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在腰上的佩刀,反手一把将谢缓和春生推到身后,厉声催促道:“快!带殿下回船舱!” 几乎同时,又有十多名青壮汉子围了上来,绕着谢缓架起一圈青铜色的铁牌。 春生慌了神,急得眼圈都红了,眼泪盈眶,但他还强撑着攥住谢缓的手臂把人往船舱里拉。 “殿下!别看了!快走啊!” 段严玉这一手连身后的全千秋和慈小冰都愣了一会儿神,他动作太快,两人根本没发现他是何时从箭篓里取出长箭的。 尤其全千秋更是慌了神,他赶忙纵缰朝段严玉靠了过去,急切劝阻道:“王爷!何至于此啊!七殿下虽有错,可也不……” 一句话还没说完,只听得一声鹰唳般的啸响,长箭如虹贯出,快如流星,让人防不胜防。 全千秋慌得倒吸了一口气,已经不敢睁眼朝船上看了,但慈小冰还算镇定,他看见射出的长箭末端似绑了个什么东西,白色的,射出后如流星炫白的尾巴。 此箭未伤一人,它破空矢去,钉进了船上高大的桅杆。 林氏姐弟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段严玉打的是何主意。 谢缓却在此刻推开了扶着他的春生,从人群中穿了出去,他看着钉在桅杆上的长箭,箭筈深深插了进去,只露出一截乌黑色的箭笴,和……绑裹在末端的银白色的腰带。 谢缓:“……” 谢缓深吸了一口气,盯着那支箭看了许久才伸出手,把绑在上面的银带解了下来。 林氏阿姊实在看不懂眼前的局面了,她忧心忡忡跟了上去,然后就看见谢缓将绑在箭上的东西解下来。 他的手还在发抖。 下一刻,林氏阿姊又看到那截银带之中还裹了一个手心大的黑瓷圆盒,似乎是什么药。 她提起一口气,双目全是警惕:“莫非是什么毒药?” 谢缓却在此刻笑了起来,他的眼睛也有些红,尤其眼尾红得厉害,仿佛染上了一朵揉烂的花,更衬得眼睑下那粒红痣异常醒目了。 “不是。” 谢缓听到自己声音喑哑地回答了女子的问题,他认出了这盒药。 去年骑马往返于鄢都荆台之间,那时候他还不会骑马,回来后腿侧被磨伤得厉害,段严玉来看他,就是给的这个药。 谢缓看着手中的药更是笑出了声,明明是在笑,偏那笑声里尽是苍凉之意,比这江风还冷。 春生听不下去了,他挤前来扶住谢缓,皱巴着脸说道:“殿下,您别笑了……” 谢缓果真不笑了,他忽然弯下腰猛烈咳嗽起来,脸上瞬间褪去血色,白如纸人。咳嗽一声接连一声,半点儿不见消,仿佛肺部裂开了血糊糊的伤口,咳嗽的声音从里头漏了出来。 他好像听到冻在心脏上的一大坨冷冰生出丝丝裂隙,蛛网般从里向外延开,他听到有东西一寸寸崩裂的声音, 谢缓的身体本来就不好,是强撑着骑马赶到渡口的,此时更是半分也撑不下去了,好像全身没了力气,只有喉间翻滚上涌的血腥气让他不容忽视,那股血很热很烫,仿佛一大汩熔浆浇在他的喉咙,把皮肉都烧得裂开。 春生吓坏了,两只手把人架住,锁在眼眶里的泪水终是忍不住涌了出来。 “殿下……您别吓我啊!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幸好林家姐弟还算冷静,其中阿姊直接伸手将压在春生身上的谢缓扶了起来,阿弟则厉声喊道:“快让开!再把船上随行的军医喊来!快去!” …… 而与此同时,骑马立在江畔的段严玉面无表情收起弓箭,身后的全千秋愣了愣,又歪着头说:“王、王爷……不追了吗?官船就在那边呢。” 段严玉没有说话。 反而是时时刻刻摆着一张冷脸的慈小冰开了口,他说道:“追不回来的。游龙之身,怎甘心困于浅沼。” 段严玉朝他看去一眼,似有些意外。 慈小冰嫉恶如仇,最恨大招人,谢缓初入鄢都的时候,就数慈小冰甩脸子甩得最多,段严玉也没想到他如今竟会说这样的话。 他沉默了一会儿,目光又遥遥追向那只渐渐驶远的大船。 隔江相望。 卷三·东西分流水,终解两相逢 ◇ 第89章 澧州洺城 四月下旬,谢缓等人到达洺城。 在几日前谢缓就下船换乘了马车,颠簸数日才赶到洺城。 当天下着瓢泼大雨,乌云铺匀天空,黑沉沉地压下,眼前的事物也都是雾蒙蒙的,房子、车马、行人都笼罩在一团看不清的大雾中,大雨刷刷打在车棚上,如霹雳的雷声。 谢缓甚至不敢掀开布帘朝外看一看,哪怕只是小小掀开一条缝也会灌入许多雨水,会立刻将衣裳全都淋湿。 谢缓的脸色仍不太好,苍白着脸,不过他在船上将养了半个月,到底是能下床了,不会拖误时辰。 “咳咳……”谢缓垂着眼眸依靠在软枕上,手里抱着一个小手炉,他嘴里泻出几声绵软无力的咳嗽声,脑袋也低垂着,瞧着疲惫不堪。 春生在一旁照顾着,他先是伸手摸了摸谢缓的额头,又凑上前帮他理了理肩上的斗篷,把人罩得更严实些。 小随从担忧问道:“公子,您觉得身子如何了?” 谢缓没有说话,只朝春生摇了摇头,随即自袖中摸出一只小小的荷包,从里面掏出一颗浅黄色裹满糖霜的梨膏糖塞进嘴里。他近来总觉得喉咙发疼,只有吃一两颗润喉的梨膏糖才觉得舒服些。 也就短短半个月的功夫,春生是眼瞧着自家殿下又消瘦了下去,那养了整整一年才养出的气色立刻又没了。 他苦着一张脸,瘪嘴有些不痛快,还是谢缓瞧见了,抿唇笑着往他嘴里也塞了一颗梨膏糖。 舌尖沾了甜味,小随从眼睛一亮,下意识咂了咂嘴。 真甜! 谢缓视线低垂着,目光落在自己捧着铜炉的手上,他本就生得白净,一双手更如一块无瑕的美玉,白得甚至隐隐有些泛青,透着病态。 就连手也瘦了一圈,细细的腕骨露出来,好像可以轻松捏断。 也不知他发了多久的呆,好一会儿才突然问道:“已经到了洺城?” 春生连连点头,方才刚进洺城的时候,外头骑马的林家姐姐就说了此事。 谢缓不知想起了什么,忽然笑了起来,悠悠说道:“当初大招兵败,割郇城、洺城二地于祁。如此说来,此地百姓原是大招人,如今都改姓祁了。” 春生不懂这些,只依稀记得自家殿下从前好像提起过,现在再听他说也只是呆呆地点头。 这时候,马车外有马蹄靠近的响动,没多久又传来林青鸿的声音。 “公子,客栈到了。” 林青鸿,正是林氏阿姊的名字,她弟弟名叫“林击征”。 马车停了下来,谢缓抬手在眉心处揉了两把,提了提十分倦乏的心。 马车的木门被推开,林击征已经下马候在车下,他穿着蓑衣,头戴斗笠,浑身上下罩得严严实实,此刻手里还打着一把大伞,伸出手作出要扶谢缓下车的动作。 谢缓也有自知之明,晓得自己的身体还未好全,若是此时再淋了雨,只怕更要拖慢行程。他撑着林击征的手臂下了马车,飞快钻进伞下,末了还忍不住回头看向身后的春生,有些担心地喊道:“春生……” 林青鸿等在一旁,和弟弟一般打扮,也撑着一把伞。 她说道:“公子不用担心,春生这儿有我呢。” 入了城,左右行人多,客栈里的客人也不少,谢缓不能暴露身份,所以几人也都早早换了称呼。 一行人前后进了客栈,林青鸿率先走向账柜,对着里头打算盘的账房先生说道:“三间房,其中一间要带小榻的上房。” 洺城处在边境,山高水远的,一向都少有外地人,那账房先生瞧这一行人只觉得眼生,还提着毛笔呆呆傻傻看了好一会儿,直到女子“啪”一声将银子拍在案上才回过神。 他连声笑着收起银子,又忙吆喝伙计领人上楼入住。 谢缓环顾一周,见这客栈的生意竟还不错,不过多是吃饭的,住店的倒是少些。 “听说了吗?今儿又有人去驿馆砸门了!” “咋没听说啊!砸得好!等老子这顿吃饱也去砸!” “嘿!小二,来来来,你过来!你家客栈后厨应该剩下不少烂菜叶子吧?留给老子,老子搬去驿馆砸门!” …… 隔壁几桌的客人说得热闹,一个个唾沫横飞,一时间连满桌子的菜也顾不上了,只顾着聊。 谢缓起初并没有在意,直到—— “砸门有什么用!那狗日的相里云也不出来啊!整天躲在驿馆里!咱白费力气也出不了气!” 相里云? 谢缓一愣,下意识竖起耳朵想要继续听,哪知道这些人不往下说了,倒是你一句我一句把相里云狠骂了一通,从他爹骂到他娘,往上把相里氏的祖宗先人全骂了一顿。 相里云……他还在洺城? 谢缓暗想。 这时候,客栈的伙计将一行人请了上去,所有人都安排了住处,谢缓住在最宽敞最舒适的上房,林氏姐弟住在他左右,至于春生则和谢缓一起住。 进了房间,林青鸿率先锁了门,又才对着谢缓说道:“公子,我们将军待会儿就要过来,您再等候片刻。” 谢缓连忙问:“萧将军也还在洺城?使团先行,怎还没出关?” 林青鸿也不由蹙起眉,只说:“这……我也不清楚。我姐弟二人没有跟着使团同行,而是留在鄢都助公子出城。若不是今日收到将军的鸽信,我们也不知道将军还在洺城呢。”
相关推荐:
顾氏女前传
娇软美人重生后被四个哥哥团宠了
深宵(1V1 H)
虎王的花奴(H)
武当青书:诸天荡魔至洪荒
规则怪谈:就算死了也要过副本
桃源俏美妇
万古神尊
百美仙图:女神宝鉴
乡村透视仙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