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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2章

有任何情况及时来找我。” “是,将军。” 安德莎离开了露台,她走下旋梯,穿过塔楼和城墙之间的连接廊,快步向着东厅的方向走去。 寒冷的夜风夹杂着远方传来的炮火声,吹过她细碎的鬓发。 在经过一段岔路口的时候,她突然停了下来。 安德莎仰起头,看向不远处的一座塔楼——那是一座仿佛法师塔般的建筑物,但其顶端却漂浮着一个怪异的、在夜幕中微微发出光芒的圆环,圆环正在力场的维持下缓缓旋转,某种低沉微弱的嗡嗡声回响在夜色中。 那是冬狼堡的传讯塔。 安德莎平常不怎么踏入这个设施,因为她并无施法者的天赋,既不懂得传讯塔是如何运转,也没办法使用里面的魔法装置,所以这方面的事情一向是她手下的法师们代劳。 如今战争突然爆发,冬狼堡各项事务混乱繁多,她几乎没有丝毫喘息的时间,更没机会来关注传讯塔的运转——这本身也不是身为最高指挥官的她应该亲自关注的事情。 但这一刻,她却在传讯塔前停了下来。 情况……似乎有哪不对,她觉得自己可能错过了某个细节,或者被什么东西蒙蔽了双眼。 安德莎突然神色一凌,手按在了腰间的剑柄上,大踏步走向传讯塔的方向。 高塔前有两座战斗魔像静静地伫立着,看上去运转正常。 安德莎越过两座魔像,伸手推开了传讯塔的大门。 一丝血腥气飘进她的鼻孔。 第0981章 螺旋触底 血腥气,安德莎对这种气味并不陌生。 她站在传讯塔的大门前,保持着将大门推开一半的姿态,高阶超凡者的感知蔓延出去,高塔内的各种气息随之映入她的脑海,短短几秒种后,她直接退了回来,将大门重新掩闭。 她转过身,迈开大步,步履如风般向着东厅的方向走去,而无数的思绪、推测则与最近一段时间所有事情中所透露出来的信息混合在一起,在她的头脑中如风暴般运转。她的脚步逐渐变得平稳下来,一个个问题开始在脑海中浮现,她冒出来的第一个问题是—— 如果要毫无死角地将冬狼堡的最高指挥官蒙蔽二十四小时,保证在这个过程中没有一个士兵意外打破“帷幕”……大概需要多少人? 在前往东厅的路上,安德莎如抽丝剥茧般仔细分辨着自己身边可能存在的假象,她将所有异常之处逐一排查,一点点还原着过去两天内这场“闹剧”原本应有的模样。 帕林·冬堡伯爵站在东厅的魔力焦点前。这大厅中央的圆形平台上镶嵌着巨大的水晶装置,装置上有魔法的光辉不断流淌,冬堡伯爵的注意力正落在其中主要的几道光流上——他从中监控着整个冬狼堡的魔力平衡,护盾负载,并以此随时调整黑旗魔法师团的部署和轮值情况,以确保法师们和这座堡垒都能随时保持在最良好的状态。 除了冬堡伯爵之外,大厅中便只有十几名战斗法师担任哨兵,守卫着各处门户。 安德莎刚一踏入大厅,冬堡伯爵便感知到了她的气息,这位气质儒雅中带着威严的中年人抬起头,随口说道:“你来的正好,安德莎。” 下一秒,他便注意到了安德莎脸上格外肃然的表情以及那种隐隐传达过来的严肃气息。 “发生什么事了?”冬堡伯爵立刻问道,而在他话音落下之前,一层隔音结界已经凭空升起,将周边几米范围内完全笼罩起来,“此地已经安全。” “传讯塔里的值守法师们全都死了,”安德莎知道隔音结界的存在,但她还是忍不住压低了声音,脸上带着严肃到近乎可怕的表情说道,“死亡时间大概在一天前。” 除此之外她根本不用解释第二句,冬堡伯爵的脸色便一瞬间阴沉下来,短短几秒钟内,这位思维极为敏捷的战斗法师指挥官已经在脑海中回溯了所有的时间节点,回溯了所有能和传讯塔联系上的关键事件,下一刻他便沉声说道:“所以,我们该传出去的信息一条都没有传出去……” “或者更糟——冬狼堡传出去的都是不该传出去的消息。” “你身边的那个副官……不,仅仅他还不够,还有更多人……”冬堡伯爵语气森然,他丝毫没有质疑安德莎突然带来的这个爆炸性消息是真是假,因为他了解这位好友之女,对方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含糊乱讲,“他们都被影响了……” 安德莎轻轻吸了口气:“并不是所有受到影响的人都会如那些神官般完全失控,更多的人就隐藏在我们之间,而他们……是有理智的。” 一股难言的压抑笼罩着她,那压抑中甚至透露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恐怖。对于死亡,安德莎并不陌生也不畏惧,但她发现自己此刻正在面对比战场上的生死更加恐怖难言的东西——它仿佛无处不在,无形无质,它就隐藏在每一个人身边,甚至隐藏在每一个人的灵魂深处,它搅动了无数人的生死,然而很多人直到死去,甚至都不知道它曾经来过…… 多年来,冬狼堡这座要塞以及要塞中无数的士兵都始终是安德莎的骄傲和信心来源,但此时此刻,她在这座要塞中却如坠深渊。 “你打算怎么办?”冬堡伯爵突然盯着安德莎说道,他的眼神如冬夜中的星辰一般锐利,“你还有挽回的办法么?” 安德莎咬了咬嘴唇,面色阴沉:“……从某种意义上,我甚至担心我们已经失去了对冬狼堡的控制——那些失控的战神信徒很明显在推动一场战争,因此任何想要阻止战争恶化的行为都必然会受到反制,而我现在不敢赌冬狼堡的将士被渗透到了什么程度。” 对年轻的狼将军而言,这真是莫大的讽刺和耻辱。一个要塞指挥官,在战争到来的时候却因为这样的原因失去了对自己要塞和手下军队的控制,这种事情恐怕从提丰立国以来都从未发生过,如今却发生在了温德尔家族未来继任者的头上,如果不是亲身经历,谁又敢相信这一切? 诚然,安德莎也知道情况可能没有那么糟糕,她并不是真的完全失去了对冬狼堡和部队的控制,这座要塞中半数以上的士兵必然还是忠于她的,然而从结果来看,这件事的严重程度和完全失控也差不了多少——在现在这个情况下,她根本没有余力也没有办法去甄别那些潜藏在普通士兵中的信仰污染者,更何况……塞西尔人还在持续对要塞发动进攻。 爆炸声持续从西侧城墙的方向传来,塞西尔人的远程火炮发动了新一轮的轰炸。 而在这如同死亡催促般的爆炸声中,冬堡伯爵看着安德莎的眼睛:“理智和逻辑告诉我,这场战争不会有胜利者,塞西尔和提丰都在步入深渊,我们现在最致命的问题是所有通讯途径都已经被切断或干扰,甚至包括派出去的信使……塞西尔人极有可能错误估计了冬狼堡的情况,甚至错误估计了整个提丰帝国的情况,一旦他们越过这条防线,那之后即便没有战神教会的作梗,这战争也会演变成一场灾难……” “所以我正在思考该如何夺回一些主动权,我们要想办法把消息送出冬狼堡——不管是送到帝都还是送到塞西尔人手上,”安德莎捏紧了拳头,“而且还要避免那些受到污染的人察觉并破坏此事……”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冬堡伯爵说道,然而他的话刚说到一半,一连串比刚才更加密集、更加令人不安的爆炸声便从远处传了过来,那听上去像是西南部护盾受到轰击的声响。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爆炸声稍有平息,冬堡伯爵便又重复了一遍,“并不是所有士兵和军官都和你我一样能够明白现在正发生的事情——我是说那些保持清醒、没有受到影响的将士们。神灾是个机密,我们之前把它隐藏的太好了,帝国的战士们现在只知道我们已经和塞西尔人全面开战,并且他们已经打到冬狼堡的城墙外面,这时候你的对外联络和‘求和’行为必然会严重动摇他们。” “我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安德莎立刻说道,“冬堡伯爵,我需要你的法师团帮助。冬狼堡中到处都是或多或少和战神信仰有联系的士兵和骑士,唯有你的法师部队现在还是可靠的,我需要你们的魔法——重新控制传讯塔也好,构筑新的对外通讯也好,或者其他任何能够让冬狼堡对外‘发声’的办法,都可以试试。” “我会想办法的,”冬堡伯爵只考虑了一秒钟,“但前提是我们必须在今夜完好无损地守住这座要塞。塞西尔人的夜间攻势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甚至比白天还要猛烈,我怀疑他们甚至打算依靠越来越多的远程‘天火’硬生生砸掉我们的护盾和城墙。我叫你来正是为了这件事:法师之眼观察到塞西尔人在西北方向又增加了两个火力点,他们用大型车辆把某种比战车主炮更大的魔导炮拉到了前线,现在那些东西好像还没有完成准备,但它们随时会发动攻击。” “他们到底还有多少魔导炮在路上……”安德莎几乎无法控制语气中的错愕,“黑旗魔法师团能解决掉那两个火力点么?” “超出了军团法术的射程,塞西尔人选的位置很好,他们怕是已经摸清了黑旗魔法师团的攻击极限。看来我们只能依靠增强护盾来硬抗那些东西了。” “……明白了,我会下令把东侧法力焦点的能量都转移到护盾上,同时让骑士团下属的战斗法师们做好上城墙维持护盾的准备。” 安德莎话音刚刚落下,一阵从远方传来的、令人感到牙酸耳鸣的刺耳尖啸声突然响起,非常短暂的延迟之后,远比之前任何一次炮轰都要震耳欲聋的、甚至让整座要塞都隐隐震颤的爆炸在夜幕下炸响! 大厅中的战斗法师们在这巨大的爆炸中惊愕不已,帕林·冬堡和安德莎的脸色则同时一变,两人飞快地冲出了大厅,冲到了朝向城墙的一条连接桥上,他们抬起头,望向爆炸传来的方向——在两人的视线中,冬狼堡外厚重的能量护盾正泛起层层叠叠的涟漪,而一片更大规模的爆炸闪光则在几秒种后再次炸裂开来。 略有延迟之后,这第二次爆炸的轰然巨响才传入安德莎的耳朵。 是那种巨炮? 帕林·冬堡脸上迅速闪过思索之色,下一秒他便在空气中勾勒出了传讯术的符文,飞快地对着自己的黑旗战斗法师们下达新的命令:“四至六梯队充能,向西北A2、A3位置各投放两次广域幻象,七至十梯队去补强护盾,准备迎接后续冲击!” 安德莎也迅速冲到冬堡伯爵身旁,她知道自己的副官以及其他指挥官们肯定也都在传讯法术的对面,不管他们中有多少人已经成为神明污染的携带者,至少在“作战”这件事上,他们肯定还是会听从自己命令的:“克罗迪恩!立即将东侧法力焦点的能量转移到护盾上!让团属战斗法师们上城墙……” 一条条指令迅速下发,冬狼堡的守军们在突如其来的地面火力攻击下虽然陷入了短暂的惊慌,但很快一切便恢复了秩序,更多的能量被调集至护盾,更多的法师将注意力转向了新的攻击源,要塞的防御力量飞快进行着调整,短暂动摇的护盾也渐渐稳定下来。 安德莎和帕林·冬堡站在连接桥上,一边通过传讯法术调整着整个要塞的防御力量一边关注着塞西尔人的新攻势,他们俯瞰着堡垒中紧张繁忙的景象,看着城墙附近的护盾重新恢复凝实,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冬狼堡几乎所有的防御力量现在都集中到了城墙和护盾上,塞西尔人不知疲倦的地面攻势让安德莎感到沉重的压力,但好在这座堡垒似乎顶住了。 …… 菲利普收到了地面部队传来的最新情报。 “真理·I型轨道加速炮都轰不开他们的护盾么……”他轻声自言自语着,仿佛有些惊讶于提丰人那座边境要塞的防御强度,“还是说黑旗魔法师团在强化那座要塞的护盾?” “看样子仅凭地面火力确实很难短时间攻破那座要塞,”一名高级参谋在旁边说道,“将军,接近午夜了。” 菲利普看了一眼放在桌上的机械表,随后,他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魔网终端上。 …… 寒风呼啸的黑暗夜色中,低沉的嗡鸣声在云层之间响起,以钢铁和水晶打造的战争机器正如鬼魅般掠过天空。 二十余架量产型“龙骑兵”在队长机的带领下排成环状阵型,正以低速熄灯的夜航模式沿着冬狼堡的警戒区边界巡航。 金娜深深吸了口气——微风护盾和可靠的驾驶舱阻挡了外面的寒风呼啸,但她仍觉得自己仿佛能嗅到外面那种寒凉而略带血腥气的气息——她低头看向前下方的观察窗,看到黑沉沉的大地边缘有光芒不断闪烁、爆裂,一道道淡青色的闪光连续不断地划破黑暗。 光芒纵横交错的尽头,是一座在大地上顽强屹立的堡垒,堡垒上方笼罩的护盾正频频泛起波纹,但仍然毫无熄灭的迹象。 年轻的空军指挥官再次深吸了口气,让自己有些紧张的心情略微平复。 她不是第一次飞行,更不是第一次上战场,她曾驾驭狮鹫掠过战火下的磐石要塞,也曾和精灵族的巨鹰们一同掠过被晶簇神灾污染的大地,翱翔在濒临沦陷的旧王都上空。 但那种感觉和现在不一样。 她的双手紧握在操纵杆上,反重力环和龙裔驱动器传来的嗡嗡声让她渐渐安下心来,她微微侧头,看到坐在自己身后的机械师兼投弹手也是一脸紧张。 “放松些,我们已经不是第一次握着这些操纵杆了。”她说道。 “我只是在想一个响亮的开场白,”投弹手故作镇定地说道,“当炸弹扔下去的时候说出来。” “不要做这种无用的事,”金娜立刻说道,“专注于……” 她的话只说到一半。 飞行器控制台上的一个装置突然亮了起来,下一秒,她便听到菲利普将军的声音从中传来—— “龙骑兵们,执行任务,代号Z-17。” 第0982章 “主动权” 当命令正式下达的一瞬间,金娜发现自己所有的紧张与忐忑都消失了,军人的本能渐渐成为主宰,她轻轻吸了口气,在将命令转达至整个龙骑兵中队的同时,她的双手也沉稳地握住了面前的操纵杆,感受着这钢铁机械传达来的力量和冰冷,心中一片平静。 一架又一架形如倒锥体的反重力飞行器在云层间迅捷划过优雅的弧线,脱离了之前的巡航轨迹,向着大地上那片闪耀的战场掠去。 风向风速核算完毕,高度速度在预期值内,投弹角度与距离也已经确认了数遍,投弹手将手指放在了控制台中央的一处符文扳机上空,默默数着数。 “全机组解除航弹保险——松开安全锁——投弹!” …… 塞西尔人的夜间攻势毫无止息的迹象,震耳欲聋的炮火在城墙上空一刻不停地炸响。这是自冬狼堡建立以来这座要塞便不曾经历过的严酷考验,甚至是提丰立国以来都不曾经历过的战争景象,即便是英勇的帝国士兵和骄傲的战斗法师们,也在这种声势浩大的攻击面前感到了震撼——但无论如何,防线还是稳住了,冬狼堡坚固的护盾和城墙经得起考验,至少短时间内,塞西尔人的“天火”打不进来。 帕林·冬堡观察着西侧城墙上空护盾表面的魔力流向,微微松了口气:“魔力循环已经重新稳定下来……看样子魔力焦点撑住了。” “但一味固守不是办法,”安德莎说道,“冬堡伯爵,还记得我们刚才谈论的么,我们必须想办法打破现在的局面,重新掌握……” 她话刚说到一半便突然停了下来,某种隐隐约约传来的、在这炮火轰鸣的背景中几乎难以分辨的嗡嗡声引起了她的注意,她仰起头,看向有些昏昏沉沉的夜空,脸色有些古怪。 帕林·冬堡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安德莎,怎么了?” “冬堡伯爵,你有没有听到……天上传来什么动静?” 冬堡伯爵怔了一下,也跟着抬起头看去,终于,他的目光在那堆积的云层和昏暗的星光之间捕捉到了一些几乎无法用肉眼察觉的阴影。 那些阴影在高空掠过,即使是传奇强者在这里恐怕也很难感知到它们是否有魔力气息或恶意,然而冬堡伯爵心中仍旧涌出了巨大的危机感,在那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呼吸都有了断续,下一秒,这位强大的法师便挥手召唤出传讯符文,以最大的声音吼叫着:“高空来袭!!!” “重设魔力流向——敌人从空中来了!”“一至六梯队所有法师调整共鸣方向,准备拦截空中袭击!”“来不及了!” 命令在第一时间下达,所有的士兵和战斗法师们尽管茫然却仍然以最快的速度开始响应来自指挥官的指令,然而不管他们的反应有多快,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整座要塞几乎所有的防御力量和人员精力都被塞西尔地面部队的攻势牢牢牵制着,更不要提各级指挥官们甚至都没有多少“致命袭击会来自高空”的概念,在这个“战场”概念仍旧主要集中于地表的年代,这一切都成为了冬狼堡最致命的缺环…… 炸弹落下来了。 安德莎的眼睛瞪得很大,她仰望着天空,看到层叠堆积的云层已经快要遮挡所有星光,她看到那那些阴影之间有微光闪烁,随后一个个闪烁的亮点脱离了它们,如流星般坠落下来。 远比魔导巨炮轰击时更加可怕的爆炸在冬狼堡上空炸裂。 炽热的巨大火光如礼花般绽放,在护盾表层轰开了肉眼可见的冲击波,一圈圈的波纹在夜空中不断扩散着,涟漪连接成片,随后被苍白的杂波迅速覆盖,整个冬狼堡大护盾都剧烈地震荡起来,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在护盾内部回荡着,仿若敲响了一口不可见的大钟,而在这可怕的轰鸣中,冬堡伯爵听到了一个更加可怕的声音—— 他听到啸叫声正从四面八方响起,那是护盾濒临极限的征兆。 紧接着,更多的炸弹开始从高空坠下,如地毯般从南向北地覆盖着整个护盾,冬狼堡内各处的护盾节点一个接一个地炸裂,城内多处建筑因魔力乱流而燃烧起来,熊熊燃烧的火光照亮了高墙与塔楼,而在火光映照下,安德莎看到自己头顶的护盾正在迅速消失。 一枚航弹终于穿透了稀薄的冬狼堡大护盾,它如陨石般坠落,坠入外城和内城之间,滔天的火光刺痛了安德莎的双眼,她感觉耳边轰然一声,可怕的热量从左侧袭来,她甚至来不及感觉到剧痛,便只看到一片黑暗。 …… “全弹投放完毕,确认目标护盾已熄灭。”“目视确认兵营区和武器库已摧毁……”“核心城堡区仍然完好……护盾仍然存在。” 金娜透过观察窗看着已经陷入一片火海的冬狼堡,空袭之后的战果正一条条汇聚到她面前。 冬狼堡大护盾如计划中一般被摧毁了,但作为要塞核心的城堡区看样子是在轰炸中幸存了下来——这坚固的要塞不愧于它的盛名,它显然同时拥有两重独立的护盾系统,即便外城区和大护盾全部被毁,这座堡垒似乎也仍然能依托核心城堡顽抗下去。 但金娜并未因此感到遗憾——这一切皆在参谋团的判断中,一次空袭并不能彻底摧毁提丰人的要塞,如今的重创已经是很符合预期的战果了。 失去了大护盾和半数的城防设施,再加上士气方面遭到的巨大打击以及人员方面的伤亡,这座要塞被拿下只是个时间问题——而且是在很短的时间里。 “返航,重装,”金娜下达了命令,“或许今夜我们还要再来一次。” …… 轰鸣,炽热,血腥的气息,不断失衡坠落的感觉……安德莎觉得自己似乎在一片黑暗的深渊中被不可见的风暴裹挟着忽上忽下,有那么一段时间,她甚至觉得自己已经完全失去了对身体的感知,但在最后一次强烈的失重感中,她还是猛然回到了这个世界。 仿佛身体散架般的疼痛感在所有的神经中激烈动荡着,她感觉自己躺在一个柔软的地方,身体却被寒冷浸透,脑海中也如雷般轰鸣不休,她隐隐约约能听到周围有人说话的声音,但一种更响亮的噪音在耳朵里嗡嗡作响,让她根本什么都听不清楚。 剧烈的烦躁感涌了上来,她恼怒地想要驱散那些噪音,也不知道是不是这种怒火产生了作用——她听到耳边的噪音真的减弱了一些,同时也隐隐约约看到眼前浮现出了光芒。 “将军醒了!将军醒了!”“水,快拿水来!”“去通知冬堡伯爵!” 有士兵兴奋的喊叫声从旁边传来,而且听上去还不止一个。 安德莎艰难地撑开眼皮(她从未想过自己的眼皮是如此沉重的东西),在几次努力之后,她才让自己眼前那一点微弱混沌的光芒变成摇摇晃晃的景象——左眼似乎被什么东西糊住了,只有右眼勉强睁开一点,而借着这模模糊糊的视线,她看到自己身边站着几个熟悉的身影,上方则似乎是城堡里某个房间的天花板。 “将军,”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您感觉怎么样?您能听到我说话么?” 安德莎勉强转过视线,她看到自己的副官正站在旁边。 她的视线在这名副官身上停留了许久,直到十几秒钟后,她才艰难地收回目光,用一种让自己都感觉惊讶的沙哑嗓音问道:“我昏迷了多久?” 嗓子里如同火烧一般,但仔细感知了一下,似乎并没有致命的内脏出血和气管撕裂,这是不幸中的万幸——可惜更仔细的感知就很难做到了,只能确定自己的身体情况一定很糟。 “您只昏迷了半个小时……”副官说道,“大剂量的炼金药水和治疗法术产生了作用……” “半个小时么……我还以为一个世纪过去了,”安德莎扯了扯嘴角,“说说损伤情况。” 副官迟疑了一两秒钟,才低声说道:“要塞护盾被彻底摧毁了,永久熄灭,内外城区都遭到严重破坏,到处都是大火,我们失去了兵营和武器库,那些魔导武器落下来的时候正好穿过护盾砸在二十二团驻扎的地方,二十二团……已经除名。” 安德莎轻轻吸了口气,她在耳畔轰鸣的噪声中艰难分辨着四面八方的声音,沉默了两秒钟后,她才低声说道:“现在的局势呢?” “……帕林·冬堡伯爵指挥还能行动的人撤回到了城堡区。外城已经守不住了,他命令我们在城堡区和内城区继续抵抗。黑旗魔法师团在撤离前炸塌了已经严重破损的城墙并在外城区燃起大火,那些废墟和大火多少延缓了塞西尔人的攻势……” “我确实听到了外面的声音,”安德莎慢慢说道,“延缓么……这么说,他们已经打进来了?” “……我们的战士正在内城区的废墟和街巷间抵挡他们,我们损伤很大,但没有人退缩。” 就在这时,安德莎听到附近传来些许骚动,有士兵在低声说话:“冬堡伯爵来了!” 她看到帕林·冬堡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一角,这位熟悉的长辈正朝自己弯下腰来,似乎正在观察自己的伤势,她在对方脸上看到了沉重到近乎悲哀的神色。 “可以了,”安德莎对副官以及周围的其他士兵、军官们说道,“你们先退下把,去继续指挥战斗,我要和冬堡伯爵谈话。” “将军,您的身体……” “这是命令。” “是,将军。” 副官和士兵们离开了,安德莎的视线中只余下冬堡伯爵,她扯扯嘴角:“看来情况糟到不能再糟了……” “确实非常糟糕,我们失败了,安德莎,”冬堡伯爵沉声说道,“塞西尔人很快就会彻底占领这里——他们不知为什么没有再度使用那种可怕的空中袭击,或许是想要占领一个更完好的前进基地吧……这多少延长了我们抵抗的时间,但也延长不了太久。” 在这之后,是一段很长时间的沉默,甚至沉默到帕林·冬堡都开始怀疑安德莎是否已经再度昏迷过去,但最终安德莎还是开口了:“冬堡伯爵,您认为军人的职责是什么?” 帕林·冬堡没有回答安德莎的问题,他只是静静地注视着这个几乎由自己看着成长起来的姑娘,注视了片刻之后他才问道:“安德莎,你想做什么?” 安德莎努力睁开眼睛,看着冬堡伯爵的脸:“我还有最后一个‘主动权’……” 随后,她说出了自己想做的事情。 帕林·冬堡瞪大了眼睛,他一度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内容,不敢相信那是安德莎会做出的决定,紧接着他便嗓音低沉地提醒道:“这将让你失去荣誉——不管真相如何,未来的历史书上你都不会有光彩的记录。安德莎,你不是普通的指挥官,你是‘狼将军’,你应该知道这个称号的意义和它背后的约束……” “时代变了,帕林叔叔,”安德莎似乎笑了一下,她轻轻摇着头,“旧时候的守则……终究是跟不上时代变化的。” “……即使这将让你荣誉扫地?”帕林·冬堡皱着眉,“我可以替你下令,毕竟你现在已经没有能力……” “我已经决定了。” “……我明白了,”帕林·冬堡深深地看了安德莎一眼,随后才表情严肃地点了点头,但紧接着他又问道,“你认为这样做不会被那些受到污染的士兵和军官干扰么?” “我已经大概猜到了神明想要什么,”安德莎平静地说道,“祂要战争,祂只想要战争而已——而投降,也是战争的一环。 “就让我成为提丰历史上第一个在城堡被攻破之前就举旗投降的‘狼将军’吧,我已经做好准备了。” “……好,我去做准备。” 冬堡伯爵离开了。 安德莎静静地躺在鲜血斑驳的床榻上,她的左眼仍然睁不开,而在那勉强睁开的另外一只眼睛中,她仿佛看到了一些往日的回忆,看到了很多年前曾发生过的、在记忆中已经有些褪色的事情,她记起自己还很小的时候第一次跟着父亲来“参观”这座堡垒,记起自己懵懵懂懂地听父亲给自己讲那些家族先祖的故事,念那些刻在狼首像下的誓言,她的嘴唇轻轻翕动着,仿佛还在跟着父亲念那些句子—— “……我以家族起誓,以荣誉起誓,我将守卫这座堡垒,纵使至生命的尽头……纵使流尽鲜血……粉身碎骨……冬狼旗帜永不落下……” 她摇了摇头。 她不要荣誉。 她要她的祖国平安—— 先祖们披荆斩棘建立起来的这个国度,不应该被这种莫名其妙的灾难打垮。 第0983章 临界平衡 “冬狼堡城堡区里的守军投降了?!” 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菲利普直接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眼睛瞪得老大。 “是的,将军,”不远处的魔网终端上空,一名脸上沾染着烟尘的地面部队指挥官正站在全息投影中,他背后的背景是仍然冒着烟与火的大片废墟以及正在繁忙行动的士兵们,远处的临时灯光照耀下,还可以看到有解除了武装的提丰士兵被押送着,“他们的最高指挥官放弃了抵抗,现在城堡区的护盾已经被从内部关闭,我们正在接管城堡的各个区域。” 菲利普眉头皱了起来,就如他几天前想不明白提丰人为什么会突然开战一样,这时候他也想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选择投降——这完全不符合情报中对目前冬狼堡最高指挥官的行为预判,也不符合战神失控之后寻求“尽可能流血且规模不断扩大的战争”的倾向性。 “依托城堡的坚固工事,他们本可以继续抵抗一阵子的——甚至可以指望坚持到援军抵达,脱离困境,”一名参谋人员在旁边困惑地说道,“仅仅被突破了外城区,内部城堡几乎完好无损的情况下……提丰人竟然就这么投降了?将军,您看这件事……” “提丰的‘狼将军’从无投降的先例,更不用说这一代的狼将军似乎是个相当敌视我们的强硬派,老实说,我也不相信对方会这么简单就投降,”菲利普摇了摇头,“但他们已经关闭了城堡的护盾,在我们的地面部队逐步接管整个冬狼堡的前提下,我实在想不出他们还有什么用于翻盘的谋划……理论上如果他们真想继续抵抗下去,那任何方案都比投降要强。” 参谋好奇地问道:“将军,您的意思是……” 菲利普抬起头,看向魔网终端的方向:“和对方的最高指挥官接触了么?” “是的,将军,”通讯频道对面的指挥官立刻点头,“已经和她接触了——但她表示‘要和身份对等的人交谈’,我想她是希望和您直接谈谈。” 菲利普略一沉吟,随后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我会很快过去。你们继续执行接管和清扫工作,并就地建立前进营,随时准备应对提丰人的反扑或继续向东推进。” “是,将军!” …… 安德莎仍然躺在床上,事实上现在的她要移动一下依旧十分困难。她耳边嗡嗡的噪音已经减弱了许多,高阶超凡者强大的身体素质正在飞快修复她体内受损的部分,而在逐渐恢复的听觉中,她能够听到外面吵杂繁忙的动静。 自己的最后一支卫队正在被解除武装,那些塞西尔人已经完全接管了这个地方。 他们就在自己旁边。 安德莎努力动了动视线,她可以看到那些身穿古怪铠甲的塞西尔士兵正笔直地站在房间各个地方,充满警惕地“保护”着这里,而原本在这里照料和看护她的亲信士兵们则在被解除武装之后被“请”到了别的房间,理论上自己应该很长一段时间都看不到他们了。 看不到他们……这样也好——年轻的狼将军心中忍不住这么想到。 因为她实在不知道此刻应该如何去面对自己那些朝夕相处的部下们,不管是那些受到战神污染的还是保持完全清醒的……她了解自己的冬狼骑士团,了解其中的每一个人,他们肯定都已经做好了死战到最后一刻的准备,甚至准备要以血肉之躯去抵抗塞西尔人的那些战争机器,这座城堡本可以继续屹立下去的,甚至有可能等到后方的援军……但这一切都不可能实现了,因为他们的最高指挥官在一次轰炸之后就选择了投降。 而整个冬狼骑士团在接到命令之后毫无怨言地选择了执行……这让安德莎更加感受到了难以言喻的压力。 思绪渐渐飘散中,一股疼痛突然从身上的某处伤口传来,让安德莎的思路一下子中断了,她忍不住低声咕哝了一声,身子略微移动——这却带来了更大的痛苦。 “尽量不要动,新的药剂正在生效,”一个陌生士兵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冷硬中带着那么一点紧张,“再坚持会,有医疗神官正在赶来。” 安德莎循声望去,看到一张年轻的面孔,那是一个塞西尔士兵,也可能是个低级军官——他们都是没有魔力波动的普通人,而自己的视线此刻又总是晃来晃去,安德莎实在分辨不清楚站在自己面前的是士兵还是军官。 这些塞西尔人至少没有为难投降的守军……还算不错。 就在安德莎这么想着的时候,她听到一阵军靴踏地的声音突然从房间门口的方向传来,同时耳边响起那个年轻人的声音:“哦,神官来了——” 医疗神官?牧师么? 安德莎有些好奇地撑开眼皮看向脚步声传来的方向,随后她看到了一位看起来还很年轻的女性,对方穿着仿佛是修女服的装束,但修女服各处又能够看到像是护甲片、金属背包、符文拖链一样的装置,这位衣着奇特的“修女小姐”走向自己,手中还拎着一根看起来颇为沉重的“战斗法杖”,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那法杖上似乎还沾着血。 随后这位“塞西尔修女”便来到了安德莎的床前,她把那根沉重的战斗法杖“咚”的一声放在地上,向着安德莎弯下腰来,后者看到对方手上戴着某种带有机械结构的拳套——不管怎么看,它似乎都和祈祷与治疗无关。 这就是负责给自己治疗伤势的神官?塞西尔的修女怎么是这个样子的? 安德莎心中瞬间有些怀疑,尽管现在似乎并不是关心这种细节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低声叫了一声:“等一下,我还……” “不要乱动,”那个年轻的修女立刻说道,并一把按住了安德莎的肩膀,“你的左眼已经瞎了——我可不想再不小心弄坏你另外一只眼睛。” 安德莎沉默下来,随后扯扯嘴角,苦涩中又有些释然:“……果然是瞎了么……” “如果你够配合,那说不定未来的某一天还能长回来——毕竟塞西尔技术世界第一。”修女小姐似乎有些愉快地说道,语气中带着理所当然的自信语气。 安德莎听着对方的话,却只是沉默着没再说话。 …… 裴迪南感觉自己似乎陷入了一个漫长、古怪、阴沉而又压抑的噩梦,他在这个噩梦中仿佛被替换成了另一个人,以一种浑浑噩噩的状态做着可怕的事情,然而在噩梦中,他却始终觉得自己是清醒的——某种力量扭曲了他对整个世界的认知,他所见的不再是他真正所见的,他所做的不再是他真正想做的,他就如一个在摇晃烛光前摇摇摆摆的小丑木偶,拼命做着看似正常的动作——却在地上投下了扭曲怪异到分辨不出来的影子。 而在之后的某个瞬间,他突然清醒了过来,噩梦中的一切褪去了伪装,鲜血淋漓地呈现在他面前,他发现那噩梦中的事情……似乎已经发生了。 罗塞塔·奥古斯都看着猛然间从魔法阵中间坐起来的裴迪南,总是有些阴沉的面容上似乎露出一丝笑意:“裴迪南卿,你终于‘醒’过来了。” 裴迪南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仿佛要用急促的呼吸把体内所有污浊的东西都清理出去一般,他终于觉得自己的心脏和精神都恢复了稳定,这才有余力观察周围的情况——这是一间看上去很像魔法实验室的封闭房间,没有窗户,只有一扇小门,明亮的魔晶石灯照亮了整个屋子,附近所有墙壁上则都刻满了弯弯曲曲的符文。 裴迪南发现这屋子里似乎除了符文之外便再没有别的陈设,甚至连他自己躺着的地方,都是一个刻满符文的圆形魔法阵。 “陛下,”老公爵终于恢复过来,他脑海中曾被压抑的记忆和正确认知都在疯狂“反涌”,让他短短几秒钟内便意识到了之前几天发生的可怕事情,曾经历过无数风雨的昔日狼将军此刻也不禁感到一股寒意,“我可能被污染了!我之前……” “我知道,我知道,裴迪南卿,事情已经发生了——你需要进一步恢复冷静,”罗塞塔·奥古斯都表情平静地说道,“情况确实很糟,但还不算太糟。” 裴迪南深吸了一口气,从魔法阵中站起来,他语气急促:“我们和塞西尔……” “已经进入战争状态——是我们先宣的战,或者说,是战神替我们宣的战,”罗塞塔看着裴迪南的眼睛,“裴迪南卿,马尔姆·杜尼特借助精神干涉的力量蒙蔽并扭曲了你的认知,我们发给塞西尔的解释被篡改成了战争宣言,但这不是你的错误。” 在这一瞬间,裴迪南感觉自己的心脏停掉了一拍,但他止住了陷入眩晕的趋势,在意识到这件事已经无法挽回之后,他才仿佛突然注意到这间房间的异常—— 这里似乎是个魔法实验室,到处都能看到符文一样的东西,但仔细看过之后,他才发现那些竟都不是他认识的魔法符文。那些弯弯曲曲的纹路复杂精巧,风格却不像陆地上的任何一个种族,在注视着它们的时候,裴迪南感觉自己有些压抑的心情竟迅速平复、明朗起来,原本还残留一些浑噩的思绪也很快变得极为清晰。 老公爵下意识问道:“陛下,这里是……” “这里仍然在黑曜石宫,这间房间是温莎·玛佩尔女士的一处实验室。如果你指的是那些符文——它们来自深海,最初由海妖带到塞西尔,随后又由塞西尔作为礼物送给我们。我想你应该曾看过这些符文中的几个样品,但像这里这样成规模的、完整拼接之后的‘屏障之屋’确实是你第一次见。” “来自深海的符文……”裴迪南脑海中终于冒出了一些相关的信息,他记起确实有这么件事,“那这些符文是用来……” “清除你受到的污染,”罗塞塔淡淡说道,“并在未来的一段时间内确保你不会再度受到神明意志的影响——现在看来效果很好。” 裴迪南感受着自己精神状态的迅速好转,意识到对方所说的“效果”确实不错,但下一秒,他便想到了另一件事。 “陛下,难道您早就知道我……” “不,我可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罗塞塔摆手打断了裴迪南的话,“但我敢肯定神明的污染渗透一定会蔓延到帝国的高层身上——我只是没有想到第一个遭受污染且在起初完全未被察觉的人会是你,会是一个从多年前开始便在有意识疏远和教会的距离的人。从这一方面,是我低估了神明意志对凡人心智的渗透能力,但从另一方面,我们现在更进一步确定了‘污染’的渗透和传播规律,确定了受到影响的人群范围,这些都很有意义。” 罗塞塔说的非常淡然,而裴迪南则迅速从这位帝国统治者的态度和言词中听出了另一重含义—— 这位帝王确实感到了意外,但让他意外的只是那些“细节”,至于整件事情的走向……似乎直到现在仍然没有偏离他的判断。 这其中包括这场战争么? “陛下,”在短短几秒的沉默之后,裴迪南低声说道,“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战争爆发了,”罗塞塔仿佛自言自语般说道,他的视线没有落在裴迪南身上,“……帝国也就该进入紧急状态了。” “您要启用皇帝最高裁决权了么?” “十几年前,我们曾尝试给这个国家改换一番新局面,我们这么做了,也确实做到了很多原本想都不敢想的壮举,但现在回头看看,我们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完,”罗塞塔平静地说道,“有一些不该活下来的人活着,有一些不该保存的东西还保存着……你不觉得这很令人遗憾么?” “确实遗憾,”裴迪南·温德尔说道,“看来我们可以把当年没做完的事情做完了——可是还有一点,陛下,我们正在与塞西尔人全面开战。” “是那个疯掉的神在和塞西尔开战,”罗塞塔看着裴迪南的眼睛,“失控的神明是全人类共同的敌人——这一次,我们实际上和塞西尔人站在同一边。” 第0984章 可控反应 听到罗塞塔的回答,裴迪南陷入了思索中,仿佛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之后他才抬起头来,看到那位提丰的统治者正带着一种沉静如水的表情站在那里,似乎比任何时候都要平静。 然而裴迪南却从对方这平静的外表下感觉到了一种蓄势待发的力量——这股力量已经积蓄了许多年,甚至许多人都以为这股力量已经随着时光的流逝而消亡了,但此时此刻裴迪南突然发现,它竟还在,且从未有丝毫削弱。 罗塞塔·奥古斯都,既是谨慎的谋略家,又是令人惊愕的赌徒——他的胆子仍然和当年一样大。 “这可能会变成一场豪赌,”裴迪南忍不住说道,却并不是为了劝阻什么,他只是想说出自己的看法,“陛下,平衡一旦失控,我们和整个帝国都将万劫不复。” “我们已经走在万劫不复的路上了——并不是我们在追求一场豪赌,而是所有的生机都已经在这一场豪赌中,”罗塞塔突然露出了一丝微笑,“这是一场注定到来的危机,而既然它已经发生了,我们就应该想办法把它变成一个机会。” “……那我将竭尽所能,”裴迪南在片刻沉吟之后低下了头,“也为了弥补并洗刷我这次的耻辱。” “你知道的,这一切并不是你的错……但现在这也确实是你会说出的话。” 就在这时,一阵敲门声突然从不远处传来,打断了罗塞塔和裴迪南的交谈。 罗塞塔看向门口:“进来。” 魔法实验室的门打开了,气质端庄的皇家法师协会会长温莎·玛佩尔出现在门口,她在看到与罗塞塔交谈的裴迪南大公之后显得有些错愕,接着向对方点了点头,随后便快步来到了罗塞塔面前,其表情欲言又止,似乎有话想说又有所顾忌。 罗塞塔看着这位传奇法师的表情,似乎已经猜到了对方想说什么,他先扭头看了旁边的裴迪南公爵一眼,随后才转回视线对温莎·玛佩尔微微点头:“有什么事就说吧。” 温莎·玛佩尔下意识地看了裴迪南公爵一眼,短暂犹豫之后还是开口说道:“陛下,传讯塔刚刚收到消息,冬狼堡……陷落了。” 裴迪南的呼吸陡然凌乱了一拍,这位老公爵的身体微不可察地摇晃了一下,手指捏紧又放开,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那安德莎……” “安德莎将军没有死,”温莎·玛佩尔赶紧说道,但表情反而比刚才更古怪犹豫起来,“她……她被塞西尔人俘虏了。” 裴迪南公爵似乎略微松了口气,但神色很快又显得相当复杂:“是……失手被擒么?” “不,她投降了——带着整个冬狼骑士团和黑旗魔法师团以及大量幸存下来的常备兵团士兵投降了,”温莎·玛佩尔咬了咬牙,干脆一口气说道,“消息是从冬堡地区的法师岗哨发回来的,塞西尔人并没有封锁相关情报,现在冬狼堡已经升起剑与犁的旗帜,塞西尔帝国的军队正不断在那周围增筑工事。” “投……”裴迪南公爵陡然瞪大了眼睛,仿佛比刚才听到冬狼堡陷落时受到了更大的冲击,这位老人脸上的表情怪异而扭曲,如同听到了世界上最不可思议的事情,“投降了?!而且是带着两个军团和不计其数的常备兵团投降?她带着整个冬狼堡防线一起投降了?!” 这匹老狼终于语气逐渐高扬起来,那是几十年的人生坚守遭到迎头痛击之后才有的情绪波动,他的脸涨得通红,神色中却不知道是愤怒还是悲哀,仿佛刚才的喜悦还没来得及散去,就被完全相反的情绪给冲击的一塌糊涂。 他的情绪是如此激动,以至于连身为皇家法师协会会长的温莎·玛佩尔都忍不住往后退了一点,随后她仿佛是要替谁辩解一般说道:“有情报显示塞西尔人使用了前所未有的战争技术——他们从高空发动攻击,威力大的惊人,短时间内便彻底摧毁了冬狼堡的大护盾和外城区,唯有城堡在备用护盾的保护下幸存下来,那种情况下阵线已经无法维持,拖延片刻并无意义……” 裴迪南忍不住高声说道:“那她应该选择撤离!至少可以把军团的主力……” 他的话刚说到一半,罗塞塔的手就突然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如果塞西尔人真的发动了那样的攻击,我不认为安德莎还有机会带着被困在城堡里的人安全撤出去。” 裴迪南哑口无言地停了下来,他看了罗塞塔大帝一眼,却惊愕地看到对方脸上竟然带着笑容。 “我明白你为何如此激动,裴迪南卿,”罗塞塔微笑着说道,“但说实话,当听到安德莎在这种局势下选择投降的时候,我反而感觉欣慰了一些。” 裴迪南似乎一时间没理解对方这句话的深意:“……您的意思是?” “安德莎比你敏锐,或许是因为身处漩涡的最深处,她更早地看清楚了这件事的本质,”罗塞塔脸上的笑容更加明显起来,“裴迪南卿,看样子你比之前迟钝了。” 裴迪南从激动的情绪中冷却下来,他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而在思索中,他听到罗塞塔大帝的声音再度传来:“你不为安德莎的平安感到高兴么?” “我……”裴迪南张了张嘴,他犹豫着,最终却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哎,我当然为此感到高兴……” “或许历史会证明她是个英雄——对一位狼将军而言,选择放弃荣誉或许是比放弃生命更困难的事情,”罗塞塔淡淡说道,“只不过我们也必须赶快做些应对了,塞西尔军队的进攻能力比我预料的要强,而我怀疑高文·塞西尔现在还没返回洛伦大陆,这恐怕将成为最大的变数……说实话,我并不信任除高文·塞西尔之外,塞西尔帝国统治机构中任何一个人的智谋。” 裴迪南点了点头。 随后他看着罗塞塔,在几秒钟内显得有些犹豫,这位昔日狼将军心中仿佛做了一番激烈的斗争,最后还是忍不住开口说道:“陛下,安德莎她……” 罗塞塔看了裴迪南大公一眼,终于笑了起来:“放心,我会不惜一切代价让她平安回家——每一个提丰士兵,都会平安回家的。” …… 塞西尔的旗帜高高飘扬在冬狼堡上空,那蓝底金纹的剑与犁迎着晨光中的第一缕金色,在冬日的寒风中猎猎飞舞,而提丰帝国原有的黑红色旗帜已经被全部降下——它们没有被随意扔在地上供人践踏,而是在上级命令下被妥善地收了起来,作为战利品的一部分打包送回长风。 菲利普踏入了这座堡垒,当乘车穿过那道已经倒塌成为巨大缺口的正面门户时,这位年轻将军的心中竟突然有点恍惚。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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