。” 顾小曼嗯一声,扭头看着他。 谢云舟轻声问道:“你在想什么?” 顾小曼笑了一声:“云舟,四年前我在顾家庄时,没想到会有今天。” 谢云舟嗯一声:“四年前,我参加厂里的开工仪式时,也没想到会有今天。” 沈云清在一边偷着乐,这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好肉麻啊。 他张开嘴想说话,他哥比他还快,挖了一勺子西瓜,一下子把他嘴塞满。 他看了他哥一眼,他哥脸上就写着两个字,闭嘴。 沈云清把自己当哑巴,安静地坐在那里吃西瓜。 顾小曼又道:“云舟,伯父哪年生辰?” “我爸今年四十九周岁,比顾叔大九岁。” 顾小曼哦一声:“年富力强,咱们新安这几家电厂,都归矿务局管吗?” “两家电厂从行政上归矿务局管,但是在技术和运营层面,所有电厂都要归省电力局管。” 顾小曼笑了一声:“龙湖电厂是全省装机容量最大的火电厂,省电力局不会坐视不管的。” 谢云舟眸光微闪,他知道,她必定是知道些什么。 “我爸是宗副市长提起来的,宗副市长还有一年半就要退休了。” 顾小曼微微一笑:“再有一年,你不就毕业了嘛。” 谢云舟挖西瓜的动作稍微慢了一些:“我只是个小工人,不影响大局。” 顾小曼想起自己之前特地查查阅的电力发展史,笑着回道:“不急,现在国家发展快,电力行业发展更快。像伯父这种懂技术、懂管理的老牌重点大学里出来的高端优秀人才,是整个行业都紧缺的。” 谢云舟笑起来:“没想到你对我爸的赞誉这么高,我一定把这话转达给他。” 顾小曼开玩笑道:“混职场嘛,头一个原则,只要提起领导,必须要使劲儿夸,不管领导在不在场。” 谢云舟笑着问道:“那第二条呢?” 顾小曼继续开玩笑:“不能得罪领导的心腹狗腿子。” 沈云清嘴里的西瓜差点喷出来。 顾景元坐在一边默默吃西瓜,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谢云舟继续笑:“你出国交流过,比我们更优秀。” 沈云清插话道:“小曼姐,你出过国,见过大场面,你觉得我挑什么专业好?” 顾小曼问道:“你想当老师吗?” 沈云清点头:“想啊,我回新安当老师,还能靠一靠我妈,去别的领域,新兵蛋子净遭人欺负。” 顾小曼点点头:“你要是当老师,英语、计算机和理科性的缺口大一些,文史类人多,竞争大一些。” 沈云清唉一声:“数学和理化生太难了,英语我学的一般般,要不你教我吧。” 顾小曼笑道:“行啊。” 沈云清咦一声:“还是算了,让我歇歇,我脑袋受了伤。” 几人坐在屋里说了一会儿话,顾景元照顾谢家兄弟两个洗漱,然后要给他们洗衣服。 谢云舟拉住他:“衣服你别洗,等我爸回来洗。” 顾景元笑了笑:“你以前帮我们那么多,洗两件衣服不是多大个事儿。” 谢云舟拉不住他,开始思考怎么把顾景元推荐去技校培训班上学。 但是顾景元每天都要上班,周末也没时间。 除非他能正常上大班,周末可以休息…… 谢云舟想了想之后,回到父亲屋里,把父亲的几件脏衣服也拿了出来。 “景元,这是我爸的几件衣服,麻烦你一起帮忙洗了好吗?” 顾景元很自然地伸手接了过去:“云舟,你去坐着。云清还没吃药,你去看着他吃药。” 等谢文哲回来时,小儿子已经睡着了,大儿子坐在客厅沙发里等着他。 谢文哲伸手关上门:“怎么没睡?” “爸,景元把热水准备好了,你去洗澡吧,衣服在你床上。” 谢文哲哦一声,去了卧室,发现屋里整整齐齐。 他陷入了沉思,两个儿子都受了伤,没法动手。顾家姑娘不可能进他屋里,那只能是顾家小子收拾的。 他看了一眼凳子,他的脏衣服和臭袜子都洗了。 谢文哲再次陷入沉思。 287 老父亲的心 谢文哲什么都没说,洗过澡后坐到沙发上。 谢云舟把旁边的盘子递给父亲,上头有一块西瓜。 “爸,我妈过两天就回来了。” 谢文哲嗯一声:“再劳烦顾家兄妹两天。” 谢云舟转移话题:“云清的结果也快出来了,希望我妈回来时,他头上的纱布能拆了。” 谢文哲慢悠悠吃西瓜,他发现西瓜里的西瓜子都没了。 “这西瓜子呢?” “景元说,他每次给他奶奶吃西瓜的时候,用牙签把西瓜子都戳掉了。我刚才试了一下,应该都去掉了。” 谢文哲笑了笑:“果然,近朱者赤,你也快变成大孝子了。” “我跟景元比还有差距。” 父子两个没有一个人挑破,父慈子孝,端得和乐。 后面两天,顾景元一直没上班,这是他和李姐约定好的。李姐之前请过长假,现在该他休息了。 顾景元每天去谢家三趟,有时候带着妹妹,有时候一个人去。谢云舟每天给钱给票,包了顾家四口人的伙食。 三天后,沈君瑶终于回来了。她听说两个儿子受伤了,也不管老母亲说什么,把行李一丢,急匆匆赶到龙湖电厂。 一进屋,她看到两个儿子都坐在沙发上,一边一个。 厨房里,顾景元正在忙碌,顾小曼没来。 沈云清一下子从沙发上弹了起来:“妈,妈,妈你回来了。” 那么大的小伙子,看到亲妈后就开始撒娇。 “妈,我可想你了。” 沈君瑶看向小儿子的头,纱布已经拆除。 “头还疼不?” 沈云清拉住母亲的手:“不怎么疼。” 沈君瑶摸摸小儿子的脸,又看向拄着拐杖的大儿子。 谢云舟先打招呼:“妈回来了。” 沈君瑶伸手拍拍大儿子的肩膀:“带你弟弟歇着。” 说完,沈君瑶走到厨房门口,看向那个正在热火朝天炒菜的男孩子。 顾景元摘掉了助听器,厨房温度太高,他担心烤坏了。 他视觉灵敏,感觉到门口的光线略微暗了一些,侧头一看,认出了沈君瑶。 “沈校长好。”顾景元主动打招呼。 沈君瑶笑道:“景元,我来。” 顾景元看懂了,笑得十分腼腆:“我快做好了,你刚回来,歇一歇。” 沈君瑶没有勉强,洗手,把桌子擦干净,准备碗筷。 她把家里查看了一遍,干干净净,整整齐齐。 顾景元做好饭菜后解下围裙,戴好助听器:“沈校长,我先回家了。” 沈君瑶忙拦住他:“吃过了再回去。” 顾景元笑着摇摇头:“我爸中午要回家吃饭,我妹妹在家里。” 谢云舟打圆场:“妈,我让景元做得多,是两家的饭菜,让他带一半回家。” 今日父母都在,顾景元留在这里吃饭必定会不自在。 他绝大部分时间喜欢一个人待着,看书,听收音机,写写画画。 对一个喜欢独处的人来说,过分社交会让他不安。 沈君瑶是个很懂得尊重别人选择的人,她从不勉强人,她这方面有点痴。 她说请你吃东西,你吃了,她不会觉得你欠了她人情。于她来说,请你吃东西,她高兴。你让她高兴了,怎么会欠她人情呢。 你要是客气两句说不吃,她会当真。 这份痴,有时候能保护她,有时候也会坏事。 谢文哲知道她的痴,所以当老岳母暗搓搓为难他,而妻子视而不见时,他知道妻子有时候是真没在意,在她看来,有些事情不值得生气。 因为老母亲有时候也针对她,她从来不会因为老母亲的那些话而动气。 谢文哲没法忍受丈母娘,只能跑。 但也因为痴,很多人觉得沈君瑶不懂礼貌。我就是跟你客气两句,你还当真了。 所以她把精力都放在了工作上,她觉得处理人际关系太麻烦了,还是搞工作最划算,学生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的心思。 听到儿子这样说,沈君瑶立刻去厨房找到顾景元带饭的东西,把家里的饭菜分了一半给顾景元。 她觉得顾景元照顾她两个儿子,她不能什么都不表示,立刻把自己带来的各种吃的给顾景元分了一半。 顾景元没有拒绝,沈君瑶松了口气,不拒绝就好。 顾景元离开没多久,谢文哲回来了。 “哟,沈校长培训结束了?” 沈君瑶嗯了一声:“你回来了,来吃饭。” 谢文哲去洗手,一家四口围坐在一起。 “最近还有别的安排吗?”谢文哲问妻子。 沈君瑶摇头:“暂时没有,我来照顾两个孩子。” 谢文哲嗯一声:“你来我就放心了,看好他们两个,我最近可能会比较忙。需要跑腿,可以去找顾家那个孩子。” 沈君瑶抬头看他:“合适吗?” 谢文哲笑了一声:“叫就是,人情算在我身上,你儿子都安排的好好的。” 谢云舟吃饭的动作略微顿了一下。 沈君瑶点头:“好。” “云清的考试结果快出来了,你们娘儿两个好好合计合计,别让他以后没饭吃。” 沈君瑶的神色一正:“我会的。” 夫妻两个久未见面,再见面没有陌生感,也没有太亲热。 不温不火,恰到好处。 谢文哲估摸着儿子的钱花的差不多了,给了妻子一些钱和票:“最近尽量不要出门,到处都在抓人,那些被抓的人各种攀咬,被攀咬的人心里不忿,家属可能会报复,乱的很。” 沈君瑶点头:“我知道了,你中午在办公室休息一会儿。” 谢文哲看了她一眼,结婚二十六年,她还是老样子,人淡淡的,鲜少有什么事情能让她情绪波动。 他年轻的时候喜欢她的淡然,觉得这才是贤妻该有的样子。 没想到他的妻太贤了,任你东南西北风,我自岿然不动。 他曾经梦想过那种轰轰烈烈的日子,所以他看到顾家姑娘折腾儿子一趟又一趟爬树顶时,他虽然觉得不妥,也没说什么。 年轻人嘛,这些轰轰烈烈的举动,都是将来美好的回忆。 大儿子性子也很淡,太淡的人,需要一个热辣一点的人,不然这日子过不下去。 谢文哲走到楼下时,看到不远处顾小曼拎着个小篮子回家。 也不知小篮子装了什么,姑娘走路十分轻快,夏风吹来,姑娘的长裙随风而动。她走着走着,突然角落里冲出一只猫,她轻轻跳了一下,像只受惊的小兔子一样。 谢文哲笑了一声,该叫儿子下来看看的。 288 酸溜溜的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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