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抵抗,战斗到死,而城外的燕军,我们给他们留了条逃生的路,所以人人都以为自己会是幸运的那个,抢着逃命而不是战斗,结果自己踩死和为夺路互杀而死的,比你部下所杀的都要多。所谓困兽犹斗,只要把这个困字放开一边,他们有了生的希望,自然战意全无。” 毛球恍然大悟,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这么说来,那王次多也算是寄奴你有意放走的了。” 刘裕点了点头:“不错,这些西燕贼,打仗未必多厉害,但逃跑是最擅长的,王次多久经战阵,一看形势不妙就会自己逃掉,你别给他那凶悍的外表给骗了,他其实才是最怕死也最会保命的那个。不过,我正是要留着他把失败的消息,还有惨败后的模样传给所有的西燕将士,这比把几十个将帅首级送过去,更能摧毁敌军的士气,要是真的尽灭敌军,反而可能让他们同仇敌忾呢。” 毛球哈哈一笑:“也罢,这些首级你不要,我要好了。正好可以带回梁州,让那些有异心的当地人看看我们的本事呢。” 说到这里,毛球勾了勾嘴角:“不过,在回去之前,我得跟你去洛阳,帮你守下来,西燕虽然折了一军,但是主力尚在,你就一千人马,这次才带了二百兄弟出城打这仗,料你守城艰难,作为兄弟,我怎么可以见死不救。” 刘裕摇了摇头:“你所守的梁州,汉中,可是从关中进入巴蜀的咽喉之地,西连仇池,那可是氐族杨氏的势力所在,自前秦苻丕被桓玄这次袭杀之后,原来与你相安无事的仇池王杨定,还有前秦苻登等人,可能都会把我大晋视为仇敌,加以攻击,尤其是杨定,此人骁勇善战,又有异志,苻丕一死,没了约束,一定会四处扩张自己的势力,你的汉中,就是首当其冲,所以,现 在你非但不能跟我去洛阳,还得赶快回汉中,迟了的话,只怕你们上次辛苦打下的川蜀之地,都会得而复失了。” 毛球的眉头一皱:“都怪桓玄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本来我们跟前秦关系还算可以,他非要来这一出,袭杀苻丕,这下子与整个前秦的势力为敌,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刘裕冷笑道:“他是要借这个功去为自己夺取荆州而已,别说你们了,就是他父亲的多年部下朱序将军,不也是给他出卖了吗。我们现在所在的陕郡,弘农之地,就是拱卫洛阳的屏障,不仍然是给他说弃就弃么。不过话说回来,要不是他放弃此地,我也不敢让你就这么穿越二郡,前来与我相会了。” 毛球咬了咬牙:“那我若是回汉中,这里怎么办?” 刘裕正色道:“这里的百姓你已经迁去了汉中,而地盘毕竟是属于豫州和司州之地的,就还给朱序将军吧,他会妥善处理的。我现在要马上回洛阳,就不给你送行了。” 毛球的身边,一个三十多岁的人,正是毛球的五弟毛璩,眉头一皱:“我们可以让益州的兵马出动,协防汉中,我们这支军队,转战洛阳。” 刘裕摇了摇头:“万万不可,毛兄弟,益州天然闭塞,蜀人又生性安逸,不习兵事,强行征召他们出征,只恐生变,这汉中兵马是你们当初毛家军的嫡系,自然可用,但蜀兵无论何时想要他们出境作战,都需要三思而后行。” 毛球正色道:“明白了,谢谢寄奴的提醒,那这回我们回汉中之后,还能怎么帮到你呢?” 刘裕微微一笑:“我有我的计划,打垮慕容永之后,会视情况再次北伐,目标未定,如果我决定要取关中,到时候还需要你的这支大军出祁山或者出子午谷,兵发长安,与我共建大业呢。” 毛球兴奋地一击掌:“太好了,我就等着这一天呢。” ===第一千三百零二章 慕容妙语析时局=== 两个时辰之后,入夜,刘裕站在陕县的城头,看着一条长长的火龙,向着西北方向而去,不乏战马的嘶鸣之声,而混合着巴蜀口音的军歌,在这条火龙的上方回响着,越来越远。 刘道规一身戎装,上面星星点点地溅了不少血迹,他的脸上闪过一丝不甘:“就这么让他们走了吗?大哥,这些梁州部队挺能打的,在洛阳能帮上我们大忙。” 慕容兰抱着剑,冷冷地说道:“道规,你对你大哥都不了解吗?他做什么事情不是谋定后动,三思而行?别的不说,就是这次的梁州兵马来援,我们所有人都蒙在了鼓里。” 说到这里,她向着刘裕看了一眼,眼神之中竟然有几分幽怨。 刘裕微微一笑,向着刘道规使了个眼色,刘道规心领神会,转身就走,城头之上,只剩下了夫妻二人,刘裕一脸坏笑地双手环向了慕容兰的纤腰:“娘子,听为夫解释嘛。” 慕容兰的纤足一点,身形猛地一旋,恰到好处地避过了刘裕的这一抱:“狼哥哥,你能不能注意点你的影响?让兄弟们怎么看?” 刘裕哈哈一笑:“那你就不应该随我来这里,你看,我忍不住嘛。” 慕容兰摇了摇头:“行了,别东拉西扯避重就轻的啦,我又不是真的生你的气,毕竟,刘穆之跟你,跟毛球他们都很熟,也能得到毛球兄弟的信任,而我,是做不到这点的。” 刘裕收起了笑容,点了点头:“是啊,毕竟当年我们在铁匠幢里是一起吃过饭,一起罚过站,一起挨过打的兄弟,毛球又是世家子的身份,寻常人很难见到,除了刘穆之,很难有人能让他信任了。” 慕容兰勾了勾嘴角:“你把握住了毛家兄弟想要建功立业的心思,给他们提供了这个好机会,只是,为何不留他们下来继续作战?” 刘裕叹了口气:“毛球的祖父毛宝,可是我大晋的名将,当年北伐中原,他是先锋,可惜壮志未酬,战死沙场,就在那荆北之地,若不是毛宝战死,那荆州只怕多半也落不到桓温的手中。所以天意如此,阴差阳错,桓家对于毛家这种前荆州大将,是心有忌惮的,如果我真的让毛球继续在这里作战,立功,那这战结束后,可能荆州也会落入他毛家手中,这就会失控了。” 慕容兰点了点头:“不错,毛家若是再有荆州,就会拥有整个上游和中游,大晋一半以上的地盘都在其手,其势力超过以往任何一个藩镇,不过,他们是你的朋友,有如此实力,对你并非坏事。” 刘裕摇了摇头:“就算毛球没这个心思,难保别的毛家子弟不会有,面对这种绝对的权力引诱,很少有人不会心动,而且,毛家自己的亲信护卫并不多,也就几千名世代部曲,跟桓家这种经营荆州数十年的势力无法相比,如果他们真想染指荆州,必遭桓氏的强烈反击,倒时候不论谁胜谁败,这中原之地,肯定都要丢个精光了。” “所以我请毛球出兵,只为打这一仗,不会让他们久留,而且,如果毛球大军真的到了洛阳,慕容永很有可能不打直接就撤了,这对我的计划不利,我归根到底想要的,还是要一战而破慕容永的主力。” 慕容兰的秀眉一蹙:“所以,这一战你仍然是诱敌之计,对吗?消灭慕容永五千精兵,再让毛球撤军,这样一来,慕容永还没攻城就损失七千精兵,这口气一定无法下咽,会失去理智强攻洛阳,一旦你成功地守住几天,打掉他的锐气,就可以全面反击了,到时候慕容永顿兵坚城之下,士气低落,一旦失败,怕是会把这几万兵马,全数断送在洛阳城下啦。” 刘裕微微一笑:“这正是我的设想,但是能不能实现,还有很多的变数,我觉得慕容永这次肯倾锐而来,绝不简单,在中原应该有他的助力,就象我能找到毛球 当朋友,他也会有自己的朋友,上次在草原,若不是有贺兰部和独孤部为内应,他也不会千里奔袭,这是此人用兵的特点,所以,这次我不仅要打垮慕容永,还要纠出跟他勾结的那个势力,一劳永逸地除掉,不然,在中原总是有后顾之忧,我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慕容兰点了点头:“原来这才是你的目标,狼哥哥,你真的是算路长远,你说,他的这个助力,会不会是来自天师道?” 刘裕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你是想说,卢循和徐道覆是假意与我们合作,关键时候会叛变吗?” 慕容兰摇了摇头:“我说的不是他们,而是另一个,孙恩。” 刘裕沉声道:“此言何意,说来听听。” 慕容兰微微一笑:“卢循应该是想真心跟你合作,因为他想在天师道内掌权上位,如此一来,他的最大对手就成了大师兄孙恩,这回卢循带着听他话的教众和百姓前来,可是孙恩却没来,也许是师兄弟之间早就看穿了对方的心思,已经开始各自找外部援手了,如果卢循找上了你,那孙恩的朋友不就很明显了么?” 刘裕叹了口气:“要是孙恩的那几万信徒军队真的加入到慕容永的一边,事情可就麻烦了,你觉得这种可能性有多大?” 慕容兰秀目之中,光芒闪闪:“不会太大,因为孙恩现在毕竟是大晋子民,使点阴招可以,但要是公然带着几万军队和信徒,站在西燕一边来攻打洛阳,那就是乱臣贼子了,结果必然是会让整个天师道都被取缔,他的叔父和亲属们也将送命,若是天师道都没了,那他就算争来个教主,又有何用呢?所以,我想孙恩就算与慕容永勾结,最多也只是暗中相助,你的目标,仍然是慕容永,但你要当心卢循和徐道覆,他们现在跟你合作是为了建功上位,一旦此战打胜,你就成了他们的头号敌人,从背后射来的箭,永远是最危险的!” ===第一千三百零三章 北伐战功人人抢=== 刘裕的面沉如水,严肃地点了点头:“你的意思,是要我防着卢循,防他反水?可我如何去防范呢?” 慕容兰微微一笑:“只要让卢循一直和你在金墉城中,而不是让他有一个人跑进洛阳的机会就行,那里反正有沈穆夫去指挥他的所谓一万精兵,不需要他,只要卢循和徐道覆都在你的控制之下,就可无虑,万一他真使坏,随时斩了他。” 刘裕点了点头:“那这件事我就麻烦你了,大战的时候,我要紧盯着前方的西燕军队,不能一直看着卢循。” 慕容兰正色道:“我这就去金墉城。”她说着,转头对身后的城楼冷冷地说道,“死胖子,别躲了,你那羊肉串的味道百步之外都闻得到。” 刘穆之的肥脸笑嘻嘻地从后面城楼的阴影之中显现出来,还有他手上的一串烤羊腿,一边狠狠地咬了一口,咬得满嘴都是黄兮兮的油脂,一边笑道:“你看,我从毛球军中跑来,连烤全羊都没吃上,还不许我带个羊腿路上啃啊,我若有心隐瞒偷听,这东西扔也就扔了。” 慕容兰叹了口气:“你不应该允许卢循留下来的,他跟刘毅搅到一起,没好事。不过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战事激烈的时候,我也得协助狼哥哥守城,盯人的任务,只有靠你这不能打仗的死胖子了。” 她说着,身形一动,斗蓬迎风而鼓,如同一只黑色的大鸟,越城而去,一匹骏马,顺着她的身形,飞驰而来,嘶鸣声中,慕容兰稳稳地落到了马上,双腿一夹马腹,马儿四蹄纷飞,很快,就消失在了浓浓的夜色之中。 刘裕勾了勾嘴角:“胖子,这回联络毛球,还多谢你这一个月来的相助了,若不是你提醒了我,这次真的还会比较麻烦,起码这五千燕国精锐,没这么容易消灭了。” 刘穆之笑着摆了摆手:“这些只是计划的开始,毛球既然得功,那桓玄,甚至刘牢之都不会视而不见了,桓玄本意想陷你和朱序于危险之中,但现在你两战两胜,西燕军锋芒已挫,守住洛阳成为很可能的事,桓玄只怕第一个坐不住,会率军来洛阳抢夺胜利成果了。” 刘裕笑道:“这才是我们认识的桓公子嘛,见势不妙跑路如风,趁胜追击侵略如火,友军有难不动如山,孙子兵法的真谛,他可是学到七成了。” 刘穆之点了点头:“可是我始终不明白,为什么你宁可用桓玄来抢功,也不让毛球的梁州兵马继续帮忙,至少,毛球是可以信赖的兄弟。而桓玄,会是你以后最危险的敌人之一,哪怕现在有合作的可能,最好也别助涨他的势力。我知道你想要桓玄制衡黑手党,但你别忘了,桓玄是没有立场没有底线的人,真要是羽翼丰满了,也许黑手党那些老贼会反过来再次跟他合作,而他为了能顺利地入主建康,一定会答应的。” 刘裕微微一笑:“这正是我想要的,只有桓玄迅速地扩张势力,取代我成为黑手党最大的敌人,我才能安心地去北伐。中原之地,留给桓玄没关系,我反正是要顺势过黄河,收复全部失地!” 刘穆之的眼中冷芒一闪:“看来我还是低估了你这回的决心,你要的不止是并州,而是整个关中。” 刘裕哈哈一笑,拍了拍刘穆之的肩膀:“终于让你猜对了,当着你我也不用隐瞒什么了,没错,慕容垂现在势力正大,不可在此时与他正面冲突,我意与他联手消灭西燕,然后取并州,关中之地残破,两秦打得你死我活,这时候是收复关中的最佳时机,一旦让一方站住了脚,安抚关中百姓,再想攻进去,可就难了。所以,我以取并州的得胜之师出龙门渡口,而毛球的汉中兵马出祁山,一旦有一路成功,在关中立足,那桓玄必不甘人后,会再次出潼关或者武关,攻打关中,如此三路伐秦,大业可成。” 刘穆之咬了咬牙 :“可你这样会成全桓玄,让他做到他父亲都没做到的事情,这样真的值得吗?” 刘裕的眼中冷芒一闪:“黑手党会全力阻止他,但只要他有进取之心,那就势必牵扯秦军的兵力,对我有利。何况,只要能为汉人失复失地而战,席卷两京,这些个人得失,不必太计较,桓玄若是有恃战功而篡位谋逆之举,必定天下共讨之。” 刘穆之叹了口气:“我劝你还是不要扶持桓玄,这个人是你没办法控制的。这战我们可以自己打败慕容永,不需要桓玄帮忙。” 刘裕摇了摇头:“你以为我是要桓玄来对付慕容永?我是要他跟天师道狗咬狗。朱序势单力孤,根本不是天师道的对手,我不能让身后的中原之地,落到妖贼的手中,即使卢循说他想要夺位,也只可能跟我短期合作,长远来看,他必然篡逆,也极有可能跟北方慕容垂合作,因为他卢家本就是河北大族,现在也不乏在燕国为官的同族,这才是我要警惕的,有桓玄在此,天师道不敢造次,我的后方,才能暂得安宁。” 刘穆之摇了摇头:“你以为桓玄就会助你北伐?他一样不想看你成事,一定也会卡你的军需补给,你真正能靠的,只有这一千多北府兄弟。” 刘裕微微一笑:“放心,我真的要是打并州的话,我们的刘牢之大将军一定坐不住了,想要一雪前耻的,可不止我们一个,胖子,我们不妨打个赌,我军再次踏上河北之地之时,就是北府军从扬州大军出动之日!” 刘穆之睁大了眼睛,突然笑了起来:“寄奴啊寄奴,我真是佩服死你了,桓玄如果把荆州军力经营中原,而刘将军肯率北府大军再次北伐,那昌道内战,荆扬相争的危险也给你这样化解了,本来要拼个血流成河的荆扬军队,居然能一致抗敌,你的本事,要赶上当年的相公大人啦。” ===第一千三百零四章 弘大计划亦有变=== 刘裕点了点头,眼中冷芒一闪:“胖子,你可知道上次的邺城之败失败,原因是什么?我这几年思前想后,终于悟了出来,归根到底还是因为北伐只利于谢相公,利于北府军,却不利于那些掌握实权的阴谋家们,也不利于荆州桓家,或者说,不利于桓玄。所以,我们毕竟是少数人,会给这些势力强大的黑手党们用阴暗手段害了,而无力反击。即使他们不勾结慕容垂,只要卡住后勤补给,我们也不可能最后成功的。” 刘穆之微微一笑:“可这次也是一样啊,你就算北伐,也不符合黑手党的利益。他们要的是一场内战,以清洗掉那些明确站队在皇家这边的其他世家。这点,难道你到现在还不明白吗?” 刘裕微微一笑:“我当然明白,所以,我必须要一场不需要任何江南大世家支持的北伐,这样他们不可能影响到前方的战事,虽然我不知道这些黑手党家族是哪些人,但是无论他们是谁,都是控制着江南的土地,人力,财力,是真正的大晋主宰,皇帝兄弟相争,他们在暗中旁观,想要挑起荆扬两大藩镇内战,把所有表面上的支持皇室兄弟的世家暴露出来,支持皇室就是背叛世家,就必须要铲除。所以,内战才是他们真正想要的,也是我要极力阻止的。” 刘穆之摇了摇头:“但是黑手党毕竟实力强大,这点你也知道,上次王妙音提议你可以跟他们合作,至少不要插手这内战,无论胜负,你都没有损失,北府军置身战事之外,将来仍然可以作为北伐主力,而他们真正想拿回的,除了那些不忠于他们的中小世家外,还有从桓温时代就失去的荆州。” 刘裕的眼中冷芒一闪:“这就是我不能跟他们合作的原因,当年桓温好不容易利用黑手党的内部矛盾,利用皇帝想要夺权的机会,取得了荆州,这才不受制约,可以三次北伐,黑手党吃了大亏,一直到现在都没收回荆州,以后更不可能给我成为第二个桓温的机会,所以,无论他们承诺什么,我都不能相信,只有利用这次机会。” “我本意想让桓玄留在塞北,这样吊着黑手党,让他们随时都有可能失去荆州,如此一来,不敢过于逼迫我,逼迫北府军,我从来不相信这些阴谋家的承诺,只有能制约他们,才能让他们老实,不来害我。” “可是这次的情况起了变化,苻丕速败,慕容永有染指中原之心,这种情况,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如果慕容永的主力不出,缩在并州,我想打他难于登天,但要是他率大军来中原,我就有一举破之,顺势袭取并州的可能,但是中原一带,天师道早就控制了乡村坞堡,连朱序都奈何不了他们,我率区区千人前来,更不可能迅速让他们心服,但这也正是我的优势所在。” 刘穆之笑道:“是啊,要是大军前来,军城压力大,黑手党也会警觉,会全力阻止你,你未必能成事。但这支小部队前来,所有人都以为你只是想守个洛阳,或者说置身昌道内战之外,不会太过重视,这时候你放出桓玄,掌握他能控制的中原和荆州一带的桓氏旧部,就可以成为你的助力了。” 刘裕微微一笑:“是啊,这些兵力本来是王忱想收回去打内战的,要是桓玄久久不归,这些人没准还真的会给王忱的威逼利诱所动,可是桓玄一回来,又直接能让这些人立下击斩秦帝苻丕的大功,一下子就得了荆州军心,他现在跟黑手党势成水火,起码这个时候,不可能合作,会想一切办法扩张自己的势力,我如果能击败慕容永,顺势攻入并州,他一定会紧随其后,接手中原,如此一来,就会跟长期经营中原的天师道发生冲突,黑手党不太可能控制天师道,而王恭和刘牢之一看北方有功可立,有地盘可抢,也一定会过来硬插一手,如此一来,北伐就大有可为,因为北伐可以对除黑手党外几乎所有人都有利,不是他们可以摆布和控制的了。” 刘穆之点了点头:“但你要留意天师道,桓玄,王恭毕竟是官员,大将,他们可以从北伐中得到官爵好处,但天师道不行,如果只是卢循想要抢上位,这点利益跟天下大势相比,显然不够,若是黑手党意识到情况严重,那转而直接跟天师道合作,也不是不可能,如果有黑手党的支持,那桓玄和王恭,绝不会是他们的对手,到时候中原就成为天师道的地盘,你的后路,就给切断了。” 刘裕正色道:“所以我要抓紧时间,争取在他们各方争夺中原之前,抢战并州,然后和毛球联手,合取关中,一旦关中攻取,我就可以跟巴蜀连成一片,到时候崤山以西之地,尽在我手,不会受任何人的控制和约束,那驱逐胡虏,收复天下的梦想,也就不远了。” 刘穆之叹了口气:“你的想法很弘大,但是要实现起来,困难不小,一切只是你做出动作,然后诱使桓玄和王恭先后忍不住投入兵力北伐,如果桓玄提前跟黑手党达成合作,或者是黑手党抢先支持天师道,都会让你功败垂成,甚至慕容垂的动向,包括这次洛阳之战,能不能如愿一举消灭慕容永主力,都是有变数的,惟今之计,走一步看一步,因势而变,才比如妥当。” 刘裕点了点头:“这是自然,底线是守住洛阳,守住中原,在此基础上看看能到哪一步,如果真的给你言中,北伐之事不可行,那起码也要想办法分化天师道内部,争取能稳定和控制中原。如果象现在这样军需粮草完全要依赖后方转运,那中原是守不住的,因为黑手党这些大世家仍然掌握着我们的命门。” 刘穆之微微一笑:“回金墉城吧,我想,洛阳之战,很快就要打响了。” ===第一千三百零五章 燕主增兵攻洛阳=== 洛阳城外,西燕大营。 中军大帐之中,慕容永面沉如水,看着跪在自己面前,失魂落魄的王次多,咬着嘴唇,冷冷地说道:“王将军,你的骑兵呢?你的步甲呢?五千精锐,一天就全没了,你可真是我大燕的悍将啊。” 王次多不停地磕着头:“大帅,不是兄弟们不努力啊,实在是那刘裕太过狡猾,谁曾想,他居然,居然可以调来梁州的毛家兵马,我军寡不敌众,一开始就中了埋伏,末将拼命杀出一条血路,就是为了给您报信,要您千万当心啊!” 慕容永的眼中光芒闪闪:“从去弘农开始,周围村庄空无一人,城中空无一人,你居然就心这么大,一点防备也没有吗?” 王次多哭丧着脸:“我就是觉得其中有诈,这才让勿支将军先行探查,若不是我留了个心意,只怕现在都不能站在大帅面前啦。” 慕容永咬了咬牙:“罢了,本来败军之将,按律当斩,但这回刘裕神不知鬼不觉地动用了梁州兵马,我军却一无所知,也不全怪你,你且退下,下次若再有这种兵败逃亡的事,定斩不饶!” 王次多如逢大赦,连忙行礼退下,当他的身影消失在帐外时,一个副将不满地说道:“大帅,我军现在这是怎么了,先是慕容盛,再是这个王次多,都是全军覆没孤身逃回,这都不杀,以后将士们还怎么肯尽力作战?” 慕容永摇了摇头:“不是我不想杀,而是现在我大燕初建,人心思稳,这些人既是将领,也是各自部落的头人,真杀的话,恐怕他们的部落会分崩离析,四散投敌,所以,只能暂时网开一面。再说,这次刘裕居然可以动用梁州军队,这点连本帅也没有想到,王次多兵败,也是情理之中。” 慕容逸豆归皱了皱眉头:“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这梁州兵马可以全歼王次多的五千精兵,数量肯定不下三万,要是全扑过来,我们可就没什么优势了啊。” 慕容永冷笑道:“我的探子已经查明,梁州兵马此战之后就回去了,现在苻丕刚死,前秦在关中的各个大将,没了共主,纷纷起了自立之心,比如杨定就回了仇池,而窦冲也脱离了苻登的军队,盘踞蓝田青泥一带,汉中会是他们这些地头蛇们都想夺取的地方,毛球的这三万兵马,不能长期离开,打个胜仗赚够了军功,就没必要再来中原了。” 帐中的鲜卑众将,原来个个愁眉苦脸,这下子全都展开了笑颜,开始拍起马屁了:“大帅英明神武,料事如神,刘裕小贼,就算偷得一仗,也不能与大帅相提并论啊。” 慕容永面有得色,摆了摆手:“好了,虽然梁州兵马已回,但我军毕竟出师以来,连折两阵,刘裕想用这种办法吓退我们,咱们万万不能上当,苻丕已死,那洛阳就是我们的目标,错过这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机会再次夺取中原,传我的命令,从并州再调两万兵马,包括守太行隘口的三千甲骑俱装,全部过来,一个月内,我要攻克洛阳,夺取整个中原!” 慕容逸豆归的脸色一变:“防守太行关口的部队也要调过来?那万一慕容垂来犯,怎么办?” 慕容永冷笑道:“翟辽最近动作很大,甚至派刺客诈降刺杀了慕容垂那个厉害的儿子,乐浪王慕容温,整个伪燕(西燕方面称慕容垂建立的为伪燕)南部都动摇,这些丁零贼人虽然打仗不行,但是搞这套很拿手,伪燕大军征讨他们就逃过黄河,化整为零四处流蹿,甚至会诈降东晋寻求保护,而伪燕大军一走则会打回河北,烧杀掠夺,让慕容垂都很头疼。现在他一时半会儿不能出动大军来对付我们,再说了,八百里太行,想过来也不是这么容易的,我就是抽调两万精兵,并州仍然有四万兵马,足以防守,若真的是慕容垂亲至,我再回师也不迟。” 慕容逸豆归皱 了皱眉头:“只靠翟辽,真的可以挡住慕容垂吗?” 慕容永哈哈一笑:“那你就辛苦一趟,再去翟辽那里跑一趟,把我们这回从氓山各寨抢来的东西,分一半给他们,就说我们现在是盟友,如果他能帮我们拖住慕容永,打下洛阳,同样会把好处分一半给他们,丁零人见钱眼开,这几年打家劫舍却所得不多,这点东西,足以让他们心动了。” 一个副将不满地说道:“我们抢来的东西,凭什么要分他们丁零人一半?” 慕容永冷笑道:“这些东西不重要,土地和人口才是根本,我们大燕以后要长久地自立,不能再象以前那样走一路抢一路了,各位,相信我,打下洛阳,所得的回报,会百倍于这些氓山的破寨子,明天开始,全军出动,强攻金墉城,只要刘裕一死,洛阳,一定是我们的!” 慕容逸豆归讶道:“不等并州的援军开过来吗?” 慕容永摇了摇头:“援军过来是为了攻击洛阳本城的,金墉城不过两千余人,我们这里三万大军都攻不下,也不用活了,留一万兵马监视洛阳本城,隔绝与金墉城的联系,其他部队,分成三班,轮流攻城,就是用人命堆,也得把金墉城给我拿下,刘裕小贼,不是喜欢用诡计吗,我倒要看看,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他还怎么玩。对了,这些天抓来的氓山各寨的俘虏,全都押到军前,明天,驱使他们在前面攻城,哼,看刘裕是杀他们还是救他们!” 说到这里,慕容永环视四周,沉声道:“各位,金墉城中的守军,有最好的装备和器械,现在援军没来,没有人跟你们争抢这些宝贝,若是我们十天之内攻下金墉城,洛阳城中的所有收益,我会分七成给我们各军的。” 所有西燕将校们全都两眼放光,齐齐地举拳道:“誓死攻克金墉城!” ===第一千三百零六章 西燕攻城飞石轰=== 与此同时,金墉城中,一处临时的帐蓬,这座要塞方圆不过两三里,内部也没设什么刺史府之类的官衙,百十来顶帐蓬,就是平时守军们的栖身之所,刘裕和十余名高级将佐,以及卢循和徐道覆,不到二十人,都坐在帐内,面前堆着一个沙盘,围成了一圈,作着最后的军议。 卢循看着坐在上首的刘裕,笑道:“想不到你居然可以把那五千西燕兵马全给收拾了,我很奇怪,为什么你不把那两万多梁州兵马给引过来呢,有这支军队,洛阳之围不战而解。” 刘裕微微一笑:“梁州兵马没有接到朝廷的命令,擅自出动已经有违守土之责了,他们本来是来截击苻丕,没想到却撞上了西燕那支偏师,也算是无心插柳,我跟主将毛球关系不错,所以正好联络到了他们,方有此胜。不过现在汉中并不安全,杨定,窦冲都有图谋汉中之志,他们这支大军不能长期在外,所以还是回去了,洛阳之战,还是得靠我们自己打。” 刘毅勾了勾嘴角:“慕容永连折两阵,锐气已失,现在不具备强攻洛阳的实力了,但他们的军队这几天来修筑工事,建了长围,把我们金墉城和洛阳本城之间隔开,看起来,是想集中兵力先攻我们金墉城了。” 刘裕笑道:“求之不得,洛阳城上虽然守城的人多,但多是新征的民夫,加上要守外城,城墙太长,处处分兵,反而危险,而我们金墉城中,城防坚固,两千多守军足够防守到方方面面,这次,我们就要借守城,大破慕容永,让西燕鲜卑永远不敢再进图洛阳。” 何无忌点了点头:“寄奴说得好,这些天来,我们已经把守城的兵力重新编组,天师道众和北府军都混在了一起,天师道弟子们没有重甲长槊,但剑术高超,精于近身格斗,是最好不过的跳荡兵,在城头防守不需要列阵作战,个人武艺更加重要,所以我把更多的天师道弟子放在了城头留守,卢师兄,这点安排,你没有意见吧。” 卢循微微一笑:“当然没有意见,既然我们都入了城,就要同心协力,发挥各自最大的长处才是。胖参军这几天把这金墉城修整一新,有大量藏兵洞和暗门,即使敌军以投石机猛轰,也伤不到我守军分毫,城头无需留太多兵马,以免敌军的弓箭射击,只要以少量人马观察就行,若是敌军大举爬城,再上城应对。” 刘裕点了点头:“我军现在两千人,分为六部,刘毅,何无忌,卢循,徐道覆各领三百人,每人负责一面城墙的防守,我和刘道规率领二队,居中策应,守城战法已经讲的非常详细了,敌军远程攻击时兵力布置前轻后重,敌军大队出动时再由藏身之处增兵,看我的旗号,施以不同战法,必要时,打开暗墙,从夹壁中冲出,对敌进行反突击。” 城头传来了一阵紧密的锣声,三长一短,接着是一阵短促的号角之声响起,刘裕的眉头一皱:“他们看来要用投石机攻城了,各位,按刚才的计划,回到各自的岗位之上,以守御之道进行防守。我们这一回,要再接再厉,击破燕贼!” 所有人都站起身,抽出佩剑,沉声道:“击破燕贼!” 当众人的身形全都消失在帐外,伴随着甲叶撞击,军靴踏地的声音,一路向着城头而去,城外的阵阵鼓声也传了进来,刘裕正襟危坐在军帐之中,一边的刘穆之却是有些紧张,不停地喝着竹筒里的水,刘裕看着他,突然笑了起来:“我突然想起来了,这还是胖子你第一次打守城战吧。” 刘穆之勾了勾嘴角:“那又如何?我上战场不是一两次了,这次守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不会以为我怂了吧。” 刘裕笑着摇了摇头:“头顶上飞大石,裤裤里跑狼牙箭,谁会不怂?我第一次守寿春的时候,连尿在裤裆里都不知道,胖子,你要是害怕就大声吼出来,不丢人。” “呜”“呼”,一阵阵的破空之声响起,刘穆之的脸色微微一变,刘裕平静地说道:“果然是投石攻城了,看起来北边是他们攻击的主力,那个方向飞来的石头要比别的三面都多,胖子,你是怎么作应对的呢?” 刘穆之咬了咬牙:“我在城墙根下挖了大片墙洞,大半人高,飞石或者箭雨来袭之时,人就躲进这些墙洞之中,自可无事,城中的建筑,仓库,头顶都加了多层厚木板,中间覆土,即使是三十斤的大石,也不可能砸穿我们的工事。” 他的话音未落,只听“彭”地一声,头顶仿佛响了个炸雷,什么东西狠狠地击中了这个军帐的顶头,一阵飞灰从天而降,把刘穆之淋得满头满脸都是,他大叫一声“妈呀”,顿时抱头就趴到了地上,胖乎乎的身子在微微地发抖,却不敢再抬头看一眼。 刘裕和十余个北府军战士,都纹丝不动地坐着,孟龙符,蒯恩等人,全都背插令旗,这一战,这些出色的战士也作传令兵使用,如果哪里情势危险,在传完令之后就要就地投入战斗,他们不少人都单膝跪地,屁股坐在微屈的那腿之上,以便于自己可以随时起身奔跑,在激烈的战斗中,时间就是生命。 不过刘穆之这副模样,倒是让所有人开怀大笑起来,尽管北府军战士们无所畏惧,但毕竟困守小城,被十几倍于自己的强敌狂轰乱砸,而无法反击,刚才的气氛,多少有些压抑,但看到刘穆之这副熊样,那些担忧,都随着哈哈笑声,消失不见了。 刘穆之的胖脸微微一红,转而坐起了身,一边拍着身上的尘土,一边说道:“你们看,我加的顶盖多结实,叫你们这样做顶时你们还嫌麻烦,现在知道作用了吧。” 刘裕笑着摆了摆手:“好了,胖子,大家都懂的,不用解释什么。” ===第一千三百零七章 寄奴登城如天神=== 刘穆之眨了眨眼睛,竖起耳朵,听起周围那不停作响的石头击中木板之后,沉闷的响声,头顶之上,也隔三岔五的有粉尘落下,他摇了摇头:“看来,西燕军的石头,数量不少,块头也不小啊。” 刘裕摇了摇头:“不,块头并不是太大,也就十斤左右,若是三十斤以上的大石头,不会只落这点灰尘下来,奇怪,他们的投石车应该是在两里之外发射,按说可以抛出大石,却只扔这些小东西,意欲何为?” 突然,刘裕的眉头一皱,刘穆之几乎同时作出了反映,他的鼻子抽了抽,讶道:“奇怪,怎么有血腥的味道?” 他的话音未落,外面的帐门之外,落下了几样东西,正是刚才砸在这军帐顶端的木板顶盖之上的“飞石”,这一下,所有人看得清清楚楚,那不是什么石头,而是几个血肉模糊的人头。 刘裕站起身,快步上前,外面的破空之声已经渐渐地平息了下来,而这金墉城内满地,都是滚动着的人头,男女老少的都有,甚至还有一些显然是未成年的小孩子,从发型上看,成年人都是留着髻,而不是胡人常见的辫发,显然,这些都是汉人。 有几声嘶心裂肺的哭声,从城头传来:“爹啊,兄弟啊,孩儿不孝,让您遭了燕贼的毒手!” 刘裕举头看去,只见几个天师道弟子打扮的人,在城头捧着一些首级,痛哭流涕,声声泣血,让人闻之心酸,而刘穆之则站到了刘裕的身边,肃然道:“看来这些首级,都是氓山被攻破的村寨的百姓,天师道的弟子里有些就是当地的山民乡人入道的,跟随卢循行动倒是躲过了一劫,可是他们的家人却是遭了毒手。这会儿看到亲人的首级给人象石头一样地扔进了城,当然受不了。” 一个蓝衣的天师道弟子抽出宝剑,双眼血红,就要跳下城墙,大吼道:“老子跟你们拼了,燕狗!” 徐道覆一掌切在他的脖颈之上,这人顿时软到了地上,人事不省,徐道覆摇了摇头,对着身边的亲卫们吩咐了几句,他们把这人抬起,向着城下的伤员收容所里走去,而就这会儿功夫,几个失去亲人,情绪激动的天师道弟子,也被控制和隔离了。城头陷入了一片沉默,可是所有人的眼中,都闪着愤怒的光芒。 城外一个粗吼的声音扯着嗓子叫道:“城中晋军听好了,这些首级,就是与我大燕对抗的氓山逆党,不从我家大将军军令,负隅顽抗,结果一两天时间,就寨破人亡,你们区区两千人,守这小小金墉城,他们的结局就是你们的将来,早早开门投降,还可以免除一死,若有人能斩刘裕首级来献,更是可以赏金封候,我家…………” 一声强烈的破空之声响过,城外响起一声“哎哟”的惨叫,紧接着是一个身体扑地的声音,而那个粗吼的嗓子就此中断,城头之上,檀凭之手持大弓,怒目而视,四股兽筋缠在一起的大弦,还在微微地晃动着,显然,这名燕军信使低估了神箭瓶子哥的厉害,而这个误判,让他付出了性命的代价。 刘裕走出了营帐,一步一步地登上了城头,城外的飞首破空的声音仍然不绝于耳,时不时还有飞进城中,砸到屋顶或者是砸中城墙垛口的,城上的战士们,全都伏着身子,趴在女墙之后,可是他们的手,都紧紧地握着手中的兵器,眼中却是杀气闪闪,神色坚毅。 刘裕直接站到了一个垛口上,他那伟岸的身形,伴随着迎风飘舞的披风,让城上城下的每个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如同一尊天神一般,他压根不看外面那密集的西燕军阵,不看那还在扬着力臂,上下翻飞的投石机,更不看几百步的盾牌之外,那黑压压的燕军弓箭手,他面向着金墉城中,朗声道:“战士们,兄弟们,你们可都看清楚了,这些是什么?” 一个沉痛的声音高声道:“这些是燕贼 在城外屠杀的无辜百姓,他们不仅杀人屠寨,还把他们的首级当成飞石扔进城内,就是想动摇我们的军心!” 刘裕大声道:“说得好,燕贼毫无人性,如同野兽,他们刚才说,要我们开城投降,不然就是这样的下场,但是,我告诉你们,当年这些恶贼,在长安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他们骗长安的百姓,骗新平的将士,说是开城可以保命,但一旦这些地方开城,他们却是一涌而入,一边洗劫全城,一边屠杀手无寸铁的平民,因为,杀戮和抢劫才是这些人的本能,无论降与不降,都会成为他们的刀下之鬼。” 城下魏咏之的声音尖声响道:“寄奴说得好,降是死,不降亦是死,不如死战到底,杀贼立功!” 一阵阵的声浪高高响之:“杀贼立功,死战到底!” 一声破空之声响起,刘裕的眉头一皱,看也不看,回手一抄,一杆长杆狼牙箭就给他直接抓在了手中,他一个旋身,就在转身的这一瞬间,这枝箭已经搭上了左手持着的奔雷大弓的弓弦,弓如满月,箭似流星,一箭飞出,一个刚刚吓得转身要逃的西燕军校,给从后心直接一箭钻入,把他整个人都钉到了地上,血流遍地,如此神箭绝技,不逊于刚才的檀凭之,吓得本来有不少跟这人一样从盾阵后偷丛溜出,想要偷袭刘裕的弓箭手们,全都钻回了盾牌内,再不敢出来。 刘裕冷冷地说道:“西燕狗子听着,再敢妨碍老子跟兄弟们说话,就让你永远也说不出话,此人,就是下场!” 刘裕转过了头,对着城头的战士们沉声道:“兄弟们,把这仇恨埋在心里,燕贼想要攻城,就让他们有来无回,这里不是氓山的坞堡,这里是固若金汤的金墉城,西燕军已经在我们的手中连败两阵,现在,就让他们败得更惨,死的更多,让敌人的鲜血,首级,来祭奠这氓山的亡灵,战!” ===第一千三百零八章 城头舌战呛慕容=== 城中的战士们,无论是北府兵还是天师道弟子,全都热血上涌,忘乎所以地举起兵刃,齐声大吼:“杀贼,战,战,战!” 两千多个嗓子齐齐吼出来的声音,伴随着他们有节奏地军靴踏地,以剑槊击盾击甲的声音,响彻云宵,声势甚至压过了刚才燕军投石时的呼啸之声,而这些怒吼声中伴随的强烈杀气,更是让身经百战的那些西燕军士人为之色变。 慕容永的声音冷冷地从城外响起:“刘裕,不用在这里鼓动人心,让你的手下卖命了,在长安,你就夹着尾巴逃走了,难道这次还想故技重演吗?” 刘裕回过了头,只见慕容永一身重甲,把全身上下护了个严严实实,在二十多个持着大盾的护卫们的簇拥之下,从军阵之中,缓步而出,刚才有些为之气夺的燕军将士,一看本方的主帅敢于出阵,又多少恢复了士气,慕容永所过之处,一片山呼海啸的鲜卑语声的“万岁,万岁”,不绝于耳。 刘裕也以鲜卑语回话,中气十足,让两军阵前每个西燕军士都听得清清楚楚:“慕容永,你休要在这里造谣生事,我离开长安是因为我取得了苻坚的玉玺,完成了任务,自然要回去复命,我是晋将,并非秦军将领,守长安并不是我必须要完成的任务,怎么能说得上是临阵脱逃?倒是你,在大宁城连夜扔下五千精锐的手下,包括你几十年的老弟兄韩延,要说夹着尾巴逃跑,你慕容永才是世上的长跑冠军哪。” 慕容永本想逞口舌之利,却是一下给刘裕反压了下去,他眼珠子一道,冷笑道:“你也好意思。大宁城不敢出来应战,当缩头乌龟,把拓跋部的女人拿出来让我军将士享用,然后再趁夜偷袭,如此不要脸的事情,只有你刘裕才做得出来,不过我的兄弟们做鬼也风流,倒是你们,在这小城之中,连女人也没有,到时候我看你们怎么个死法!” 刘裕冷冷地说道:“大宁城之战,是魏主拓跋的设计,与我无关,但不管他用什么手段,你都是扔下将士连夜逃跑了,这才让你留得一命,慕容永,你素无信义,只崇尚暴力,多次弑君背主,又纵兵屠掠百姓,罪大恶极,天理难容,这一回,我不会再让你逃跑了!” 慕容永哈哈一笑:“你既然这么硬气,这么有本事,缩城里做什么,敢出来与我一战吗?刘裕,现在你也就剩下一张嘴了,本以为你还算条好汉,敢堂堂正正地打个痛快,没想到除了阴谋诡计,也不剩下什么。” 刘裕微微一笑:“慕容永,在淝水的时候,我的兄弟们也不过数千人,连百万秦军也不怕,今天又怎么会怕你?只不过你的人马还没到齐,还有援军在路上,我在这里把你们一锅端了,也省得到并州千里迢迢地再找你算账,等你的手下全到齐了,你看我会不会跟你决战。” 慕容永的脸色一变,讶道:“你,你怎么知道我在调援军?”他一时惊异,脱口而出,刚说出去,就发觉自己犯了个错,马上收声,却哪还来得及。 刘裕笑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不过,作为领兵之人,如果敌军的心思都猜不到,那还打什么仗,你大军前来,却连折两阵,损失高达七千精兵,现在士气低落,若不是调援军前来,岂敢再战?慕容永,你今天前来示威,就是想激我军群情激愤,出城与你决战,在这平原之上,你可以发挥你的甲骑俱装的优势,一口把我们吃掉,如果将士因愠攻战,就会上了你的贼当,这点心思,在我面前就别耍了吧。” 慕容永给刘裕一语说中了心中的盘算,咬牙切齿地骂道:“刘裕,你嘴上逞能又有何用,不过是给你不敢出城决战找借口罢了,你在这小小的金墉城里,兵马不过两千,我这数万大军,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你淹死,一人扔块石头,都能砸死你一群人,反正你有本事最后能逃命,只是你的这些手下,就没 这么好运气了。” 刘裕哈哈一笑:“慕容永,我的兄弟们不是北府老兄弟,就是天师道友,个个都是视死如归的好汉,明知入城危险,仍然义无反顾,这种同生共死的兄弟之谊,岂是你能挑拨的了?” 慕容永“嘿嘿”一笑,突然改用汉语大声道:“城里的人听着,刘裕是在利用你们,想拖到援军前来,给自己捞取军功罢了,这种事情他这几年一直在做,你们若是识相,就不应该为他而冒险,你们千里而来,甚至不被你们晋国朝廷所承认,打胜了也没有封赏,何苦卖命?若有人能迷途知返,持刘裕的首级来归降,大燕必然会封候拜相,赏金万两,就算封王,也不在话下!” 刘裕笑着摇了摇头:“慕容永,你有在这里吹大气的功夫,不如担心一下你自己吧,我的兄弟跟我是过命的交情,我根本不用担心有人会起异心,因为我们很团结,打仗也不为富贵前程,纯粹就是要重新为我们北府战士正名而已,至于天师道的兄弟,是为了给这些你们所屠杀的百姓复仇,他们本就是中原人士,你们杀害的,就是他们的父母亲人,又有谁会去做亲痛仇快的事?!” “倒是你的部下,一半多都是被你打败收编的前秦降军,只怕你才是晚上睡不着觉,时刻担心降兵们要刺杀你的人吧。” 说到这里,刘裕的眼中冷芒一闪,大声道:“城外的西燕军士们听好了,有得慕容永首级者,大晋必然会封爵赐田,给你们富贵的。” 慕容永冷笑道:“你这开价太低,没人愿意听你的。” 刘裕笑着摇了摇头:“没办法,谁叫你只值这个价呢?不能再多了。这个价,可比跟着你成了死鬼,最后成为别人的军功要来的好。” 富品中文 ===第一千三百零九章 北府佳酿从天降=== 慕容永气得满脸通红,大吼道:“刘裕,别在城里吹大气了,就你这点人,自保都不行,还想灭我大军?做梦呢你。这强弱之势,一看便知,你就是吹破了天也没人信你的!” 刘裕微微一笑:“要是打仗只看面上的兵力,人数,那我们淝水早就败了,就是你西燕,也不会是苻坚的对手,以弱胜强,以少胜多本就是兵家常事,再说精兵锐卒一可当百,我们的兄弟都是百战余生的精锐老兵,而你这里不过是一帮只会欺负百姓的强盗,加上被迫投降,战意全无的秦军降卒,在艰苦的条件之下,哪能指望他们死战?如果你们真有你说的这么强,那给我两战就消灭了七千兵马,你是不是也想说都是假的,全是幻觉?” 慕容永咬着牙,突然笑了起来:“刘裕,想不到几年不见,你打仗的本事不见涨,吹牛的功夫倒是提高了不少。也罢,你想吹牛,那咱们就坐下来,喝酒慢慢吹。这次来中原,反正我们也抢够了,杀够了,来你这洛阳城,只是显示我军的兵威,你们看着这些亲人的尸体,头颅,都吓得不敢出战,就别再吹是英雄好汉了。既然你们这么怕死,没种,那我连杀你们的兴趣也没有,只要给我一坛美酒,我就放过你们,如何?” 此言一出,城中的北府军将士们群情激愤,不少人从藏身的城洞之中走了出来,直指慕容永,就要破口大骂,毕竟是血性汉子,哪能容得给人这样当面侮辱? 刘裕沉着地一挥手:“莫上要了贼人的当,他这是激我们现身,以观察城中防守的布置和兵力,这里交给我来应付。” 所有人都如梦初醒,纷纷退下,心中暗自庆幸刘裕阻止得早,不然给这几句话一激,就暴露了藏身位置和兵力虚实,可能在守城战中,就要付出生命的代价了。 刘裕的神目如电,直射脸上一丝懊恼之意一闪而没的慕容永,笑道:“慕容永,有我在,你的这些把戏就别用了,先是激我军出城野战,再想诱我军暴露守城的位置和兵力,这招你对付那些缺乏训练,没有经验的山民或者是秦军尚可,但你要知道,我们是北府军,你玩的这套,都是我们老祖宗玩剩下来的东西,你不是想要喝酒吗?来,我给你酒喝!” 刘裕说着,一把从身后的城墙之上,拿起了一个酒坛,打开封口的黄泥,一股子臭气扑面而来,却正是一个金汤罐。 所谓金汤罐,乃是守城的利器,是人的粪便灌入其中,一来可以灭火,二来可以洒在敌军身上,造成大面积的细菌感染,引发伤口溃烂,即使只是一点小伤,也许回营之后就会伤口大面积地腐烂,不可救药。所谓固若金汤,正是来源于此,刘裕这会儿拿的,正是城楼之中备用守城的一个金汤罐。 慕容永的脸色一变:“刘裕,你们晋人喝酒,难道喝的是自己的尿吗?” 刘裕哈哈一笑,突然解开了腰带,裤子一下子落到了膝下,整个下体,一览无疑,黑又硬的真龙,高高崛起,对着那金汤罐,就是一阵飞流直下,那哗啦啦的声音,即使隔了几百步外的秦军,都听得清清楚楚。 慕容永脸色铁青:“好不要脸,居然当着这么多人耍流氓,刘裕,你果然是个粗鄙不堪的乡巴佬!” 刘裕笑着提起了裤子,手里扣着这一罐装满了自己尿的金汤罐子,在城头上一个大旋身,气沉丹田,双腿在地上一阵横扫,带起滚滚烟尘,整个人都被包裹在这腾起的烟尘之中,可见这一旋之势,何等可怕。 借着这一旋之力,如同后世掷铁饼和铅球一般,刘裕一声暴喝:“好酒来了!”然后远远地把这一罐掷出,金汤罐划出一个大大的弧线,势如流星,直奔慕容永而去。 这种飞石掷槊的训练,乃是军中常态,刘裕更是个中翘楚,尿罐飞天而起,直出百十余部,砸 向了惊得合不拢嘴的慕容永,二十几个盾卫连忙上前,举盾而挡 ,顿时,在慕容永的头上和身前,形成了一面盾墙。 本来慕容永为了逞能,鼓舞士气,干脆前出到一百五十步左右,刘裕这一掷,又是从高而降,居然直接就砸中了他身前的那些木盾,只听“”地一声,金汤罐四碎,因为刘裕刚刚撒了一泡热乎乎的尿,而变得温热的屎尿四溅,从盾牌间的缝隙里飞入,就连慕容永的身上脸上,都溅了不少黄兮兮,黑乎乎的粑粑,全身上下,臭不可闻,城头的晋军,齐声叫好,而西燕军则人人为之气夺,低头不语,甚至还有些人忍俊不禁,差点笑出了声。 刘裕哈哈一笑:“慕容永,我们洛阳的北府佳酿,不知是否合你的口味?” 慕容永一边气急败坏地推开盾牌手,擦起脸上的屎尿,一边破口大骂:“刘裕,你竟然敢如此戏弄本帅,本帅必要将你扒皮抽筋,挫骨扬灰!” 刘裕的眼中冷芒一闪:“慕容永,在战场上,永远是用实力说话,而不是靠嘴,今天你想使这些盘外花招,不过是自取其辱。” 慕容永咬了咬牙,一挥手,身边的一名射雕手持着大弓,快步上前,对着刘裕方向,就是一箭射来,一边的檀道济看得真切,连忙道:“寄奴哥当心!” 刘裕笑着摇了摇头,顺手一抄,这一箭直接给他抓在了手中,一边的檀凭之拍了拍檀道济的肩膀:“这个距离怎么可能伤到寄奴,再说这一箭没有箭头,还绑了书信,你居然看不出吗?平时怎么练的?” 檀道济吐了吐舌头,一脸惭愧地退下。 刘裕展开来信,大声念道:“刘裕,你以为你守城能杀人立功吗?你若杀并州稽胡,则为我除并州之贼,若杀前秦氐奴,则为我杀秦国余孽,若杀中原汉军,则为我除中原汉奸,若杀关中老羌,则为我除关中羌贼,我西燕大军十万,各路贼人,劳烦使君为我一一除之!感激不尽。此所谓打死我军除内乱,打死你军除外患也。杀到使君满意为止。” 刘裕哈哈一笑,对着左右说道:“大家把这信抄一千遍,然后射到敌军阵中,让他们看看,他们的主帅是怎么对他们的!” 富品中文 ===第一千三百一十章 西燕驱民欲攻城=== 须臾,城头就是一阵箭雨,洒向了城外的西燕军阵,刘穆之和二十余个懂得鲜卑文字的文吏,以最快的速度把这些文书写成,然后由城头的北府军战士们把文书绑在箭杆这上,射向了城外,不少西燕军士本能地举盾格挡,却发现这些无箭头的箭杆纷纷落下,很快,不少人已经开始传阅起这些信件了。 慕容永拿起了一张信件,很快就给气得嘴都歪了,大吼道:“不许看,这些是敌军动摇军心之举,有敢私藏私看者,斩!” 刘裕冷冷地说道:“慕容永,你没想到吧,我们这里有的是能识文断字的能人,你的这个劝降信,原样奉还,你既然不把你的部下当人,想让他们送死,那我就奉陪到底,我看看有你这样的主帅,谁肯死战!” 不少军校们开始强行地收回在士卒间传阅的信件,刘裕可以在城头清楚地看到,有不少西燕军的小兵已经把这些信件偷偷地塞到衣甲,袖口之中,而有几个动作慢的人给凶神恶煞的军官们发现,劈头盖脸地就是一阵鞭打,可是更多的人,已经知道了信中的内容,他们冷冷地看着被打得满地打滚的那几个倒霉鬼,眼中却是闪过一道道愤怒的目光,那是一种被背叛和抛弃的感觉,现于脸上。 慕容逸豆归悄悄地凑了过来,低声道:“大帅,情况不妙啊,不少人已经看到这些话了,军心有所浮动啊。” 慕容永气不打一处来,恨恨地说道:“都怪你,出的这个馊主意,没吓到刘裕,反倒是让我们自己军心动摇了。” 慕容逸豆归哭丧着脸:“我哪知道刘裕手下有这么多懂鲜卑文字的,这么快就能整出百十来封弄了回来。这下子除了我们核心的鲜卑兄弟外,新附的其他各族降军,只怕都会心生变数了。大帅,要不然我们今天先收兵回营吧,整顿一番之后,明天再来攻城。” 慕容永的脸上肌肉在跳动着,狞笑道:“刘裕就是想让我退兵,没这么容易,我今天偏不收兵,传令,全军后退两百步,把氓山抢来没杀的汉人俘虏全给我推到前面,派前秦降军在后面压阵,有后退不前的俘虏,当场射杀。再让我们西燕兵马在秦军降军之后压阵,若是他们不下手,就斩杀前面的秦军降卒,我看看刘裕面对自己的同族,还敢不敢下手!” 慕容逸豆归转而谄笑起来:“大帅,高,实在是高,这金墉城虽小,但是城高池深,还有两道护城沟,我军若是强攻,只怕没那么容易填平壕沟,让这些汉人俘虏们去填沟渠,最好不过!” 慕容永一挥手:“传令,攻城,今天日落之前,我要拿下金墉城,把刘裕千刀万剐,以泄我心头之恨!” 金墉城头,刘裕跳下了城垛,看着城外西燕军的军阵,在大规模地变化,原本前锋攻城部队的云梯,攻城塔,投石车,弩机等,都开始缓缓后撤,而几十个由上百面盾牌组成的密不透风的盾阵,缓缓而前,看不清里面是什么东西,不过,这几十个盾阵,却是从西燕军几万大军之中,缓缓而出,显然,是有所行动了,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就从几里外的西燕军大营,移到了东城和北城的正前方。 檀凭之一脸的兴奋:“看来慕容永被寄奴你的言语所激,想要拼命攻城了,这些盾阵里,应该是敌军的甲士和攻城槌,想借着掩护强攻我们的城墙和正门。只是我们有两道深沟,他们想要接近,就得拿命来填!” 刘裕的眉头一皱:“瓶子,事情不会这么简单,传令,让猛龙和阿玉率地行组,准备出城反击。” 檀凭之微微一愣,转而讶道:“什么?出城反击?我军还没重创敌军呢,这时候出城,是不是太危险了点?” 刘裕摇了摇头:“西燕慕容永今天想诱我们出城在先,不成之后又想激我们守军暴露位置和兵力,再次受挫之后又想靠骂 架挽回士气,结果一再地被打击,现在军心不稳,根本不是攻城的时机,却是退下攻城器材,以盾阵掩护强上,这有违基本兵法,这时候上阵的,一定是送死,那么你说,慕容永会让谁送死?” 向靖咧嘴一笑:“就是刚才这狗东西信上说的什么四方非鲜卑本族的胡人呗,什么并州稽胡,关中老羌之类的,还有…………” 说到这里,向靖突然脸色一变:“咦,还有我们汉人哪。不过投降了西燕的汉人,就是他说的那种汉奸了,死了也是活该!” 刘裕叹了口气:“只怕他不会让汉军攻城,以慕容永的邪恶,一定是让手无寸铁的百姓先上,他这些天在洛阳周围俘虏了不少百姓,只怕除了杀害后想恐吓我们的那些人外,其他人就要驱来攻城了。我们的弓箭,飞石,金汤罐,绝不能向无辜的中原百姓使用,所以,这一战,我需要救回他们。” 说到这里,刘裕的眼神变得坚毅:“这次,我亲自领兵出战,胖子在哪里?” 后面的城楼之中响起了刘穆之的声音,伴随着他肥胖的身形从角落里出现:“我一直在这儿哪,寄奴,你说得不错,他们一定是驱使百姓攻城,不过,你毕竟是全城主将,事关全军的军心士气,一旦有不测,只怕金墉城都难守。” 刘裕哈哈一笑:“无妨,我这辈子不都是这样刀头舔血过来的吗,这次是救人胜过杀人,猛龙他们年轻冲动,缺乏经验,还是我去的好,胖子,城中可以容纳多少人?” 刘穆之勾了勾嘴角:“这里虽然小,但是修建了大量的地下仓库,还可以安置五千人,但要是再多,就麻烦了,而且存粮也只够二千人吃三个月的,再来五千人,恐怕只能支持一个月。” 刘裕戴上了头盔,眼中冷芒一闪:“很好,胖子,这里就交给你了,我去去就回。” 富品中文 ===第一千三百一十一章 守土保民军人责=== 当刘裕的身形转过城楼的时候,一个修长的身影从城楼的角落里突然钻了出来,一阵香风拂面,刘裕笑着退了一步,慕容兰的秀发扫过了他的鼻尖,青丝之后,却是一脸的怒容。 刘裕笑道:“爱亲,什么事惹你不高兴了?” 慕容兰的秀眉紧锁:“你怎么可以这样逞强好胜,不顾性命,就这样一个人站在城头,刘裕,现在的你,可是一城之主将,不象以前那样只是个小军官,你的生死,可关系两千人的性命,你就算自己不要命,也得为他们考虑一下。” 刘裕摇了摇头:“这么多年来我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放心,他们伤不了我的。今天他们扔了这些百姓首级入城,就是想激怒我们,如果我不亲自出面反制慕容永,只怕天师道的徒众们会冲动地出城作战,这样会打乱我全盘计划。” 慕容兰勾了勾嘴角:“算了,这事不跟你多说什么,你以后好自为之,我真正气不过的,是你怎么可以这么耍流氓,居然在城头,在城头做那事。” 说到这里,慕容兰的粉脸微微一红,目光却盯向了刘裕的小腹之下。 刘裕“嘿嘿”一笑,上前一步,在慕容兰耳边轻语道:“怎么了,宝贝儿,是不是想我的小弟弟了?” 慕容兰羞不可抑,轻啐了一口:“你能不能有点正经的,脑子里一天到晚想些什么。你可是跟我发过誓的,只可以跟我在一起,不能有别的女人,今天你把你那活儿给几万人看了,也不害臊。” 刘裕哈哈一笑:“男人嘛,有什么,再说战场上掏家伙露屁股以羞辱敌军,本就是常规手段嘛,慕容永要酒,我不当众尿他一壶,还不能让他这么丢人,爱亲,今天我跟他绝不是简单的口舌之争,而是想尽办法要激怒对方,只有让他失去理智,才能有机可乘。” 慕容兰点了点头:“我知道你的用意,但是,但是你好歹现在也是一城主将,不是京口泼皮,多少也注意点形象,再说了,你当时裤子都没有,万一这时候他们突然万箭齐发,你身形不便,怎么躲。” 刘裕笑道:“这点倒是疏忽了,好,我答应你,以后不做这种事了。” 慕容兰面露喜色:“这还差不多。不过,救百姓的事情,你还是别去了,慕容永诡计多端,也许在百姓之中暗伏死士杀手,也未可知,你若亲自去救,万一给奸细从背后突袭,那可就哭不出来了。” 刘裕收起了笑容,正色道:“这就是我要亲自去,而不是交给猛龙和阿玉的原因,他们战技没有问题,但是缺乏经验,慕容永敢纵俘攻城,一定是有后招的,他不可能没想过我们地道出击,所以,这次我要反其道而行之,不走地道。” 慕容兰睁大了眼睛:“什么,不走地道?那怎么出城?” 刘裕一指城外:“不是有吊桥么,到时候俘虏近城,我们打开吊桥杀出去,冲散百姓,直接救人,西燕军如果驱使百姓攻城,那一定不会作攻城的准备,后方监视的人也不可能是战斗力强的部队,所以,我只要提五百锐卒,随我杀出,顶上小半个时辰,就可以救出起码五千百姓了。” 说到这里,他勾了勾嘴角:“你的担心也有道理,万一百姓中混有敌军奸细,会突袭我们的后背,所以,我需要你和你的精干手下,也穿上百姓的衣服,混在人群之中,你们不用对敌作战,只需要帮我们留意身后就行。” 慕容兰点了点头:“明白了,这事正是我所擅长的,只是若是你们这样杀出,百姓乱跑,会冲乱你们的阵形,到时候后方百姓争相抢过吊桥,而前方燕军见有机会,会挥军猛攻,一个不留神,可能有去无回啊。” 刘裕的眼中冷芒一闪:“有胖子在,会安排好顺序,你要做的,是确保后方的百 姓撤离不会给奸细歹人破坏,一旦发现有人捣乱生事,立即出手除之,我手中 的这五百精锐北府老兵,一可当十,即使是你大哥的甲骑俱装,也不可能迅速正面冲垮我们,即使付出点牺牲,只要为了救援这些百姓,也是值得的。” 慕容兰叹了口气:“可是用身经百战的优秀战士,去换这些没有战斗力的普通平民,更不用说多数是妇孺,值得吗?救了他们之后,还要把宝贵的粮食,消耗在他们的身上,这并不符合兵法。” 刘裕慨然道:“这个世上,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必须要按兵法来,兵法还要我们屠城掠民,要我们分兵掳掠,但这些不符合仁义之道,战争确实是残暴的手段,但我们军人是人,不是野兽,我们当兵从军,就要保家卫国,家是小家,国是大国,真正要守护的,不就是这千千万万你说的弱者,妇孺吗?除暴安良,本就是我们作为军人的天职,即使有所牺牲,即使会损耗一些粮食,也是值得的,这一战,我们不仅要胜利,更要人心,我们要让中原父老知道,大晋军人,是他们的子弟兵,是不会抛弃他们,放弃他们的。” 慕容兰幽幽地叹了口气:“你的见解,总是出我意料,是我想的太简单了,不过,这一仗应该不会撑一个月以上,今天如果能解救这些汉人百姓俘虏,也能让慕容永手上没了人肉盾牌,接下来他只能强攻了。” 刘裕微微一笑:“现在我去组织出击的队伍,你也做好准备吧。” 慕容兰转身就消失在城墙的角落中,她的声音远远传来:“包在我身上,你的后方,由我守护。” 一刻钟之后,刘裕已经全副重甲,手持斩龙大刀,一只脚跨在城垛之上,面当之后,神目如电,看着面前的情况,北城之外,三十多个移动盾阵,已经散开,四五千名哭哭啼啼,衣不蔽体的百姓,半数以上皆是妇孺,被如狼似虎的西燕军们,以盾阵和弓弩驱赶着,如同一片羊群,缓缓地向着金墉城行进。刘裕深深地吸了口气,转头对着城下已经列队持兵的四百多名全副武装的战士们说道:“兄弟们,随我来!” 富品中文 ===第一千三百一十二章 弩机飞矢神兵降=== 随着刘裕的一挥手,吊桥顿时就被放下,城下的重甲北府精兵们,早早地就守候在了两道城门之间的城洞之中,尽管这金墉城小,但是城墙极厚,光是这城门就有五六丈之宽,大门之后,在内门里又是一道铁栅,可以藏兵,而出击的部队,尽在此中,可避对方弓箭飞石的抛射打击。 西燕军士也被城中的这一举动吓了一跳,没有人能料到,城中的晋军居然会主动出击,吊桥一放,大门也随之打开,蒯恩与绰号猛龙的孟龙符,两大肌肉发达的猛男,全身上下皆是重甲,如同浮动的铁塔一般,只露两只眼睛在面当的眼孔之外,而即使是这四只眼睛,也是杀气四溢,孟龙符手持一杆大戟,左右横扫,而蒯恩则手提两把大板斧,舞得虎虎生风,一边冲击,一边用汉语大吼道:“散开,要想活命全都散开,趴下!” 那些被裹胁,驱赶的百姓们,已经到了离第二道护城沟不到三十步的地方,一看城中有人冲出来,不少人本能地尖叫着向后逃跑,而在他们身后百余步押阵的西燕军,却是乱箭齐发,不少人刚刚转身,跑出不到十步,就给射得全身矢如猬集,血流满地地倒下,就连不少十岁左右的孩子,都这样立仆于地。 刘裕的眼中闪过一丝愤怒的神色,厉声道:“掩护流民,弩炮与投石车发射,距离,三百步,二壕之外。” 城头顿时被推出了六七部重型弩炮,这些弩炮是守城的利器,平时隐藏于城墙的角落里,上面盖有生牛皮覆盖的格板,可挡箭矢,亦可防火攻,只有到守城时才会推上前去发射,由于这金墉城给修得城高池深,寻常在平地上可以发射三百步左右的弩箭,在这里可以打出五百步之远,即使是在后方督战杀俘的那些燕军士兵,也在其打击范围之中。 弩机上的机簧击发的声音不绝于耳,紧接着的是沉重的破空之声,足有一尺长的重型弩箭,一条条,一根根,飞向了燕军的队列之中,血光飞溅,惨叫声四起,由于燕军是密集阵列,给击中的人往往连串两三人,才会倒地,更是有些人被正面击中,直接身体四分五裂,肚破肠流,三千余名押阵的燕军,虽然只倒下了几十人,但是余者都心惊肉跳,纷纷四散奔逃,也顾不得去追杀前面的俘虏了。 慕容永在两里之外的一处高岗之上,安坐帅椅,眼中冷芒一闪,令旗一挥:“有后退者,无论是兵是民,斩!” 在这三千余名驱赶百姓的前秦降军之后,是足有三千名西燕军的甲骑俱装,今天,慕容永为了督战押阵,把甲骑置于第二阵,就是为了监督前面的前秦降军的,听到慕容永的命令下达,这些重甲骑兵们纷纷抽箭上弦,对着前面逃跑的燕军前队,就是一阵射击,一阵阵黑压压的箭雨扫过,燕军如割草般地倒下,剩下的人一脸地惊恐,硬着头皮,转而向着前方的城墙再次压去。 趁着燕军自相残杀的功夫,孟龙符和蒯恩二人,已经带着先头第一队的一百余人,冲到了第二道壕沟那里,吊桥只盖住了第一道壕沟,而早有准备的北府军战士们,人人扛着一个沙囊,对着壕沟就扔下,更是有些人把两三道长长的木桥,搭在了壕沟之上,很快,就清理出了一个宽约三丈的区域,可以通行无阻了。而扔完沙囊的这百余名战士,则就地以大盾顶前,长槊从盾牌的空隙之中伸出,指向对面,牢牢地守住了这三丈左右的生命通道。 对面的那些尖叫着逃跑的百姓,也都看出了名堂,不少人争先恐后地逃过了这道壕沟,从北府军小阵的两侧绕过,十余名天师道的弟子,则纷纷喊着中原腔调的话,引导着逃亡而来的难民,在后方集结,城中的甲士源源不断地冲出,而城外的难民们,则大量地从二壕之处涌过,又绕道两侧,在阵后被安置,如同对冲的两条河流,泾渭分明。 刘裕扭头对着城上的刘穆之说道:“胖 子,这里交给你了,掩护我军守住,能救回多少百姓就救回多少。” 刘穆之正色道:“放心吧,城中我已经清空,有卢循专门在城中引导安置百姓,不会堵住城门,你不要勉强,燕军有甲骑压阵,如果直接突击,就麻烦了。” 刘裕点了点头,抽出斩龙大刀,直接纵身跃下,顺势大吼一声:“兔子!”城下的魏咏之早有准备,看得真切,把手中的大盾往空中一抛,刘裕在半空之中,对着这面木盾一踩,身形向上微一弹起,借这力量,向前又飞出了六七步之远,如同一只全身钢铁的大鸟,凌空而出。 百姓的人群之中,有十余个男子突然推开了身边的人,这些刚才还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家伙,如同变戏法似地掏出了弓弩在手,明晃晃的弩矢早已经上弦,对着身形在半空之中的刘裕,就要发射。 一个为首的,满脸横肉的家伙,面目狰狞,大吼道:“刘裕,去死吧!” 他刚要按下手中的板机,只觉得眼前一花,一道白光闪过,他的右手手肘一凉,再一看,却发现自己那持着弩机的手,居然被一刀凌空斩断,手肘齐齐而断,血光四溅,这一刀是如此之快,竟然让他都没觉得疼痛,甚至连飞出去的那只手,手指还在扳机之上微微抠动呢。 这名奸细正要开口吼叫,却只见一个一身百姓装束,却是长发飘飘的女子,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此女生得如天上仙女,美得让人无法呼吸,即使是这些粗布烂衫,仍难掩其丽质,这奸细咽了一泡口水,刚想说点什么,却又觉得脖子上一凉,这美女连人带刀,掠过了他的身边,而他的两眼一黑,再也没有知觉了。 慕容兰一刀斩了为首奸细,另一短刀飞出,正中另一个正在瞄准刘裕的家伙的心窝,那人再次惨叫着倒下,慕容兰厉声道:“百姓莫急,这些是混在你们中的奸细,请大家按接应军士的安排,有序入城!” 富品中文 ===第一千三百一十三章 猛虎过壕如卷席=== 身在空中的刘裕,肩头和右臂仍然中了两箭,他重重地落下,双脚一发力,地上顿陷一个寸余深坑,这一下千斤坠的功夫,让周围的人一阵喝彩,慕容兰奔了过来,看着他身上的弩矢,眉头一皱:“奸细太多,我们没法一下全杀掉,让你中箭,抱歉。” 刘裕哈哈一笑,一刀挥过,两处中箭的地方弩矢尽断,然后他握住断杆,一咬牙,两根箭头,带着些许碎肉,直接离开了他的身体,而鲜红的血,也从这两个小洞之中溅出。慕容兰看了一眼箭头,松了口气:“万幸没有毒。”她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掏出了一个药瓶,打开塞子,往刘裕中箭的地方倒了些粉末,神药沾身,流血自止。 刘裕点了点头:“还是大意了点,这弩矢威力不小,可以透甲,你继续接应百姓,探查人群中的奸细,我去前面布阵。” 他说着,直奔向前方,没几步,就到了孟龙符的身边,在这个地方,盾牌挡着前面的视线,头顶也被后续战士的顶盾防得严严实实,只能从盾牌的空隙之中看到外面的情况,雨点般的弓箭,纷纷砸在盾牌之上,偶尔也有一两箭从间隙之处钻入,射中战士们的盔甲,但由于这种吊射弓箭,距离又远,威力没那么强,穿不透北府军士们身穿的精钢锁甲,造成的伤害,也是微乎其微了。 但是刘裕从盾牌间隙中看去,却看到沟对面的百姓们,不停地有人中箭,惨叫着倒下,那些西燕军士,为了打乱这些百姓们逃亡的节奏,往人群中放手乱射,就他进这盾阵不到片刻的功夫,起码有百十名难民惨叫着落入沟中,更是有些人慌不择路,发力狂奔时撞上了这个离二壕足有两丈远的方阵,那直指对面的长槊上,也染了二十余人的鲜血,尸体在这盾阵之前,也是横七竖八,倒了一地。 刘裕的眉头一皱:“这样下来起码会死一半的百姓,我们不能只守这里,得冲过二壕,杀入对面秦军之中,阻止他们射击。” 蒯恩的脸色一变:“寄奴哥,这太危险了吧,我们现在没法过去啊,这条通道是让难民过来的,再说,就我们这些人,杀到对面,给百姓一冲,连阵都没法列,怎么打?” 刘裕的眼中冷芒一闪:“不要阵型,人自为战,西燕军押阵的第一队战斗力很差,厉害的是后面的甲骑,想办法不要让甲骑冲起来,留五十人留守,其他人,随我来!” 他说着,一掀前面的名战士的盾牌,直接就从盾阵的侧面冲了出去,绕了一个弯,避开了这三丈左右宽的正面,一声狂吼,两边的百姓纷纷吓得让开,刘裕纵身一跃,直接跳过了这道一丈多宽的外壕,稳稳地落到了对面。 金墉城头响起了一阵欢呼之声,刘裕的表现,如神兵天降,每个人都看得清清楚楚,刘穆之大声道:“擂鼓,擂响鼓,为寄奴助威!” “咚咚咚咚”鼓声四起,伴随着这些响鼓的节奏,孟龙符,蒯恩,刘蕃,赵毅,檀道济,檀韶,魏顺之,向靖,孙处,虞丘进等猛士,纷纷紧跟在刘裕的身后,跳过了外壕,如同劈波斩浪一般,两侧的难民百姓们纷纷闪开,刘裕飞速狂奔,头顶的盔缨,顺风扬起,甚至因为速度太快,变得跟笔直的大旗一样,根本无法落下。 两个混在百姓之中的奸细,纷纷抽出了身上的兵刃,想要从刘裕的身边偷袭,却只觉得劲风吹过了自己,腰间一痛,再一看,却是刘裕横刀于腰,已经从他们的身前奔出十余步,紧接着,就是肚子上的豁口处流出各种内脏与血块,来不及多想,就扑地而亡。 督战的燕军前列,一个队正正在哈哈大笑:“兄弟们,这些可是现成的活靶子啊,给我射,射的再快点,再狠点,让这些草民们去冲散对面晋军的阵形,然后,我们就可以一涌而入金墉城,放手大…………” 他的一个“杀” 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突然,只觉得眼前一阵劲风扑面,一样物事,快如闪电,奔着面门而来,他本能地提剑想要格挡,可是还没来得及把剑提过胸口,就被这东西狠狠地砸中了面门,在临死前的一瞬间,他那给直接打得飞出眼眶的眼珠子,终于看清楚了,这是一把锋利的短刀,末端还系着细细的钢链呢。 这一刀正是刘裕的扎心老铁,在冲出百姓人群的一瞬间,他就看清楚了,对面指挥发令的一线军官,这会儿他没用弓箭,二十步的距离,用这扎心老铁最是合适不过,惊恐万分的燕军士兵们,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刘裕已经冲到了他们的面前,斩龙大刀舞出雪亮的刀花,在这些人的面前一闪一闪,而几乎每一下,都会把一个弓箭手斩得四分五裂,连哼都哼不出一声,就毙命当场。 紧随刘裕之后,百余名北府军战士,如下山猛虎一般,杀入了燕军前队,他们为了更快更好地射杀百姓,甚至都没有列出标准战阵的盾牌和长槊加以保护,也是万万没有想到晋军居然会越过二壕直接上前肉搏,这下给刘裕等真正的猛虎近了身,如同砍瓜切菜一般,不少人连弓箭都来不及扔掉,连腰刀都来不及抽出,就给斩杀当场,人头滚滚,断肢飞舞,场面是如此地血腥与暴力,但在壕对面那些被救下的百姓们,却是人人拍手叫好,欢呼雀跃,甚至连往城中逃命,都暂时忘记了。 慕容永的双眼圆睁,手紧紧地握着手中的令旗,他也没有想到刘裕居然会带头杀过外壕,周围的人都眼巴巴地看着他,等着下一个命令,突然,慕容永回过了神,大吼道:“快,快把投石车和弩机再推到前面,给我砸,给我狠狠的砸,我就不信,刘裕是大罗金身,砸也砸不死。” 慕容逸豆归讶道:“可是我军还在跟他混战啊。” 慕容永厉声道:“管他们死活作甚,快给我砸!” 富品中文 ===第一千三百一十四章 飞石来袭跳沟避=== 刘裕狠狠地一刀,把一个正在他面前掉头逃跑的家伙,从整个后背开始切成了两半,连同那白色的脊梁骨一起,给这一刀之力斩成了四段,连同他那身硬皮甲一起,顿时分成了两块,直挺挺地就一头扑倒在地,鲜血和内脏流得满地都是。 咸腥的血液,溅得刘裕满脸都是,他不自觉地伸出了舌头,舔了舔面当上的血珠子,在这种面对面的杀戮中,他总是能感觉到莫名的兴奋,整个人的反应速度和血液沸腾的速度,都会大幅度地提高,而五官感觉,也会变得异常的敏锐,如同天生的战狼一般,这种敌人的血,是对战士最好的刺激,让其陷入不可阻挡的杀神模式。 在这个被刘裕一刀斩杀的小军官的身后,十余个弓箭手终于来得及抽出了腰刀,可是看到自己的长官被这样毫无悬念地一刀斩杀,这些人吓得一个个几乎要晕倒在地,有三个人吓傻了,愣在原地一动不动,其他的人立即作鸟兽散,掉头就跑,一边跑,一边连手上的刀也扔了,只恨爹娘没多生两条腿。 孟龙符奔上前来,大戟连挥带刺,那三个傻在原地的家伙,一个脑袋搬了家,两个心口给搠出一个碗口大的血洞,顿时就没了性命。 刘裕抹了抹脸上的血珠子,看到孟龙符的手中大戟,原来雪亮的锋刃,已经一片腥红,血液甚至在血槽里凝成了块,可见这个猛龙今天杀人,起码以数十计,也亏得这种百炼宿铁制成的锋刃,在斩杀这么多人后,仍然不见磨损,可见大晋的甲兵之犀利精良。 孟龙符以戟驻地,抹了抹脸上的血滴,笑道:“寄奴哥,今天杀的这可真叫一个痛快啊。” 刘裕举目四顾,三千燕军督战队,已经倒下了六七百人,全都是四分五裂,肢体不全,而北府军的后援军士,源源不断地跳过二壕,两百多人已经开始在壕前列阵,檀凭之带着他们重组阵形,而魏咏之兄弟则带了四十余人,接引着逃脱了燕军追射的那些难民百姓们,迅速地从填平的那三丈多宽的通道跑过,而跟在自己身后,仍然在追杀燕军的,仍有数百人,地上有十余具北府军的尸体,正在被同伴们拖回,以如此微小的代价,大破敌军,若是在平时,一定是值得大书特书的一件事,也难怪孟龙符如此兴奋。 刘裕微微一笑:“猛龙,这世上只有起错的名,没有叫错的外号,你还真是当之无愧的猛啊。” 孟龙符哈哈一笑:“比起寄奴哥还是有所不如,以前只听说寄奴哥多厉害,没亲眼见过,今天和你能这样并肩杀贼,实在是三生幸事,以后还请多指教。” 蒯恩的大嗓门跟着响起:“你们跑这么快,也不等等我。” 刘裕的目光落到了他的身上,只见他的手中两柄大斧,已经给砍得卷了刃,几乎要成了两大块铁疙瘩,毕竟他的这两把大斧,不能象孟龙符的大戟一样,可劈可刺,每一斧都要破甲裂体,砍多了自然也不能再继续。 刘裕点了点头,一拳打在蒯恩的胸甲之上:“也不回去换了家伙再来杀,早跟你说过不要太冲动。” 蒯恩摇了摇头:“让俺看着你们放手大杀,急死俺了,再说,实在斧子不好使,还有这个。” 他说着,把两柄板斧往地上一扔,抄起地上的一把燕军所弃的大弓,从地上随手抽起一枝羽箭,张弓放箭,一箭就射透了三十步外,一个跑得上气不接下手的燕军小卒的后心,那人还向前奔了四五步,才一头栽到了地上,头一歪,就此气绝。 刘裕叹了口气:“别杀了,快回撤吧。要不然全得折在这里。” 孟龙符微微一愣:“这刚刚杀的正爽,怎么能停呢?” 刘裕正色道:“你没发现很奇怪吗?我军过壕这样大杀敌军的前阵弓箭手,他们除了逃命几乎没有任何应对 ,难道慕容永是死人吗?他们就是想诱我军过壕,要么用箭矢飞石,要么用铁骑冲击,总之一定会有所行动的,我们再执迷于追杀,就会吃大亏,快随我回去盾阵,守住正面,准备撤回城了。” 话音未落,城头传来一阵号角之声,几长几短,刘裕听后,脸色一变:“胖子给我们示警了,敌军的投石车又在向前运,看来他们是要用飞石了,传我的令,所有人跳进二壕之中,以避飞石。” 刘裕说着,直接倒退着就往后跑,可是身子却是面向前方,作为一个优秀的战士,他永远不会把后背就这么暴露给敌人,这是北府军的铁血准则。 孟龙符和蒯恩也跟着向后退去,孟龙符撮指入嘴,吹出几声口哨,在前面正在追杀逃敌的百余名北府军战士,全都跟着回撤,刘裕扭头对着后面盾阵前的檀凭之说道:“瓶子,敌军要飞石了,别在这里挨打,快跳壕里去,进去后迅速挖洞藏身。” 檀凭之二话不说,转身就跳下了身后的壕沟之中,他的部下也纷纷效仿,跟着跳了进去,紧跟着,一阵尘土飞扬,兵刃挖掘的声音从沟底传来,刘裕对着几十步外,已经退过外壕的魏咏之点了点头,他心领神会,也跟着跳进了内壕之中,只剩下最后的千余名百姓,还在慕容兰等人的引导之下,迅速地向着城中涌去。 刘裕转头四顾,面前的两千余燕军前队,已经跑得无影无踪,眼前一片开阔,三千甲骑,隔着一里之外,正看着自己,这一瞬间,似乎全世界的目光,都集中在他一个人的身上,就连两里之外小丘之上的慕容永,也看得清清楚楚,可是刘裕看得更清楚的,却是在慕容永的身前,那几十部刚刚摆好的投石机,力臂在飞快地下沉,而另一端的穴巢之中放着的西瓜大小的石块,却是冲天而起,直向这里飞来。 刘裕微微一笑,对着慕容永伸出食指,摇了摇,然后一转头,跳进了外壕之中。 富品中文 ===第一千三百一十五章 坑中密道安然归=== 就当刘裕的身形消失在外壕之后的一瞬间,三块西瓜大小的石头,落在了他原来站着的位置,紧接着,是二十余块石头,砸在片刻之前,北府军战士们组成的盾阵一带,打得地上尘土飞扬,嘭嘭作响,十余具躺在地上的燕军尸体,给这些石头再次打中,本就四分五裂的尸块,这会儿更是直接给砸成了肉饼,空中腾起了血雾,却没有打中任何一个北府军士兵。 慕容永气得从帅椅上跳了起来,作为一个身经百战的名将,今天他完全失去了镇定和执着,刘裕在跳回坑前的那个手势,分明是对他的羞辱,那种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的鄙视,甚至比刚才给金汤罐溅了一身一脸,更让慕容永无法忍受,他大吼道:“往前砸,给我砸进壕里,我看他们往哪儿跑!” 投石机那里的士兵,忙不迭地把投石车再次往前推了十步左右,然后装石,击发,这次三十余块飞石腾空而起,又是在外壕的两侧砸出了不少坑,有三四块石头飞进了壕沟之中,却是没有什么动静。 慕容永咬牙切齿地说道:“给我砸,狠狠地砸,就是填,也得把那个外壕给填平了,把刘裕给我活埋了!” 刘裕这会儿正面带笑容,坐在外壕之中的一个侧坑里,两百多名北府军战士,一个个喜笑颜开,都坐在这类似的坑洞之中,,偶尔有一两块飞石砸进壕沟之中,却是在这坑底的软土里直接陷了进去,连点尘土都不至于溅起。 刘裕笑着对对面的檀凭之说道:“瓶子,现在知道为啥胖子不在沟底放尖木桩,反而让你们提前挖了这些藏身洞了吧。” 檀凭之叹了口气:“寄奴哥,我真是佩服死你了,你怎么会知道要用这壕沟藏身的?” 刘裕笑道:“金墉城太小,这外壕也没多长,起的仍然是阻止和延迟敌军的作用,而不是真的能杀掉多少人,也就几百具尸体,就能把这壕沟填平,所以与其放尖木桩,不如挖些藏身洞,还能为我军出击时起作用。” “”地一声,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给砸得飞起,直接落到了刘裕和檀凭之中间的坑地之上,刘裕勾了勾嘴角,看着面前这具给砍成两段的尸体,模样上还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稚气未脱,眼睛睁得大大的,脸上写满了恐惧,这个人在死前最后的表情,就这样定格在脸上。 刘裕摇了摇头:“看起来这应该是个氐人,是前秦的降军,西燕慕容永狡猾,让降军驱赶百姓,自己的本族精锐铁甲骑兵在后押阵,这样真的象他信上说的那样,我们杀的不过是他眼中的四方贼子罢了,并不可惜。借我们的手杀了这些并州氐人,他就算这次输了,回去后也能安稳并州。” 檀凭之恨恨地说道:“慕容永真该千刀万剐,好好的人在他手下也会变成野兽,就象这个人,死前才知道恐惧,可是他刚才屠杀那些百姓时,可绝不会有半点手软。” 刘裕勾了勾嘴角:“我们还是得想办法让慕容永的本族人马攻城,只有对他的核心精锐构成大的杀伤,他手下的各地降卒就会起异心。” 向靖从一边的坑里探出了头:“寄奴哥,你还有心思谈这些啊,我们总不能一直在这里让人砸吧,这石头要是一直落下,我们早晚会给活埋在这破沟里呢。你得想想办法才是啊,哪怕出去战死,也比给这样活埋了的好。” 刘裕笑着摇了摇头,转头一指自己的身后,一个黑色的,深不见底的洞口呈现在众人眼前:“我告诉各位一个秘密哦,这个外壕,不仅有藏身坑,更是有地道,现在,我们可以从这些地道回城啦。对了,下地道前别忘了把洞口堵死。” 当刘裕的身形从金墉城内的一个马棚中钻出的时候,城中暴发出一阵欢呼之声,刘裕伸了个懒腰,脖子扭扭腰扭扭,又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这才笑了起来:“大 家都还好吧。” 卢循笑道:“寄奴,我这回是真正领教了你的厉害,看得我心痒不已,恨不得能跟你并肩杀贼。只是这条地道不能再用了,有点可惜。” 刘裕笑着摆了摆手:“损失一条地道,能救下几千百姓,值得。战果统计出来了吗?” 刘穆之的脸上肥肉跳了跳:“我军出击的战士战死三十七人,伤六十二人,其中十五人重伤无法再行动,救回城中的百姓有四千一百六十三人,我已经把他们安置在城中的空地了,如果燕军继续攻城,我会让他们下到安全的地窖之中。” 一个声音响起:“不,我们不要去地窖,我们要助将军守城。” 刘裕循声看,只见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赤着上身,身上满是血痕,左肩处还缠着厚厚的新绷带,一身发达的肌肉,体壮如牛。 刘裕点了点头:“是条好汉,不过为何燕军会放过你这个壮丁呢?” 那壮汉说道:“将军请不要误会,我傅弘之绝非奸细,只因为我家世代是士族,前日里去氓山访友,却被燕贼所掳,那慕容永奸贼看我是士人,想要劝降我,我堂堂汉人男儿,岂能从贼?!所以今天他把我编进百姓队中,想让我送死,幸亏将军出手相救,我也趁机杀了两个燕兵,算是为我的朋友报了仇。” 他说到这里,眼中两行热泪落下,显然是情之所致。 刘裕微微一笑:“你叫傅弘之是吧,我记下了,如果你们百姓之中有人自愿助守城,我可以给你们战斗和机会,不过,你也看到了,你们大多数人是妇孺,无法作战的,还是到地窖之中比较安全。” 傅弘之一把拉过了一个蓬头垢面的黑脸小个子,把这个小个子的头上青巾一掀,一头秀发,顿时垂下:“这是我的妻子芸娘,被抓时为了避免受辱,伪装成了小个子男人,芸娘,你说,你想躲起来,听着别人战斗吗?” 富品中文 ===第一千三百一十六章 编民入军众志城=== 这个叫芸娘的女子,抹了抹脸上的灰土,白色的肌肤显现了出来,她咬牙切齿,泪流满面:“我的家人都遭了燕贼毒手,我虽是女人,但也能为大军做饭,缝衣,守城的时候,我也可以帮忙,请不要把我们排除在外,我想亲手报仇!” 刘裕点了点头,站到了城楼的楼梯之上,这个位置,可以让他看清楚:“各位氓山父老,你们都是这样想的,要为守城尽力吗?” 夹杂着大量幼稚童声,却透出坚定与决绝的声音四起:“我等愿守城杀贼,报血海深仇。” 刘穆之走到了刘裕的身边,低声道:“人心可用,这些人都有亲人朋友死于贼手,对西燕贼人的痛恨,远远超过我们,可以让他们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让自己觉得是在为破敌尽力,不然的话,反而可能生出事端。” 刘裕微微一笑,拍了拍刘穆之的肩膀,转向了众多百姓,说道:“很好,各位既有此心,那我们一起并肩破贼。氓山各寨失守,主要是因为无法抵抗燕军的各种攻城之法,加上势单力孤,给敌人大军各个击破,但是,在这里,我可以向各位保证,绝不会有这种情况出现。” “刚才的战事你们都亲眼看到了,我们这支北府军和天师道弟子,个个都是身经百战,武艺高强的英雄好汉,西燕军的那些马匪强盗,只能欺负百姓,在我等面前,如砍瓜切菜,不堪一击。我们人数虽然不及敌军,但是在这里很团结,又有坚城,粮草充足,装备精良,一定可以带大家取得最后的胜利的。” 所有的百姓群情激愤,开始齐声高喊:“胜利,胜利,胜利!” 刘裕满意地点了点头:“既然你们有心杀贼,入我军队,就要遵守军队的规矩,要听令行事,现在,想要加入我军,为作战尽力的人,请站到左边,如果只想被保护,或者因为没有能力作贡献的人,留在右边,不必担心,我们会保护大家,是否出力,只是你们个人的选择。” 很快,人群开始向着左边大量地运动,除了有五六百人,多是连站立都很困难的伤病患者,或者是年龄太小,一脸懵懂的幼童,只要能走能动,不缺胳膊少腿的,即使是妇人,也大多数站到了左边。 刘裕大声道:“很好,左边的百姓,请去领一套军服,可能不合身,但现在是非常时期,我们需要按制服来区别城中的人等。男丁领一套蓝色军服,上城助守,我们会把大家编入守城各队,由战士们教你们攻战之法,按令行事即可。不过,我有言再先,若是不遵军令,贪生怕死,临阵脱逃的,我会按军规,处以军法,绝不留情。” 傅弘之大声道:“我们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还有什么可怕的,再说在这里,也无处可逃,真要是到了那步,逃是死,战也是死,还不如痛痛快快地多拼几个赚够本呢。” 不少男子随声应和:“傅大哥说得好,将军,我们定按军法行事。” 刘裕微微一笑:“对了,忘了跟各位说了,我可不是什么将军,我姓刘,叫刘裕,京口人士,以前在北府军里当过军主,后来大军解散,我等北府军战士都解甲归田,听闻胡虏进犯中原,我们不愿看到当年亲手打下的中原之地,重陷敌手,所以是以白身私人的身份,来洛阳助战,朱序刺史起用我等,给我们最好的装备,要我们来防守这金墉城,以为洛阳的屏障,蒙各位兄弟看得起,推我为首领,以后,你们叫我刘大哥即可,不用称将军,因为朝廷并未给我此职。” 傅弘之笑道:“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北府军第一勇士刘裕,我们即使是在这中原地区,也是如雷贯耳,久仰大名,你虽然不是将军,但在我们这些人心里,可比将军要可信得多,威武得多。是不是啊,乡亲们?!” 所有人都面露喜色,齐声应诺。 刘裕正色道:“男子穿蓝衣,编入守城丁壮,而妇人则穿绛衣,你们的职责不是战斗,而是平时烧火作饭,整修军备,救治伤病,还有,现在当务之急,就是要利用库房之中的存布,赶制布幔,敌军会很快地大举攻城,到时候投石先攻,为了保护城墙,我们需要大量的布幔,以泄飞石来势。” 傅弘之疑道:“布幔可以挡飞石?不太可能吧。” 刘穆之哈哈一笑:“傅兄弟,这是攻守之法,飞石虽然不准,但是威力大,可以砸中城楼,击垮垛口,对城上的士兵构成大的杀伤,如果在城头可以用竹竿挑出布幔,张到城外,可以以柔克刚,泄去大半飞石来势,有效地护城,所以说赶制这些布幔,就是为守城作贡献呢。” 站在左边人群前方的芸娘转身对着众人说道:“姐妹们,刘大哥的话,大家都听到了吗?我们虽是妇人,但是这些针线女工,就是我等拿手的,我们力气不如男子,不能举刀杀贼,但是做这些事情还不行吗?制布守城,我愿意。” 妇人们齐齐地举拳呼道:“我等愿从刘大哥安排,制布守城。” 刘裕点了点头:“很好,那大家现在就按各位长官的安排,有序地去领军服,然后到各自位置,会有人教你们应该如何去做的,其余百姓,请速去地窖之中休息,每人可以领一个馍馍,今后,这里就是我们的新家了,为家园而战!” 看着欢天喜地的百姓,在军士们的引导下,向着分散在城中各处的仓库行去,刘裕长长地舒了口气,慕容兰轻轻地走到了他的身边,微笑道:“狼哥哥,你是对的,是我短视了,即使是这些手无寸铁的百姓,只要有心,也是可以作出贡献的。我们的守城,需要他们。” 刘裕点了点头:“他们能做多少是其次,只要有事做,只要能感觉是在为守城出力,就能万众一心,人心齐,泰山移,今天我们大胜,慕容永明天必然全力攻城,艰苦的战斗还在后面,不可大意啊。” 富品中文 ===第一千三百一十七章 城头议兵敌战法=== 慕容兰微微一笑,拉着刘裕的手,上到了城楼,她指着城外,外壕那里,几十名燕军斥候,正骑着马,伸长了脖子向着壕中观望,外面的投石车早已经停下,外壕之外除了尸体之外,几乎成了一片采石场,到处都是西瓜大小的飞石,看来慕容永仍然不死心,或者说心存侥幸,万一运气好真把刘裕砸死了呢? 刘裕笑着从背上取下了奔雷大弓,对着离壕沟最近,一个胆大到下马向着沟内观望的燕军斥候,一箭射去,一百四五十步的距离,对站在城墙之上的刘裕,完全不是问题,那名斥候只觉得眼前一花,刚一抬头,就是一箭直接从他的眉心穿入,两只眼珠子被射得暴出眼眶,整个人仰面便倒,其他的斥候一看此人中箭身死,哪还敢再探,纷纷打马回转,头也不回地逃向了本方阵中。 刘裕哈哈一笑,站上了城垛,让每个燕军都看得清清楚楚,他直指三里外的小岗之上,那仍然坐在帅椅中,脸色铁青的慕容永,大声道:“慕容永,不要再浪费手下的生命来寻我了,我等有天神护体,土遁,你是根本伤不到我们的,谢谢你今天把掳来的百姓全都送还给了我们,也算减轻了你罪恶的万分之一。” 慕容永咬了咬牙,他这下终于确认了刘裕还活着,一丝侥幸也就此破灭,他站起身,冷冷地一挥手,说道:“收兵!” 沉闷而单调的鸣金之声,在外面四城之处响起,黑压压,密密麻麻的西燕大军,缓缓地后退,撤向各处的大营之中,远处的洛阳城中,响起了阵阵鼓声,那是欢快的得胜归的锣鼓,显然,朱序他们今天也一直目睹了这场精彩的攻防战,这个赞赏,是绝对发自内心的。 刘裕微微一笑,转头对着身边的刘穆之说道:“胖子,回应朱刺史,就说大家一起共同努力,精诚合作,这次我们一定可以胜利的。” 刘毅的声音从城墙的另一角传来:“寄奴,今天打的实在是漂亮,只是下次若有这样的厮杀,可别再落下我了。” 何无忌的笑声也跟着响起:“还有我,只能在西城上干看着你们战斗,却不能参加,可是急死我了。” 刘裕笑着摆了摆手:“你们的防守同样很重要,慕容永奸诈多端,明攻正面,突然强攻别的方向也不是不可能,从明天开始,他会用常规攻城,我们还是千万不能大意,一定要牢牢守住各自的位置,一面给突破,那就全完了。” 刘毅的眼中冷芒一闪,看着敌军退兵的方向,那星罗棋布的营寨,突然说道:“今天我们如果夜袭敌军大营,洛阳守军也出动,来个前后夹击,打破他们的隔离长墙,怎么样?” 刘裕摇了摇头:“没这个必要,今天慕容永一定会严加防备,我们今天为了救人,废了一条地道,要想再用剩下的两条地道出击,风险不小,再说也容易中埋伏,如果敌军初来,士气正锐,可以夜袭给他们来个下马威,但我们在今天之前已经连挫他们两回,不需要再夜袭了,我们要做的,就是好好休息,明天,会有苦战的,慕容永会发狠,不计代价地强攻,我们必须要牢牢顶住。” 何无忌正色道:“那明天慕容永会攻哪个方向?我们也好早作准备。” 刘裕略一沉吟,开口道:“今天不管怎么说,慕容永也算是填平了这里的外壕,金墉城原是为了囚禁洛阳的高官显贵,王公贵族所建,并不是为了防守来自北方的敌军,因此城防工事南边和西边严密,至于东边,有洛水为阻,也不适合大部队展开强攻,只有北边这里,地势平缓,又有氓山余脉的丘陵,比如今天慕容永所立的那个小丘,可以很好地观察城中的情况,从军事角度来说,北城是最适合攻击的方向。” “而且慕容永现在三万多兵马,援军未至,想要四面同时强攻,并不容易,因为他至少要留一万 人马监视洛阳城中的守军,能攻城的也就两万多人,四面分散,力有不逮,集中实力强攻一面,是最好的选择。” 刘毅摇了摇头:“这点是人所共知的事,慕容永诡计多端,会不会反其道而行之,明攻北城正面,实际是暗渡陈仓,从别的方向攻击呢?” 刘裕微微一笑:“只怕他们没有这个实力,北城城墙最矮,守城器械也相对较少,今天我只出动了七部弩机,就是让他们看到,这里并不是守卫的重点所在,而南城,西城都有十部以上,城墙也比这里高了一丈有余,还有完整的外壕,他们没有办法取巧,唯一可能作手脚的,是东边的洛水,如果派大量水性纯熟之人潜伏于水中,然后突然杀出,或可有所突然,但是在水中无法隐藏攻城的器械,他们不可能只靠双手就爬上城墙,所以,真要偷袭,不会是从别的方向来攻,而会是地道。” 何无忌猛地一击掌:“对啊,就是他奶奶的地道,寄奴,你今天从这外壕的地道回城,这也会提醒慕容永,用这地穴战法。” 刘裕正色道:“两道壕沟不平,他们是不会用地道的,因为挖到壕沟就给阻断,徒费功夫,除非他们把地道挖得极深,在地下五丈之下,那工程量可就太大了,不是这几万军队能完成的,所以,他们如果想要地道攻城,就得再强攻几天,至少得把四面的壕沟全部填平了,才能做手脚,我们这两天守城时,要严密监视,他们是不是明着大举攻城,却是趁机填平两道壕沟,如果是,那就会以地穴战法攻城无疑。” 卢循笑道:“如果以地穴攻城,我们该如何应对?” 刘裕一指内城的城墙根角,说道:“防地穴攻城,只要在城内也对着挖壕,然后埋上大瓮,作为地听之用,如果敌军有向着这个方向挖地道,可以从地听之中侦知。” 富品中文 ===第一千三百一十八章 慕容斩将抽杀令=== 刘裕神色自若,口中却是滔滔不绝:“大凡地穴战法,未必是要直接入城,更多的是要挖到城墙之下,以木立穴,然后烧断梁柱,造成整段城墙的坍陷,现在我们有了几千百姓作为人手,可以让他们也在城内沿着城墙根儿,挖出一条环沟,在沟中埋上大瓮,派专人轮流值听,以防敌军地穴攻城。” 卢循满意地点了点头:“原来这就是你说的人尽其用,寄奴,你太有才了!” 刘裕微微一笑:“所以说,我们力战救下的百姓,都有感恩之心,也知道城破必死,所以会人尽其力,这是相辅相成的事情,不过燕军明天不可能直接地穴,挖地道起码也要十天半个月,到他们自以为可以偷袭得手之时,就是我们跟他们正式开城决战之日!” 城上所有的将领们对视一眼,齐声道:“谨遵刘大哥军令!” 入夜,西燕军大帐。 慕容永面色铁青,手里驻着出鞘的大剑,目光阴冷,从每个帐中的军校脸上扫过,跟随他多年的手下们都明白,这位大帅,今天只怕不斩一两个倒霉鬼,难泄这心头之恨的,谁都不敢喘一口大气,只是低着头,甚至连看慕容永一眼的勇气都没有了。 慕容永的目光最后落到了慕容逸豆归的脸上,重重地“哼”了一声:“太傅(慕容逸豆归现在的官职),今天我们大败而归,不仅没有攻下金墉城,还把俘虏的那些汉人百姓送了个精光,这条妙计是你出的,你说,本帅应该如何奖赏你啊?” 慕容逸豆归吓得直接跪到了地上:“大帅,是属下的错,属下没有料到,那刘裕如此凶悍,又是如此狡猾,居然敢出城逆战,还在外壕之中留了地道逃回,如此算计,属下实在是想不到啊,请大帅再给属下一次机会,属下一定会谋划周全的。” 慕容永咬了咬牙:“罢了,当时你献计时,帐中诸将也都没提出意见,再说本帅当时也没觉得有何不妥,你说得不错,是刘裕太狡猾了。你是谋士,本帅不怪你,但是,作为将领,御下不严,临阵脱逃,又该当何罪?” 一个名叫苟林的将领,正是前秦的降将,也是今天在前军指挥那些督战降卒的将军,吓得脸色惨白,跪到了地上,磕头如捣蒜:“大帅饶命,大帅饶命啊,非是我等有意溃逃,实在是,实在是那刘裕太过凶悍,弟兄们实在挡不住啊!” 慕容永的眼中杀机一现:“你的手下倒是有些汉子,与北府军士们奋力格斗战死,但是你,我看得清清楚楚,刘裕刚冲过来的时候,你就掉头逃跑了,你的部下们没了你的指挥,甚至看到大旗都倒了,这才变成了溃退,在你被刘裕的刀杀死之前,你的血性,勇气,胆子早被杀死一万次了,本帅说得清楚,百姓若逃,由你来监斩,你和你的手下若逃,由后队监斩,现在,你应该监斩的百姓全逃了,你本就是作战不力,按律当斩,更何况你畏敌如虎,临阵脱逃,若是不将你就地正法,以后还有谁肯奋战?” 他说着,突然暴起,大剑一挥,那苟林刚要喊救命,脑袋就被一剑斩下,无头的尸身还保持着拱手求饶的造型,可是西瓜一样的脑袋,却是在帐中滚来滚去,一股浓烈的血腥味道,弥漫全帐。 所有人都噤若寒蝉,不敢再开口,慕容永的目光恶狠狠地扫过众人,沉声道:“苟林有罪,按军法当斩,诸公当以此为戒,以后万不可临阵退缩,只要努力作战,那破城之后,一应奴隶,财富,女子,金帛,任君取之,而回去论功行赏时,本帅也会功加三等。”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又变得喜色上脸,这些天生的强盗,一听到好处,就可以命都不要,慕容逸豆归笑着站了起来:“大帅,我看这金墉城又小,又没什么油水可捞,刘裕是块又臭又硬的石头,暂时不用理会他,要不我们集中大军,去攻洛阳城 ,如何?刘裕就两千人,就算杀出来,也不成气候,或者,我们佯攻洛阳城,引刘裕出援,再以伏兵灭之,怎么样?” 慕容永冷笑道:“就你想到这些,难道刘裕和朱序想不到?他们分兵防守,就是希望我们去攻洛阳,金墉城虽小,兵力也少,但都是精兵,我军若全力攻打洛阳,他必出我侧后,今天一战可以知道,刘裕有出城的地道,而且肯定不止一条,到时候他不会象今天这样开门出城,若是直接从地道出兵,突然袭击我军侧后,洛阳守军再杀出来,我军就有全军崩溃的危险。” “可是洛阳守军,人数虽众,战力却差,而且洛阳城太大,分兵四城防守,已是兵力不足,更不可能开城出来迎击,只要以这五千人马监视,就足以控制他们,刘裕是朱序守洛阳的信心,只有把这金墉城彻底攻克,洛阳自然不攻自破,而打洛阳看起来容易,却暗藏危险,你连这个都看不出来,如何献策?” 慕容逸豆归汗如雨下,连声道:“是属下考虑不周,请大帅责罚。” 慕容永训完了慕容逸豆归,感觉好了不少,信心又恢复了一些,收剑入鞘,说道:“金墉城是坚固,刘裕是厉害,但那又如何?我们的兵力,数十倍于他,就是拿人命填,也能填下来,明天开始,集中兵力,强攻北城,再有畏缩不前,临阵脱逃者,当以今天的苟林所部为戒。” 一个副将讶道:“大帅,苟林已死,您说的引以为戒,意思是?” 慕容永的眼中冷芒一闪:“今天是苟林全军溃逃,可不止是他一个,真正勇敢的人,已经在阵前战死了,逃回来的,个个该杀!但毕竟现在是用人之际,整部队地屠杀,会让人心惶恐,其他各部兔死狐悲,所以,不可不杀,不可全杀,苟林已死,其他众军也得连坐,现在,是实施十一抽杀令的时候了!” 富品中文 ===第一千三百一十九章 古法抽杀今再用=== 当第二天的朝阳,从地平线上升起的时候,西燕军的军营之中,响起了阵阵鼓角之声,鲜卑语的粗野呼喝之声,响成一片,伴随着此起彼伏的哨子声与金鼓之声,睡眼惺忪的西燕军士们,懒洋洋地从各自的营帐之中起身,在密集的鼓声之中,穿好盔甲,拿好兵刃,列队而出,半个时辰左右的光景,两万军队,就已经在金墉城的北城前,排好了阵列。 日已初升,朝阳的光辉洒在西燕大军的头盔与盔甲之上,闪闪发光,尤其是在阵前列阵的三千铁甲骑兵,人马肃立,岿然不动,手持长槊,大弓,冷冷地立于全军之前,透出一股肃杀之气,这种沉默的军队,是最有战斗力的,因为,一旦爆发,就是动如雷霆,无可阻挡。 刘裕站在城头之上,眉头深锁,摸着下巴,一边的檀凭之嘟囔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西燕军让铁甲骑兵在前,慕容永不会真傻到让骑兵攻城吧,他们的马难不成会飞?” 刘裕摇了摇头:“只怕没这么简单,我看这架式,是想要立威,训令。” 慕容兰的秀眉深蹙:“可是他们今天也出动了攻城器械,应该是要攻城的,只立威,训话,在营中即可,用得着来这里吗?” 刘裕的眼中冷芒一闪:“爱亲,你可曾听说过西燕军中的军法有何特别?” 慕容兰笑道:“你直接问我们慕容家鲜卑部的祖制不就行了。这草原之上,部落林立,相互攻杀,我们慕容家之所以能立于不败之地,就在于我们比起别的部落来说,不仅武勇不逊,更是有严明的军纪。这个军纪,就是十一抽杀令。” 刘裕轻轻地“哦”了一声:“什么法令?第一次听说啊。” 慕容兰收起了笑容,正色道:“按军规,如果前线的将士没听号令,擅自逃回,那主将当斩,如果主将战死,则是周围的护卫保护不力,皆腰斩,但除了主将之外,跑回来的士卒也不能免责,皆是死罪。” 魏咏之笑道:“军中的死又不是真死,往往是且寄下头颅,打一顿板子,然后编入前锋营敢死队,率先突击,若是能活下来,则可死罪赦免。咱们这些人,可有不少都有这样的经历过,对吧,寄奴哥。” 刘裕点了点头:“是的,在我们北府军中是这样,但我们这里犯了死罪的往往是因为喝酒打架或者是掳掠,在战场上却没有临阵脱逃的。爱亲,你们鲜卑的军法又是如何呢?” 慕容兰叹了口气:“我们是会把所有逃回来的溃兵集中,先当众斩杀临阵脱逃的主将,然后让所有士兵抓阉,每十名中抽取一人,由其他的同伴将之杀死,原则上,是要按平时的十人一伙为单位来抽签,如此一来,确保杀他的,都是他平时最亲密的同伙,战友。” 檀凭之的脸色一变:“这也太残忍了吧,虽然没有全杀,但这种行刑的方式,让最好的朋友下手,即使是活下来的人,也会备受煎熬。” 慕容兰点了点头:“是的,本身部队的征发,都是以部落为单位,一般同一队,同一伙的人,都是平时乡里乡亲,最要好也是交往最多的人,所以在战场上能舍身相护,同仇敌忾,这点无论是大晋还是我们大燕都是一样,但是正因为这样,亲手杀手最要好的同伴,才能让人心中永远留下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痕和痛苦,让其愧疚难当,明明是同时逃亡,可是却要一些人去杀死另一些同伴,活下来的人以后也无生理之心,必会死战,不为求功,而为一死以求雪耻。这样的兵,战斗力是非常凶悍的,也是兵法所云的死兵。” 刘裕的神色平静,看着远处,缓缓地说道:“想必现在他们要用的,就是这个十一抽杀令吧。爱亲,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到后来,这个十一抽杀令没怎么听说过了?” 慕容兰叹了口气:“因为 这一军法过于残忍,后患极大,虽然在战场上可以一时震慑人心,但几乎是与这整支部队结下不共戴天的血仇,虽然只杀了十分之一的人,但却让剩下的人永远活在耻辱与愧疚之中,所以一般只会对收降的俘虏和仆从部落用此军法,对于我们慕容家的本部和近亲联姻部落,是绝不能行此事的,到后来,因为行此军法,导致不少部落反叛,得不偿失,所以从我慕容氏先辈入主中原开始,这一军法就正式废弃了。” 刘裕微微一笑:“也就是说,这种军法不能杀自己人,只能杀那些杂牌,降军,对不对?” 慕容兰笑道:“不错,看起来,今天慕容永也要来这么一手了,我们昨天问了那些逃回的百姓,在后面监视督战的,是并州一带的前秦降军,领兵将领姓苟,慕容永为了立威,很可能今天会用十一抽杀令来对付他们了。” 刘裕一指前方的西燕军阵:“可怜的苟将军,没活到今天,看来昨天晚上就直接给慕容永斩了。” 众人顺着刘裕的手指看去,只见昨天慕容永所在的小丘之上,已经重新布置了一个帅台,慕容永杀气腾腾,一身大铠,端坐台上,身后飘着一面腥红的“燕”字大旗,上面洒着鲜血,而一个死不瞑目的首级,正挂在旗杆之上,与那个“燕”字并排,看起来格外地吓人。 西燕军的铁骑缓缓地向两侧分开,近二千名没有披甲,身着单衣,赤着脚的燕军士卒,正是昨天的那些督战弓箭手们,蹒跚而出,他们的眼中闪着恐惧之色,身上遍是伤痕,一步步地走向前去,面对着自己可怕而未知的命运。 一通接一通绵密的战鼓之声,震得人心一阵阵地浮动,单调而沉稳的号角之声,更是让人的血气上涌,刘裕看着远处的这些惊恐如待宰羔羊的燕军,嘴角勾了勾,喃喃道:“慕容永,算你狠!” 富品中文 ===第一千三百二十章 探手取石定生死=== 这些西燕败军走到了阵前,三千铁甲骑兵从两侧迂回,把他们团团围在了中央,这会儿,战鼓声嘎然而止,沙场之上,风儿轻轻地吹拂着,而慕容永则从帅椅上站起,对着这些败军们沉声道:“玄虎军的军士们,你们往这大旗上看看,此人是谁?” 这会儿,这些原本隶属于西燕军玄虎军的将士们,才抬头看向了大旗,不少人掩口惊呼,更多的人睁大了眼睛,有的将佐泪流满面,“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苟将军,苟将军,你怎么就这么去了啊。” 慕容永的眼中冷芒一闪:“你们的苟将军,昨天临阵脱逃,按军法已经被当众斩杀,没有必要为了这个人流泪,现在,是要对你们玄虎军施以惩戒的时候了,我们大燕铁军,攻战无前,战无不胜,靠的就是铁一样的纪律,你们以前在前秦的时候我不管,可是到了我这里之后,就得听令守纪,昨天你们出战前,我说得很清楚,没有我的号令,不许后退,但你们仍然全军溃败。” 有人不服地嚷了起来:“苟将军带头撤离了,我等见主将撤离,自然也会退。” “就是,大旗都倒了,我们还怎么打?这不是我们的过错!” “大帅,我们都是以为苟将军下令让我们撤离,才会撤退的啊。” 慕容永的眼中凶光乍现,厉声道:“一派胡言,你们回头看看,那些是什么?” 这些玄虎军的军士们转头向前看去,只见两道外壕之外,横七竖八地躺着千余具尸体,两百多是平民百姓,更多的近千具则是本方的同伙,这些人他们大多数认识,都是昨天还在一个锅里吃饭的同伴,更是在家乡的乡里乡亲,看着这些人已经成为了尸体,在那里死无全尸,交错在一堆堆的石块之间,不少人的眼中已经是泪光闪闪,更是有人开始控制不住地呼唤起视线之内,自己所识之人了。 慕容永大声道:“因为你们的临阵退缩,这些人死了,可是你们还活着,难道他们不知道何时该战,何时该退吗?他们每一个战死的人,都是勇士,都无愧我大燕军人,可是你们呢,你们抛下了自己的同伴,逃了一命,害死了自己的将军,有脸去面对自己的这些战死同伴不?” 慕容永声色俱厉,从几个铁喇叭里吼出的声音,让这些玄武军的败军们无地自容,全都低头无语,慕容永见到这些人的气势被自己压制,冷笑道:“以前你们在前秦败于我手,就是因为号令不严,一触即溃,这种情况,在我这里绝不允许发生,本来按我们的军法,应该把逃兵全队皆斩,昨天苟将军在行刑前说,愿意以自己一命换你们全军一个活命的机会,本帅答应他了,所以,现在要按大燕军法,对你们进行从轻发落,你们可愿接受?!” 玄武军的军士们本来都以为必死无疑,一下子听到了生的希望,精神一振,连忙全都跪下,行礼道:“我等愿听从大帅发落。” 慕容永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你们现在听好了,每十人一队,前来抽签,每个布袋里有十个石子,九黑一白,抽到黑石的人,可以活命,抽到白石的人,按律当斩,而且,由抽到黑石的那剩下的九个人行刑。” 此言一出,所有玄虎军士们全都惊得从地上跳了起来,有人开始嚷道:“这是什么网开一面,从轻发落?还不如把我们全都杀了好了,我们不能自相残杀!” 慕容永厉声道:“你们懂什么,这是我西燕军法,十一抽杀令,军中是有专门行刑的军法官,但那是常规军法,如果按常规军法,你们全军应该坑杀,现在我网开一面,十人中只杀一人,以示警戒,你们自己处决逃兵,才能证明你们知耻而后勇的决心,本帅才会给你们洗刷耻辱的机会!” 一个副将模样的人走出队列,大声道:“大帅,这不是在战场上杀敌 ,都是同一队伍,乡里乡亲的兄弟,我们怎么能下得去手?” 慕容永冷笑道:“昨天逃命的时候不也是把兄弟们扔在后面没事吗?现在怎么下不去手了?我告诉你们,你们杀的不是自己的兄弟,而是内心的恐惧,怕死,只有亲手把这些懦弱给杀了,你们才能真正地坚强起来。如果你们不要这个机会,那我只好按常规执行军法了,铁骑何在?!” 围绕着这近两千玄虎军的西燕铁甲骑兵,前排的全都横槊对向了圈中的玄武军士,而后排的骑士则弯弓搭箭,斜向上指,只要一声令下,就会突刺加箭雨,手无寸铁的玄虎军士们,在这些虎狼面前,如同羔羊,不用一刻钟时间,就能给斩杀一尽。 那副将长叹一声,回头对着众人说道:“兄弟们,苟将军舍了命才给我们争取了一个机会,我们不能负他,没说的,按大帅的命令行事,只有活下来,才能有将来。” 他说着,左右环视一眼,九个护卫模样的人,跟在他的后面,走到了帅台之下,慕容永一挥手,两个卫士拿过了一个大布囊,这十个人互视一眼,走上前去,每个人从囊中,拿出了一枚石子。 几乎每个人都不敢去看掌心之中石子的模样,他们的手,连同身体一起在微微地发抖,死死地握成了拳头,如果有可能的话,他们甚至希望把这个该死的石头捏成粉,这样,也许就不用经历那生死之间的选择了吧。 几个西燕军士上前,拳打脚踢,掰开了他们一个个的手,终于,喜极而泣的笑声响起,兴奋的吼声响起:“黑的,是黑的,我可以活了,我可以活了。” 可是那副将却是呆若木鸡,看着自己的手中,一块白色的石头,分明躺在他的掌中,是那么地显眼,慕容永冷冷地说道:“孙副将,真遗憾,你他娘的今天死定了!” 富品中文 ===第一千三百二十一章 生死面前恩义无=== 随着慕容永的这句话,百余名全副武装的中军护卫齐齐奔出,把这十名军士围在了当中,外圈的护卫支盾举槊,内圈的则抄起弓箭,俨然一副杀戮的模式,这十名抽签的玄武军士们,吓得嘴唇都发白,不停地哆嗦着,除了仍然呆若木鸡的孙副将外,全都跪到了地上,不停地磕头求饶。 带着这百余名护卫的,正是慕容逸豆归,他的脸上挂着狞笑,一挥手,九名军士上前,往地上扔下了九把明晃晃的钢刀,慕容逸豆归恶狠狠地说道:“你等不用求饶,刚才大帅说得很清楚,今天并不是要斩杀你们,你们抽了签,得到了赦免,现在要做的,就是用这些刀,把孙副将给杀了,不然的话,你们一个也别想活!” 中军护卫们齐声呐喊道:“杀,杀,杀!”配合着他们军靴踏地,甲叶震动的声音,端地是气势十足。 孙副将终于回过了神来,对着慕容逸豆归说道:“慕容太傅,这些人都是我的部曲,我的家奴,家奴怎么可以伤及主人?如果真的要,真的要抽出一个杀,那不要杀我,我指定一个家奴代我去死,可不可以?孙林子,你这狗奴才,你以为你背着我勾引我的宠姬桃娘的事情我不知道吗?你不是一直说要忠于我,覆汤蹈火吗?今天,就是你报我恩情的时候啦!” 他说着,从地上一把扯起了一个壮汉,厉声喝道。 那孙林子奋力一挣,把孙副将甩退了两步,大声道:“主公,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人?今天我可是抽中了活命的石子,你就要我代你去死,天下哪有这个道理?我说是赴汤蹈火,是指在战场上,在平时为你效命,可不是真的为你抵命,你说我跟你的宠妾有染,证据何在?你要是捉奸当场,然后报官将我打杀,我孙林子别无二话,可你现在这样为了活命,连这种谎话都编,太下作了吧!” 孙副将双眼血红,大声道:“我不管,你们都是我的奴仆,都是我买来的,你们的命是我的,我要你们死你们就得死!这就是作为部曲,作为家奴的义务,懂不懂?” 慕容逸豆归的声音冷冷地响起:“孙副将,如果是在你的家中,当然是你说了算,只要你一句话,别说这个孙林子,就是他们九个的命,也是说要就要,可是你别忘了,现在是在大燕军中,军中不按平时的法度,只讲军法,你是将,他们是兵,有以军法节制上下之分,但你们临阵脱逃,全军都是罪人,就不再有什么高低贵贱了,十一抽杀令下,没有什么主公和部曲,没有什么将军和士兵,抽到白石者死,绝无例外!” 孙副将“扑通”一声软瘫到了地上,无话可说,而那九名部曲,相互对视一些,孙林子二话不说,第一个上前拿起了好,回头对着其他人厉声道:“你们还等什么,哪个真的是想代他去死吗?” 大家开始都去捡刀,只有一个人还面露不忍之色,说道:“可是,可是他毕竟是我们的主人啊,我们今天杀了他,以后回去后也会给孙家弄死的!” 慕容逸豆归哈哈一笑:“大燕有大燕的规矩,部曲如果立下战功,那就可以得到赏赐,脱去奴籍,成为自由之人,大帅就是知道你们玄虎军中,多是原来前秦氐人贵族的家奴,部曲,才会对你们格外开恩,你们今天跟你们的主人一样在这里接受生死选择,以后断难再相处,所以,大帅有令,执行法十一抽杀军法之后,给你们一个立功的机会,让你们先登攻城,有立功杀敌者,可以按三倍于平时的军功计算。” 有人开始嚷了起来:“什么,还要我等攻城?这不是让我们送死吗?” 慕容逸豆归说道:“今天是全军攻城,非只你们,而且大帅用兵如神,不会让你们送死,按军令轮番攻城即可,只要奋勇向前,不象昨天那样未令先逃,就可以立功,现在,要想活下来,先执行了军法,杀了孙 副将,你们就有上阵为自己搏一条生路的机会啦。” 孙林子大声道:“兄弟们,今天如果不杀主公,我等必死,杀了之后,要想活命,还有一线机会,慕容太傅说得对,我们只有拼死一搏,才可能见到以后的太阳,现在还犹豫什么呢?” 他说着,眼露凶光,持刀向前,对着在地上瘫着的孙副将而去。 孙副将如梦初醒,这会儿也顾不得主公的威严了,连忙对着自己的这些部曲们磕头求饶:“你们不可以,不可以杀我啊,我是你们的主公,你们不仅自己,连你们的妻儿老小都是我养的,要是你们害我,我的夫人,我的儿子不会放过你们的家人的,这孙林子一直有背主之心,你们都是忠义之人,可千万不要上他的当啊。” 孙林子厉声道:“人不为已,天诛地灭,我们要是自己没命了,还管家人何用,再说了,只要活下来,不是奴籍,就可以让家人有自由,孙副将,去死吧!” 他说着,一刀就扎进了孙林子的身体,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孙副将的口中喷出一口鲜血,伸出手,直指这孙林子,咬牙道:“你,你这个弑主忘恩的狗,狗奴才!” 孙林子转头对着其他人吼道:“还愣着做什么,动手啊。” 慕容逸豆归哈哈一笑:“不错,抽杀令下,不出手的也一并斩杀,谁也别想置身事外,只有手上见了血,才能偿还你们的罪过!” 其他人再无他法,一个个抄起刀,低声道:“主公,对不起!” 一把把钢刀插入了孙副将的身体,很快,他就连挣扎也不再有了,身体倒在了血泊之中,帅台之上,慕容永的嘴角边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对着周围左右说道:“这个孙林子够狠,让他顶替孙副将的位置,我很看好他哦。” 他的话音未落,那个原来一直拖在最后的部曲,却是一直没有把刀插进孙副将的身体,他的眼中杀机一现,一刀疾出,狠狠地扎进了孙林子的后心,没柄而入。 富品中文 ===第一千三百二十二章 血性复苏战意强=== 孙林子一声惨叫,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个时候,居然有人会杀他,他用手尽力地去要够那把插在背上的刀,扑通了几下,都无法抓住,终于,倒到了地上,挣扎了几下,气绝而亡,死时双眼还睁得大大的,仍然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会以这样的方式送命。 周围的西燕铁甲护卫们,从最初的震惊中醒悟了过来,慕容逸豆归一挥手,全都围了上来,那其他的八个刺杀过孙副将的部曲们,纷纷逃到了一边,只有这个杀了孙林子的小个子部曲,仍然傲立原地,把刀往地下一掷,朗声道:“我叫孙兴,杀孙林子乃为主公报仇,愿受大帅军法从事!” 这一下变故,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就连远处金墉城头的刘裕,也是脸色微变,随即点了点头:“想不到秦军降兵之中,竟然也还有忠义之士。” 慕容兰叹了口气:“不是所有人都象那孙林子一样全无心肝的,只是这个义士为主报仇,却违了军令,恐怕会死的很惨了。” 刘裕摇了摇头:“我不这样想,慕容永能走到今天,靠的不止是残暴和对人的贪欲,自私的利用,现在他要进图中原,至少退保并州,也需要立些忠义之士的典型,不然无法守成,我想,这个人,他不会杀,而是会用。” 正说话间,西燕军中一阵刚刚引发的骚动也渐渐地平息了下来,慕容永的眼神凌厉,真视这个杀了孙林子的人,沉声道:“孙科,本帅下过令,十一抽杀是军法,必须执行,孙林子带头杀抽到死签的孙副将,有功,你不遵我令,不但不杀孙副将,反而杀孙林子,真的不想活了吗?” 孙兴朗声道:“军法无外乎人情,若是人没有起码的恩义之心,与禽兽何异?我玄虎军士,多是本乡本村召集,互为亲朋好友,所谓作战时可以同仇敌忾,有难时也可以同生共死,让同伙之人抽一必死之人,然后余者相杀,则是彻底摧毁这种基本的人性,亲情,又好比我等,身为将校之部曲,本是受恩于人,当以死效之,却因为这条军法,要逼我等弑杀旧主,我孙兴当年无所依靠,饿得快死的时候,是主公救了我,给了我一口饭吃,活命之恩,当以死相报,要我杀主活命,请恕难从命。” 说到这里,他一指地上孙林子的尸体,沉声道:“至于这个孙林子,也被主公所救,今天却是为了活命,带着杀主,这样的人,今天可以杀主人,明天如果情势不利,就会战场倒戈,反过来攻杀大帅,我今天杀此獠,不仅是为了主公报仇,更是为了大帅除害,这样的虎狼成性之人,留在军中,绝非好事。” 慕容永冷冷地说道:“不管你说得再好,你也有违我的军令,我要以军法处死你,你可有不服?” 孙兴哈哈一笑:“大帅,我报仇,乃是偿恩,而您的军法,是为了约束大军,保护更多战士的性命,我们都没有错,现在我报仇还恩已了,甘受军法!” 慕容永站起了身,缓缓说道:“孙兴,你是个忠义之人,刚才你说的话,也很有道理,十一抽杀,确实有违人伦,摧毁乡谊友情,是本帅有所顾虑不周,这样吧,抽杀之法,仍然需要继续,但行刑之事,不由你们自己来,而是由军法官来执行,你们昨天临阵溃逃,致使大败,必须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所有有幸活命之人,本帅给你们一个雪耻的机会,今天当先攻城,如果攻城有立功之人,无论是攻上城头还是填壕爬墙,只要是努力作战,都会得到我的奖赏。” 说到这里,他的眼中冷芒一闪,转身拿起了身后的那面悬挂着苟林首级的大旗,说道:“这面大旗,是你们玄虎军的军旗,因为昨天的失败,这面军旗,现在蒙羞了,你们将军的首级,就挂在这上面,今天,你们想洗刷战败的耻辱,让这面军旗重新能堂堂正正地飘扬,就得靠自己的努力去拼命,本帅答应,不管你们今 天能活下来多少人,只要达到了本帅的要求,都可以打着这面血染的军旗,昂首挺胸地回归故里!” 慕容永把大旗往地上一插,对着孙兴沉声道:“孙兴,你现在就是玄虎军的将军,这面大旗,由你来掌管,现在,抽杀仪式,轮到你来主持。” 孙兴的眼中泪光闪闪,大声道:“大帅,我们玄虎军就是死,也一定会倒在攻城的路上,末将用性命向你发誓!” 他转过了身,对着身后一个个两眼放光的军士们说道:“弟兄们,咱们并州爷们,从来不要让人看扁了,我们投降过,逃跑过,可是军人的荣誉,却是要自己用血和命来维护,现在,按大帅的吩咐办,活下来的人,都跟我冲!” 刘裕在城头,冷冷地看着十人一组,十人一组的玄虎军士们,轮流地上前抽那生死签,说来也奇怪,经历了刚才的事情后,仿佛这些人一下子也都看淡了生死,再也不象第一队人那样洋相百出了,即使是抽中白色石头,明知必死的人,也是坦然坐到一边,跟二三要好的亲友交待后事,然后笑着喝下断头酒,引颈就戮,活着的人们在一边流着泪,唱着家乡的民谣,却无多少伤感之意,剩下的,多是一种强烈的复仇。 刘裕叹了口气:“慕容永真够幸运的,想不到一个忠义之士,居然能误打误撞地让他把这支溃军变成了死士,接下来,我们会面临苦战了。” 檀凭之不屑地摇了摇头:“寄奴也不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吧,昨天又不是没跟他们打过,都不过是些鼠辈罢了,不说胆量,战技也是稀松平常,没一个能挡我军猛士三刀的,就算今天有了战意,我们有坚城在手,有坚固的城防,又有何可担心的?” 富品中文 ===第一千三百二十三章 分布任务迎强敌=== 刘裕摇了摇头:“瓶子,现在最怕的就是你这样的情绪,敌有必死之心,我有轻敌之意,强弱可易,即使是坚城和良好的工事,也未必能让我们有必胜的把握,传我将令,预备队提前上城,准备肉搏战,爱亲,你随时准备地道出击!” 慕容兰的神色一变:“是不是有些谨慎过头了?就算这些玄虎军士气不错,但是我们的战技高他们太多,又有坚城,他们哪能这么容易冲上来?” 刘裕正色道:“一夫拼命,万夫辟易,一个完全置生死于度外的人,是能爆发出千百倍的战斗力的,燕军兵力十倍于我,又有大量的攻击器械,即使是这些玄虎军,数量也不在我们之下,如果不要命地强攻,加上后续部队的跟进,只攻我这北城一面,要守住并不这么容易,料敌以宽,留点后续手段并没有错。” 说到这里,他的眼中冷芒一闪:“除了东城那里,让刘毅留一百人严密监守洛水水面外,其他各城的守军,全部集中到城下,随时准备支援,预备队现在就上城,把民夫撤下城墙。” 魏咏之的兔唇翻了翻:“不是为了防止敌军的远程打击,城墙之上不留精兵,只放民夫吗?” 刘裕摇了摇头:“情况有变,敌军这回是搏命攻城,而这玄虎军现在士气高涨,不畏生死,民夫在城头,是顶不住的,一旦让敌军爬上城墙,那后续挥军猛攻,有城破之险,这时候千万不能大意,按我的命令安排!” 檀道济迅速地吹起了号角,今天他一直给刘裕留在了身边作为传令兵,刘裕转头对着众人说道:“各位,一定不能掉以轻心,城头的守卫弩机,城中的投石机不要轻易发动,等我的命令再出手。” 檀凭之讶道:“不是敌军会全力猛攻吗,为何不用这些器材?” 刘裕微微一笑:“你们要是信得过我的话,就不要多问了,等打完此战,自然就会清楚。” 檀凭之哈哈一笑:“我就是信不过我亲娘,也不会信不过你寄奴的。要我做什么呢?” 刘裕转眼四顾,指向了城楼的楼顶:“瓶子,你能守在那里,射击敌军的勇士和将佐吗?” 檀凭之笑着取下了背上的大弓,头也不回地向着城楼走去:“交给我了。” 刘裕继续看着魏咏之:“瓶子,你和顺子带五十名兄弟,身着重甲,手持利斧,守在城墙一线,无论敌军上来多少,都要牢牢地守住城墙上这块地方。” 魏咏之笑着拿起了一把长柄利斧,双手持在手上:“我的这把大斧,已经饥渴难耐了呢。” 刘裕正色道:“不可轻敌,敌军第一波攻击,会非常凶猛,五十名重甲甲士,未必能顶住,我会随时来支援你们的。” 魏咏之收起了笑容,他很少看到刘裕会如此严肃,即使是在邺城五桥泽时,面对十万燕国大军,也没有这样过,他正色道:“放心吧,寄奴,无论如何,我都会守住的,哪怕只剩最后一口气,也不会后退一步。” 刘裕继续看向了刘道规:“道规,你带一百五十名强弩手和弓箭手,埋伏在城上,敌近五十步内,以最快的速度射击,不求精准,只要覆盖,射完手中所有弓箭手,立即跳到城下,以爪下坠,进内城而不是城外,换上近战兵刃,穿上重甲,等我号令。” 刘道规点了点头:“明白,最快速度射击,射完就撤。” 徐道覆的声音从一侧传来:“寄奴,如此大战,怎么可以落下我们呢?” 刘裕扭头看去,只见九尺有余的徐道覆,一身重甲,手持大锤,如同一头人熊一般,身后跟着足有二百名身着蓝色轻甲,背着长剑的天师道弟子,从另一侧的城墙而来。 刘裕点了点头:“正要找你们呢,这一 战,天师道以三百人为后备,守卫城中的百姓们,二百人随卢循防守西边和南边城墙,剩下 的五百人,由徐师兄你,到城内夹壁墙之是埋伏,听我号令,我需要你们出城逆袭。” 徐道覆的眉头一皱:“既然要出城逆袭,为何不从城门,或者从城上跳下?我这些道友身手了得,即使是从这个城头跳下,也不会有事。” 刘裕摇了摇头:“城头到时候只怕会陷入苦战,人太多的话,不能跃下,你们去夹壁墙中,刘穆之已经设计好了暗门,一旦需要,就直接从暗门转出,可以与城下的敌军战斗,不过你们要做好准备,到时候可能会面临海量敌军挤在城下,未必有空间能发挥,所以,最好穿上重甲防身。” 徐道覆哈哈一笑,摆了摆手:“没事,我们天师道弟子,穿太多了反而影响动作,杀人会变慢,就这样。” 他说着,一挥大锤,对着身后的众人沉声道:“众师弟听令,随我下城,准备出城肉搏。” 孟龙符,孟怀玉,刘怀肃,刘怀敬等年轻人凑了上来:“寄奴哥,我们呢,你让大哥们都去战斗了,可别落下我们啊。” 刘裕笑道:“我对你们有大用,就象对希乐和无忌哥一样,慕容永狡猾,也许会从其他方向攻击,所以我需要猛龙和我一起守在这里,阿玉,怀肃,怀敬,你们去城中,跟百姓们在一起,看守好军械库和辎重粮草。” 孟怀玉的眼中闪过一阵失望,嘟囔道:“怎么要我们去看家啊,没劲。” 刘裕正色道:“敌军的这次攻击,会非常凶猛,甚至不排除趁乱派出轻兵和锐士偷袭城中,如果粮草被烧,即使是守住这次,也撑不了太久,你们的任务,一点也不比守城来得轻松。” 孟怀玉等人转而笑了起来:“听寄奴哥的,我们一定会牢牢守住。” 随着刘裕的命令下达,身边的人越来越少,最后,除了持戟的孟龙符外,只剩下慕容兰在他身边了,刘裕看着慕容兰,微微一笑:“你的手下,已经安插在百姓中了吗?” 富品中文 ===第一千三百二十四章 玄虎死兵先攻城=== 慕容兰点了点头,说道:“没错,昨天开始,就按你的命令,把我的护卫们乔装易容,混进难民之中,虽然昨天当场击毙了一些刺杀你的奸细,但是我敢保证,一定还有细作潜伏了下来,混在人群之中,一旦战事吃紧,必然会兴风作浪。” 刘裕勾了勾嘴角:“这几天,据你的观察,卢循他们可靠吗?” 慕容兰微微一笑:“你明知我一直对他们有戒心,还问我这个问题,你该知道我是不可能说他们没事的。不过,我得说实话,这次,卢循他们看起来是真的想跟你一起并肩打一场胜仗了,可能他说的是真话,他想用此战的胜利来提升在教中的地位,或者说,是为了夺权。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倒可以理解了,卢循心思深沉,不会做对自己没有好处的事,但我有一种感觉,他的背后,似乎有黑手党的影子。” 刘裕轻轻地“哦”了一声:“你查到他们跟青龙仍然有联系?” 慕容兰摇了摇头:“没有,完全没有,现在他们困守这里,跟你真的是生死与共,除了跟洛阳城的沈穆夫父子每天有狼烟联系外,没有任何对外的通信,看起来也不会有人来救他们。孙恩一直没有消息,我的眼线说他的大军跟他一起,一直留在荥阳,看起来,是不会救卢循了。” 刘裕点了点头:“所以只有打赢这仗,他才能压倒孙恩,沈穆夫的手下,有他号称的一万精兵,不知道他有什么办法能用上,但我不会指望这支部队的,我现在只有靠这城中的两千人马,打赢慕容永,接下来的这次防守,会决定此战的胜败,慕容永借十一抽杀令和那个忠义之士,鼓起了全军的士气,西燕军的战斗力还是非常凶悍的,如果人不畏死,不惜代价的强攻,我们的压力会非常大,到时候我无法顾及城内,全交给你了。” 慕容兰正色道:“放心,你的背后,由我守护,就这几千百姓,我想我还是能看护得好的,傅弘之我详细查过,确实是南阳一带的著名士族,有亲戚在氓山一带,也有不少人证明是来省亲的,不会有假,我可以利用他的协助,来监视百姓之中有奸细的异动。” 刘裕长舒了一口气:“那就这样吧,小将刘钟我安排给你,他会带五十名精兵协助你,这个人粗中有细,而且非常听从指挥,必要的时候,你可以利用他的手下拿下奸细。” 慕容兰微微一笑:“如果要用到他了,说明情况非常危险,但愿不要如此。狼哥哥,你在这里千万要当心,不要勉强。” 远处传来了一阵绵密而低沉的鼓角之声,西燕玄虎军的十一抽杀令,已经结束,三百个血淋淋的脑袋,被摆在军前,而活下来的人,已经重新穿上了铠甲,戴上了头盔,与昨天的那以皮甲,轻甲为主的弓箭手不同,今天的这支玄虎军,几乎无人持弓,全部换上了近战的装备,而且都是非常精良的精钢锁甲,甲片在太阳光的照耀之下,闪闪发亮,直刺人眼,人人的手中都持着重剑,大斧等近战兵器,眼中闪着杀气腾腾的光芒,投向金墉城的目光,充满了杀戮的渴望。 而在他们的身后,一万多西燕军已经全线展开,弓箭手和强弩手在前,后面则是一字排开的百余部重型投石机,比起昨天的位置,前移了三百步左右,这样他们可以直接攻击城墙,再向后,则是五千重装步兵,以及大量的攻城塔,云梯,冲车等,至于一开始监斩的三千铁甲骑兵,则是绕到了两翼,小队为主,来回奔驰,把一阵阵的风沙扬起,渐渐地,把整个西燕军阵,掩盖在了这大片的风尘之中。 慕容永的声音顺风而来,中气十足,让每个金墉城头的守军都听得清清楚楚:“去吧,西燕的勇士们,用你们的勇气,用你们的刀剑,冲上金墉城头,为自己争取荣誉,洗涮耻辱,你们死去的兄弟们在看着你们,在看着你们为他们,为你们玄虎军 夺回荣誉,全军突击!” 孙兴已经换了一身将官的铠甲,骑马在军前,他抽出了佩剑,大声道:“兄弟们,这一战,为的是我们的荣誉和尊严,为了那些战死的和被处决的兄弟,我们必须胜!随我冲!” 他说着,跃马而前,向着金墉城就冲了过来,而在他的身后,二千多玄武军军士,抬着云梯,双眼血红,吼叫着,如同潮水一般,向着金墉城头涌来。 刘裕的眼神冷峻,伏在城垛之后,从垛口的方孔之中,看着外面的情况,檀道济也趴在他的身边,刘裕突然对他微微一笑:“王镇恶好像最近跟你混的挺熟啊。” 檀道济本来有些紧张,双唇紧闭,两眼圆睁,听到刘裕这话后,有些意外,讶道:“寄奴哥,你怎么这时候想起来这个?” 刘裕说道:“现在王镇恶去哪儿了?” 檀道济勾了勾嘴角:“希乐哥说镇恶武艺不行,在城头危险,把他安置在城中协助刘钟站岗了。他倒是很不情愿呢,哎,寄奴哥,敌军冲到五百步距离了,他们今天为什么不用投石先攻呢?” 刘裕的眼中冷芒一闪:“投石珍贵,死人不珍贵,慕容永用兵狠,这二千多人,在他眼里已经是尸体了,他是要用这些人的性命,来试出我们城防的布置和重点,然后再用投石机加以摧毁,金墉城太小,守城器械来不及转移,也难以隐藏,所以,只有当他出动本部主力精锐,全力攻城时,我才会用守城器械全力反击,这玄虎军的攻击,不用弩机,不用投石,不用落石,不用陷阱,就是纯肉搏!” 檀道济叹了口气:“还是寄奴哥想的周到,不过,这玄武军真的会不怕死地攻击吗?刚刚劫后余生的人,就能战胜恐惧和胆怯?” 刘裕点了点头:“这些人已经无路可走,逃兵加上杀死亲友的罪名,会让他们一辈子抬不起头,要么胜,要么死,所以,就让我们成全他们,送他们早点跟死鬼同伴见面去吧。” 富品中文 ===第一千三百二十五章 箭雨倾泻转身跃=== 孟龙符也是蹲在刘裕的身边,手里紧紧地握着那把大戟,他突然说道:“寄奴哥,你好像一直挺欣赏忠义之士的,而且一开始也把慕容永的信射了回去,想必这些前秦的降军应该知道,慕容永是在让他们送死,你不准备策反和招降这些秦军吗?” 刘裕微微一笑,拍了拍孟龙符的肩膀:“猛龙,想不到你勇武过人,却也能想到这些,不容易啊。” 孟龙符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脑袋:“跟着寄奴哥久了,总得有点长进才是。” 刘裕收起了笑容,一边的刘道规大声道:“敌距,三百五十步!” 刘裕从垛口里再次看了一眼前方的敌军,说道:“看到没有,这些玄虎军是一路狂奔,根本置生死于度外,现在他们很清楚慕容永是要他们送死,但仍然这样冲,是因为十一抽杀之后,他们已经把自己当成死人了,如果能死中求生,取得荣誉,才是他们想要做的事,所以,招降是不可能的,而且阵前劝降也没时间,没机会,虽然西燕军让他们先攻,但后面仍然可以监视,这两千人不可能完全一个心思,那个孙兴也无威望可言,这种梦还是不要做了。” 刘道规的声音大声响起:“敌距,一百五十步。” 刘裕扫了一眼,只见孙兴已经骑马奔到了昨天慕容永给自己泼了一头屎尿的地方,停了下来,而在他身后,密密麻麻,如同潮水般的玄虎军士们,也已经赶到,三百多名弓箭手抄弓在手,对着城头开始了第一轮的射击,而剩下的人也不作停留,继续扛着四十多部云梯,向着城墙奔来。 刘道规看向了刘裕:“大哥,敌军已经进入射程,我们要开始射击吗?” 刘裕摇了摇头:“不用,再近点,百步距离内再放箭,按我说的那样,迅速射完,不求准度,然后全部下城!” 刘道规沉声道:“得令!”他转头对着伏在他身后,布满城墙的弓箭手们说道:“全都听我的命令,预备!”他一边说,一边缓缓地举起了拳头。 檀道济奇道:“寄奴哥,为什么不与敌对射呢,以我们的实力,完全可以让他们近不了城墙的。” 刘裕摇了摇头,“轰”地一声,一块大石飞天而过,越过了城头,落到了金墉城内,伴随着沉闷的木头碎裂的声音。 刘裕回头一指城内,说道:“看到没有,那慕容永的目的,是用这支死兵暴露我们城中的防守力量,一旦我们的兵力,器械暴露,他就会用投石机狠砸,所以,我们如果城头有太多的战士,慕容永会全力飞石攻击,对我们造成大量的伤亡,以我们的实力,即使有个几百玄虎军登城,也可以将之消灭,既要守住城墙,又要避免伤亡,才是这战的目的,明白了吗?” 檀道济用力地点了点头:“明白了,寄奴哥。” 刘道规大吼一声:“敌近百步,射击!” 随着他的这句话,他猛地跳了起来,抄起大弓,对着城外的人群,就是一阵盲射,一把抄着四五枝箭,每发一枝,就顺手搭上另一枝箭,几乎是眨眼功夫,就能实现速射速发,也就一分钟时间,十五枝箭就被他射了出去,连喘气都不带一下的。 而在他身后的那一百五十名弓箭手,也是同样的行动,速射连发,一的箭雨,倾泻在了玄虎军那密集的队形之中,惨叫与闷哼之声不绝于耳,刘裕看的真切,即使没有刻意瞄准,但是北府军的强弓硬弩,箭雨风波,仍然给敌军造成了巨大的伤亡,玄虎军几乎是成片成片地倒下,如同给风吹倒的麦田一样,只这一分钟左右,就起码有四百多人永远地伏在了地上,身上插满了箭杆,再也爬不起来。 孙兴双眼圆睁,挥舞着战刀,大声吼道:“冲啊,不许退,玄虎军的荣誉,在此一战!”他一边说, 一边单手抄起了玄武军的大旗,就插在马侧,让战场上的每个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一边的城楼之上,檀凭之探出了身子,拉动了弓弦,显然瞒向了孙兴,刘裕看得真切,伸指入嘴,打了个口哨,檀凭之循声看来,却见刘裕摇了摇头,他的眉头一皱,摇了摇头,还是缩回了藏身之处。 刘道规所部的十五支箭,已经全部射完,箭袋空空如也,刘裕看向了自己的三弟,点了点头,刘道规把大弓往背上一背,转身就跳下了城墙,而随着他的急速下落,一枚爪勾牢牢地搭在内城墙的垛口,刘道规单手持着这个绳勾,如同神兵天降,有惊无险地跳到了城墙根角,毫发无伤。 其他的弓箭手们也都跟着跳了下去,刚才还人满为患的一段城墙,顿时就变得一片空旷,人影都没见一个了,只有他们跳下前特意竖起的二十余个身着盔甲的稻草人,还留在城头。 一阵可怕的呼啸之声扑面而来,带着强烈的撕裂气流的声音,就在弓箭手们跳下城墙的几秒钟之后,一大波黑压压的飞石,伴随着城前五十步处玄虎军弓箭手们发射的箭雨,扑面而来,狠狠地砸在刚才刘道规所在的城墙上。 二十余个稻草人给砸得飞天而起,哪怕是从慕容永在三里外的帅台上,都能清楚地看到这些“晋军”落地的模样,城墙之上到处是弹起的石块,打裂的垛口,以及纷纷坠落如雨般的敌方尸体,慕容逸豆归满脸谄媚的笑容,对慕容永说道:“大帅,你的计划成功了,玄虎军真的试出了敌军的弓箭手所在,这一轮打击太精彩了,他们城头的弓箭手估计死光啦,这会儿都没箭再射下来了。” 慕容永得意地摸了摸胡子:“也要归功于这些玄虎军的冲击很给力,让刘裕都慌了神,出动弓箭手想要大量杀伤,只是他没想到,我根本不在乎这些前军的死活,十个换一个,我还是赚,擂鼓,让孙兴继续进攻,后续的第二队三千甲士准备,投石机不要停,给我继续砸,刘裕,我看你有多少人命往里填!” ===第一千三百二十六章 死士攻城血肉飞=== 不少云梯和绳勾,架上了城墙的垛口,而玄虎军的士兵们,开始了爬城,刘裕转头看向了另一面城墙上,隐藏在加固了木板的城楼中,那魏咏之的五十名刀斧手部下,而他们的目光热切,也同样正看向自己,刘裕微微一笑,用旗语说道:“不要砍绳勾和推云梯,等敌军第一批上城后再动手。” 魏咏之点了点头,兔唇翻了翻,转头对着自己的部下们沉声道:“都听到了吗,敌上城之后,全力肉搏,不许一个鲜卑人,能站在城头!” 所有将士齐声吼道:“诺!” 刘裕也缓缓地抽出了斩龙大刀,雪亮的刀光照亮了他的脸,一边的檀道济连忙道:“寄奴哥,你是主帅,不可轻身犯险啊。” 刘裕咧嘴一笑:“我从来没有让兄弟们犯险,自己却干看着的习惯,这么多年来,我一向如此。放心吧,如果上天注定要我今天死,我就是躲到十八层地下也会没命,若是天命在我,那就算置身千军万马之中,也不会有事!” 正说话间,二十余个玄虎军士跳上了城头,一个小校单手举着一面西燕军旗,跳上的同时就把这旗子往垛口一插,他正要欢呼,却觉得肚子一疼,如同刀绞,再往下一看,真的是一柄尺余长的短刀,狠狠地扎进了自己的小腹,刀柄的细链,正套在十步之外的一条大汉手中,他刚想开口呼喊,这条大汉已经飞奔到了自己的面前,右手的一把大刀一挥,他的脑袋就跟脖子搬了家,连同身后的大旗的旗杆,一起作为两段,直接滚到了城下。 刘裕左手向后一收,扎心老铁抄回了手中,顺手在那名玄虎军小校的肚子上,开了个近一尺的大口子,五脏六腑流了一地,可是即使是断首开膛,这名小校却仍然伸出了一只血淋淋的左手,狠狠地抓住了刘裕的左臂,长长的指甲甚至让全副护甲的刘裕,感觉到几乎要透过甲片,掐进自己的肉里,恨不得这一下,把刘裕的手给拧断,如此力道,可见此人是有多么地不甘,战斗的意志又是有多么地强烈。 刘裕一咬牙,斩龙大刀再挥,一蓬血箭飞起,这半截断臂,齐肘而落,他的左手扎心老铁倒转一旋,那五根牢牢扎入臂甲之中的手指,应刀而断,再一胳膊运气一振,才从臂甲的间隙之中落下,血肉之躯,竟然做到了寻常利刃也未必能做到之事,即使是在战场上见识了无数生死的刘裕,也不免动容。 就在刘裕一刀斩杀这名扛旗小校的同时,魏咏之一声虎吼,也冲出了隐身之所,挥舞着手中的利斧,一下就把一个刚跳上城的敌军,横砍成两段,而他的部下们,也如下山猛虎,刀砍斧劈,如斩瓜切菜一般,很快,就把第一批上城的二十余名玄虎军,斩杀一尽。 可是越来越多的玄虎军士们,跳上了城墙,残缺不全的尸体,如雨点般纷纷下落,血液和内脏,淋得,强烈的血腥味道,甚至刺激着这些人舍生忘死地继续冲锋,他们手中的武器,他们的战技,跟北府军壮士们完全无法相比,往往刀剑相格,就会断为两截,然后连着人都给腰斩或者是开膛,可是即使是受了致命伤的人,仍然会拼着最后一口气,死死地抱着面前的敌手,即使是死,也要为下一个同伴杀掉这个面前的敌人,为自己报仇创造出条件。 檀凭之如鬼魅般地不停地从城楼上探出身子,射一箭换个地方,如同后世的狙击手一般,每每看到本方有战士被数人围攻,陷于危难之时,他的利箭总是又快又准,所中之处不是面门就是脖颈之类的要害,一发毙命,中箭之人甚至看不清箭所来处,往往举头看去,想要反击之时,却发现发箭之处的城楼屋顶,已经空空如也,只见一人如山林间猿猴一般,在这些城楼之上跳跃腾挪,一闪而没。 慕容永远远地在帅台之上,嘴角边露 出了一丝微笑,他看到越来越多的玄虎军登上了城墙,与北府军战士们杀成一团,不时地有全副武装,包得如同铁皮罐头一样的北府军士,被几名,甚至十几名玄虎军士抬起,重重地扔向了城下,而城下如同蚂蚁一样密集的玄虎军士们,上前就是一阵刀砍剑刺,把这些落城的可怜虫,剁成一堆钢铁包裹的血泥,连装备也不要了。 慕容逸豆归说道:“想不到这些玄虎军如此凶悍,居然不畏生死,连北府军都有些招架不住啊。看来再加把劲,我们就能登上城墙了。都是大帅高明,之前用投石打死了他们大部分的守军,这会儿城头防守力量不足,我们毕竟人多,优势在向我方转移了。” 慕容永冷笑道:“别急,传我命令,继续用飞石轰击城头,急袭,不留石头,后续的第二阵三千甲士,现在开始冲击。” 慕容逸豆归睁大了眼睛:“可是,现在我们有优势啊,都攻上城头了,确定要现在砸吗?” 慕容永“嘿嘿”一笑,摆了摆手:“我了解刘裕,他不可能就这点实力,他的人马,一定会隐藏在城楼里,随时准备杀出,我让玄虎军登上城头,绝不是就以为靠了他们能攻下金墉城,而是吸引刘裕的主力来援,现在差不多是时候了,给我砸,不分敌我,统统毁灭,第二阵的甲士,才是真正要破城的力量,现在就上!” 刘裕的大刀带起一阵腥风血雨,把围在自己身边的三个敌军,一人直接斩首,一人拦腰横斩,最后一人,举着大斧向着自己劈来,刘裕虎腰一扭,顺手把横斩的那刀向上一挑,一招举火燎天,剩下那人的手臂,连同手中的利斧,如同木柴一般,应刃而断,他的嘴里狂喷出一口鲜血,却是飞身向着刘裕扑来,想要把刘裕抱住,一起滚向城下。 ===第一千三百二十七章 飞石袭城全身退=== 刘裕一个旋身,右脚一记回摆钻心踢,重重地踹在了这人的心口,近二百斤的身躯,给这一脚之力,改变了方向,向着城下飞去,而胸骨折断,护心甲碎裂的声音,在空中都清晰可闻。 刘裕抹了抹脸上的血珠,耳边却传来檀凭之急切的声音:“寄奴,敌军投石车要大量发射了,快撤!” 刘裕顺势向着城外看去,西燕军在城下那密集的攻城队列,已经大幅度地向前涌了,玄虎军之后,是三千顶盔举盾,抬着云梯的重甲步兵,而在他们的队列之后一点,则是那百余部投石机,已经移到了离城墙不到二里的地方,操作投石的军士们,正在忙不迭地把身后辎重大车上那一堆堆的石块卸下,向着巢穴之中堆放,而与此同时,另一些操作士们则是在调整着力臂的角度,筋弦的张度,以确定新的射程,只消一两分钟的时间,这百部投石机,将再次集体发射。 刘裕的眉头一皱,一刀挥击,一个刚刚从面前垛口探出的脑袋,顿时就从脖子上飞起,再一脚,后面的无头尸身重重落下,城墙下传出几声闷哼,显然是被这具尸体砸倒的人。 刘裕转头对着正在城上,还与越来越多的玄武军苦战的北府军士们大声道:“兔子,危险,跳城!” 魏咏之正与魏顺之兄弟二人背靠着背,在三名贴身护卫兄弟的保护下,如车轮一般,跟三十多名敌军轮转厮杀,城头地方狭小,这倒也让他们不至于给敌军包围住,每有敌军上前,只几个回合,就会给身经百战的魏氏兄弟格杀当场,在他们的周围,已经堆积了四十余具肢体不全的敌尸,鲜血横流,已经没到了他们的军靴表面,就连魏咏之手中的那柄利斧,都给砍得卷了刃。 魏咏之听到这话后,撮指入口,发出两长一短,三声尖锐凄厉的啸声,城头还活着的二十多名部下,纷纷弃了面前与之厮杀的敌军,虚晃刀斧,逼退当面之对手,转身就向着内城的城墙根儿跃下,近三十条身形,顿时就成了满天的空中飞人。 而在城墙角下,刘钟早就带了百十余人,手里拿着厚厚的布棉被褥,看到有人落下,就飞奔上去,张开这些厚被,二丈左右的高度,本就并非致命,即使是这些身着重甲的北府军士们,被棉被接住,也都安然无恙,一个打挺,就能跳将起来。 刘裕没有跟着别人一起跳下城墙,檀凭之和孟龙符就在他的身边,手中的兵刃上,血槽之中已经凝成了黑色的血块,孟龙符的那柄精钢大戟,更是给砍得脱了形状,戟侧的小枝已经严重变了形,刘裕拉着二人的腰带,转身就奔进了身后的城楼之中,随着三人的身形没入城楼,其门自合,十余个想要追进来的玄虎军士,刚接近了大门,门上挂着的三部连弩的开关被触及,一阵密如飞蝗的弩矢飞过,五个冲在前面的家伙,给射得如同刺猬一样,站立在原地就毙了命,其他众人吓得纷纷散开两边,哪还敢再轻易上前。 孙兴举着大旗,纵身跳上了城墙,激战到此地步,作为主将的他,也奋不顾身地举旗攻城了,正好看到了刘裕入城楼的那个场景,他厉声道:“刘裕躲进城楼了,放火,烧死他们!” 身边的几十名军士们,如梦初醒,纷纷从身上取出引火之物,有些人更是把城头的火盆直接搬来,或是火矢,或是火把,总之一切可以引燃的东西,都被他们掷进了这座城楼之上,很快,这坐木制的城楼,就陷入了浓烟与烈火之中,在城头上的三百余名玄虎军士们,齐声地发出了一阵欢呼之声,数面“西燕”和玄虎军的军旗,在城头扬起。 城楼之内,一道夹壁墙上下翻动,刘裕等三人齐齐地落下,不到三尺,一处夹壁墙内,刘穆之正笑眯眯地看着他们,蒯恩与向靖也在这里,向靖哈哈一笑:“寄奴哥,想不到你也有从敌阵中转进的时候啊。” 刘裕微微一笑:“战场之上,要知进退,只会闷头硬冲,那不是英雄,而是愚蠢,敌军就是用这些死兵作为诱饵,想暴露我军的城防,现在,这些在欢呼的家伙们,就要尝到被出卖和背叛的味道了。” 他转而向着刘穆之笑道:“真有你的,这几天就能在这里设计这样的密室和机关,要给你再多点时间,你怕是能让城墙之上尽是这些机关,敌军都近不得城墙了,我也不用费这些周章。” 刘穆之摇了摇头:“这些机关和密道原来就有,我只不过是按城防图纸加以稍作改良而已,也就是那三部连弩,即使没这个,你们三位入楼后即可翻入夹壁墙之中。” 正说话间,外面传来阵阵破空之声,空气象是在被撕裂,而城墙在剧烈地颤抖着,即使这个夹壁墙没有对外观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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