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不好的。罢了,我现在不跟你谈檀香的事,这回老夫免为其难,当你替身破了戒,如此才能骗过姚兴,你不应该谢谢我吗?” 鸠摩罗什冷笑道:“只怕是你求之不得吧,现在成天人不人鬼不鬼的,在晋国怕是也没有女人,这回看你那饥渴能耐的模样,这得是几年没有过男欢女爱了?” 贾福咬了咬牙,眼中闪过一丝阴毒的怒火:“我比不得你这死和尚,成天身边还有个女居士,为了大业,我现在只能强行忍着,不近女色,这滋味,你当很好受吗?” 鸠摩罗什冷冷地说道:“这一切是你自找,你本可退隐山林,享尽人间极乐,可现在为了争权夺利,把自己弄得不人不鬼,也让天下百姓受战乱之苦,现在的你,很开心吗?” 贾福冷笑道:“没事,当万年太平计划成功之时,这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和尚,我给你个机会,让你可以不止在北方,在晋国也能开国传佛,这次,你总满意了吧。” 鸠摩罗什睁开了眼,坐起身,看着贾福:“此话当真?” 贾福笑道:“刘裕不是姚兴,他可是雄心勃勃要夺取天下,以后要是夺世家之利惠及百姓,那就会成为活着的神,我可不能让他有如此威望,现在我没法出面与他争名,但是你可以,和尚,我需要你去让大晋的百姓们明白,打仗杀人,是不好的,来世会变畜生。” 鸠摩罗什笑了起来:“这倒是可以考虑考虑,不过,那天师道…………” 贾福微微一笑:“没事,佛本是道。和尚,维护天下和平,劝诫世人珍爱生命,不去打打杀杀,靠你了哦。” ===第二千四百一十二章 重返江陵论江山=== 江陵城,原刺史府,现西征军帅府。 刘毅一身将袍大铠,神色轻松,坐在帅位之上,几个亲卫正手忙脚乱地把他身后的“桓”字旗帜给搬去,何无忌和刘道规大笑着坐到下首的左右两个位置,几十个垂头丧气的桓楚官吏,被数十名北府军士押解着,从堂下经过,赵毅挥着剑,沉声道:“来人,给我把这些反贼全给捆起来,押入地牢!” 刘毅的眉头微微一皱,沉声道:“大飞(赵毅的绰号),不得无礼。” 赵毅咬了咬牙,转头对着刘毅说道:“希乐哥,这些家伙可都是桓楚的死党啊,又臭又硬,对付他们,不必按士人之礼了吧。” 刘毅微微一笑:“对自己的主公忠诚,这是好的品德,我们不应该打击的,做人下属,就应该这样,而不是墙头草两边倒。他们是荆州的士人,也是管理此地多年的官吏,至于跟随逆党的罪,由朝廷来论处,我们又何必做这恶人呢?” 赵毅叹了口气:“那王别驾,王将军他们就白死了?” 刘毅摇了摇头:“他们为国捐躯,朝廷自当加以恩抚,但跟这些官吏无关,大飞,现在我们是夺取天下的官军,朝廷大将,要有个大将的样子,不然,以后怎么能让天下世家和士人们看得起呢。” 赵毅咧嘴一笑:“还是希乐哥有见识,来人,礼送各位去偏殿用膳,不得怠慢。” 在这些荆州官吏们的一片感谢声中,堂下恢复了平静,刘毅笑着对何无忌说道:“无忌,想不到我们这么快就杀回江陵了。看起来,桓振的实力下降很多啊,连江陵都弃守了。” 何无忌微微一笑:“这本就是桓振绝望的反扑,呆在涢川,只会部下日散,夺回江陵,还可能再召一次旧部,只是这回,荆州人都看清楚了,桓氏已无翻盘可能,陛下摆驾回京,他想劫持陛下,以为人质的计划也破了产,现在他虽有两万多军队,但已无粮草,派往北边撤往襄阳,连接后秦的桓蔚所部也被鲁宗之击溃,可以说,现在是四面合围,瓮中捉鳖之局,无论是谯蜀还是岭南的妖贼,都不会来救他,兵家上,已是必死之局啊。” 刘道规点了点头:“现在连妖贼都老实了,听镇守巴陵的朱超石来报,他们攻下广州时所俘虏的广州刺史吴隐之,始兴相阮腆之,还有流放广州的王诞等人,都已经派人押解到巴陵,移交我军,说是为国讨贼,擒拿了桓楚伪广州刺史等官吏,交由朝廷发落呢。” 刘毅不屑一顾地勾了勾嘴角:“这些个妖贼,不过是坐山观虎斗,趁机经营广州罢了,以为他们的心思我会不知道呢。不过现在国家经历了战乱,荆州和吴地都需要平定,我们不能在这里继续打仗了,消灭了桓振,就班师吧。” 说到这里,刘毅看向了刘道规:“听说,最近寄奴还有意移民江北,经营六郡,恐怕会跟世家高门起了冲突,那死胖子成天就是挑拨我们京八党和世家之间的关系,这次恐怕又是他搞出来的鬼名堂。道规啊,你有空还得多劝劝你大哥,咱们是打了一辈子仗的兄弟,他刘胖子是文人,跟咱不是一路的。” 刘道规微微一笑:“希乐哥,你也知道,胖子是大哥从小玩到大的兄弟了,也是一起投军,虽是文吏,但不是那种世家子弟跟咱们隔着一层,而且大哥以前早就有经营江北,进图北伐的想法,我想,这可不是胖子一句话就能左右的。” 刘毅的眉头一皱:“糊涂啊,江北之地,向来是胡人铁骑随时可以南下掠夺的地方,世家大族百年来都是因为此地不能坚持,这才全力经营吴地的,现在要移民江北,还得从世家大族的江南庄园里弄人过去,那必然会跟世家高门起了冲突,唉,就算寄奴有点理想化,但胖子难道不知道这些吗?也不劝劝。” 刘道规笑道:“也许,接下来大哥就有意北伐中原,收复失地了吧。这次他派了陶渊明去出使后秦,直接索要南阳之地,如果后秦给了,那目标可能会转向北魏或者是南燕,如果后秦不给,那接下来一定会兵锋直指洛阳的。” 刘毅摇了摇头:“国家刚刚经历了战乱,现在西蜀和岭南又被反贼所占,这种时候不整顿内部,平定反贼,却想着跟北方胡虏开战,寄奴的想法太过激进了,这次班师之后,我还得好好跟他聊聊,无忌,你说呢。” 何无忌微微一笑:“我没啥可说的,只想着早点消灭桓振,稳定荆州了,桓氏这支最后的兵马一灭,荆州才算彻底安定。至于别的事,都要放在这之后,寄奴移民江北也好,北伐也罢,都不是一朝一夕之事,从长计议也不迟啊。” 刘毅叹了口气:“你啊,总是和稀泥,罢了,就先消灭桓振吧,现在他手下还有两万兵马,兵粮不过旬日,传令全军,坚守江陵不战,让江夏的魏顺之和巴陵的朱超石给我打起精神,守好粮仓,避免桓振出奇兵偷袭,让鲁宗之回师当阳,扎营长板,扼住那桓振北撤的道路。桓振最后走投无路,只能回来反扑江陵,哼,到时候我们以逸待劳,彻底歼之于城下!” 何无忌笑道:“嗯,这想法好,不过,江夏那里,只有顺之的三千兵马,桓振如果狗急跳墙全军压上,是不是会有点吃力?要不要,让历阳的阿寿…………” 刘毅的脸色一变,沉声道:“无忌,你怎么能这样想?整个西征,阿寿都是留在后方镇守江州,现在让他前出参战,那消灭桓振的功劳算是谁的?你让他这次建了大功,那以后你的…………” 说到这里,他收住了嘴,意味深长地看了刘道规一眼。 何无忌马上改口道:“希乐说得对,阿寿镇守江州,为全军的总后方,职责重大,这个时候让他出兵,确实不妥,我想…………” ===第二千四百一十三章 三军集结铁骑出=== 刘道规笑道:“这样吧,我率舟师水军现在出发,五千人马顺江而下驰援江夏,有我的这五千兵马,江夏当可无忧。” 刘毅笑了起来:“那就辛苦道规兄弟了。” 众人正说话间,外面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只见刘粹满头大汗,飞奔而入,手里拿着一份帛书,看着似是塘报。 刘毅的脸色一沉:“阿粹,何事如此慌张,一点也不镇定。” 刘粹奔入殿中,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不,不好了,二哥,桓,桓振…………” 三人的脸色同时一变,何无忌站起身,追问道:“桓振怎么了,难道,他反攻江陵了吗?” 刘粹深吸了一口气,脸色总算稍稍平静了一点,摇头道:“不,桓振,桓振全军,向着江夏大仓而去,已,已到沙市。” 刘毅笑了起来:“和预料的一样啊,他这时候哪敢回攻江陵,去攻江夏几乎是唯一的选择了,不过,陆路慢,水路快,道规,你半天时间就能赶到江夏,为防万一,现在就出发吧。” 刘粹急道:“不,大哥,我是要说,沙,沙市有,有我军的一路,一路人马,截,截住了桓振。” 这下刘毅的脸色都大变了,从帅位上一下子站起了身:“什么?!沙市有我军的人马?这不可能!荆州之地,所有的部队都在我的掌控之中,我什么时候派兵去沙市了?!” 刘道规的眉头一皱,上前直接从刘粹手中接过了塘报,飞快地看了起来,他一边看,一边说道:“是刘怀肃的军队,江州兵马,会合了魏顺之的江夏守军,还有兔子所部前军,共一万五千精兵,日夜兼程,从江夏出发,直接到了沙市埋伏,等桓振弃守江陵,向江夏出击时,他们突然出现,挡在了桓振所部面前,迫其决战!” 刘毅一个箭步冲上前,从刘道规手中抢过了这道塘报,看了起来,他一边看,一边额上开始冒出豆大的汗珠,脸色也跟喝多了酒一样,越来越红,直到最后,他终于忍不住了,把手中的这道塘报撕了个粉碎,扔到地上,大吼道:“什么意思,这个时候来抢功吗?刘敬宣,你太过分了!” 何无忌的眉头一皱:“希乐,这应该与阿寿无关吧,这次的主将可是刘怀肃,并不是阿寿啊。” 刘毅咬着牙,恨恨地说道:“刘怀肃可是作为刘敬宣的副将,一直镇守江州的,这塘报上说,四天之前他们就出发了,秘密地绕过江夏,前出到沙市,连魏咏之带去回援豫州的部队也与其共同行动,几乎是与我们反攻江陵是同时动身,如此重大的行动,我这个西征军主帅却一无所知,不是刘敬宣在搞鬼,又有谁敢这样做?!” 刘道规摇了摇头:“希乐,且先息怒,这次西征以来,阿寿可是事事向你请示的,要是想抢功,以前早就出来了,而且阿寿可指挥不动兔子,想必这中间另有隐情啊。” 刘毅恨声道:“现在说这些已经没用了,桓振现在还没有断粮,战力尚在,这个时候在沙市跟他决战,并不是最好的选择,如果是我,就算前出,也会扎营固守,逼桓振来攻,阿粹,你马上下令,要刘怀肃高挂免战牌,不许出击!” 刘粹摇了摇头:“二哥,只怕是晚了,怀肃所部,为了隐藏埋伏,都没有扎大营,而是潜伏在沙市附近的马头山林之中,等到桓振出现,才突然杀出,这塘报上说的是即将决战,那肯定是摆好了阵势,等着桓振来突击了。” 刘毅气得一跺脚:“该死,这要是打输了,只怕整个荆州的局势都要扭转。” 刘道规勾了勾嘴角:“既然如此,那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全力援助怀肃了,阿寿所部,多是跟随牢之大帅多年的老将悍卒,又多在淮北一带与阿寿同生共死多年,战力相当强悍,这从后来阿寿派给我们的部分援军就可以看出。至于兔子和顺之所部,也是长于奔袭的猎豹营兄弟,桓振连失江陵和涢川,大军进退失据,部众离心,这一路之上掉队逃亡的军士已有上万之多,而很多佐吏也是宁可留在江陵投降而不愿跟随其离城,可见其军心已失,只要怀肃能稳住阵脚,那桓振两次冲击不成,其军必败!” 刘毅的神色稍缓:“话虽如此,但刘怀肃这一路为抢攻而来,就怕心态失衡,中了桓振的计,主动出击,上次鲁宗之就是这样输的!” 何无忌笑道:“此地离沙市不过百里,我们现在出发,还能赶得上这场战斗,希乐,让怀肃和兔子在前面顶住,我们率军从后方杀到,必可大破敌军!” 刘毅咬了咬牙,转头对着堂下的一员大将说道:“唐兴何在?!” 一个魁梧挺拔的大汉应声而出:“骑将唐兴在此,大帅请下令!” 刘毅沉声道:“你现在率两千铁骑,驰援沙市,记住,如果桓振军容严正,阵形稳固,就按兵不动,摇旗呐喊以壮我军声势,如果桓振全线冲击我军,那就攻击桓振后方,斩将夺旗!” 唐兴本能地应了声诺,突然想到了什么:“大帅,桓振可是勇冠三军的虎将啊,只凭我的这两千铁骑,就要斩将夺旗,是不是…………” 刘毅没好气地说道:“蠢材,就是因为桓振勇冠三军,所以如果他全线突击,一定会亲自冲锋陷阵,不在本阵之中,那后面留的只会是老弱和辎重,你打不过桓振,难道还对付不了他的留守部队吗?跟着我也打了这么多年仗了,啥时候见过我让你吃亏送死过?!” 唐兴如梦初醒,哈哈一笑:“感谢希乐哥,给我这个立功的机会,我现在就去!” 说着,他转身一溜烟地就奔出了府门。 刘毅的脸色恢复了平静,坐回帅位,沉声道:“无忌,道规,马上各回本军之中,一个时辰之内,西门集合,江陵城留刘遵考的三千人马驻守,大军三万,全部出击,今天,就是桓家在荆州的最后一天!” 何无忌和刘道规相视一笑,行起军礼:“得令!” ===第二千四百一十四章 敌前撤军为诱敌=== 江陵东,六十里,沙市,古战场。 两军对垒,风卷旗幡,一片肃杀之气,成群结队的乌鸦和野狗已经在空中和平原的边上游荡着,盘旋着,这一年来,荆州的这些食腐动物们已经养成了独特的嗅觉,一旦感觉到有大战到来,总会提前抢占位置,准备着几个时辰之后的一场人肉大餐。 桓振的脸色阴沉,骑在那匹乌龙战马上,身着重甲,而几个侍卫正手忙脚乱地往战马身上披着马甲,一如他周围的三百余名骑士,这是桓家军最后的中军突击甲骑了,置于全军的核心位置,帅旗之下,而在他们面前,是分为左中右三大团阵的步兵,每团万人,槊手居前,弓箭手继之,而身着皮甲,手持刀斧与长剑的跳荡兵随后,兵刃之上闪着夺目的寒光,森严的军阵透着浓重的杀气,桓家军最后的精兵军团,就在于此。 而挡在他们面前的,则是两万名同样安静,列成鹤翼之阵的北府军,两侧向前伸出,中央则逐次安放五百人一军的长槊大盾重装步兵,全阵的最后,是用辎重大车装上挡板,蒙上湿牛皮,三百辆大车构成了一道坚不可摧的环形防线,五百名身着重甲的北府军士,持着大弩,被槊手拥着,站在战车的档板之后,三百部六石重弩,置于车上,如同后世的皮卡战车,对两里之内所有试图冲阵的敌军,都随时准备进行弩矢风暴!刘怀肃和魏顺之二将,分别坐在胡床之上,居于中军帅旗之下,显然,这两万北府精兵构成的鹤翼之阵,不求攻,只求守,即使是这个世上最强大的突击兵团,想要正面突破这个大阵,也是难上加难! 桓振咬了咬牙,多年的战斗,让这位楚军最后的名将,见识过无数的阵仗,而一看对面这恭候自己多时的大阵,他心下就雪亮,想要迅速地通过沙市和马头,直扑江夏的计划,已经破产了。 桓谦一身皮甲,骑着马,气喘吁吁地奔了过来,他的脸色通红,满是汗珠,声音都有些发抖:“阿,阿振,不好了,后面刘毅的军团也已经出动了,他们正在江陵城外集结,只怕三个时辰内,就会杀到这里,我们,我们不如北撤吧。” 桓振叹了口气:“敌军严阵以待,早就作好了准备,这是通向江夏的必经之路,要想北撤,得先向后退十里,再沿大道折向当阳长坂。” 一阵马蹄声急,何澹之从北边策马而至,他的声音同样在发抖:“当阳那里,鲁宗之已经回防到位,扎下了大营,两万雍州兵,连营五十里,只怕…………” 桓振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果然,果然不出我所料,刘毅,真有你的,居然布下了这个的天罗地网。诸位,你们都听到了吗,看到了吗?西有刘毅,北有鲁宗之,我们所有的退路都断了,往南就是长江,而渡口还在江陵城那里,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打垮面前的这支北府军,魏顺之的江夏守军也在这里,换言之,江夏一定是一座空城,只要我们能迅速解决掉当面之敌,那江夏大仓的粮食,就是我们的。” 一直跟在桓振身边的桓蔚哭丧着脸:“可是,可是敌军严阵以待,又摆出了只守不攻的鹤翼阵,我们想要攻阵,就得从两翼开始一个个地解决掉他们的每个方阵,这样一天一夜都不可能打完,等到刘毅和鲁宗之的军队压上,我们可就…………” 桓振冷笑道:“那我们就撤,传令,后队改前队,前阵弓箭手上前押阵,徐徐而退,往江陵城方向走!” 桓谦睁大了眼睛:“我们是要去跟刘毅决战吗?” 桓振的眼中冷芒一闪:“不,我们摆出撤退的样子,诱刘怀肃军变阵来追,只要他一变阵,我们就反突击,三百中军铁骑直冲他的帅旗,我要亲手斩杀刘怀肃和魏顺之,只要敌军大旗一倒,那这两万兵马必然不战自溃,到那时候,连刘毅也不敢上前了,只能目送我们去江夏,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大家要装得象一点,尽量摆出一副惊慌要逃走的样子,只要刘怀肃一动,就全军返身突击!” 北府军阵,大车环线之中,魏顺之看着潮水般向后退,只留三千弓箭手拖在后面,引弓倒走的楚军军团,笑道:“怀肃哥,看来桓振害怕了,居然就这样敌前撤退,我们如果现在追杀过去,就算不能全歼其整个军团,也可以吃掉他们的后卫部队,起码,这几千弓箭手的人头,我们是收定了!” 刘怀肃微微一笑:“顺子啊,你要是桓振,会这样退吗?我们在这里挡路固然突然,但毕竟是偏师,数量也只有两万不到,放着我们不打,回头去碰江陵城里刘希乐所率的三万西征军主力,桓振不会笨成这样!” 魏顺之恍然大悟:“哎呀,怀肃哥,你这一说我才反应过来,原来狗日的桓振是想诱我们出击,改变阵形,好杀个回马枪啊。那咱们可不能上当,不过,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就这样眼看他们撤离吗?万一他们不走大路,折向北方去当阳,我们就这样看着吗?” 刘怀肃的眼中冷芒一闪:“我们将计就计,传令全军,保持鹤翼阵不变,整体向前,以标准的行军速度,跟着敌军就行,车阵散开,中军前移,顶到前面去。而我的帅旗,也跟着前进!” 魏顺之睁大了眼睛:“散开车阵,帅旗前移?可这样会脱离两翼的保护啊,要是敌军以铁骑加上精锐轻步兵突击,那可如何是好?” 刘怀肃笑道:“我就是要桓振这样突击,帅旗前移又不是我们前移,你我各到左右两翼,一旦桓振突阵,就两翼合围,车阵复合,我这里准备了十七面帅旗,砍一面咱就给他再竖一面,看看他桓振能砍多少!” ===第二千四百一十五章 两帅皆云取富贵=== 魏顺之笑了起来:“怀肃哥,你可真行,这是寄奴哥教给你的兵法吗?” 刘怀肃得意地摆了摆手:“这些年我跟大哥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但是跟道规却是成天在军中同吃同住,没事就是一直研究大哥打的仗,看的多了,也就慢慢地悟出各种用兵之法,大哥上次从草原回来后,也跟我们兄弟成天论及兵法战策,兄弟子侄之中,就数我和道规成就最高,若非如此,他又怎么肯放心这次让我执行这么重要的任务呢?” 魏顺之哈哈一笑:“我就说嘛,这回放着我哥不用,让你怀肃哥当主帅。” 刘怀肃微微一笑:“因为你哥可是京八元勋,北府大将,现在又是豫州刺史,大大的有名,这荆州地界上认识他的人太多,只要他一动,桓振一定会得到消息加以防备,所以我从江州带阿寿哥的部队,暗中行动,再会合你的江夏守军前出,桓振不把我们放在眼里,自然也不会加以防备,你看,这回我们突然出现在这里,他就完全没有料到。” 魏顺之点了点头:“是啊,但是他也没有因为我们没有名气,就直接攻击我们,这说明此人还是沙场宿将,有冷静的判断力。现在他还主动撤退诱我们追击,那就是还抱有打垮我们,打通去江夏通道的希望。” 刘怀肃冷笑道:“为将之道,在于知已知彼,如果不知彼,只知已,就会陷入狂妄自大,或者是惊慌失措的两种极端,现在桓振惊慌在前,狂妄在后,所以等着我们上当,我们就要利用他的这种心态,反过来设下陷阱,顺子,传令各队,桓振的第一次突击,不要全力抵抗,放他进来,等他骑兵全部陷入车阵之后,四面合围,你率部死死挡住后面的楚军攻击,我亲自去解决里面的桓振,只要桓振一死,剩下的楚军,必然不攻自破,到时候就是我们放手追杀残敌的时候了!” 魏顺之笑了起来:“那你可得抓紧点,要是希乐哥他们追上来了,这功劳,可未必是咱们的啦。” 刘怀肃的眉头微微一皱,叹了口气:“这回大哥有密令,本来我是不想说的,但你这样一提,我想想还是执行的好,大哥说,大局已定的情况下,尽量放走桓振,赶往希乐哥的方向。” 魏顺之睁大了眼睛:“这又是为何?” 刘怀肃咬了咬牙:“大哥没说,但下了这条军令,我想,大概是我们没有通知希乐,就秘密出兵,会让希乐觉得我们是抢他的功劳,所以,最后击杀桓振的大功,还得让他刘希乐得了去。” 魏顺之的眉头一皱:“这也太不公平了,我们在这里苦战,最后却要把大功送人,凭什么?” 刘怀肃叹道:“罢了,我们这次的出兵,都是大哥的计划,就按他的吩咐来吧,现在的北府,也隐约成了大哥和希乐双雄争功的局面,我们这些做兄弟的,尽量不要给他们添乱。” 魏顺之点了点头:“不过,兵凶战危,千军万马中,我们总不可能告诉将士们,桓振不准杀吧。” 刘怀肃的眼中冷芒一闪:“那是自然,只是,如果桓振突了出去,我们不要追击罢了,对了,车阵合围之后,让全军大呼已斩桓振,不管他是真死还是假死,先动摇那些楚军的军心,这叫擒贼擒王!” 说到这里,刘怀肃戴上了头盔,装上面当,策马向着左军方向奔去:“顺子,京八同志,力量与你我同在。” 魏顺之微微一笑,同样戴上了面当,奔向了反方向:“京八同志。” 楚军,中军方向。 桓振的脸上带着微笑,一边回撤,一边看着对面已经开始行动的北府军军阵,两翼前延的重装步兵们还拖着一身的重甲,举着大盾,向前缓缓而行,而中央的两百多辆大车,却已经解开了连接大车的铁锁,后面的轻装步兵们推着刚刚解锁的大车,向前奔跑,本来是拖在大阵尾端的车阵,反而是一路疾行,很快,就超过了两翼的重装步兵,快要顶到前面了,一面“刘”字大将旗,更是在车阵的后方,随之而前。 桓振的副将温楷凑了过来,笑道:“陛下(桓振在这之前赶走司马休之,二夺江陵的时候,自立为帝了,也是桓楚政权的第三位君主),看起来京八们果然上当了,这个刘怀肃毕竟不是刘裕啊,我们诈败而逃,他却当了真,现在想上来抢果子吃了。” 桓振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这就是京八贼的弱点,那就是贪功逐利,多少年都没变了,从前邺城之战就是刘牢之抢辎重抢功,中了慕容垂的计,前几个月何无忌也是贪功冒进,为我所败,现在这刘怀肃,难道还能强过刘牢之和何无忌吗?刘裕任人惟亲,想要跟刘毅抢夺灭我大楚的首功,这是上天给我们的好机会。传令后军,尽可能地抛弃辎重和盔甲,作出一副加速逃亡的样子,给我装得象点,让我的中军亲兵拖到后面,向两侧溃散,旗子给我放倒,士卒给我乱跑,总之就一句话,演得越象越好!” 温楷睁大了眼睛:“可是,让中军将士去演戏,那一会儿突击起来只怕兵力不足,会不会…………” 桓振摆了摆手:“兵贵精不贵多,京八贼的车阵就是他们的主将所在,现在脱离两翼冲到前面,我只需要这三百铁骑就能冲垮他们,让步兵随我铁骑突击兵跟进即可,只要我铁骑一出,就跟在后面追杀,我们的目标,就是敌军的帅旗,帅旗一倒,就是全线追杀!” 说到这里,他戴上了面当,提起了马槊,环视四周,看着身边的几百骑士,笑道:“众儿郎,随朕取富贵,这一战,咱们教教京八小儿如何打仗!” 另一面,右翼的鹤翼重步兵方阵中,刘怀肃看着对面左右两侧步兵散开,而数百铁骑如狂龙般奔出,为首一将,乌马银枪,如同杀神再世,可不正是桓振,他的嘴角勾起了一丝微笑:“终于等到你了,兄弟们,富贵来也,随吾取之!” ===第二千四百一十六章 桓振授首楚国亡=== 江陵城郊,沙市,战场。 杀声震天,长风烈烈,风啸啸,马啸啸,死者的惨叫和伤者的哀号,响成一片,而槊矛相击,盾牌互撞的声音,也传遍四周,伴随着弓弦震动,长箭破空时的凄厉啸声,构成了战场上独有的节奏,而主旋律,却是上万个嗓子操着吴越口音吼出来的声音:“已斩桓振矣,已斩桓振矣!” 战场西南侧,一处密林之中,两千余骑,正隐藏其中,看着几里外的战场,唐兴的脸上挂着笑容,抱着双臂,斜倚在一棵树上,嘴里咬着一根长草,一边的一个军士说道:“将军,咱们什么时候出击啊,楚军正在溃退,再不动,只怕功劳全要给友军得啦。” 唐兴笑着摆了摆手:“别急,还没到出击的时候呢,楚军两翼虽然在溃散,但你看那中军的步兵,还是在拼命冲击我军的防线,企图里应外合救出桓振呢,现在胜负未分,希乐哥说了,不到拼命的时候。” 刘毅的声音冷冷地从后面传来:“胜负未分?唐兴,我叫你来是看戏的吗?” 唐兴吓了一跳,一口吐掉嘴里的草,转头看向了站在身后,面色阴沉的刘毅,连忙行了个礼:“参见大帅。” 刘毅冷冷地摆了摆手:“免了,现在的这情况再清楚不过,楚军已败,刘怀肃打得很好,用车阵为诱饵,顶在前面,引桓振亲自出击,然后关上阵门,两翼合围,又让魏顺之率重装步兵顶住楚军后续的步兵冲击,桓振的步骑脱节,骑兵陷在大车阵中无法突出,这正是当年慕容恪以五千连环马大破冉闵的廉台之战战法,我成天带你们看这些战例,难道都还给我了不成?” 唐兴咬了咬牙:“是末将愚钝,末将这就出击。” 刘毅冷笑道:“现在出击还有个屁用,人都陷在阵里了,你是想救桓振,打开友军一条通道吗?” 唐兴连忙道:“那,那末将去攻击楚军外面的部队,给那正在冲击我军的楚军中军拦腰一击,以解我军压力。” 刘毅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你去不去都一样,楚军两翼已溃,中军也已经斗志低下,崩溃是早晚的问题,刘怀肃和魏顺之这回带的都是百战精兵,五千可当十万之众,何况现在有两万之多,就算桓振亲自正面突击,也是冲不下来的,何况现在这种情况,罢了,咱丢不起这个人,现在集合你的队伍,去追杀楚军左右两翼的溃军,杀不了桓振,起码也别让桓谦,何澹之这些人跑了,能捉一个是一个。” 唐兴愤愤地说道:“可是,这也太欺负人了吧,明明你才是西征大帅,最后一战却这样抢了功,这刘怀肃也太…………” 刘毅沉声打断了唐兴的话:“闭嘴,有在这里发牢骚的劲,给我多杀几个楚军去,此事还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 唐兴讨了个没趣,只能转身向着战马走去,突然,北府军的车阵之中,响起了三声鸣金之声,原本合围的车阵,突然让开了一道口子,十余骑浑身是血,人马身上插满了箭矢的重甲骑士,溃围而出,为首一人,身中数十箭,几乎只能伏在马背之上,而那胯下的黑色战马,更是被血染得通体赤红,连呼吸都喷着血雾,饶是如此,还是奋蹄不已,向着密林这里的方向,疾驰而出。 刘毅哈哈一笑:“桓振啊桓振,可真有你的,这样都居然能给你杀出来,苍天有眼啊,这是送我大功。唐兴,快,给我上,目标就一个,那就是桓振的脑袋,不拿下他的首级,你就拿自己的来吧!” 唐兴一个箭步就冲上了马背,一把抄起插在战马一边的大刀,如离弦之箭,直冲出林:“桓振,拿命来!”而跟着他一起冲出去的,则是潮水般的北府骑兵,马蹄之声震天动地,而卷起的烟尘,把刘毅和他身边的十余个亲卫,都笼罩其中。 乌龙驹一声长嘶,终于倒下了,随之一同落地的,还有伏在马背之上的桓振,满身的箭矢,随着这一下剧烈的倒地,往他的身体里又插进了几分,几根矢锋刺及内脏,让他痛得一张嘴,一股血箭喷涌而出,溅得满地都是。 温楷跳下了马,他是仅有的几个还跟着桓振的骑兵了,几百步外,唐兴一马当先,挥舞着大刀正拍马杀到,而除了温楷之外,剩余的几个骑兵全都掉转马头,冲向了唐兴,温楷大叫道:“陛下,你换我的马,快逃吧。” 桓振勉强睁开了眼睛,突然笑了起来:“天意,真是天意啊,想,想不到我桓振,一世无敌,本想,本想与那刘裕,一较,一较高下,却连,却连他的小弟,都,都打不过,我,我不甘心啊。” 温楷哭了起来:“别说这些啦,陛下,先冲出去,再谈别的。” 桓振突然两眼精光一闪,从地上跳了起来,大吼道:“大楚皇帝,岂能被宵小所杀,温楷,与汝万户候!” 他一把撞向了温楷手中的长剑,这一下,直接刺穿了他的盔甲,从后心而出,而他的脸上,挂着不甘与愤怒,双眼圆睁,就此气绝。 温楷睁大了眼睛,突然反应了过来,他一把抽出了手中的长剑,再一挥,斩下了桓振的首级,高高举起,跪在地上,对着几十步外,刚刚砍翻最后一个桓家骑兵的唐兴大声道:“荆州别将温楷,已斩大逆贼酋桓振,献予朝廷!” 唐兴策马而来,大刀一挥,这桓振的首级,就给他挑到了刀尖之上,而温楷的两手空空,仍然跪在原地,唐兴转了个圈,奔回到温楷的面前,上下打量着他:“我乃广武将军唐兴,你叫温楷是吧,这桓振,是谁杀的?” 温楷连忙大声道:“贼酋桓振,乃广武将军唐兴亲手斩杀,我可以作证!” 唐兴哈哈一笑,策马而去:“来人,扶温将军上马回营,伪酋桓振,首级在此,楚军将士放仗者免死,顽抗到底者,一并格杀勿论!” ===第二千四百一十七章 急返建康为夺权=== 两天之后,江陵城外,北府军大营。 中军帅帐之中,只有二人相对而坐,刘毅一身将袍大铠,神色平静,耳边传来的,尽是帐外营地之中的欢呼之声,在他的面前,摆着一个光秃秃的脑袋,那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白眉老僧的首级,徐羡之仍然是一身长史的装扮,青衫峨冠,看着这颗首级,轻轻地叹了口气:“希乐,妄杀僧众,是大失人心的事,就算这道全和尚庇护了桓蔚,掩护了他逃跑,也不至于下此狠手吧。” 刘毅冷冷地说道:“我已经下达了对桓氏一族的追杀令,无论是佛道中人,还是桓氏旧吏,只要有敢隐藏桓家余孽的,全都格杀勿论,这个卧牛寺的方丈道全和尚,公然地与我对抗,那只好借他的首级,向这荆州上下立个威了。寄奴可以在建康灭了王愉全族,我为何就得在荆州杀不得这个和尚?” 徐羡之摇了摇头:“卧牛寺可是荆州名刹,这道全和尚是一代高僧释道安的弟子,出任卧牛寺主持多年,也受了桓家不少关照,现在桓家有难,桓蔚战败逃亡,暂避寺中,无论是出于做人回报的道理还是佛门慈悲为怀的佛门法则,他的做法,都没什么不妥,你现在杀了他,也不能追上桓蔚,何苦要做这个恶人呢?” 刘毅微微一笑:“如果我只是打完这仗就要回去,再也不来,那确实没必要做这个恶人,但若是以后想要坐拥荆州,成就一番大业,那就不能不在这里立威。羡之,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徐羡之的眉头一皱:“怎么,你想走桓温老路,割据荆州以自立?” 刘毅笑道:“起码要留条退路吧,这回我西征消灭了桓玄和桓振两代桓楚皇帝,彻底平定了大晋开国以来从来没有控制过的荆州,可如此大功,却仍然不能成为朝中第一人,只要寄奴还在,那主动权就是在他的手中。我得给自己早作准备,总不能永远受制于人。” 徐羡之叹了口气:“其实,你若是不想跟寄奴争这北府大哥的地位,那一切都好说,寄奴现在移民江北,屯粮积草,显然是准备北伐胡虏了,你若就此留在荆州,更换一批新的兵马,无论是出征西蜀还是平定岭南,都是大功,到时候你和寄奴各取所需,各出一军北伐,大家皆大欢喜,不是更好吗?” 刘毅的脸色一沉:“朱雀大人,你难道忘了自己的身份吗?” 徐羡之咬了咬牙:“从来没忘过,这也是我现在跟你白虎大人在一起,而不是站在寄奴那一边的原因。” 刘毅点了点头:“没忘就好,咱们的组织,可是要代表世家的利益,虽然我出身次等士族,但现在也已经跻身新的世家,即使是世家,就得维护自己的利益。寄奴现在做的这些事,跟我们这些新兴世家,跟我们黑手乾坤,可是截然对立的,不是我要跟他对着干,而是我们必须要维护自己的根本利益,你明白吗?” 徐羡之叹了口气:“寄奴也没对世家赶尽杀绝,王愉他们是自寻死路。你现在放着好不容易打下的荆州不去经营,却要回建康与他争权,这样真的好吗?” 刘毅笑了起来:“不趁着现在这个机会回去,以后还有更好的时机吗?我新立大功,寄奴又得罪了世家高门,现在我回去,那大晋的世家高门必然会全部倒向我,有了世家的支持,我就可以在朝中先扳倒王谧这个寄奴的代言人,扶谢混出任宰辅,如此一来,以后朝政就是我说了算,再也不必受制于寄奴了。哪怕是北伐或者平叛,也由我来决定。到时候就连无忌,也会站到我这边啦。” 徐羡之勾了勾嘴角:“你真的确定能成功?只怕就连谢家,也未必站在你这边呢,你可别忘了,谢混的上面,还有个夫人呢。” 刘毅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移民江北,是与所有的高门世家为敌,这点我非常清楚,就算夫人再向着刘裕,也不能犯了众怒,我先扳倒王谧,再扶上谢混,那对谢家是大大有利,夫人如果极力反对此事,那首先就过不了谢家这关,正好趁这机会,让谢混在谢家也出头主事,岂不是一举两得?” 徐羡之摇了摇头:“世家高门的事情,不是你想的这么简单,尤其是这些百年大族,内部有其规制,不是借了外力就能改变的,希乐,我还是不建议你现在就回去跟寄奴斗。这回刘怀肃故意放出桓振,让唐兴斩杀,显然是把功劳让给你,你不能太不知好坏。” 刘毅的脸色一变,厉声道:“好坏?我需要他刘裕的可怜和施舍?作为西征军大帅,刘怀肃和魏咏之兄弟秘密出兵,在我这里招呼都不打一声,硬生生地抢走了消灭桓楚最后一支军队的功劳,最后留了个桓振给我杀,这就是对我示好?打你一个巴掌,再揉一下,你觉得这叫给我面子?” 徐羡之叹道:“希乐啊,你不要老是这样想寄奴,他如果真想打压你,有的是办法,不需要用这样的手段啊。我觉得…………” 刘毅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好了,羡之,别说了,寄奴是用这种办法告诉所有的京八兄弟,乃至告知天下,哪怕他人在建康,千里之外,也牢牢地控制着全军,我刘毅永远只能居于他之下,他给的,不,应该是说他施舍的,我才能拿,不然的话,他随时可以找人抢走,包括我的帅位。这就是我不能呆在荆州的原因,如果一直是这样的情况,那他随时可以找人来替换我,我辛苦准备的所有成果,最后会给他人作了嫁衣!” 徐羡之默然半晌,说道:“如果你主意已定,我也不好多说些什么,今天我来找你,是想告诉你,有个人来了,就在营中,也许会对你有用。” 刘毅笑着站起身,拍了拍徐羡之的肩膀:“陶渊明这个黑鬼是吧,就等他了,走吧。” ===第二千四百一十八章 陶公归来论时局=== 半个时辰之后,同样的中军帅帐之中,陶渊明和孟龙符站在了帐中,刘毅正襟危坐于帅案之后,两侧皆站着如狼似虎,满身盔甲的西征军诸将校,人人脸上喜气洋洋,看着手持节杖,神色平静的陶渊明。 何无忌笑道:“陶大使,这回你为国出使,不费一兵一卒,只靠着三寸不烂之舌,就取回了南阳十二郡,我们这些人出来打了一年,牺牲上万兄弟,也不比你的成就高到哪里。你这是怎么做到的?” 陶渊明微微一笑:“若不是靠了众位将军和北府军将士的神威,我又怎么可能有这点成就?在战场上得不到的东西,议和时同样得不到。” 孟龙符笑了起来:“陶大使过谦了,你逼秦主姚兴签下割让和约的时候,刘冠军还没有消灭桓振,平定荆州呢。” 陶渊明摇了摇头:“也许是天意吧,谁也没有料到,那个鸠摩罗什高僧,居然会向着我们说话,也许是佛门慈悲为怀,而那姚兴,也真信了这套,才会答应我们的条件。不过,我听说这回刘冠军为了追捕桓氏余党,甚至杀了那卧牛寺的主持道全大师,只怕鸠摩罗什知道了以后,会对为我们说话的事,感到有点后悔吧。” 刘毅的脸色微微一变:“道全和尚公然地庇护桓蔚,触犯了我的军令,按律当斩,本帅不觉得有何不妥。” 陶渊明叹了口气:“从大帅的角度来看,确实没有什么不妥,只是渊明毕竟是荆州人,知道荆楚之人,迷信鬼神,那道全大师和他的师父释道安,多年来为荆楚士民所景仰,不管有何理由,就这样杀了,只怕会引发人情骚动,为本来已经平定的荆州之地,增加一些变数。陶某不才,有些肺腑之言,还需要向大帅单独面进。” 刘毅点了点头:“陶大使这回立了大功,又熟知荆州内情,本帅正有些事情要向你请教,我这里都是些粗人,打仗拿手,治国非其所长,有些机要之事不便公开论及,诸位且先退下,有我和徐长史在此与陶大使面谈即可。” 孟龙符的脸上闪过一丝犹豫之色:“大帅,这回末将奉了刘镇军之令,要一路护送陶大使,寸步不离,职责所在,还请…………” 刘毅冷冷地说道:“寸步不离?猛龙,陶大使上殿面见秦主时,你在何处?” 孟龙符一时语塞,刘毅看向了一边的刘道规:“道规,既然陶大使说了要向我单独面进一步话,那涉及治理荆州的机要,你觉得合适很多人听吗?” 刘道规微微一笑:“猛龙兄弟也是忠于职守,还请希乐哥原谅一二,他一向就是这个性格,你懂的。” 说到这里,刘道规看向了孟龙符:“猛龙,此事我会亲自向大哥解释,这里都是自己人,只是涉及道全大师的善后之事,事关机密,你先来我帐中,怀玉也在,咱们也有一年没见了,该好好喝一顿啦。” 孟龙符勾了勾嘴角,行了个礼:“好,那就听道规哥的话,希乐哥,我先下去了。” 随着众将的纷纷离去,大帐之内,只剩下了刘毅,徐羡之和陶渊明三人,刘毅向着徐羡之使了个眼色,他出帐一圈,再回来时,向着刘毅点了点头:“都安排好了,没有人在五十步内,现在我们可以安心谈正事啦。” 刘毅看着陶渊明,冷冷地说道:“陶公,你现在在刘裕那里,可是顺风顺水啊,这回帮他立下这么大的功劳,将来的前程,不可限量嘛。” 陶渊明微微一笑:“怎么了,白虎大人好像对这次我的出使,很有意见啊。是妨碍了你从刘裕手中夺取大权的计划了吗?” 刘毅咬了咬牙:“我放你去刘裕那里,可不是为了你真的帮他做事,反过来压制我的,你这回为他讨回了南阳十二郡,我没有半点好处,却让呆在后方不打仗的刘裕成了国家的大英雄,只怕我这次带着消灭桓楚,救回皇帝的大功回去,都未必能压他一头呢。” 陶渊明笑着摆了摆手:“白虎大人不用担心,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刘裕如果在后方平稳发展,用刘穆之结交各大世家,迎回皇帝,那你立再大的功也无法超过他,因为跟我是他派往后秦出使一样,你这个西征主帅,同样也是他的指派,世人会以为,是刘裕派你消灭了桓振,而不是看成你刘希乐的功劳!” 刘毅的眉头一挑:“可是全军上下的将士并不这样认为,这回就连无忌和他的手下都认定,我才是为他们取得胜利的主帅,不再是刘裕。” 陶渊明淡然道:“可是你只是让他们抢了钱,发了财,却给不了这些将士们爵位和官职,回去之后,论功行赏,又是刘裕说了算,到时候大家还是只认刘裕,白虎大人啊,以你现在的实力,跟刘裕斗,是没有胜算的,因为这个移民江北的背后,是把江北的地也分给世家高门,他们并不吃亏,一旦北伐成功,那江北就会成为跟江南一样安全稳定的内地,今天的投入,将来会百倍回报,你可别真的以为,世家高门会因为一时的利益受损,就集体反对刘寄奴。” 刘毅的脸色一变,看向了徐羡之:“竟有此事?” 徐羡之点了点头:“是的,据我昨天的最新情报,以谢家为首,琅玡王家联名,还有庾家跟进,一大半的建康世家,已经主动表示愿意动员庄丁佃农移民江北,屯田耕地。而刘裕也同意十年内免其赋役,土地产出与国家五五分成,至于这些新移民分得多少,则还是由他们的原主人说了算。” 刘毅咬了咬牙:“他刘裕天天说这些地是国家的,不可私相授受,这又算什么?公然地违背这种承诺,以后还有谁会听他的令?” 陶渊明微微一笑:“白虎大人啊,刘裕或者说刘穆之的狡猾就在此处,地还是国家的,只是暂时借给这些世家和佃户耕作管理,这五五分成,就算是租金。等真的要是北伐立功了,到时候封官授爵,这些地就再次分给世家高门啦,合理合法,现在,希乐哥你知道为何世家高门都支持这个政策了吗?!” ===第二千四百一十九章 利益捆绑难回头=== 刘毅半晌无语,久久,才叹了口气:“我还是低估了寄奴啊,本以为他只是一时激于停云的死,灭了王愉满门,索性一条路走到黑,以强力逼所有世家就范,可没想到,他的行动,居然是环环相扣,居然能得到世家高门的支持,那这么看来,我在这个时候要是回去与他相争,怕是半点胜算也没有了。” 陶渊明摇了摇头:“争总是要争的,这跟胜负无关,起码,争就是一种态度。恐怕你的好夫人还没有告诉你吧,挑起谢停云和王愉家冲突的,就是她的杰作!” 这下刘毅倒吸一口冷气,不信地摇着头:“此话当真?!” 陶渊明笑着看向了沉默不语的徐羡之:“朱雀大人只怕这些天来查了很多吧,你来说我是不是在诳语。” 徐羡之叹了口气:“希乐,陶公所言非虚,那停云兄弟的地契,是刘婷云经手,转给那骆冰,以低价卖给谢停云的,她根本没有把这个本该归还王愉的地契还给王愉,王愉不敢跟你讨要,就指使手下想要逼谢停云让出此铺子,可是刘婷云却为其暗中搜罗了一批以前加入过天师道的老贼,为首的就是那个姚二毛,这才做出了那个灭门惨案。此事早就给刘穆之盯上了,所以姚二毛连夜出逃时就给刘穆之抓了个现行。” 刘毅听得冷汗直冒,说道:“这么说,刘裕和刘穆之手上有明确的证据,证明此事是婷云所为?” 徐羡之摇了摇头:“最后呈给廷尉的供词上没有这样说,可以说,随着姚二毛和骆冰的死,随着王愉和其他几个家族的灭门,此事就此结束,没有牵涉到刘婷云的身上。” 陶渊明微微一笑:“这说明刘裕现在还不想跟你白虎大人公然翻脸,反目成仇,如果真查到刘婷云身上,你必然会全力回护刘婷云,这与是非对错无关,一个连老婆都保护不了的男人,不配成为大帅。一个连老婆做恶都约束不了的男人,也不会得到英雄豪杰的追随。” 刘毅咬了咬牙:“刘婷云为何要这样做,我无数次地警告过她,要她在我没回去前不得擅自行事,她就是这样遵守我的命令吗?哼,我能保护她,也同样能灭了她,就算我回去亲手杀了她,也没人敢说什么。” 徐羡之叹了口气:“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但刘婷云是我们现在跟世家间联系的一条纽带,如非万不得已,还是不要主动毁弃。谢混和郗僧施虽是世家子弟,但志大才疏,真要做实事,还不如这个女人可靠。” 刘毅转而看向了陶渊明:“只怕陶公对此事如此熟悉内情,也没有少了你的谋划和参与吧。我家的婆娘我最清楚不过,她没有这么大胆子!” 陶渊明微微一笑:“我并没有直接参与什么,只不过,在建康城与尊夫人偶遇之时,稍稍提醒了她一句,王皇后快要回来了。那个意思,她明白。” 刘毅厉声吼道:“果然是你在挑拨生事,陶渊明,你想干嘛?!” 陶渊明的眼中冷芒一闪:“干嘛?乞活!白虎大人,我不是你们黑手乾坤的镇守,冠军将军,我也不是你这个京八巨头,天下名将,我手里无兵无权,只有一堆无法回头的黑暗历史,为了跟你们做朋友,我做了多少伤害刘裕的事,如果让他知道,只怕我有一百条命也不够他杀的。你可以跟他做兄弟,可我不行,一旦他知道我的真面目,一定会杀了我,所以,我得先下手为强,把你的这个好兄弟搞掉,如果不是我们有共同的这个目标,又怎么会在这里讨论这些事呢?” 徐羡之冷笑道:“你做了这些害寄奴的恶事,我可没有,就是希乐,以前害过寄奴的事,也被他原谅了,我们可以把你和刘婷云都交出去,坦白这些年所有的阴谋和坏事都是你们做的,寄奴最是重情重义,一定会原谅我们!” 陶渊明哈哈一笑:“是,刘寄奴急公好义,对兄弟都会原谅,只是,你们以前的面目暴露,现在的黑手党镇守的身份也会暴露,你们的兄弟,部下,同僚们会想,原来这么多年,一直是给这两个叛徒利用,他们以前有多尊敬你们,以后就会有多鄙视你们,刘裕越是放过你们,他们就会越看不起你们。那种众叛亲离,前程尽毁的滋味,二位镇守大人尽可以去尝试,能在九泉之下看着你们这样的结局,我可以含笑而终啊。” 徐羡之紧紧地咬着嘴唇,说不出话来,刘毅看了一眼徐羡之,沉声道:“陶渊明,我们跟你不一样,我们跟刘裕毕竟是兄弟,是战友,这么多年虽有争斗,但不至于象你这样非欲除他而后快,只要刘裕肯让出大权,居于我之下,我跟他就会是好兄弟。明白吗?” 陶渊明笑道:“当然明白啊,你刘希乐也是响当当的带头大哥,一旦你掌了权,自然会保护我,到了那天,我也没必要再去害刘裕啊,现在我们的合作,不就是一个目的吗,那就是让你掌权,取代刘裕,也没说非要他的命嘛。” 徐羡之恨声道:“可是你居然唆使刘婷云做出这种事,你还把我们放在眼里吗,还能继续合作吗?” 陶渊明冷笑道:“刘婷云跟刘裕的仇深似海,比我深上百倍,对她来说,只要刘裕活着一天,只要王神爱活着一天,她就睡不着觉,那些个布置,是她早就安排好的,可不是我帮她找的杀手,献的毒策,她以为这样可以挑拨刘裕和世家的关系,让刘裕和他的老情人王神爱反目成仇。其实,如果不是她太笨,早早地让刘胖子盯上,这一招,还真是个妙棋呢。” 徐羡之恨恨地啐了一口:“妙他娘个鬼,自以为是,希乐,你这回真得好好管管这个女人,不然以后要闯大祸的!” 刘毅咬了咬牙:“我的女人我回去后会管,想必她现在也知道坏事的严重性了。陶公,咱们得眼光向前看,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我能做什么?” ===第二千四百二十章 毁人名望假公知=== 陶渊明淡然一笑:“我嘛,这回出使成功,靠着唇枪舌剑拿下南阳十二郡之地,成了大英雄,可如果大英雄对抗刘裕的新政策,那就能让刘裕之前所有移民江北的布置,顿时就失了人心!” 刘毅的心中一动:“什么,你不想借机加官晋爵,反而要跟刘裕正面对抗?你今天来找我,是想重归我的幕府之中吗?” 徐羡之沉声道:“希乐,现在不能收留此人,他如果这时候公开得罪刘裕,我们收留他,就是正面跟寄奴为敌,加上之前刘婷云的事,那可能你和寄奴会直接起了大冲突,不可收拾啊。” 陶渊明笑着摆了摆手:“朱雀大人但请宽心,我没有在这时候挑起北府巨头内斗的意思。现在你们也没有直接跟刘裕正面对抗的实力。但这步棋,是我出使之前就想好的,不然也不会接这个任务。我要的就是先利用刘裕试探我的这次机会,一举成功,夺取名望,然后就可以象竹林七贤那样,以名士的身份表达对刘裕的反抗了,让世人知道,在这个世上,还是有人敢正面对抗刘裕的。二位黑手党的镇守大人,这不正是你们求之不得的事吗?”、 刘毅的眼中闪过一丝轻蔑之色:“只怕陶公高估了自己吧,以你现在的地位,无官无权,甚至都不能象我家那个臭婆娘可以去连接世家,你拿什么去跟刘裕对抗?” 陶渊明微微一笑:“正因为我无官无权,两袖清风,又是国家的大功臣,所以别人才不会怀疑我的动机,我本可依附刘裕,飞黄腾达,可是我却主动放弃,从此转入山野之中,过着清贫的生活,为所有世间的不平和百姓的疾苦发声。就象刘裕以前多年,拿自己的性命拼出的一个义薄云天,爱民如子的北府大哥形象,而我要做的,就是毁掉他的这个形象!” 徐羡之的眉头一皱:“想法是够大胆的,只是你拿什么去毁?寄奴掌权以来,可是以身作则,亲政爱民,连那刘穆之也是每天忙于公务,有家不回,京城上下的风气,为之肃然一清,而刁家,王家这些巨贪大恶,被灭门之后,百姓可是拍手称快。只靠陶公的一张嘴,就能毁了寄奴的这些形象?百姓可没这么好欺骗的。” 陶渊明笑了起来:“如果刘裕安于现状,不求对外发动战事,那我自然没办法诋毁他。可是他要移民江北,屯粮备战,就是为了接下来北伐。兵凶战危,还要加重赋役,他刘裕有解放汉人百姓,收复失陷河山的伟大理想,可是升斗小民哪需要这些?你们看着吧,很快,就会有无数的移民的悲惨往事,被官吏,世家地主所逼迫到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故事出现,到了这一步,那些给迁往江北六郡的百姓,还有他们留在江南庄园的亲朋好友,还会视刘裕为救星吗?” 刘毅一直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了开来,笑道:“还是你有办法,自古的这些自命清高的名士,打着为民请命的旗子,实际都是在做沽名钓誉的事情,说到底,还是想要通过打倒现在的执政者,自己取而代之。不过,陶公你应该只是想扳倒刘裕,让我来代替他吧。” 陶渊明微微一笑:“这不一向是我们的计划和约定吗?刘裕最强大的力量不是他打仗的本事,而是他几十年来的好名声,让天下人心服。这是你刘希乐打再多的胜仗也无法赶上的,所以你要超过他,就得先超过他的名誉。移民江北的事,你不用赞成,也不要反动,保持中立即可,一开始敢公开反对的,除了我之外,只怕也不会有几个人,但越是如此,就越是显得我的不畏强权,仗义直言,刘裕是不会,也不敢在这时候对我动手的。” 徐羡之冷冷地说道:“然后,你准备挑唆那些不是太情愿移民江北的世家高门也通过在朝当官的人上书反对北伐,搅黄寄奴北伐的大业,让寄奴心灰意冷,主动让权?” 陶渊明笑着摆了摆手:“朱雀大人对你的这位老友还是不够了解啊。刘寄奴可不是遇挫灰心的人,反过来,他本性中的争强好胜会让他越挫越勇。哪怕全天下反对他北伐,他也会独立完成。到时候,我会想办法让南燕或者是北魏,甚至是后秦再次出兵挑衅,攻击江北。而刘裕必然会以此为契机,全面备战北伐,到时候必然会大肆地要求世家高门出钱出粮,要求江北百姓从军效力,到了这步,就是他真正地得罪天下人,毁掉名望的时候了。” 刘毅满意地点头道:“而我要做的,就是这时候支持他去北伐,甚至主动请为先锋,这样逼着他只能自己上,对不对?” 陶渊明笑道:“白虎大人果然一点就透啊。世家高门如果只是屯田江北,还能有占了地的好处,自然愿意,可要是真的北伐大战,那就得他们一下子割肉报国,就是要了他的命,哪个心甘?到时候你们就可以通过黑手党,还有你的好夫人,在世家之间推波助澜,让这些世家高门以各种办法和理由拖延前线的军粮和人力,就象以前谢安阻止桓温,你们的前任们阻止北府军北伐一样,让刘裕的北伐,无功而返。如此一来,刘裕的军功和人望俱失,而希乐你如果能出手平定掉一处国内的叛乱,无论是岭南还是西蜀,那就可以全面反超刘裕,到了这一步,北府大哥和朝中掌权者的易主,就是真正的到来啦。” 刘毅笑了起来,抚着自己的胡须,对徐羡之说道:“羡之,我觉得这个办法很好,我们几乎什么也不用做,就可以达到我们的目的,而且,也不是我们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去害寄奴,只是他自找!” 徐羡之的眉头还是锁着:“兹事体大,我觉得还是回建康之后,再次召集青龙和玄武,共同商议之后再决定吧。毕竟北伐是大事,事关数万将士和数十万百姓的身家性命,不要把这个当成搞阴谋的工具。” ===第二千四百二十一章 荆州刺史当属谁=== 陶渊明微微一笑:“这是你们黑手乾坤内部的事,我不参与,只是提个建议而已。如果你们不想在北伐之后阻止,那就最好在北伐之前,联合世家高门向刘裕逼宫。” 刘毅的眉头一皱:“怎么个逼宫法?你也说了,现在这个移民江北的新政,是得到世家高门支持的。” 陶渊明摇了摇头:“只是谢家和王家带头支持罢了,很多其他家族并不是很情愿,毕竟江北有风险,一个不留神,可能所有的投入都会血本无归,现在对多数世家来说,重建江南的庄园,恢复往日的荣光才是首要之事。如果不是因为刘裕灭了王愉满门,这些世家高门举目无援,也不会如此。” “但是你希乐哥回去后就不一样了,你挟消灭桓楚的大功回朝,会给很多世家看成新的希望,如果有你发话,那刘裕就不能再独掌大权,这些世家就有胆子敢提出一些反对意见,到时候世家高门在前,我在民间发动舆论,让普通民众害怕北迁,甚至聚众反抗,刘裕要是没法执行这个移民江北的计划,那北伐就进行不了啦,他办不成的事,你刘希乐来办,到时候还是出兵讨平西蜀或者是岭南,那朝中大权,就到你手中啦。” 刘毅看向了徐羡之:“陶公这话,你同意吗,朱雀大人?” 徐羡之冷冷地说道:“凡事等我们黑手党开了会讨论后再决定,陶公,你只需要按你的计划行事即可,不必管我们。如果你真能弄出一片天地,我们这里也不会无所作为的。寄奴若是肯收回经营江北,与世家离心的政策,那就不是我们的对手,而是战友,明白吗?” 陶渊明微微一笑:“那就预祝你们的商议顺利了。” 当陶渊明的身形消失在帐门外后,徐羡之不屑地冷笑道:“希乐,此人不可信,,他千方百计地就是想挑起你和寄奴的争斗,为自己争取利益,世家高门和寄奴现在没有到不可调和的地步,移民江北的计划也并不损害我们的利益,我们没必要为了这个去和寄奴对抗。” 刘毅摇了摇头:“只为江北之事,当然不必,如果换了我在寄奴的位置上,也会做同样的事,因为北伐大功,我同样想要。” 徐羡之的眉头一皱:“你所图的,还是那朝中大权,北府领袖,是吗?” 刘毅的眼中光芒闪闪:“我跟寄奴从小斗到大,斗了几十年,谁也不服谁,不就是争个高下吗,以前有谢家帮他,他的运气也好,所以领先我一点,可是现在,我也有自己的队伍,还取得了世家的支持,甚至自己成了黑手乾坤的一方镇守,羡之,你说,我现在有这样的实力,要我再居于寄奴之下,如何甘心?” 徐羡之摇了摇头:“都是兄弟,也可以联手一起创一番大业,何必非要分个高下,以前你害寄奴,他也饶过你了,现在建义成功,正是更要携手共进,北伐建功的时候,又为何要为这个什么高下之分,再生争斗呢?” 刘毅冷笑道:“既然这高下之分不重要,那让我高,他居我下如何,他不是想要北伐吗,我一定会满足他的愿望。” 徐羡之叹了口气:“你也知道寄奴的平生所愿就是北伐建功,但如果是你掌大权,那你可能会跟世家高门作出交易,阻止寄奴的北伐,因为北伐只是我们京口人和刘寄奴本人的梦想,世家大族对此并不热衷,这也是大晋百年来北伐总是无法成功的根本原因。寄奴现在要牢牢掌握大权,不是为了要压你一头,而是要保证北伐大业,不会再向以前那样受到干扰。” 刘毅沉声道:“我同样不想给人在背后控制和指使,就象这次西征,最关键的时候突然杀出来个刘怀肃,差点抢了头功,羡之,咱们都是老江湖了,不会把自己的功业和性命,交在别人手上,就算是寄奴也不行,如果他非要占那大权,那起码也要让出一半给我,咱们平分秋色,各霸一方,自行其事。这样总归公平了吧。” 徐羡之叹了口气:“所以你开始布局,准备要割据荆州,以后成为桓温第二,跟占据扬州的寄奴对抗,是不是?” 刘毅冷冷地说道:“他若不肯分权,又要压我一头,那我出镇荆州,就是唯一能避免我们公开相斗的办法了。所以,我得给陶渊明一点面子,真到了这一天,我在荆州用得着他。羡之,我不是看不出姓陶的心思,就跟我很清楚我家那个婆娘想要什么,但至少现在,他们对我有用。跟寄奴斗了这么多年,我很明白一个道理,你只有拥有足以跟他匹敌的实力,才能成为他真正的朋友。” 徐羡之点了点头:“罢了,不说这些,一切等回到建康以后再开会商议,我们何时动身班师?这荆州的防务,你又准备交给谁?” 刘毅沉吟了一下,说道:“本来荆州刺史是司马休之,但我不喜欢司马家的人,而且这个司马休之和司马荣期一样,都是想重掌实权的司马氏宗室亲王,一个想要荆州,一个想取巴蜀,我和寄奴再怎么掐,也不能让司马氏重新掌了权,这次正好借桓振攻下江陵,他作为刺史弃城而逃,把他赶出荆州,回到建康。至于这荆州刺史…………” 他说到这里,收住了嘴,看向了徐羡之:“你觉得谁来当比较合适?” 徐羡之微微一笑:“按理说,无忌出镇荆州,是最合适的,不过,你这回回去跟寄奴会有一番争斗,他若在外藩,出事后无法调和,还是跟你回去的好。至于道规,恐怕你不会同意寄奴的这个弟弟出镇此处吧。同样,刘藩和刘粹现在无论是战功还是跟你的关系,接任荆州也并不适合。我看…………” 他说到这里,欲言又止。刘毅冷笑道:“不用在我面前提阿寿,我可以接受任何人当荆州刺史,甚至是陶渊明也行,但就是不能接受他刘敬宣。哼,就靠跟刘裕的关系,不立战功,就想现成捡个荆州刺史,让他当,我这辈子也别想再回来了。” 徐羡之深吸了一口气:“那只有最后一个人选了,魏咏之,我们的兔子哥,你应该没意见了吧。” ===第二千四百二十二章 荆州人事皆博弈=== 刘毅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大概,这也是寄奴的意思了吧,这两天我仔细想了下,作为刘裕的堂弟,刘怀肃也深得他的兵法精要,这次跟着刘敬宣一起带领援兵,镇守江州,我本以为他是跟着刘敬宣历练一下,顺便帮他一把,毕竟阿寿逃亡这几年,旧部多是跟了别的大哥,肯回去重新为他效力的不多。” “可是我没想到的是,刘怀肃居然还有刘裕的密令,在最关键的时候带领江州兵马出击,堵住了桓振,而且,他还会合了魏咏之的兵马,魏咏之明面上大张旗鼓地回师豫州,可实际上却是把精兵锐士留在了江夏,让弟弟魏顺之跟刘怀肃一起出兵,显然,这是要把功劳让给魏咏之兄弟,兔子没有入朝掌权,争夺北府大哥的可能,封疆裂土,掌管一州就是他最好的结果,借了这次的大功,拿手上的豫州换荆州,而豫州则留给刘怀肃,哼,好精的算盘!” 徐羡之若有所思地说道:“听你这一分析,还真是如此,刘怀肃虽然这次让了桓振给你,但毕竟是击灭桓振大军的主帅,有此大功,那分一个州是完全可以的,正好现在空出了豫州出来。刘道规这次荆州征伐也立了不少功劳,很可能会出镇彭城,执掌新的江北六郡,这样一来,与胡虏接壤的豫州和北徐州都是寄奴的兄弟在掌管,这明显是要为了北伐,让自家人立功做准备了。” 刘毅咬了咬牙:“是的,就连荆州这一路,有兔子在,他也是对寄奴服气得很,到时候无论是谁出征岭南或者是西蜀,兔子都会全力供应,出丁出粮,助其立功,以回报寄奴这次的恩情。如此一来,天下之大,恐怕连我下次建功立业的地方,也不会再有了。” 徐羡之的眉头一皱:“既然回朝没有联合世家高门,夺取大权的可能,那何不就干脆留在荆州,继续平定西蜀或者是岭南呢,只要你还在继续打仗,这些地方的人事,就是你说了算。” 刘毅叹了口气,一指帐外,说道:“听到了吗,羡之,听到全军将士们的欢呼声吗?他们一半是因为取得了胜利,得到了富贵,另一半,也是因为长期征战在外,终于可以回家了。就是官爵的封赏,田地的增加,朝廷的赏赐,也要等回到建康以后才能论功行赏。现在军心已散,兄弟们归心似箭,哪怕一个晚上都不愿意多等,你还怎么可能让他们继续作战呢?” 徐羡之咬了咬牙:“大军可以先让无忌和道规带着撤回,你带着本部亲兵留在这里,再打着土断和封赏的旗号,把荆州之地封给一些有功将士,总是有人肯留下来的吧,有了这些好处,再吸引下一批北府军前来,继续作战便是。只要荆州在你手里,怎么处置还不是你说了算?” 刘毅的眼中冷芒一闪:“这就是我现在不能留下的更主要原因。荆州新收复,桓氏在这里经营了几十年,人心所向的同时,是受了桓家多年的好处,这里大量的土地,庄园,都分给了那些本地的土豪,一如江南的世家天下,虽然桓氏被灭,但这些荆州土豪们,仍然控制着各地的土地和人口,他们很多现在归顺了朝廷,按说是不能剥夺他们现有的土地的,如果要收回,那就是件得罪人的事,一个处理不好,引发民变甚至叛乱,也不是没有可能。” 徐羡之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现在的荆州,看起来很好,但实际上还需要一个狠人再清理一遍,真正地收回那些土地,人口,所以,你不想当这个恶人,只希望他把这些事都处理完毕后,再来捡个现成的荆州,对不对?” 刘毅笑了起来:“是啊,而且就算我经营荆州再好,只要朝中大权还在寄奴手中,他一纸调令,就可以随时把我赶走,甚至要我交出大军,入朝为官,那我可就什么本钱也没有了,一些不满寄奴的世家高门,如果觉得我拥兵割据,不回京城,也会对我失望,所以这一次,我无论如何也得回去。荆州就暂时交给兔子吧,这次西征以来,他的旧伤复发,前一阵又感染了疫病,所以才会抱病回豫州,留在荆州,只怕也呆不了多久,一个病人无法处理这样一个重镇,等我解决了京中之事,跟寄奴重新分配好后面的权力,再来接替他不迟。” 徐羡之点了点头:“那雍州的鲁宗之怎么办,要不要撤换掉他,用我们的人顶上去?” 刘毅想了想,摇了摇头:“现在还不行,荆州没有彻底地平定下来,雍州不要轻动,现在鲁宗之平白多了南阳十二郡,坐拥整个南阳到襄阳,半个荆州在他手中,真要是逼反了他,后果不堪设想,连江陵都不再安全。而且,这次桓谦,何澹之和何蔚这些桓楚余孽还是跑掉了,去了后秦,鲁宗之在当阳没有拦截,直接放了他们走,哼,他这点小鬼头心思,我还不知道吗?” 徐羡之微微一笑:“是的,这家伙就是个乱世军阀,想着自立而已,逼他太急,就联合后秦,放回这些桓氏,招揽旧部继续对抗。只是这样一来,以后想从荆州方向北伐,恐怕没这么容易了。” 刘毅摆了摆手:“那是后话了,这个世上没有绝对的忠诚,只有绝对的利益,给够鲁宗之好处,他就会为我所用。就好比另一个长期割据的毛家,现在修之不就是对我言听计从了嘛。” 徐羡之叹了口气:“谁也没料到雄居巴蜀二十年的毛家,大晋世代将门的毛家竟然会沦落如此,毛修之护送叔父的棺材回建康,算是躲过了一劫,现在他是毛家仅剩的后人,每天想着就是讨伐西蜀,为父祖兄弟报仇,你准备如何安置他呢?” 刘毅笑了起来:“我会上表加他为龙骧将军,而加那个杀了桓玄的督护冯迁为汉嘉太守,让他们作为司马荣期的先锋,讨伐西蜀。” 徐羡之的眉头一皱:“你这是要为司马荣期立功,为司马家打下一片江山?” 刘毅哈哈一笑:“羡之,相信我,有毛修之当先锋,西蜀的谯家江山,稳了,司马家的美梦,空了!” ===第二千四百二十三章 天下大州谈笑分=== 徐羡之有些意外,讶道:“这又是何意?毛修之这个人我虽然不太熟,但你和寄奴都曾经夸过他,说他不愧是将门之子,兵法战策都挺在行,为人武艺也算得上高强,深得军心,部下乐为其效死,这次攻打江陵,他的任务完成的很出色,这样的人为先锋,应该是所向披靡才是,怎么会不成功呢?” 刘毅微微一笑:“因为他是毛家最后的未亡人,他这次攻打西蜀,不是为了建功立业,而是为了报仇雪恨。毛家的仇人可不止谯家一门一户,可以说蜀中大族,几乎人人参与了屠灭毛氏之举。本来蜀人生性懒散,各大户只保家族利益,不愿为国事州事出力,所以一盘散沙,可以轻易平定。” “但上次灭毛氏满门,谯纵散布流言,说毛家要夺各家的基业,又引诱各家族,说毛家征伐梁州抢来了大量的藏宝,就这样威逼利诱地强迫了几百家蜀中名门,借着集结出兵荆州的机会,反过来攻杀毛家,毛修之对这些事一清二楚,所以早就立誓,所有参与杀害他家人的家族,他也要用同样的手段报复,斩尽杀绝,一个不留!” 徐羡之倒吸一口冷气:“这小子看起来很恭顺听话的一个人,怎么如此地狠辣?!” 刘毅叹了口气:“全族几百人都给杀光,只剩自己孤身一人,换了你我,也怕是跟他一样。毛家毕竟百年将门,就算再听话乖巧的孩子,也是有那股子武夫的血性。而且毛家在巴蜀二十年,平日里对于这些本地大族也算不薄,象毛修之跟不少后来杀他家的本地大族子弟还关系不错,这次的背叛,让他不再相信人性,只相信手中的刀子。” 徐羡之点了点头:“所以,有毛修之为前锋,蜀中各家必然人心惶惶,为了保命,定会拼尽全力,死战到底,对不对?” 刘毅笑道:“不错,正是如此,不过只靠蜀人,要挡毛修之部下的千余毛家旧部,也不是太容易的事,阻止他成功的另一个原因,就是他的顶头上司,司马荣期。” 徐羡之笑了起来:“你是想说我们的这位王爷,不会打仗,又不肯放权,看着毛修之在前面全力打,又会在后面加以牵制和约束吗?” 刘毅点了点头:“是的,司马荣期和司马楚之父子本身没有实力,他们敢于挂帅入蜀,靠的是前雍州刺史杨佺期的族弟杨承祖部下的三千雍州老兵。杨承祖这些年啸聚山林,落草为寇,好不容易有个下山立功的机会,他不敢跟桓楚这个真正的仇家硬碰硬,却想着要捡战力低下的蜀兵的便宜,所以肯为司马荣期所用。可是如果毛修之为先锋,全力猛打,那就没他杨承祖什么事了。” 徐羡之笑道:“所以司马荣期为了平衡两人的关系,会对毛修之加以约束,如此一来,将帅离心,各部不合,碰到为保命拼死抵抗,团结一心的蜀人,甚至可能还有后秦方面的援军,那这次的伐蜀之举,必然劳而无功了吧。” 刘毅的嘴角勾了勾:“是的,我和寄奴都看出了这点,所以才会放心地让司马荣期去。蜀兵虽然战力一般,但蜀地偏远,又多瘴疫,并不是个好打的地方,当年桓温伐蜀都很吃力,司马荣期更不用说。不过,杨承祖和毛修之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放在荆州这里早晚会出事,让他们去打打仗,消耗掉自己的实力,以后才能听话,为我所用。” 徐羡之点了点头:“看来西蜀方向的,你已经安排好了,那岭南的妖贼…………” 刘毅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妖贼又是另一回事了,他们的战力很可怕,我们都见识过,非我,寄奴或者是无忌不能对付,当然,阿寿应该也可以。现在妖贼主动献上吴隐之等人,归顺朝廷,而我们刚刚平定了荆州,还需要时间恢复,不是出兵讨伐的好时机,但是江州作为岭南的北上出口,需要一员大将镇守,以防妖贼偷袭。他们的动作一向非常快,本来作为内地,不需要太多兵马的江州,也因为要防着他们,变得重要起来。” 徐羡之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不喜欢听到阿寿,但这个时候,要以大局为重,由阿寿镇守江州,恐怕…………” 刘毅摆了摆手:“这回不行,倒也不是我因为意气之争要误了国事,实在是现在的大晋,有我们京八巨头公开定的规矩,无功不受禄,非爵不得封。这点对世家高门有效,对我们自己更是要主动遵守。刘敬宣没参加建义,这次西征也只是呆在后面平了几个毛贼,未建大功,无论如何,江州作为一个大州,刺史之位给一个没建功的人,太过分了。” 徐羡之笑道:“他不建功还不是因为你拦着,要不然寄奴早就会让他来了。” 刘毅咬了咬牙:“这是我跟寄奴的事情了,别说是我,就是无忌,也不希望他来抢功,毕竟无忌手下基本上是原来刘牢之的旧部,要是刘敬宣得了势立了功,这些人恐怕会转投他,那无忌的巨头之位,恐怕也得换人了。现在无忌在我和寄奴之间还算是中立,甚至有些事情还会站在我这一边,可要是阿寿换了无忌,那恐怕我都快要给赶出巨头,给那死胖子让位了。这种事情绝不能出现!” 徐羡之点了点头:“那看来只能让无忌出任江州刺史,以防备妖贼了?” 刘毅正色道:“没别的选择了,兔子占荆州,无忌占江州,寄奴肯在朝中给我让权,至少分我一半大权,跟他平起平坐的话,那让怀肃占豫州,我也能接受,至于江北之地,我准备亲自接手。” 徐羡之讶道:“怎么,你亲自去江北,是为了北伐?” 刘毅哈哈一笑:“我这可是帮寄奴啊,你想想,江北之地,最适合北伐的对象就是南燕了,寄奴的老婆在那里,他亲自下手怕是不方便,所以,这种事情,就让我这个兄弟来代劳吧。” ===第二千四百二十四章 世家公子混混儿=== 刘毅说到这里,眼中闪过一丝火样的愤怒与仇恨:“当年我在刘牢之手下时,一路打到邺城,眼看就要立下大功,就是给慕容垂和慕容德的奸计火攻坏了大事,上万兄弟战死,而我的大功也随之而去,这个仇,我可记了二十年,也该到要报仇的时候了!” 徐羡之勾了勾嘴角:“原来这么多年来,你还记着此事啊。对你来说,北伐不仅是心愿,也是为了报仇。” 刘毅恨声道:“那次本是我好不容易挤掉寄奴,独力建言刘牢之,真正地可以以我为主建立功业的机会,就给慕容氏的一把火给毁了,也就是从这次开始,北府上下人人皆以刘裕为大哥,而我只是个争功贪利的失败者。我对北伐本身并不是太感兴趣,但是对于向慕容氏复仇,却是朝思暮想。于情于理,南燕都是最适合下手的对象。” 徐羡之沉声道:“所以,你现在想和寄奴交易的,就是出镇江北这一点,如此一来,北伐南燕,就必然是你所主导的了。” 刘毅笑道:“不错,就是如此,如果寄奴真的有诚意,那江北就交给我,以后在江北圈地移民的世家,也会归我管辖,这次你别再说我跟寄奴相斗,拆他的台,毁他的事业了吧。” 徐羡之笑了起来:“如果你们这件事上肯真心合作,那自然是最好不过,只是…………” 说到这里,他的笑容消失了,叹道:“刚才陶渊明说,他会以民间名士的身份,为民请命,专门跟移民江北的计划为敌,你若是出镇江北,那岂不是…………” 刘毅的眼中闪过一道冷冷的杀意:“他是聪明人,跟我们互知底细,如果是刘裕控制江北,那就让他去折腾,可要是江北的徐州刺史归了我,那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与我为敌,现在一切都没有决定,我也不能把我们的计划透露给他,等我跟寄奴商定完接下来的人事安排后,再跟他说。” 徐羡之点了点头:“此事要不要再跟组织里的其他二位商量一下呢。孟昶和庾悦是否会同意,还不得而知呢。” 刘毅冷笑道:“孟彦达是我多年的老伙计了,他一定会赞同的,而且,现在他一直在跟刘胖子较劲,只对朝廷中的官位感兴趣,我回去后会保举他出任尚书左仆射,以奖励这次西征时在后方筹备军需粮草的功劳,这点我想寄奴也不会有异议的。” 徐羡之点头道:“孟昶自是好说,但现在庾悦可是世家子弟中唯一在黑手党中的代表了,你准备如何安排他呢?” 刘毅恨声道:“这个该死的滑头,真是个典型的世家废柴,出征前天天拍胸脯吹牛逼说要从军报国,建功立业,我也给了他机会,让他做了中兵参军随征,结果这小子真的要碰到跟桓玄大战的时候却又装病缩在后面,还拉着谢混和郗僧施一块儿跑了。刚才你也说了,庾家也是带头同意移民江北的,恐怕这小子也在打出镇江北的主意,但他绝不是为了北伐,而是为了圈江北的新地。” 徐羡之笑了起来:“你真的算是把我们的青龙大人看透了,就是因为他也打这样的主意,那你如果想去江北,就会跟他起了冲突,如何解决?” 刘毅冷笑道:“反正现在有规矩,无功不受禄,非战不得爵,庾悦大概以为自己随西征军混了点小功劳就能去当北徐州刺史了,可他在这方面争得过我这个西征主帅吗?我如果主动要去出镇江北,除了刘裕,谁也不可能跟我争。到时候我把他拉过来当个冠军司马或者长史,也算是给足他面子了,多分他家一点地,但别坏了打仗的大事,他要是再不接受,哼,那就这里…………” 刘毅说到这里,站起身,一指帅案一侧的舆图,长江之南,正对江陵的一块地方:“那这湘州之地,武陵内史,就让他去当好了。从岭北到江南,配合无忌的江州之地,看守妖贼北上的通道,就交给我们的这位世家大才吧。” 徐羡之哈哈大笑:“希乐啊,你这也太狠了点吧,这一块可是没经过开发的,遍地都是蛮夷与瘴疠,青龙大人千金贵体,来这鬼地方就不怕送了命吗?” 刘毅冷笑道:“苦不吃,权想要,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世家子弟们也应该明白点新规矩了。要么就靠着祖辈袭下来的爵在三吴的庄园里求个安稳,要么就得从军打仗以命搏功,我这次都能允许他们跟着大军混军功,还分了不少给庾悦他们,要是换了寄奴,恐怕连这种混军功的机会也不会给。庾悦要是觉得不满意,那叫他去转投刘裕好了,看看这位公子哥儿,有没有本事在人家手下得到的更多。” 徐羡之叹了口气:“你还是忘不了当年的烧鹅之仇吧,处处针对庾悦,现在大家毕竟都是一方镇守,这点你任何时候也不要忘记。要连接世家高门,还少不了他。” 刘毅不以为然地说道:“未必吧,现在我们跟谢混和郗僧施都关系良好,早过了当年还需要依靠庾悦来打通世家关系的时候了,还有我的好夫人…………” 说到这里,他的眉头微皱,收住了话。 徐羡之咬了咬牙:“这是最后的一个问题了,我一直跟你说,刘婷云绝不会安分守已,一定会搞出很多事情的,这次她闯了这样的大祸,下次一旦脱离你我的控制,还会继续的。” 刘毅叹了口气:“暂时还离不开她,倒不是因为我非要通过她来打通跟世家的关系,而是因为王妙音。” 徐羡之摇了摇头:“你不能因为跟寄奴相争,就让女人也斗起来,女人可做不到男人这样冷静和自控,这次就是最好的证明!” 刘毅咬了咬牙:“女人的背后,还有司马氏的兄弟二人,如果我现在真的放弃刘婷云,那从皇帝到皇后再到世家,就全会站在寄奴一边了,到时候,我拿什么去斗?” ===第二千四百二十五章 食脑邪虫控人心=== 徐羡之叹了口气:“这不是今天才有的事了,准确地说,从你们进北府军之前,寄奴就得到了谢家的支持和妙音的芳心,这么多年来,他也没有让他们失望。现在大局已定,司马德宗这个废人皇帝,也符合大家的利益,如果你真的有意要扶立司马德文,恐怕会引发天下大乱,最后自己也不会得利。” 刘毅冷笑道:“我这么多年来最不服气的就是这点,我哪点不如寄奴了,论武功可能他稍强点,但以前在京口我们隔三岔五的就打架,他也没打服我,至于用兵上,他比我狠一点,但我也不觉得真比我强,很多次他是拿命在赌,作为三军主帅是不能这样拼的。就算他运气比我好点,军事上的成就现在大过我一些,但论文才我可以甩他十条街不止,要论治军理政,得到兄弟们的拥戴,我哪点不如他了?谢安当年就是偏心眼,怕我这个文武双全的人以后会对他谢家造成威胁,这才会提拔刘裕这个大老粗!” 徐羡之摇了摇头:“谢家看上刘裕,可完全不止是因为他没文化,刘裕待人以诚,愿意用性命去保护兄弟,也愿意舍弃一切为兄弟争取利益,这点是你我做不到的。谢相公当年见多了太多这种自私自利和勾心斗角,所以刘裕这种不问其他,只想北伐的纯粹武人,才是他们真正想要找到的。”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再说感情这种事情无法勉强,妙音天之贵女,却是自己爱上刘裕,同样的刘婷云,却是找上了桓玄,现在又跟了你,只能说,这些都是有相近价值观的人,才能走到一起。” 刘毅咬了咬牙:“羡之,你是想说我就是那种贪图权势,不择手段,不肯以真心对人的人吗?” 徐羡之微微一笑:“希乐啊,咱们之间还用得着客套吗?难道你不是这种人?你做的所有事都是有目的的,都是为了对自己有利。尽管你一直在试图掩盖这点,但是,真正的智者,是能看出来的。” 刘毅默然半晌,才长叹一声:“真让你说中了,我做所有的事,确实是为了自己打算,也许,这就是谢家当年没看中我的理由。我原来一直以为是因为我当年黑白两道通知,私下做了不少巴结或者驱逐外来官员的事情,被谢安所知,所以不肯重用我,现在我才明白过来,还是给他们看透了啊。” 徐羡之正色道:“希乐,你虽然不可能象寄奴一样对人付出真心,但你有你的好处,那就是你可以不择手段地上位,可以做任何事,这点上,寄奴不如你,他的道德感和正义感太强,不少事情不肯去做。这个世上,不是非黑即白,大多数人是逐利之辈,靠着高尚可以让人感激,但只有现实的利益才能让人追随,现在你有兵有权,可以给很多跟随你的人好处。这点是寄奴现在未必能做到的。寄奴不愿意去结交那些剥削压榨百姓的世家子弟,但你却可以,如果将来真的要分寄奴之权,甚至转凌其上,这就是你的唯一机会。” 刘毅哈哈一笑:“羡之,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留下刘婷云吗?不是因为我贪图美色,而是因为这个女人可以帮我做到你说的这些事情,你看,我在前方打仗,她在后面也没闲着,只是这次,她做得过火了点,回去后,我要对她加以约束,不能再让她任意妄为。你有什么好办法,能让她听我话吗?” 徐羡之的眉头微微一皱:“你真的确定,这回不把她赶走,或者除掉吗?” 刘毅摇了摇头:“刘家还是有一定势力和人脉的,刘婷云更是现在隐然有京城名媛,未来夫人的这种地位,我当初收留她也不是因为一时冲动或者是被美色所迷,而是看重了她本人的能力。当时她无处可去,只有靠了我才能保命,但现在这一两年下来,她算是稳住了局势,跟我从完全依附变成了合作互利,所以这次才有胆子违背我的命令,自行其事。这回我会惩罚她,但从长远看,还是缺乏一种让她绝对受制于我的手段,羡之,你精于情报,有无数种让人听命,不敢违背的办法,能帮我吗?” 徐羡之叹了口气,从怀中摸出了一个青瓷小瓶,递给了刘毅:“希乐,你可要考虑清楚,这个东西要不要给你夫人吃。” 刘毅揭开瓶盖,一股刺鼻的味道让他眉头微微一皱,定晴一看,里面却是一颗红色的小药丸,他合上了瓶盖,沉声道:“这是何物?” 徐羡之叹道:“此乃闽越之地的蛊丸,又名脑虫丹,外面的红色蜡丸,包了一只脑蛊幼虫,用那天师道的麻醉之药使之冬眠,也不会长大,只是,如果蜡丸一化,那蛊虫就会苏醒,片刻之间,就能长大,然后钻入人脑,嗜食脑仁,那种被虫蚁啃食大脑的滋味,只怕会胜过世上一切的残酷刑罚,到了这步,当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饶是凶狠骁悍如刘毅,听到这里,仍然是冷汗直冒,声音都有些结巴了:“这,这等邪物,你是怎么会有的?” 徐羡之摇了摇头:“此物太过邪恶,当年我也是举家迁往上虞时,机缘巧合,一个前辈高人授我此物,那脑蛊只生长在闽南的深山老林之中,吸取无数的瘴疠毒气而生,又因为蛊虫之间互相吞食,因此可能几十上百年,才能捕捉到一只,将之麻醉所需的各种药材又是极为珍贵,我自己也只有这么一颗,还没有用过。因为我的探子一般都可以通过施以恩情,控制家人这些办法来保持他们的忠诚,不需要此物,大概也只有刘婷云这种地位崇高,无法控制,又对你极为重要的人,才用得着吧。” 刘毅目不转睛地看着这脑虫丸,咬牙道:“这东西服下之后,一辈子就在体内,无法化解了吗?还有这蜡丸在人体之内,总会化开,如何控制保证这邪虫不会钻出来?” ===第二千四百二十六章 羡之亦谋已前程=== 徐羡之摸出了另一个瓶子,递向了刘毅:“此物乃是千年人鱼胶,可以弥补腊丸的损耗,只要半年服用一次,即可加固蜡丸,不使那蛊虫钻出。不然的话,哪怕蜡丸还没有完全被破,只要丸壁薄到了一定程度,蛊虫也会渐醒,到时候就会拼命动作,钻入人脑,一旦入脑,则再无药可救,只能等着蛊虫破壁食脑,到这时候,还不如自我了结来的痛快。” 刘毅的眉头轻轻地皱了起来:“那服下此物后,有没有什么办法,吃什么药来除掉这个妖虫?” 徐羡之摇了摇头:“那个前辈高人可没有教我如何杀灭此虫之法,这东西服下之后,会存在胃中,无法消化,也无法排出。听说,死后如果下葬之时,有此物停留人体之中,经久不腐,即使是遇到了盗墓贼,也可以蛊虫反噬,取那盗墓者的性命,所以听说上古君王,多会在死前服此丸陪葬,以震慑那盗墓之人。” 刘毅咬了咬牙:“好家伙,居然还有这样的邪物,但用在人身上,只怕是有干天和,我虽然想控制刘婷云,但有这样残忍的东西,是不是太过分了点,而且…………” 说到这里,刘毅的脸上闪过一丝惧色:“我毕竟和她是同床共枕,万一真的出什么事了,这东西会不会害了我?” 徐羡之笑道:“只要蜡丸不破,那这东西就不会钻出来,如果蜡丸一破,这蛊虫也会先吃了刘婷云的脑子,才会破颅而出,在这之间你可以把刘婷云的尸体火化,这样就害不了你了。” 刘毅的眉头一皱,看着一直握在手中的那个小瓷瓶,喃喃道:“确实是控制人的好办法,只是,我有什么办法能让婷云吃下去呢?” 徐羡之微微一笑:“这就看你的本事了,或者说,要看她是不是对你足够的忠诚。不过,我建议你在她服下此物之前,不要告诉她这里面是什么东西,不然的话,只怕多半不肯吃了。” 刘毅点了点头:“这个我事后再想办法吧,只要能骗她服下,那她这辈子都只能乖乖听我的话了。” 说到这里,他看着徐羡之,勾了勾嘴角:“这个什么人鱼胶的解药,只有你有,别人没有吗?” 徐羡之淡然道:“人鱼胶就跟五石散一样,也要有多种不同的配方,这颗蜡丸是特制的,其配方只有我知道,如果是用了别的胶,只怕跟现在的这粒药丸相冲,不仅不能固丸壁,反而会加速溶解。所以,你可以认为只有我才能提供这个解药。” 刘毅勾了勾嘴角:“也就是说,其实是你,而不是我,真正地掌握了婷云的生死了?万一你这里不再提供这解药,那婷云就死定了?” 徐羡之点了点头:“你可以这样理解,不过,以咱们的关系,我可以把配方给你,你自己去寻找药材,只是其中有几味药品来之不易,又需要时间去制作,短期内,恐怕你弄不出来,我这里可以一次性给你六副解药,足够撑上一年半载,到那之后,你可以继续找我要,也可以自己配制。” 刘毅叹了口气:“也就是说,我得是把我老婆的命,交到你的手中了?” 徐羡之淡然道:“自从你我一起加入黑手乾坤时,就等于是把各自的命交到对方手上了,现在是你的夫人威胁到了我们的性命,就象你说寄奴对他老婆下不了手,需要你来代劳,北伐南燕一样,我觉得在刘婷云的事上,你也应该对我有这样的信任才是。” 刘毅沉默半晌,点了点头:“好吧,以你我的关系,这个要求不过分,只是身逢乱世,祸福无常,谁也不知道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脖子上的脑袋是不是还在,你说我为人极端自我,心狠手辣,怕是也担心我有天会出卖你,而你朱雀大人智计百出,精通各种异术,长于情报,加上你跟寄奴的关系一直很好,老实说,我对你也始终有所防范,这次的事,就算是你我把命交在了一起。” 徐羡之微微一笑:“很好。还有件事我要告诉你,这次回建康之后,我要跟寄奴结亲家了。” 刘毅的脸色一变:“你是说,你儿子逵之和寄奴的女儿兴弟?” 徐羡之点了点头:“不错,他们自幼在一起长大,两小无猜,妖贼当年起兵三吴的时候,这两个孩子更是一起经历了生死,最后才被救出,这些年来,又是一起在京口,早已经情投意合。这门亲事,本事在建义之后就应该结,但因为慕容兰不在,所以一直刘裕没有松口,可是前几日,寄奴给我来信,说是刘兴弟主动跟他请求,要与逵之结婚,而慕容兰也早早地留下过话,说兴弟是家中长女,凡事可以自行作主,不必问她的意思。” 刘毅不屑地哼了一声:“番邦女子,无视礼仪,她自己也是跟寄奴未婚野合,甚至一直都没有办一场大婚,这倒是很慕容兰。” 徐羡之笑道:“那你和刘婷云不也是一样吗,大哥不笑二哥了吧。” 刘毅讨了个没趣,尬笑两声:“那个,我反正又不是头婚了,续弦就不讲究这个了吧,再说,也是为了不刺激寄奴和王妙音。不说这个了,不过,你跟寄奴结亲,以后会不会到他那里做事呢?” 徐羡之摇了摇头:“就是我想过去,只怕刘穆之现在也不会容得下我,而且,有个地方,我觉得现在更适合我。” 刘毅心中一动:“你想去哪里?” 徐羡之微微一笑:“我准备去琅玡王司马德文那里,这个身份尊贵,健康正常,又野心勃勃的皇弟,也许,会成为以后权力斗争的关键人物。刘婷云倒是一直盯着他,这让我有些不安,所以,我想到他的身边,至少,不要让以前昌明和道子党争,继而引发内战的悲剧重演。” 刘毅看着徐羡之:“你是想帮我控制司马德文吗?” 徐羡之摇了摇头:“不,我是要控制司马德文的野心,也就是控制司马家想要重新掌权的野心,这不是为了你,也不止是为了黑手党,而是为了天下苍生!” ===第二千四百二十七章 一展胸臆诉平生=== 刘毅笑了起来:“羡之啊羡之,其实有时候我真的是弄不清楚,你究竟是图什么,要说图权吧,你不是这么热衷,要说谋利吧,你徐家也算不得一等的家族,要说功业吧,你也不是象寄奴这样成天想着北伐中原,青史留名,在这点上甚至还不如我,你加入黑手乾坤,究竟想要什么?” 徐羡之平静地说道:“以前的我,一心想着求功求名,想着靠这身所学,经世济民,做出一番事业,所以我举家搬迁到上虞之后,我游历天下,熟读经史,就是想要做谢安这样的名臣,有朝一日,能实现平生的抱负。所以,我阴养死士,建立自己的情报组织,不仅是为了给寄奴刺探吴地的情报,也是想组建自己的势力,想着有朝一日,能取代黑手乾坤这样的世家高门,成为新的王导,谢安。” “可是天师道起兵的那一次,却改变了我整个的人生,我亲眼看到个人的力量,多年的经营,在妖贼的发难之下,是多么地渺小,多么地可悲,我自以为掌控一切的情报组织,我自以为十年经营的庄园,都在一夜之间,化为乌有,甚至,如果不是我爹和兄长拼了命挡住了妖贼,给我争取了逃跑的是,只怕现在的我,也早就和他们一样,给剁成肉泥,被那些暴民分而食之了。” 说到这里,徐羡之的眼中泛起了泪光,声音也哽咽了。 刘毅的神色严肃,叹道:“那真是场灾难,即使是很多天以后,我们率兵平叛,进入吴地时,耳闻目睹的各种惨状,仍然是在心中挥之不去,我刘毅一生征战,杀人无数,但天师道留下的那个人间地狱,还是会时常让我做恶梦。” 徐羡之摇了摇头:“所以,从那天起,我就明白了一件事,所有为了一已私欲,煽动百姓,制造战乱的人,无论有多好的借口,都只会给天下造成灾难,杀我食我父兄的人,很多平时甚至就是那些看起来纯朴老实,甚至是我们帮助过,救济过,叫得出名字的农人,但在天师道的煽动之下,仍然会变成野兽一般。可是天师道如此疯狂残忍,不也是被那野心勃勃,想要掌权的司马元显所逼的吗?这些人争权夺利,最后祸乱天下,害了无数的百姓,伤了无数的性命,我每天都在反思,如果有一天,我是不是也会面对权力,失去人性,变成那样的人呢?” 刘毅不免动容:“所以,你加入黑手乾坤,是为了天下太平,不是为了自己的出人头地?” 徐羡之点了点头:“听起来很可笑是吗?但我现在就是这样想的。我希望天下太平,从此不再有纷争,有你和寄奴这样的良将保家卫国,世家高门能安于现状,不再出手争夺本不属于他们的权力,天下百姓各安其命,整个大晋,按原有的秩序运行,不去征伐敌国,挑起战乱,也不至于给胡虏入侵,现在这个样子,就是我觉得最好的时光。没有昏君,没有奸臣,没有争权夺利的地下阴谋集团,难道这样的天下,不值得我们去珍惜,去维护吗?” 刘毅笑着摆了摆手:“可就算是寄奴,也不会同意你的观点的,他可是一门心思想要北伐,想要…………” 徐羡之打断了刘毅的话:“这就是我现在跟你在一起,而不是在寄奴幕府之中的原因,你明白了吗?寄奴的理想是高尚的,动机是纯粹的,但要实现他的这个理想,仍然需要再动刀兵,仍然需要横征暴敛,会给大晋的百姓,造成再次的苦难和深重的负担。这是我不能赞同的。胡虏入主中原,盘踞北方,已历百年,北方民众已经不把我们南方晋人当成同族,这点是不容讳言的事。百年来大晋的历代权臣想要北伐,不是他们有多高尚,而是因为他们想借北伐的功业,最后能篡晋自立罢了,从桓温到谢安,莫不如此!” 刘毅点了点头:“你是想说,寄奴也想走这条路?” 徐羡之摇了摇头:“不,我没这样说,寄奴是个纯粹的人,他就是看不得汉家江山沦落胡人之手,但他毕竟读书太少,这天下的归属,自有天命,商本东夷,驱逐夏氏,赶到草原,而周人西来,又是武王伐纣,秦本西夷虎狼之邦,终得天下,而汉高刘邦,起自淮徐,当时也是给看成异类外族。可以说我们华夏自古以来,就是异族有德之主取代原居中原的无道昏君。就拿我们大晋来说,汉人冉闵自立为帝,不事生产,弄得北方汉人十不存一,而氐人苻坚施行仁义,善待汉人,所以北方百姓归心,天下的百姓,只想着活下去,活得更好,至于是汉是胡,真的有这么大的分别吗?” 刘毅的眉头一皱:“我书读得没你多,但夷夏之防,自古皆有,洛阳长安,向来是我华夏的都城,落在胡人手中,真的没问题吗?” 徐羡之叹道:“如果是夷狄之君无道,残害百姓,那自然会有天命所归的英主,吊民伐罪,一统天下,但现在看来,北魏和后秦的君主都不算这种无道昏君,之前南燕的慕容德,也算是个对民仁厚的鲜卑皇帝,在这乱世之中,他们能安定一方,是有功于天下的,至少,比起天师道,司马元显,桓玄这样挑起战争,祸乱天下的暴君叛贼,不是更有资格当统治者吗?” 刘毅咬了咬牙:“可是你说的这些个胡人皇帝,也是征伐不断,穷兵黩武,并不是真的对民众有多好,最多只是让他们有的活。而且,作为汉人,夺回自己的故都,解放自己的祖坟所在,不应该吗?” 徐羡之摇了摇头:“如果这样的功业,需要让天下的百姓再遭苦难,我觉得就不应该。就好比寄奴,他想要北伐,连老婆的命都可能葬送,你真的觉得这样没有问题吗?为了自己的理想,就割裂亲情,违背人伦,夫妻反目,这样的寄奴,我感觉到害怕,所以,我宁可选择跟你为伍。” ===第二千四百二十八章 念及苍生止战争=== 刘毅半晌无语,久久,才笑了起来:“其实,我以前一直还怀疑你是寄奴安插到黑手乾坤里的卧底,直到现在,我才确定,你并不是。” 徐羡之叹了口气:“我徐家毕竟累世士族,和寄奴并不一样,从我大父开始,就是大晋的朝中官员,并不是寄奴家那种侨州小吏,虽然说因为受到当年天师道谋反的牵连,迁居京口,但我们家向来自认是世家的一员,也正是因此,先父大人再次起复出任上虞县令时,就毫不犹豫地搬离了京口,他从本质上,并不认为自己和京口的将门军汉是一路人。” 刘毅微微一笑:“就是说,你跟寄奴虽然从小玩得最是要好,但也从小就明白,你跟他不是一路人?” 徐羡之摇了摇头:“我倒不这样认为,但我觉得尺有所长,寸有所短,人总是有其长处的,我的长处在于饱读诗书,有治理之才,而寄奴的则在于冲锋陷阵,行军打仗,但文武之道,殊途同归,都是为国为民。其实我小时候,反而更羡慕寄奴和你,因为你们可以靠自己的拳头保护自己,得到小伙伴们的追随与景仰,这是少年的我,从没有得到过的。” 刘毅笑道:“可成年之后,这一切就反了过来,只有一身勇力,会冲锋陷阵,打打杀杀的我和寄奴,却成了舞文弄墨,手无缚鸡之力的世家高门的飞鹰走狗,被他们操纵着命运。所谓劳力治者于人,劳心者治人,就在于此。我这个道理很小就明白了,所以,我不象寄奴,在打打杀杀之余,我也要逼着自己读书习字,琴棋书画,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自己能挤进上游的世家圈子,变成可以决定别人命运,而不是被人决定命运的人。” 徐羡之点了点头:“这是你和寄奴的区别,不过现在看来,在这个乱世之中,风云变幻,反而是寄奴这样的纯武人得到了最高大权,反过来居于我们之上,太平时期自然武夫要受制于文人,可是乱世之中,武力称雄,所以现在看来,寄奴是我们之中成就最高的,你次之,而我,反而要为你们所驱使效命了。” 刘毅摆了摆手:“不可能永远打仗的,寄奴在文才方面的短板,终将会暴露,现在他只是靠着胖子为他撑着,但是我看那死胖子,也是城府很深,不会永远甘心居于寄奴之下的,总有一天,他也会想着独掌大权,架空寄奴。这点我以前就提醒过他,可他不听,大概是以为从我嘴里说出的没啥好话,是为了离间这个死胖子和他的关系吧。” 徐羡之淡然道:“这是自然,你以前曾经偷袭过寄奴,又跟他争斗这么多年,他跟你亦敌亦友,总归是要防着的,而胖子就跟慕容兰一样,是他多年患难之交,绝对可以值得信任,以后富贵面前会不会翻脸还不好说,但至少以前是同过患难的。你也别老是说胖子坏话,这只会让寄奴更信任他。” 刘毅勾了勾嘴角:“这么说来,你是想为天下百姓,也为世家高门的利益服务,你觉得有世家来管着百姓,让他们有口饭吃,有个安稳的生活,比北伐中原要对百姓来的好,是这样吗?” 徐羡之点了点头:“北方胡虏,入主中原已近百年,北方百姓也已经习惯了这点,视这些胡虏国家为父母之邦,而视大晋为外国,所谓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非人力所能阻止,现在北方并没有出现天下大乱,诸胡混战的局面,人心思安,而我们大晋经过了多年的内战,也急需要休养生息。寄奴总是以为北方百姓需要他去解救,实际上,他如果真的发动战争,那无论南北的百姓,都会陷入战火与苦难,这个道理,有识之士都清楚,只怕慕容兰也没少为了这个跟他吵,但他就是不听。” 刘毅笑道:“恐怕只有胖子劝他,他多少才能听进去一点。” 徐羡之摇了摇头:“胖子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北伐中原是刘裕从小以来的梦,几乎成了他人生在世唯一的目标,除了做这个,他对任何事情都不感兴趣。所以,我现在加入黑手乾坤,是希望能借你和其他京八同志,还有世家高门的力量,让他明白这点,现在北伐,时机不合适,只会给百姓造成苦难,既然他一直以民众的救世主自居,那就应该先考虑民众的疾苦,再来谈自己的理想。” 说到这里,徐羡之顿了顿:“这也是我明知陶渊明野心勃勃,心狠手辣,却还是一次次跟他合作的原因,因为,现在我也需要有这么一个人能从别的方面来阻止寄奴。” 刘毅深吸了一口气:“这么说来,如果我想出镇江北,北伐中原,你也不同意了?” 徐羡之不假思索地回道:“不错,现在我不会支持你北伐的,无论是南燕还是后秦,就算你要北伐,也得等江北移民几年,情势稳定之后,北方诸胡中如果有变,内部发生战乱,这时候可以趁机吊民伐罪,一举克敌。” 刘毅的眉头一皱:“慕容超即位这半年多来,清洗和杀戮以前的慕容德时期旧臣大将,象慕容法,慕容钟都被驱逐和清洗,大将段宏也逃往北魏。因此株杀牵连的文武武将足有数百人,就连慕容兰也给下了狱,现在他重用公孙五楼这个奸邪小人,横征暴敛,国人怨声载道,不正是你说的可以起义师,除暴君的好机会吗?” 徐羡之摇了摇头:“这些不过是新旧君主权力交接时的一些正常的人事变更,算不得大乱,甚至还没到我们大晋内战的程度。慕容法和慕容钟的作乱已经很快平定了下来,他们也逃了出去,现在南燕内部还算稳定,慕容超虽然加紧了搜刮和税赋,但那是以整军备战,收复后燕失地为借口,民众虽有不满但还不至于无法承受,毕竟上次慕容德出兵南下,可是敲诈了大晋的上百万石军粮的,可以说,他们上次从战争中得了好处,这次要是为了再打仗多交点税,也能忍了。” ===第二千四百二十九章 诸事皆定方回军=== 刘毅笑道:“这不就是结了。他要打仗,只怕会再来打我们,到时候我们不就有反过来灭燕的理由了吗?到了这步,你还要阻止么?” 徐羡之沉声道:“到了那时候再说,如果全国上下群情激愤,无论士民都想反击报复,那没有问题,但如果只是一些小规模的冲突和骚扰,连江北六郡的新移民都不愿意为此从军加税,那就没有打的必要。毕竟吊民伐罪,是兴兵除暴之举,要是反过来让本国的百姓都过不好,那还谈何除暴安良呢?” 刘毅笑了起来:“羡之啊羡之,我倒是觉得你越来越象那陶渊明了,只不过他是嘴上仁义,实际腹黑,而你是真的信了这套。这可是乱世,只要天下的分裂还存在一天,战乱就不会结束,民众的苦难也不会到头,这个道理,你读这么多书不会不明白吧。” 徐羡之平静地说道:“我前面就说过,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当年周天子封八百诸候,结束打了也有八百年的仗,一直打到人心思安,天下归心才统一。就是相隔不远的三国时期,从汉末大乱到三分归晋,也用了上百年的时间,现在在我看来,还没到天下众望所归,有一方势力有绝对优势,可以强行统一天下的时候,要真说有,反而是之前的苻坚最有可能。” 刘毅冷笑道:“可是苻坚失败了,还因此而亡国!” 徐羡之点了点头:“这就是了,南方的汉人不愿意被胡人君主统治,哪怕这是个仁义之君,但统一意味着改变,普通民众可能会被迫放弃耕作的生活方式,而更重要的是,在南方有稳固庄园和奴仆的世家高门,会失掉现在的利益,所以这才有上下一心,士庶合力的淝水大捷。苻坚就是因为不知天命,逆天而行,这才会失败。” 刘毅轻轻地“哦”了一声:“可我们大晋是汉人,北方也是汉人居多,以农耕为主,我们收复失地后,还是会让北方的汉人跟以前一样,他们为何要反对我们?” 徐羡之叹了口气:“因为北方的汉人,在各自的坞堡主,士人们的带领下,也已经安定几十年了,甚至那些胡人的君主,为了维护自己的统治,可以允许这些汉人坞堡主们继续保有自己的领地,只要交些税赋就行,连服役都可以减免。这样的条件,你觉得我们大晋如果收复失地,会给吗?” 刘毅摇了摇头:“既然重新收复,就得编户齐民,土地收归朝廷,再分配给有功将士,除非是主动来投,那可以视情况而保留,就跟我们这次在荆州灭了桓氏,是一样的道理。要不然还北伐做什么,难道只是让这些地头蛇过得更舒服吗?” 徐羡之正色道:“历朝历代,要想快速地平定天下,不激起这些地头蛇们太激烈的反抗,都得作出些让步,就象秦始皇一统,如果是按照老秦法律,攻下之处土地赏士,百姓为奴赏军,那恐怕让他再活两百年也无法统一,就是因为他保护了原来六国小贵族,小地主们的利益,承诺关东之地的治理还是以他们为主,基本维持原样,这才让征服之举非常顺利,几十年就完成了统一大业。” 刘毅笑道:“可这样的国家,中央无力控制地方,作出太多让步,后世会出问题的,秦始皇是统一六国了,但关东各地的长史,司马乃至郡守,很多都是这种地头蛇,所以最后陈胜吴广揭杆而起,天下响应,而没有得到足够好处的老秦人在这时候不愿意再从军保国,这才会让大秦二世而亡,难道你希望这样的事重演?” 说到这里,刘毅勾了勾嘴角:“别说秦国,就是另一个前秦,苻坚不也是最好的教训吗?他一统北方,却是对被征服的那些亡国遗族过于宽容,不止是慕容氏和姚氏在他手下仍然能当官为将,就是前燕的那些各地坞堡主,也是维持原样,所以前秦真正有难时,这些人不会救国,反而会趁火打劫。羡之,你要知道,人是畏威而不怀德的,如果有足够的镇压能力,就象现在的荆州,我不需要向这里的地头蛇作太多的让步,也能牢牢控制。” 徐羡之叹了口气:“那得是需要强大的驻军在这里长期镇压才行,而且还得把不少立了功,得到封地的老北府军将士封在这里,以监视和震慑那些地头蛇。这得消耗国家大量的资源和军力,还不能有外力引诱和干扰,从治理的角度,这并非上策,你自己也说,得让兔子过来先当几年恶人,做些得罪地头蛇的事,才算把荆州稳固住,如果高压手段真这么好使,你为何不自己来呢?” 刘毅笑了起来:“好厉害的羡之啊,拿我的话堵我的嘴,你这样说了,我还有什么办法呢。罢了,我答应你,如果我出镇江北,那除非遇到你所说的北方大乱,或者是大晋上下齐心北伐的情况,我不擅自出兵,其实对于我来说,如果有机会把江北经营好,巩固住我跟那些转移产业到江北的世家高门的关系,并不比北伐差。南燕的慕容超这小子,迟早会惹事生非的,到了那天,再收拾他也不迟。” 徐羡之长长地舒了口气:“很好,那看来我们在所有的问题上达成共识了。回朝之后,我去申请转调到琅玡王府中任长史或者参军,你保举孟昶升为尚书左仆射,自己则出镇江北。以此换来寄奴可以继续把握大权,同时由他来决定荆州刺史和豫州刺史的人选,这样的安排,相信大家都能接受。司马荣期的西征就让他继续打,打不下来的话,正好借机召回,下次的出兵,最合适的目标,就是西蜀,而不是北方的诸胡。” 刘毅的眼中闪过一道冷芒:“这些你回去后跟孟昶和庾悦商量就行,对我来说,头号大事还是刘婷云,只有解决了她,我的后方,才能真正地安定。” 徐羡之笑道:“那我们一起来解决这个麻烦的女人吧。” ===第二千四百三十章 陶公回府止国策=== 京口,北府军总部,镇军将军府。 刘裕一身将袍大铠,面带微笑,端坐中军帅位,看着持节立于殿中的陶渊明,而孟龙符则英武帅气地站在他的身侧后方,两侧皆站立着满身铠甲的北府诸将,人人脸上笑容灿烂,甚至看着陶渊明的目光中,颇有几分崇敬之色,这种眼神,是这位当代名士初次出使,离帐辞行时所没有的。 陶渊明右手持节,一身朝服正装,一如他出使时的打扮,看着刘裕,以及左首第一,坐在书案之后,羽扇纶巾的刘穆之,平静地说道:“刘镇军,属下幸不辱使命,秦主姚兴,已向我方雍州刺史鲁宗之交割完毕南阳十二郡,而我方也以五十万石军粮答谢,秦国回书及鲁刺史的收地公文已呈朝廷,而属下特来向您复命。” 刘裕微微一笑:“这次能兵不血刃收复南阳十二郡之地,陶先生居功至伟,本帅一定会上奏朝廷,对你这次的大功加以封赏。陶先生,你现在有什么要求,都可以向本帅提及,刘长史一定会纪录你所有的要求的。” 陶渊明看向了刘穆之,说道:“刘长史,听说这回在我出使的期间,朝廷有新的国策推行,要江南吴地的庄客们,移民江北,垦荒屯田,经营六郡,有这回事吗?” 刘穆之的眉头微微一皱,转而笑道:“想不到陶大使出使国外,消息倒是很灵通啊,猛龙,是你告诉陶大使的吗?” 孟龙符摇了摇头:“末将这一路只是护卫陶大使,至于每隔几天传来的朝廷公文,末将按规制不得私阅,只能密封呈给陶大使。” 陶渊明说道:“刘长史,不必问孟将军,此事我是到了南阳时,协助鲁刺史和那秦将姚绍一起办理交割事宜时,才听到鲁刺史提及的。我出使敌国,这些重要的消息自然不会传过来,以免外泄,也正是因为听到这个消息后,我才着急赶到镇军将军这里,甚至都顾不上回朝复命。” 刘裕轻轻地“哦”了一声:“我道陶先生为何这么急就过来呢,我这里一点准备都没有,今天正在军议,你就来了,江北移民屯田之事,确实是这两个月来朝中的首要任务,现在也是天下皆知的事了,陶先生对此有何高见呢?” 陶渊明朗声道:“属下这次星夜赶来,就是有请镇军将军以天下苍生,万民福祉为念,收回成命。”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为之色变,一边的檀道济沉声道:“陶大使,你是不是一路太疲劳了,不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吗?移民江北,可是造福万民的大好事,国策刚出,各大世家都主动送出经验丰富的庄头和佃户前往江北屯垦,而朝廷也免其十年的赋役,现在每天都有很多人从这里经过渡口前往江北,人人都是笑容满面,大使既然从江陵坐船而来,想必也见过不少去江北的百姓,请问我是在诳语吗?” 陶渊明叹了口气:“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此国策乃是以小利诱民前往危险的江北六郡,现在他们是欢天喜地,却全然不知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一旦兵凶战危,江北六郡有被毁于一旦之险,到了那时候,他们今天有多感激大帅,那时候就会有多恨您,大帅啊,属下这是为您的一世英名考虑,请您万万不要一条路走到黑啊。” 一个清冷的声音从帐侧响起,一个二十四五岁,眉目疏朗,英俊过人的白面书生说道:“陶公未免有点言过其实了吧,江北六郡,自从淝水之战以来,已经二十年未经战乱,现在我大晋兵强马装,江北六郡稳如泰山,何来的什么兵凶战危一说?” 陶渊明循声看去,微微一笑:“这应该就是谢家年轻一代中,有当世才子之称的谢晦谢宣明吧。你不是在孟丹阳(孟昶现在是丹阳尹)那里当中兵参军吗,怎么也来了镇军将军幕府呢?” 谢晦看了一眼刘穆之,说道:“正是因为这次的屯田移民之事,我和傅亮傅参军一起从孟丹阳那里被借调过来办理公务,这些天来,我们每天忙得连喝水的功夫都没有,您刚才的这番话,是对我们工作的侮辱。” 一边的另一个三十上下,青衣精瘦的黄面书吏沉声道:“陶公,您现在是国家的英雄,也是我辈晚辈景仰的对象,可是今天您的这些话,着实伤到我等了,难道刘镇军的这条命令,不是为了富国强民吗?难道我们这些天来一起做的,不是一件正确的事吗?” 陶渊明轻轻地叹了口气:“上次见孟丹阳的时候,还对你们二位赞不绝口,说假以时日,二位必是国家栋梁,即使身居宰辅之位,他也不会意外。只可惜今日一见,还是让我失望啊,难道以二位之才,就不明白为何多年以来,朝廷一直不大规模地经营江北六郡之地,而世家大族宁可在吴地为争一个村,一条河而闹得不可开交,也放着大片江北的荒地不去开垦吗?” 谢晦看了一眼刘穆之,刘穆之的胖脸之上,如同罩了一层严霜,冷冷地说道:“宣明,既然陶公这样问你,你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好了,如果你们真的认为自己所做的,是一件利国利民的正义之事,就应该和陶公辩个清楚才是。” 谢晦向着刘穆之行了个礼,站起身,走到了陶渊明的面前,说道:“陶公,你说的原因,恐怕就是害怕北方胡虏南下,会让江北的经营,毁于一旦吧。可是晚辈并不这样认为。” “以前的大晋,荆扬互斗,世家高门之间也争权夺利,更是有黑手党这样的阴谋组织从中作梗,他们不思报国,不想着收复失地,只是安于现状,自然不会去下功夫经营江北六郡,因为,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如果不在江北六郡屯田积粮,那要出兵北伐,就得从江南千里运粮,如此费时费力,往往粮食不到前方,就会在路上消耗一空,这也是我大晋历次北伐不得成功的重要原因。” ===第二千四百三十一章 后起之秀辩陶公=== 谢晦的言辞铿锵有力,配合着他的手势和坚毅的眼神,越说越快:“现在大晋的内乱方平,荆州也终于收回了朝廷所管辖,更是有刘镇军所统领的北府军,所向无敌,无论是逆胡还是叛贼,在北府军面前都是不堪一击。” “荆州已平,正是可以集结得胜之师,再次挥师北上,收复失地之时,刘镇军念及苍生之苦,所以暂定休兵两年,而在休兵的这两三年里,正好经营江北,以备大军所需的粮草,如此,等到下次北伐之时,必可一举成功,这样简单的道理,陶公为何还要怀疑呢?” 傅亮猛地一击掌:“宣明,说得好啊。” 而在场众将也都笑着连连点头,孙处哈哈一笑:“小谢参军,你可真是厉害啊,果然是谢家的子弟,这大道理一套一套的,我老孙可说不出来啊。” 虞丘进也赞赏地点着头,看向了刘穆之:“刘长史,你推荐来的可都是人才啊,以前兄弟们还以为你是又找些只会吟诗作赋的世家子弟,可这回,我老虞是真的服了气啦。” 刘穆之微微一笑:“你们啊,早跟你们说了,世家子弟中也不全是无能之辈,有本事的后生并不少,这些天来,小傅和小谢参军可不比你们打仗要轻松,看看他们的眼睛,都几天没合眼了,以后大家可要文武同心,共谋大业才是。” 在帐众将齐声应诺,刘裕点了点头,看向了陶渊明:“陶先生,刚才宣明说的这些,你可有异议?” 陶渊明一直微眯着眼睛,不置一词,听到刘裕的话,才轻轻地睁开了眼睛,说道:“大帅,小谢参军所言,听起来有理有节,很有气势,但还是避重就轻,他仍然没有回答刚才我的疑问,那就是为什么这么多年来,谢家,王家这些世家高门,并不经营江北呢?” 谢晦沉声道:“刚才我说过了,因为以前的掌权大臣,并无真正的北伐之志,所以才不会经营江北,可是现在…………” 陶渊明冷笑道:“谢宣明,你是想说,你家的叔祖大父,前任谢相公,还有五州都督前任谢镇军,也是无北伐之志的人吗?” 谢晦一下子给问得无言以对,一边的傅亮站起身,沉声道:“陶公,谢家当然是一心为国,想要北伐的,不然也不会组建北府军了,只是当时前秦大军南下,大晋来不及经营江北六郡,所以只能在江南组建大军,训练完毕后才出击淮南,但就是这样,北府军初战也是大破前秦的豫州军团,打败俱难,彭超的十万大军,横扫彭城一带,当年我们都有这个实力守住江北,现在更不在话下!” 陶渊明微微一笑:“小傅参军说得好啊,可是谢相公当年为相二十年,可不止是在淝水之战时才当上宰相的,前面这十几年,他老人家也没有经营江北啊,我们大晋之人,谁都知道,江北之地是危险的战地,随时会让胡虏南下。” “大晋百年以来,也是在这里与胡虏反复拉锯,在彭城等要地有驻军,但绝不会象经营三吴这样地经营乡村,就是怕胡虏南下,万一野战不敌,那根本无法保护广大的乡村之地,多年经营的粮草为人所掠,人口被敌年掳,辛苦经营数年所得,却肥了敌军,这样的风险,谁也不敢承担。” 谢晦咬了咬牙:“那是因为以前大晋军力不足,尤其是扬州方向,没有一支强军,还要时时防备来自荆州的桓逆作乱,所以只能暂时放弃江北,集结兵力于广陵,京口一线,靠彭城的驻军在一线抵抗,为大军援救争取时间。这些都是以前的旧事了。现在北方大乱,诸胡林立,江北原来直面的齐鲁之地,现在是南燕慕容氏,而兖州,中原一带,则分别是北魏和后秦的地盘,但他们在此地并没有多少驻军,对我们构不成威胁,只有南燕算得上是江北的威胁,可上次南燕大军,也被刘镇军亲自震慑,不敢南下。事后更是签订了互不侵犯的和约。” 傅亮笑道:“宣明所言极是,目前的三国胡虏,都没有威胁江北的能力或者是借口,我们不打他们就不错了,他们哪敢主动来犯?而荆州方向,现在也被彻底平定,再不需要在江州和豫州集结重兵防守了,我们有充足的兵力来保护江北,就算南燕南下,也能轻松挡住,陶公只怕还是以旧眼光看今天的大晋吧。” 陶渊明笑着摇了摇头,看向了刘裕:“二位小参军看来还不知道大帅的真正意图吧,那请您明示,您这样移民屯田,开发江北,是准备要驻多少大军来防守呢,而驻军江北的粮草,人力,是要供应这支军队,还是要积累粮草,以备将来呢?” 刘穆之的脸色一变,沉声道:“陶公,这些都是军国机密,不是可以在这里讨论的,你如果想知道,那事后私下问大帅可以,但在这里…………” 陶渊明环视四周,笑道:“是吗?难道这里不是镇军将军府的中军帅帐吗?难道这里还会有敌国奸细吗?既然是光明正大的国策,那在这里难道不可以讨论吗?” 刘穆之的眉头锁了起来,正要开口,刘裕轻轻地摆了摆手:“长史不用多言,既然陶公这样问了,在这里,没有外人,我们所制订的国策,也没有不可以对外人言的,正好在这里可以跟所有人解释一下,陶公也可以向天下士民转达。” 陶渊明微微一笑:“属下洗耳恭听。” 刘裕平静地说道:“目前的江北,与三国接壤,后秦刚刚与我大晋修好,加之其所在的中原之地,离江北还需要穿越豫州和兖州地界,即使是其中原守军,也不过万余,不足为虑。” “至于北魏的兖州兵马,主要是为了防备南燕这个敌国,其重兵并不在与我们北徐州交界之处,虽然北魏自入中原以来,一直与我国没有什么联系,但也不至于起大兵南下。这一路威胁,也可以忽略。” ===第二千四百三十二章 舌战群雄陶公知=== 刘裕的双目炯炯,直视陶渊明:“真正对江北有威胁的,是你说的南燕。我不会以为跟慕容德有过约定,就可以高枕无忧了,但我更不会因为北方有南燕的威胁,就永远地放弃对江北六郡的经营。” “也许在陶公的眼里,江北不过是胡虏随时南下的战地,但在我的眼中,江北同样可以成为北伐大军前出的基地。南燕如果不来犯我,我也会遵守盟约,各守其境,但如果他真的敢出兵攻我大晋,那我正好就可以起江北大军,一举灭燕,以遂我多年北伐之志!” 檀道济哈哈一笑:“大帅说得好啊。” 朱龄石大声道:“北伐中原,驱逐胡虏,方为我等平生之志!”而其他众将也都热血沸腾,齐齐地以拳击胸,连声应和。一时之间,帐内尽是这种甲叶相撞之声,让人如同置身战阵之中。 陶渊明在一片将帅们击节叫好声中,面带冷笑,他的声音透出一股不屑,声音不算高,但会让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也许北伐中原,是各位将军们的平生之志,但会是百姓们的吗?” 所有的声音嘎然而止,无数道目光,带着惊讶投向了陶渊明,继而变成了愤怒,王镇恶沉声道:“陶公此言大谬!忠义乃是人立身之本,大晋的每个百姓都应该牢记国破家亡,神州沦陷的耻辱,我们的祖先,全是永嘉大乱后从北方南下的,每个人都想要打回老家去,怎么能叫与百姓无关呢?” 陶渊明微微一笑:“这位是前秦的丞相王猛之孙,在建义中立有功勋的王镇恶王县令吧,你还没去荆州上任你的县令吗?” 王镇恶冷冷地说道:“过几日自当赴任,陶公不用转移话题,这个帐中,每个人都想着收复失地,只要是大晋百姓,也当如此!” 陶渊明叹了口气:“那王县令的祖父,还有祖父的父祖辈,这百年来为何没有回到大晋,而是留在了番国胡虏之国,甚至还官至丞相呢?” 王镇恶的脸色微微一红,沉声道:“那是因为当年我的祖辈没有流民帅带领,中途被胡人所拦阻,甚至被掳到了关中,这并不是他们不心向大晋。” 陶渊明微微一笑:“哦,那当年令大父王公王丞相,在桓温大军打进关中的时候,也曾经亲自到桓温大营之中,桓温非常欣赏他的才华,想要带他南下回大晋任官,为何他没跟着走呢?这回总没有胡人掳掠他吧。” 王镇恶冷冷地说道:“桓温想要篡权夺位,狼子野心,当年先大父一眼便知,他不回到江左,成为其篡逆的帮凶,这才没有跟着走,而苻坚此人,身虽胡虏,却是有仁义之心,愿守中国之礼,所以先大父决定出山辅佐他,教他汉家的仁义礼仪,企图有朝一日能感化苻坚,让其自去帝号,归顺大晋,终他一身,也一直阻止秦军南下犯晋,我认为先大父已经尽到了一个汉人该做的一切,至少,比起陶公现在身为晋臣,却说什么大晋百姓不心向故土,不想北伐要来的强。” 王镇恶虽然说得声色俱厉,但这番说辞,也确实无法洗涮王猛在秦国为相的往事,所以说完之后,装着很生气地一转身,就走向了后排,避免了与陶渊明的进一步直接对话。 陶渊明微微一笑,也不再去理会王镇恶,他环视四周,说道:“诸位多是京口人,本是南下侨民或者后代,又因为京口向来是北伐军的征兵之地,与胡虏作战多年,几乎家家都与胡人不共戴天之仇,有亲人死于胡虏之手,所以想着收复中原,无可厚非。但是,各位代表不了所有的大晋百姓,作为百姓,无非就是想好好活下去,这点大晋的,北方的,汉人的,胡人的,都没有区别。” 刘穆之冷冷地说道:“陶公此言,似是而非。就因为百姓想要太平无事,所以我们先辈的土地,我们祖坟所在,大晋的故都,都可以不要了吗?当年大晋天下太平时,百姓也想好好活下去,但是这些作乱的胡人让他们活了吗?我们要拿回本属于我们的土地,有什么错?” 陶渊明沉声道:“天下大势,本就是分分合合,除非是暴君无道,天下共讨之,这才可以吊民伐罪。如果能象这回跟后秦这样,兵不血刃,以谈判的方式归还这些地方,自是最好,但南燕是不可能放弃半寸河山的。上次南燕企图南征,大帅最是清楚不过,他们可是能出动四十万大军,骑兵超过十万,以如此强大的军力,我们要是北伐,真的能成功吗,真的有胜算吗?” 孟龙符冷笑道:“陶公,真打起来的话,你就知道有没有胜算了,南燕再强,有苻坚的秦军厉害吗?百万胡虏,尚在大帅的手下一击而灭,区区南燕,又有何好怕的?” 陶渊明哈哈一笑:“孟将军,有自信是好事,但要是自信过了头,就是盲目自大了,也是你们兵家的大忌,上一个说这话的,好像是谢琰谢将军吧!” 谢晦厉声道:“住口,陶渊明,不许你辱及我谢家先人!” 陶渊明笑着向谢晦行了个礼:“小谢参军,对不起,一时激动,提到了你家长辈,还请恕罪。” 谢晦咬了咬牙,一甩袍袖,转身就走开,也不想再看陶渊明一眼。 陶渊明看向了刘裕,正色道:“大帅,想必我的意思,你也明白,南燕可是强国,如果你想北伐,又在对方没有内乱,军民同心的情况下,胜算委实不大,到时候最好的结果,是连年战争,不是大晋攻入齐鲁扫荡,就是南燕南下江北掳掠,两国百姓会受生灵涂炭之苦。这回我出使后秦,亲眼见到了那些与北方胡夏多年作战的军户们的惨状,我不希望大晋的百姓,也跟那些可怜无助的后秦岭北军户一样,一个个缺胳膊断腿,却又无处可逃,最后只能寄希望于神佛之上。大帅,现在大晋万民视你为救星,请不要辜负了他们,走桓玄的老路啊!” ===第二千四百三十三章 义正辞严镇陶公=== 蒯恩那张满是横肉的脸,出现在了陶渊明的面前,黑色的眼罩的另一侧,另一只眼睛因为极度的愤怒而变得瞳孔放大,而脸上的肌肉都在剧烈地抖动着,一如他那雷鸣般的吼声,在陶渊明的耳边回荡,伴随着带有羊肉汤味的口沫都喷到了陶渊明的脸上:“姓陶的,你再敢胡说八道,拿寄奴哥和大逆反贼放在一起说事,信不信我现在撕烂你的嘴?!” 陶渊明冷冷地看着蒯恩,半步不退,连眼睛也不眨一下:“真是好本事,好汉子,我在秦国都没有哪个胡虏这样威胁我,对我无礼,想不到在大帅的幕府中,我们大晋的蒯将军就是这样对待一个刚刚不惜性命,为国立功的大使!难道,说个真话真的这么难吗?” 蒯恩厉声道:“你说的根本就是屁话,别以为出去立了个功就可以回来满嘴放屁,你能拿回南阳十二郡不是你这张嘴多能说,而是靠我们这些无礼粗俗的莽夫,明白吗?寄奴哥为了百姓连命都可以不要,跟姓桓的是一路人?!” 刘裕的声音平静地在蒯恩的身后响起:“大壮,退下,这里是幕府,陶先生是我的参军,也是你们的同僚,外敌还在,自己人不要先吵起来。” 蒯恩回头道:“可是这家伙也太过份了,他居然说…………” 刘裕摆了摆手:“我有耳朵,都听到了,有理不在声高,你且先退下。” 蒯恩狠狠地瞪了陶渊明一眼,退到了一边,刘裕看着陶渊明,平静地说道:“陶先生,按你的意思,因为南燕军力强大,所以我们永远也不能在江北发展了,那请问江北究竟是大晋的,还是南燕的?” 陶渊明勾了勾嘴角:“江北当然是大晋的,只是…………” 刘裕的眼中冷芒一闪:“那请问现在的南燕之地,是大晋的,还是谁的?” 陶渊明微微一愣,本能地想要开口,突然间,却撞上了刘裕的眼神,冰冷而坚毅,带着一股凛然的气势,甚至还有几分杀意,让他背上冷汗一阵直冒,改口道:“普天之下,莫非大晋之地,只是现在暂时被慕容氏所占据,所以…………” 刘裕紧跟着说道:“很好,那既然齐鲁之地,是大晋的国土,暂时给慕容氏鲜卑所窃居,那我们该不该去收回呢?” 陶渊明咬了咬牙:“这是百年来历史所遗留的问题了,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决,现在大晋刚刚结束内战,百废待兴,我们…………” 刘裕笑了起来:“大概陶公前些年身在山林之中,不知山外之事了吧,就算是这齐鲁之地,在淝水之战后,也被我们北伐军收回,当年我曾亲自到过历城,也正是从南燕的黎阳渡口过河,兵临河北,后面的十几年,齐鲁之地也是被昔日桓冲手下的大将张愿所占据。” “虽然张愿后来叛晋自立,但也在齐地盘踞多年,慕容德还是在北魏进攻中原,后燕灭亡后才带着几万人马逃到齐鲁之地的,真的只能算是趁乱窃居而已,怎么能说齐鲁之地就是他鲜卑慕容氏的呢?若不是当时大晋内部妖贼作乱,桓玄篡逆,我早就会随军讨伐慕容德,哪还会让他有建立南燕的机会?!” 孙处哈哈一笑:“大帅说得太好了,要说关中河北,大晋失了百年倒也没错,可是这齐鲁之地,我们和中原一样,是经常收复的,要说江北淮北是战地,那齐地也是,凭什么只准南燕征发大军,我们自己就连屯个田都不行?” 虞丘进冷笑道:“区区一个齐地,地方户口也就跟江北差不多,他能征发四十多万军队,难道我们就不可以吗?陶大使只说别人厉害,灭自家威风,不知道是何居心。你在后秦朝堂之上,也是这样有损国威的吗?” 陶渊明的脸色开始发红,一如他现在心中的怒火,他重重地一顿节杖,厉声道:“南燕这样搜刮百姓,强迫民众从军,那是胡虏的暴政,难道我们大晋也要学胡虏那样,苛待百姓吗?” 刘裕微微一笑:“那敢问陶先生,你说的胡虏这样不仁不义,暴虐百姓,是不是就达到了你刚才说的那种吊民伐罪,讨伐无道的要求了呢?如果南燕的百姓这样生在水深火热中,那无论是汉人还是胡人的民众,我们是不是应该解救呢?”此言一落,周围响起了一片叫好之声,就连刘穆之也是捻须微笑,点头不已。 陶渊明给呛得说不出话来,久久,才咬了咬牙,说道:“大帅,你可别忘了,你跟慕容德是有过互不侵犯的协定的,当时穆陵关前,击掌相约,避免了两国的一场刀兵之灾,这可是天下皆知的事,你难道想要公然违诺吗?” 刘裕的剑眉一挑:“大丈夫一诺千金,我自然不会违背自己的承诺,当时我跟慕容德约定的是两国互不相犯,如果有人主动违约,那另一国哪怕将之灭国,也在情理之中。所以,我现在可没说要北伐南燕,而只是移民屯田。” 陶渊明气急败坏地说道:“你刚才还说要整军备战,北伐胡虏呢,现在就不认了吗?” 刘裕冷笑道:“我说的是如果胡虏主动犯我,那我必然会北伐灭胡,以逞平生之志。他如果没有违约,我自然不会主动打他。现在因为有他们不犯我大晋的承诺,江北可以认为是安全的,所以我发动民众去移民江北,屯田落户,这有什么问题吗?” 陶渊明恨恨地说道:“只怕南燕并不这样想,他们会以为你此举就是为了备战作准备,加上鲜卑人抢劫成性的本质,他们一定会先发制人地攻打江北,到时候大帅的所有准备,只怕会毁之一旦,民众也会因为你的这个决定而受苦!” 刘裕的眼中冷芒一闪:“江北会有强大的驻军,足以保护江北百姓,如果南燕慕容氏真的敢违背和约,主动进犯,那就会是慕容氏的末日,也是齐鲁之地真正收回大晋的时候,陶先生,你说的桓玄的命运,只会降临在慕容氏南燕的身上,一如割据自立几十年的荆州桓氏,托您吉言。” ===第二千四百三十四章 看破陶公名士心=== 帐内暴发出了一阵雷鸣般的喝彩之声,若不是限于军令,不少将校甚至都会抽出宝剑击盾叫好了,很多人的手都已经不自觉地按在了剑柄之上,甚至连剑都抽出一半,这才意识到这是在中军帅帐之中,露刃乃是重罪,这才放了回去。 在一片喝彩声中,陶渊明胀红了脸,咬着牙,恨恨地说道:“大帅一意孤行,我言尽于此,无话可说。如果你觉得,把江北的百姓置于战乱的危险之中,是为了让你有北伐的借口,那请恕我无法再为您效力了!” 刘裕双手作出了一个下压的手势,示意众人禁声,帐内很快恢复了平静,刘裕叹了口气:“陶先生,这回你出使后秦,立了大功,虽然我们在移民江北这事上看法有分歧,但你不必就此离开我,现在国家百废待兴,还有很多用得着你的地方,就这样离我而去,对你对我都是个遗憾啊。” 陶渊明冷冷地说道:“我并无功名利禄之心,就象上次在刘长史的家宴上,我说的很清楚,只是心系苍生,想要为天下百姓做点好事。那时的我,以为刘大帅出身寒微,知民间疾苦,会让大晋的百姓过上好日子,所以会是志同道合之人,也愿意为大帅效力。但今天我才知道,大帅的心中,功业高于百姓,为了你的北伐大业,可以牺牲民众的幸福,这与在下的理念,背道而驰,所以请恕在下不能再为大帅效力了,预祝大帅的大业顺利,也希望您在实现您的大业时,能尽可能地多考虑一下受苦受难的百姓,不要逼迫他们太过。” 他说到这里,向着刘裕行了个礼,转身就走,连头都不回一下。 檀道济恨恨地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什么玩意啊,狂成这样,寄奴哥,真的就这样放他走了吗?他这样公然地诋毁您的声誉,妄议国策,若不惩戒,他人效仿,只怕后患无穷啊。” 刘裕摇了摇头:“他毕竟是为民请命,这类老学究,只知道仁义道德挂嘴边,却不去想想,只有结束乱世,百姓才能真正得到幸福。我已经建立不世之功,足以名垂史册,又何必需要妄开战端呢,实在是因为汉人百姓在胡人君主治下,终归要受压迫和歧视,就象镇恶兄弟,他大父都官至宰相了,最后还不是被迫南下投奔大晋?因为只有我们汉人的国家,才是天下汉人真正的祖国,家园!” 帐内又是一阵喝彩之声,刘穆之看了一眼奋笔疾书的谢晦和傅亮,说道:“好了,今天的军议就暂时到这里吧,诸位将军和文书请暂退下,我跟大帅还有事商量。” 所有人都行礼而退,帐外那些兴奋或者鄙夷的议论之声渐渐地远去,很快,就听不见了,刘穆之拍了两下手掌,帐外和帐后当值的甲士也都退下,很快,整个中军帅帐百步之内,就只剩下了帐中二人了。 刘裕微微一笑:“果然让你说中了,陶渊明是打定了主意,要挟功辞职,从我这里离开。” 刘穆之叹了口气:“也不算给我完全料中,我原本以为他是想借着攀附你,在朝中掌权,再结党营私,甚至是拉拢希乐。可这回,可能是我低估他了,他要的不是朝中的权力,而是天下的名望,他是想象嵇康那样,成为名满天下的大名士,操纵民间的舆论,与寄奴你对抗啊。” 刘裕沉默了一会儿,说道:“现在他拿出这种为民请命的架式,我确实没办法反驳他,大道理上,为国收复失地是大义名份,理当人人为之贡献,但那些普通的小民,其实确实如他所说,并不是多在乎这些,我现在担心的是,如果陶渊明真的到处在江北散布这种胡虏南下的恐慌性流言,会让一些移民害怕而却步,而一些本就不是非常支持移民国策的中小世家也有理由拖延甚至抗拒。” 刘穆之点了点头:“所以,我现在就是想和你商量一下,此事究竟要怎么解决。文人名士以诗以文作刀,可不一定比外敌的刀剑要差啊。” 刘裕看着刘穆之:“你前几天查的陶渊明回来后的行踪如何了,他有没有跟希乐见面?” 刘穆之微微一笑:“这次他倒是没有说谎,移民江北的事,是鲁宗之随口说漏了嘴,然后他跟雍州的官吏要了近日的公文看到的,倒并不是希乐告诉他。不过,他去了一趟江陵,也见了希乐一面,正好是刚刚希乐打败桓振,全军庆功的时候,猛龙在那里给其他西征军中的兄弟拉去喝酒了,只有他和希乐,羡之见面的。” 刘裕的眉头一皱:“羡之也在场吗?他们说了些什么?” 刘穆之摇了摇头:“因为希乐斥退了左右,所以谈话内容,不得而知,不过,听猛龙的密报,陶渊明曾经感慨过,说是连希乐居然也不反对这次移民江北之事,不肯与他联名上书反对,所以他只能自己单独干了。” 刘裕点了点头:“此事我与希乐去信商量之时,他可没有反对,还曾经说如有必要,他愿意亲自出镇江北,为国屏藩呢,当时也不知道他是真心还是随口一说,但现在看来,他好像还真是想支持这个国策呢。” 刘穆之冷笑道:“刘希乐可不傻,移民江北,这次可是以世家高门为主导,并不是从他们的庄园里强抢佃户去屯田,所以,现在世家高门巴不得借这次移民的机会,把江北的土地也圈为已有呢,我们一开始为了拉拢他们参与移民,也没有明确地反对,这些只有等到以后再说,但是想把江北的土地跟江南的庄园一样,变成这些大家族的世袭领地,那是不可能的。” 刘裕微微一笑:“大概希乐就是想借着出镇江北,来掌握这些土地,庄园,民户的分配权,这正是他可以操纵和控制世家的手段。看来这回希乐凯旋之后,围绕着这件事上,我们又得好好地较量一番了。且不先谈他,我们还是说陶渊明吧,你认为他是一早就打定主意,不想在我这里做事,而不是只因为这次移民江北的事吗?” ===第二千四百三十五章 光明正大破阴谋=== 刘穆之叹道:“陶渊明为人算路长远,城府极深,绝不会是一时冲动之人,他要真的这么有正义感,那之前这么多年世家高门压迫佃户和农夫时,早就会仗义执言了,就是之前桓玄称帝掌权时,做了这么多恶事,也没见他出来进谏,可是现在这个移民江北的计划一出来,他突然就要来为民请命了?甚至在百姓这样得到了好处的情况下,只因为一个所谓的胡虏可能南下,到时候会伤及百姓的可笑理由就要辞职而去,那只能说明,他根本就没想着在你手下做事。” 刘裕点了点头:“可是如果他一开始就不想助我,为何又要辞去那夺取江陵的大功,放弃可以在朝中的官职,甚至得罪在你家里的那些世家高门,只为了加入我的幕府呢?” 刘穆之笑了起来:“我刚才一直没说话,就是要看他的表现,现在我才明白了过来,他加入你这里,就是为了今天,就是要表现出一个没有认清你真面目的样子,然后以辞职为表现,因为他知道,你不会真的为此事杀他或者是害他,不然的话,他今天骂你的那些话,就等于成了真。” 刘裕的眉头一皱:“你的意思是说,他要让所有百姓也认为,我一直是虚情假意,实际上跟桓玄,司马元显这些人是一路货色?” 刘穆之点了点头:“就是如此,当年桓玄进京时,也有很多下层民众视之为未来的希望,但桓玄的胡作非为让他们失望。而陶渊明要做的,就是让百姓也开始对你失望。一旦民众或者将士对你的信任出了问题,那你手中的权力,也掌握不了太久了。” 刘裕咬了咬牙,沉声道:“他会写诗作文,来煽动民众改变对我的看法?但只要胡虏不南下,这些就不会成真吧。” 刘穆之摇了摇头:“有个词叫人心惶惶啊,如果大家是高高兴兴来江北,充满着对未来的希望,那一切好办,但要是情绪变了,以为自己来这里是朝不保夕,想要回去又不让,那就会怨声载道,就算胡人不来,也会有各种各样的矛盾和问题。听说现在后秦的岭北军户就是如此,因为长期给胡夏攻击和掠夺,全都想要迁回关中,姚兴不让,他们就成天消极应对,不出战,不救援,甚至连农事都荒废,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神佛身上。” 说到这里,刘穆之顿了顿:“这次陶渊明去后秦,就见到了这一幕,听说岭北军户们找了些残疾军士来京请命,结果姚兴避而不见,他们就去一步一跪地求那大和尚鸠摩罗什来大发慈悲,拯救自己。结果引得姚兴发怒,差点把鸠摩罗什给囚禁起来。由此可见,所有人间的君主,都不能容忍自己的权威被别人超过。而陶渊明,恐怕就是要做这样的事。” 刘裕的眉头一皱:“那有什么办法,可以破解他的这个阴谋呢?” 刘穆之反问道:“现在你也知道了他的动机,你怎么想?” 刘裕微微一笑:“他有千般阴谋,我就一个阳谋以应之。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他立了功,想辞职,那就让他走,只要不是让他去江北,那就没事。该给他的官就给,他要去别人的幕府之中也随便,但只有一条,不让他在江北和新移民,还有那些世家高门接触。” 刘穆之的眉头一皱:“只怕这不行吧,就算他不去,也有办法写文或者是让别人去散布这些流言,加以宣传。” 刘裕正色道:“江北那里,我相信我们的百姓,相信我们的将士,他散布再多的流言,只要能让民众知道,朝廷是真正地能让利,免税,让他们在当地得到好处,还会派有力的军队保护他们,那就不会让他们产生恐慌。” 刘穆之笑道:“那你得在江北保持一支大军了,准备派谁去镇守,要多少兵马呢?” 刘裕微微一笑:“希乐看起来很想要亲自去出镇江北,但我不会给他这个机会,一旦江北在这时候给他,那就再也拿不回来了。所以,别的事情上我可以跟他让步,惟有这点,不行。” 刘穆之的眉头一皱:“要是希乐不肯相让怎么办?他这回可是建了大功回来的啊。” 刘裕勾了勾嘴角:“对希乐,有两件事是不能相让的,一个是江北的北伐基地,另一个是朝中的宰辅之位。这次他回来,一定会就这两件事想跟我交易,但我不会让步。上次停云兄弟的死,刘婷云暗中捣鬼的不法证据,你这里收集得如何了?” 刘穆之微微一笑:“铁证如山了,有十余个天师道的旧贼,被刘婷云亲自招募的,他们是看到了刘婷云招来姚二毛,并把他安插在刁聘家的事,因为这个女人找来的旧贼可不止一个姚二毛,也不止是安排在刁家和桓家两家,事发之后,她也慌了,安排在其他家的这些手下出逃,被我抓住了不少。现在,这个女人只怕成天躲起来发抖,不知道哪天就会对她治罪呢。” 刘裕咬了咬牙:“虽然说这次要放纵一次这个女人,有违国法,但现在涉及我跟希乐之间的关系,不得不作出这种交易。希乐要保她,就得跟我作出让步。你觉得,希乐会作吗?” 刘穆之叹了口气:“这次对他来说,会很亏,但是公平地说,如果舍了刘婷云,以后会亏得更多。毕竟,保不住自己的老婆,会毁了他的公信力,而失了刘婷云这条线索,以后跟世家间的很多交易和联系,也会受影响。” 刘裕点了点头:“那就这样来吧,作为让步,我可以给他加以高官,给个大州,甚至两个,还可以把孟昶从丹阳尹升为尚书仆射,给他的几人兄弟都升为将军,也不算亏待他。甚至,如果这次他要荆州刺史,我也可以考虑给他。” 刘穆之笑道:“放心,荆州刺史他是不会要的,如果想要,就不会率军回来了,我们的希乐哥,要的还是朝中大权,而不是出镇一方,那意味着彻底向你服软。现在的荆州,平定起来需要时间,也得罪人,你还是另找他人吧。” ===第二千四百三十六章 阿寿弃军得帅位=== 刘裕微微一笑:“那我要是让阿寿出镇荆州,你觉得怎么样?” 刘穆之的脸上肥肉抖了抖:“你又不是不知道阿寿和希乐的关系,只怕…………” 刘裕摇了摇头:“不,我不是让阿寿当荆州刺史,这个位置,可以让兔子当,这点我在让兔子助怀肃出兵堵截桓振时,就已经说好了,阿寿长于作战,短于治政,荆州现在这种情况,就算没有希乐的因素,我也不会让他独自镇守的。” 刘穆之笑了起来:“我明白了,你是想让阿寿移幕府于荆州,比如给他一个南蛮校尉的军职,真正目的,是征伐西蜀或者是岭南?” 刘裕点了点头,说道:“是的,这才是我的本意,希乐一直以阿寿没有参加建义,未立大功来阻止我给他恢复官职,但越是这样越是没功可立,久而久之,阿寿就真的只能领个闲职回家了。这件事上,无忌也站在希乐一边,因为无忌的旧部,多是以前刘牢之大帅的部下,他怕阿寿如果重新得势,自己的部下会转投阿寿。” 刘穆之正色道:“是的,这就是无忌和阿寿最大的矛盾,尽管是表兄弟,但是在这个权力面前,已经不可能再象儿时玩伴时那种相让了,你准备如何处理这个矛盾呢?” 刘裕叹了口气:“我想让阿寿把所有的旧部留在江州,让无忌接手,只有这样,无忌才能真正放心,从而支持阿寿。” 刘穆之的脸色一变:“这个让步太大了吧,那可是刘牢之最后的旧部,也是跟随阿寿多年的兄弟,虽然现在只有万余人,但从这次打桓振的表现来看,仍然是战力极为强悍的北府军精锐,战力之强,不在希乐,无忌的所部之下。虽然你跟阿寿关系这么好,但要是让他真的让出这支部队,变成光杆将军,只怕他也是不肯的。这可跟上次怀肃率兵不一样,一个是借兵,一个是弃军。” 刘裕叹了口气:“没办法,非如此,不足以让无忌放下心结。我有意在跟希乐妥协之后,让无忌出镇江州,以防岭南的妖贼,当然,如果妖贼在岭南治理不好,内部生乱,无忌完全可以跟荆州的兔子联手,合力消灭这帮妖贼。上次讨伐桓振,无忌在马头大败,精兵损失数千,要是得到了阿寿的兵马,那实力还会超过以前,那什么事情都会站在我和阿寿这一边了。” 刘穆之叹了口气:“那你准备拿什么来补偿阿寿呢?他若是交出了所有的兵马,还拿什么去西征?还有,现在司马荣期不是已经西征了吗,还以毛修之,冯迁为先锋,杨承祖为参军,加上原来的巴郡刺史文处茂,以及投降了希乐后,得到赦免,领旧部前去增援的桓楚旧将温祚等人,可谓兵强马壮,对付一个谯蜀,应该是足足有余吧。” 刘裕微微一笑:“就是因为这些军队来自多方,将校之间互不服气,司马荣期又无治军之能,根本不可能统御诸将。小毛虽是不错的年轻人,但是这回为全族报仇,必然失去理智,对仇家也定是赶尽杀绝,这等于是逼蜀中各族全力抵抗,他的兵力不多,这样很难一路顺利前进,一旦战事焦着,那司马荣期肯定无法平衡各军之间的利益,最后只能粮尽而退。希乐就是因为看出了这点,才作这样的人事安排,他是根本不可能真的让司马氏的人,真的建立功劳,打下一片江山的。” 刘穆之长舒了一口气:“这些军事方面的事,还是你在行,我当初看到这个安排时,也只是隐约觉得不对劲,却说不上来哪里不对。不过,这样浪费一次西征的机会,不可惜吗?” 刘裕摇了摇头:“现在不是西征的好时机,荆州刚刚收复,还远远谈不上稳定,需要一两年的时间彻底平定,雍州的鲁宗之也态度暧昧,不可轻动,上次蜀地叛乱,屠害毛家全族,几乎所有的家族都有份参与,现在要讨伐,他们肯定是会因为畏惧而全力抵抗,即使我们下令赦免,也多半不会信任的,荆州若是不稳,那就算武力打下益州,也需要很长时间保持强大的军力驻守那里,以镇压各家族的反抗。对现在的大晋来说,这一块并不是急于收复之地。” “只是那司马荣期,为了自己建功立业,不顾国家利益,硬是要出兵攻蜀,他占了这个大义名份,无法直接反驳,所以也只有让他放手去打了。只有让他在现实面前碰个头破血流,才能让这些司马家的王爷们明白,打仗,不是儿戏,这是需要军国才能的,不是说靠生在司马家,就能有这种才能。” 刘穆之微微一笑:“那要是司马荣期这样问你,说为何没有强敌的益州你不去取,靠近强大胡虏的南燕,你却是要准备下手呢,你如何回答?” 刘裕勾了勾嘴角:“因为南燕离建康不远,即使是从广陵到南燕,也不过千余里,要是从彭城出发,那更是只有几百里,大军出动也就几天时间就能到达,而且江北的土地肥沃,只是缺乏开发而已,如果我们真的可以消灭南燕,那江北六郡之地,从此就安全,大晋可以放心地在这里移民屯田,征兵征粮,以后无论是北伐中原还是渡河攻击河北,都有一个稳定的大后方了,这是益州之地根本无法相提并论的。” 刘穆之点了点头:“好吧,那还是回到最早的问题,如果司马荣期真的讨伐不成,你准备让阿寿去第二次西征吗?” 刘裕笑道:“不错,阿寿有将帅之才,打个谯蜀,可是小菜一碟,而且,我准备派道规率军回荆州,以他们的兵力为主,二次伐蜀。” 刘穆之的脸色一变:“道规?你原来不是准备让道规出镇江北的吗?” 刘裕叹了口气:“情况有变,如果希乐也对江北有意,那我就不能让道规去当北徐州刺史了,因为无论是谁,都不可能在现在的军功上比过希乐,只有维持现状,才能让希乐没有口实出镇江北。” ===第二千四百三十七章 分遣三将镇淮徐=== 刘裕的目光落向了帐内的那个沙盘舆图,江北六郡的那一块:“所以,江北的名义上的长官,仍然是现任彭城内史的道怜,而道规,则辅助阿寿出镇武陵,名义上先是说扫平荆湘一带的桓楚余党,防备岭南的妖贼,但实际上,只等司马荣期一退,就再次出兵伐蜀,趁着蜀人们还以为得胜的时候,打他个出其不意,一举平之!” 刘穆之的眉头紧锁:“可是道怜无论是人品还是能力,都不能胜任江北六郡的长官,你也知道你这个二弟的脑子不太好使,而且,他从小因为苦日子过得太多了,所以格外地贪婪,这一年多来在江北,虽然大恶没做,但是也没少拿国库里的东西,弹劾举报他的文书每天都有几十封,你最清楚这点。” 刘裕咬了咬牙:“道怜确实不争气,但现在不能动他,只要一换人,那希乐一定会主动来争,没有任何人能争得过他,除非,除非我亲自出镇江北,那得把这北府主帅的位置,乃至朝中大权,都让给希乐。” 刘穆之叹了口气:“罢了,道怜虽然贪婪好利,但还不至于为了夺权而误了大事,不过,你得找些精兵强将辅佐他才是,出镇彭城,东海,盱眙这些要地,这样就算燕军南下,也不至于让整个江北失守。” 刘裕点了点头:“我准备派朱龄石,檀道济,王仲德三将,分屯这三处,加上原来的彭城守将羊穆之,有三万兵马,这支部队足以挡住南燕的攻势,为我集结大军北上争取足够的时间。” 刘穆之正色道:“那你准备让谁节制这三万兵马呢?要知道,哪怕是你派出的三将,也是互不统属,他们也不可能对道怜服气。” 刘裕沉吟了一下,说道:“让诸将分屯各地,自己掌握军队,如果有强敌来犯,则相机决定是否救援,南燕若是大军南下,我这里不可能没有半点消息,会提前进行准备,甚至前出到广陵,指挥后续部队跟进,如果南燕只是小股部队来骚扰,那驱逐即可,如果是大军南下,那就让各将分别退入所在的城池固守,等待我的大军前来。以他们的实力,守住各自的城池半年以上,不成问题。” 刘穆之勾了勾嘴角:“那各地的屯田民户呢?” 刘裕正色道:“南燕大军来犯,那就由各村的村头集结民众,抛弃所有的财物,退入附近的大城之中,或者是一路南下。不要为了一点财物就贪恋不走,如果命都没了,这些钱粮又有何用?告知民众,所有的损失,朝廷会加倍地补偿他们,不用担心。” 刘穆之叹了口气:“话虽如此,但真的要是战事来临,落到自己头上时,只怕未必能这么容易割舍得了。罢了,这些都是后话。如果你真的以刘道怜继续担任彭城内史,主持江北大局,那多出这么多移民,必然会引得南燕垂涎三尺,到时候就算是阿兰,也不可能阻止她那个野心勃勃的侄子南下了。” 刘裕淡然道:“要来的挡不住,如果慕容超真的存了此心,那哪怕是我镇守彭城,他也会起兵来犯的,不过现在已经不是一年前慕容德起兵四十万南下的时候了,我们已经解决掉了桓玄,荆州得以平定,西征大军也已经返回,这一年的时间里,我也练出了三万新的精锐部队,镇守京城,吴地的生产也得以恢复,可以说,如果真的战事来临,我随时可以出动十万以上的精锐部队北上抗击,再不用象上次那样,只能靠着连吓带骗,最后让慕容德放弃。” 刘穆之的眉头一皱:“你难道就不考虑一下阿兰吗,真要到了这一天,就不想着如何救回她?” 刘裕的眼中隐有泪光闪现,喃喃道:“这辈子,我最对不起的,除了妙音,就是她了。为了我的事业,她牺牲了太多,甚至抛夫弃女,回归故国,只为了阻止两国间的战争,上次若不是她全力阻止,只怕两国已经打得不可开交了。现在,听说慕容超即位之后,还是把她放了出来,而她也助慕容超平定了慕容法和慕容镇,段宏的叛乱,我只希望她能控制住慕容超,不要让这个疯狂的小子,毁了两国百姓好不容易得来的安宁。” 刘穆之叹了口气:“只怕很难了,现在的那个公孙五楼也是拼命地在发展自己的势力,甚至有架空阿兰的举动,而慕容超显然也不想给自己的这个姑姑管着,只怕兰公主能阻止战争的时间,不多了,如果你真的不想战争快来,那最好派个大将镇守江北,哪怕是希乐暂时出镇江北也行。能阻止强盗野心的,只有狠人才行。” 刘裕默然半晌,说道:“此事我还要再想想。对了,对于陶渊明的底细,你现在查得如何了?” 刘穆之勾了勾嘴角:“还是一点线索也没有,此人仿佛就是突然从天上掉下来一样,不知何时出山,不知师承何人,突然一下子就这样冒出来了,他很早就在荆州当教谕,祭酒之类主管教育的吏员,转任多地,一直默默无闻,直到某一天突然就成了殷仲堪的参军。之前所有的经历,也都随着殷仲堪的死,而不可查了。” 刘裕冷笑道:“既然以前的来历查不出,那就盯紧他以后的举动,他离开我们幕府之后,要看他去了哪里,做些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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