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算是北燕,也不会象对你们慕容部一样,如临大敌地对付我们。他们还是需要我们的。” 慕容兰有些意外,回过了头,直视着贺兰敏:“这些事你怎么从来不跟我说呢?难道,你一向以来,在私下里跟王妙音有联系?是她答应提供海船给你们?” ===第三千七百八十六章 双姝交心决择选=== 贺兰敏咬了咬牙,美艳绝伦的瓜子脸上,闪过一丝坚毅之色,她退后一步,沉声道:“不错,事到如今,慕容兰,我也不瞒你了,我们贺兰氏早就跟王皇后谈好了,在这一战中,想办法放宿卫军入城,为她建功立业,如果能设计捉拿慕容垂,那更是大功一件。” 慕容兰微微一笑:“我的好妹妹,我还真得感谢你,在南城的时候,你们兄妹两个,一个能拿下我,一个控制着我儿子,要是当时对我下手,岂不是比现在的条件要有利得多?” 贺兰敏叹了口气:“若不是顾念这么多年的姐妹之情,我还真的就想这么做了。主要是你慕容兰是个重情重诺的人,而王妙音,说实在的,我不可能象信任你一样信任她,再说了,你是个宁为玉碎的人,要是真下手抓你,万一你自尽或者被我们打死了,那刘裕又怎么可能放过我们?” 慕容兰澹然道:“你还是比较聪明的,确实是这么个道理,所以你没向我下手,不是因为什么姐妹情,而是权衡得失手,觉得还是不要跟我撕破脸的好。” 贺兰敏咬了咬牙:“姐妹情多少也有点,,但要是死到临头,晋军破城了,我也管不得这么多。不过好在王妙音的手下不争气,破不了城,最后还是要靠你箭毙明月,黑袍重伤,这才能跟刘裕谈到这样的条件,也是最有利于我们贺兰部的。慕容兰,大家都有自己的立场,你无论什么结果,都不会吃大亏,但我们贺兰部不一样,我没有刘裕这个老公,决定不了自己的命运,只能跟王妙音合作。” 慕容兰点了点头:“我能明白你的立场,不过,你就这么信王妙音吗?如果她不去找刘裕,不去找我,而是来找你,那意味着什么?” 贺兰敏叹了口气:“我别无选择,阿兰,刘裕和你也许要想着保全慕容氏的族人,保全城中的鲜卑人,但王妙音却是巴不得城破后乱兵屠城,今天这仗打得如此惨烈,早就打红了眼,晋军入城后,如果是王妙音的手下破城,必然会率先屠掠,后面的部队也会有样学样,到时候连刘裕都无法阻止,而这,就是王妙音想要的结果。只有让你跟刘裕之间结下不可化解的仇,你们才不可能在一起,这个道理,你这么聪明,又怎么会不明白?” 慕容兰冷冷地说道:“所以,让王妙音的宿卫军入城,屠光我慕容部的族人,而你们贺兰部就能得到保全了是吗?你们人人早就准备好的一条黄巾,就是到时候区分的标准吧?!” 贺兰敏沉声道:“没错,就是这样,我们只要头缠黄巾,退到城东南一角,就可以不受攻击。这是我跟她约定好的。” 慕容兰笑了起来:“乱兵入城,见人就杀,到了这个时候,还会管你们是不是缠黄巾?就算王妙音能约束得了部下,那别的部队怎么知道这个约定?” 贺兰敏的眼中光芒闪闪,额头开始沁出细密的汗珠,显然,她在后怕。 慕容兰叹了口气:“其实你们是聪明人,也知道这样的结果,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也没有引晋国宿卫军入城,这是你们兄妹此战中最聪明的选择,若不是这样,现在只怕你们早成了刀下之鬼。” 贺兰敏恨恨地说道:“那我还得感谢你了,好姐妹,若不是你最后出手,守下城池的同时能干掉慕容垂,明月,这事也不会这样收场。不过,你现在也应该知道,这回我没对你下手,那就是得罪了王妙音。你有刘裕护着,她奈何不了你,但她能有一万种手段把我们贺兰部斩尽杀绝,我不可能拿我,拿我大哥,拿我们所有族人的命去冒险,所以,我们贺兰部得远走他乡才行。” 慕容兰澹然道:“可是你好像忘了一件事啊,那些装载你们远去辽东的海船,是王妙音和世家高门准备的,就连刘裕也指挥不动,你想逃得远远的,王妙音能答应吗?” 贺兰敏的银牙咬得格格作响,恨恨地说道:“如果是你肯去辽东,那她一定会答应。我的好姐妹,到了这个地步,我也不瞒着你了,明天的大婚之后,你得跟着我们贺兰部回辽东,反正你们慕容氏的族人交给刘裕,你也放心,只要以后你在辽东不回来,王妙音也答应不会为难你们族人,甚至也可以不让他们当奴隶,部曲,私兵。” 慕容兰冷冷地说道:“原来在我见我大哥的时候,你私下里又见过王妙音了,我的好姐妹,你还真的会是抓紧时间啊。” 贺兰敏沉声道:“为了活命,没有办法,反正你跟刘裕也分别这么多年了,再分别一段也没关系,只要安全带着我们回到辽东,你自己回来就是,不回来也行,我们都不会阻止你。” 慕容兰轻轻地叹了口气:“敏敏啊,你也是纵横天下几十年的老江湖了,居然会相信这样的承诺。如果你是王妙音,那你是会让这些海船到辽东呢,还是会沉在海里,一了百了呢?” 贺兰敏一下子给雷得说不出话,双眼圆睁,娇躯在微微地颤抖着,显然,她也给说中了最担心的事。 慕容兰上前一步,朱唇轻启,一股温暖,直冲贺兰敏而去:“敏敏,你不是没有别的选择,决定和主宰我们命运的,决定和主宰晋国大政的,不是王妙音,而是刘裕,我们不用迎合王妙音而求和,好好地配合刘裕,是最好的求活之路,也是唯一的正道。其实,你的内心深处,也是信我多过信王妙音,要不然,你也不会跟我说这些事,对不对?” 贺兰敏咬了咬牙:“那我得先搞清楚,你有什么办法可以保护我们。你现在连保护自己都没信心,要我做这做那的,我如何信你?” 慕容兰的眼波如水,看着贺兰敏,是如此地清澈:“那你听完我的建议,再作决定不迟。” ===第三千七百八十七章 帅台夜论争执起=== 广固,城外,晋军帅台。 一阵甲叶撞击和军靴踏地的声音,渐行渐远,伴随着将校们欢快的笑声,渐渐远去,王妙音的鼻子轻轻地抽了抽,大概是空气从一堆男人们身上浓烈的血汗味道中,透出了几许清新,她冲着身后的几个女护卫点了点头,一如刘穆之跟他身后的几个书吏们作了同样的动作,很快,随着这几个人的退下,帅台之上,只剩下了刘裕,刘穆之和王妙音三人,二百步之内,空空如也,只有四周的火盆中的木炭爆裂时的响声,还有四周旌旗的招展之声,在四周回荡。 王妙音看着刘裕,轻轻地说道:“恭喜你,裕哥哥,多年的宿愿,终于让你实现了。” 刘裕的目光仍然看着远方的广固城墙,喃喃道:“实现了什么?妙音,我们真的胜利了吗?” 刘穆之正色道:“寄奴,不管怎么说,永嘉之乱,神州陆沉以来,快要一百年了,这是我们大晋终于北伐反攻,能彻底地灭掉一个北方胡虏所建的国家,收复一整个大州,虽然我们牺牲了很多将士,也没有救回两千多给掳掠的百姓,但不管怎么说,这是百年来,唯一一次大涨我们中原汉人志气的胜利,也必然会载入史册。” 刘裕轻轻地叹了口气:“南燕还没有完全投降,事情还没有定,而且,我们的后方还有妖贼的叛乱,青州之地的处置,也可能有问题,事情,恐怕还没有到乐观的时候。是不是,妙音?” 他说到这里,转过头,直勾勾地看着王妙音。 王妙音的神色平静,淡然道:“裕哥哥,为什么这样看着我,你现在的这种对我的态度,让我很不舒服。之前也是这样。就因为你觉得我插手你和慕容兰的事,让你不高兴了吗?” 刘裕沉声道:“我也是刚刚才知道,你居然除了跟慕容兰有过背着我的交易外,居然还会找上贺兰敏,若不是胖子亲口跟我说,我根本不敢相信我的耳朵!” 王妙音微微一笑:“那你的胖子有没有跟你说过,搞情报这些事情,是各大凭本事,也不需要向谁汇报呢?穆之,你自己搞你的情报时,也没请示过我这个皇后,也没请示过我娘这个谢家掌门吧。” 刘穆之叹了口气:“妙音,别误会,不要觉得是我举报或者出卖你,之前这么多年,你跟慕容兰,跟贺兰敏的联系,我是一清二楚,何曾向寄奴说过?但今天不一样,仗好不容易打完了,打胜了,寄奴是主帅,也是真正掌大晋权力的人,我们不能再自行其事了。如果因为你和世家高门的私欲,误了大事,那对得起这么多战死沙场的将士吗?” 王妙音冷冷地说道:“所以,今天连评定大会都不评了,推到明天的大婚和受降仪式之后,就是为了来对付我的,是不是?” 刘裕平静地说道:“妙音,不要误会,我们之间,至少在目前,仍然是朋友和盟友,是站在一起的,携手奋斗几十年的生死战友,如果是敌人的话,我还会用这种方式跟你说话吗?” 王妙音冷笑道:“那慕容兰是你的敌人还是朋友?你跟她又是怎么说话的?刘裕,我也不妨明白地告诉你,如果说真的有人会白白地损失掉来不易的战果,让大晋这回的胜利,跟以前的北伐一样得而复失,那也不是我王妙音,不是我们世家高门的错,而是你,大晋车骑将军刘裕的问题!” 刘裕咬了咬牙:“我能有什么问题?不让燕国军民当世家的奴隶,就是我的问题了?你既然这么早就联系了贺兰敏,这么早就可以让他们开城,放弃抵抗,为什么今天还要打成这样?贺兰卢要是一早开城投降,或者是弃守南城不战,我们还要牺牲这么多战士吗?” 王妙音冷冷地说道:“你们也太高估我对贺兰兄妹的影响了,他们也不是傻瓜,不会因为我的任何许诺而投降,只不过是在观望局势罢了,如果你有本事早早地突破其他方向,杀进城内,贺兰氏才可能倒戈,不然的话,我们如果连南城都打不下来,他怎么敢冒险投降?黑袍可是把他的人马跟贺兰部在一起混编,贺兰卢又怎么可能一声令下,就让人人从命?” 刘裕的神色稍缓:“你说的有道理,但如果是这样,那你跟贺兰氏还联系什么,既不能放弃抵抗,也不能让出城墙,那不用废话,打到底就是了。” 王妙音摇了摇头:“不去争取,哪知道成不成。你的眼里只有你的慕容兰,只想着他们慕容部的利益,可不曾去想,这广固城中,二十多万鲜卑人,可不全是他慕容部的,还有贺兰部,还有悦部,还有乙弗部,几十个部落呢,就不想着从中分化瓦解吗?围城这一年来,我本来可以收买不少部落出城归顺,要不是你的好夫人一直从中作梗,只怕我们今天根本不用费这么大劲!” 刘裕咬了咬牙:“那你给贺兰部开的是什么条件,能让他们答应?” 王妙音冷冷地说道:“我开的条件是,只要他们开城投降,让我部下的宿卫军先登入城,那他们贺兰部可以缠上黄丝带,闪到一边,保全自己,而其他的不放弃抵抗的鲜卑人,无论是慕容部还是别的部落,都会斩尽杀绝,不留后患。除非是主动投降的,可免一死,发往世家高门的庄园为部曲。” 刘裕的脸色一变:“你是想要屠城立威?妙音,什么时候,你变得这么狠心?” 王妙音幽幽地叹了口气:“这个狠心,本应该是你这个当将军,当男人的下,而不应该是我这个女流之辈。慕容氏一家子是些什么狼子野心的东西,你自己不清楚吗?当断不断,后患无穷。大军马上要回去对付天师道,在这里留不了什么军队,到时候慕容部的鲜卑人趁机再反,这青州得而复失,你,就是大晋,是我们所有汉人的千古罪人!” 。: ===第三千七百八十八章 狠心则断不受乱=== 王妙音说到最后,声色俱厉,杏眼圆睁,绝美的容颜之上,是一股凛然不可动摇的气势,在这一瞬间,这个人间绝后的大晋皇后,神情是如此地刚毅,甚至比起那些杀人如麻,刀头舔血的男子将军们,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呢。 刘穆之轻轻地叹道:“寄奴,妙音说的也有道理,慕容氏反复无常,多次叛乱,就算一时归附,也难言真心,有时候,你对人施以仁义,未必能换来回报,苻坚就是最好的例子。大军撤离之后,慕容兰也不一定能控制得住局势,我们不能完全没有应对之策。妙音的提议,你不是不可以考虑一下。” 刘裕的两眼直接瞪向了刘穆之:“胖子,你什么意思,难道你也同意我们接受城中的投降之后,背信弃义,反过来把慕容氏一族杀光吗?那我们成什么人了?” 刘穆之的眼中冷芒一闪:“所以,这个事,不应该由我们做,改由贺兰部的人来做,最合适不过。” 刘裕咬着牙,看着站在一起,面色严肃的王妙音和刘穆之:“贺兰部屠杀慕容部族的人?你们为何会这样考虑?原来不是说好,把慕容部的人打散分到各州郡,在一段时间内,由慕容兰统领他们,把最精锐的五千俱装甲骑带回去平叛的吗?现在为何又说这个?” 刘穆之平静地说道:“这只是一个预桉,慕容部的鲜卑人,在史上多次降而复叛,而且他们上层的慕容氏宗室,反复无常,为了权力连父子和兄弟都会自相残杀,绝不要对他们抱有任何希望,就算放过普通的慕容氏族人,也不能留慕容氏的宗室存在,只要有他们一天,那动乱之源就不会停止,慕容兰所说的那个什么诅咒,也会一直存在下去,甚至转移到大晋。” 刘裕沉声道:“他们投降了,就没有理由去随意地杀降。就算是我们汉人一向的价值观,也是杀降不祥,你们读书比我都多,这个道理也不明白吗?不说后续杀降会带来什么灾祸,不说我如何以后面对慕容兰,这种事一干,也只怕以后没人再敢投降我们了。” 王妙音平静地说道:“所以,这种事不让我们做,让贺兰部做,最合适不过。这样一切的责任,矛盾,都会推到贺兰部的头上。我们带走慕容部的几千精兵,留下老弱和慕容氏的王公贵族们在这里,等大军退走后,安排一些小事情引发冲突,由贺兰部动手,把留在青州的慕容氏族人,全部解决,一个不留,然后贺兰部趁机举族奔向海边,劫持几百艘运粮运军械的海船,去往辽东,这样干干净净,不留后患,慕容兰就算再恨,也恨不到你头上。裕哥哥,这是我能为你想到的,一了百了的最好办法了。” 刘裕咬着牙,厉声道:“一派胡言,如果不投降,那你可以这样做,投降了之后,就是大晋的子民,你于心何忍,对他们下此毒手?” 王妙音冷笑道:“一百年前,他们就是大晋的子民,二十年前,他们也是大秦的子民。当年的大晋,大秦在他们最困难最危难的时候收留了他们,给了他们比本国子民更好的待遇,结果呢。西朝灭亡时,雄居辽地的慕容氏不思报国,反而趁火打劫,入主中原,建立前燕。” “到了前燕灭亡后,苻坚对这些慕容氏鲜卑手下留情,没杀他们,把他们分散各地安置,这就是你想要对他们采取的办法,结果前秦有难时,慕容垂和慕容冲等人先后集中族人,起兵作乱,反杀苻坚!” “刘裕,其实你最清楚,这不是一个两个慕容氏的宗室有野心,而是几十万族人个个起兵反叛,无一人忠于异族旧主。想想慕容垂吧,他借口要去关东召集族人旧部救苻坚,结果苻坚给他一千氐族兵马护卫他去募兵平叛,可是慕容垂的回报就是连夜杀害这些氐族将士,这等蛇蝎心肠,恩将仇报,百年间一次次的上演,你以为换了你,就会有什么不同吗?” 刘裕默然半晌,他知道,王妙音所说的,都是事实,从内心深处,他也对慕容氏鲜卑不是这么放心,但是两世为人的良知告诉他,对于投降的人,尤其是妇孺,进行这种不作区分的屠戮,有违天道。 刘裕想到这里,沉声道:“如果你因为慕容氏反复无常,要诛杀他们,那就不应该接受他们的投降,今天强攻就是,现在我们允许他们投降,这些方桉都计划好了,你突然变卦反悔要杀他们,讲这么多大道理,不是自欺欺人吗?如果把这些慕容氏鲜卑分散到你们世家大族的庄园里当家丁部曲,你还会这么做?” 王妙音冷笑道:“那不一样,分散到吴地庄园,就是我们世家子弟来监管控制他们,而不是现在这样,仍然是他们的部落酋长,慕容氏的贵族子弟管他们。说得再明白点,我可以放过这些慕容氏的普通部众,族人,但是慕容氏的宗室,贵族,除了慕容兰以外,一个都不应该留!” 刘裕咬了咬牙:“且不说这些违诺,失信的背德之举,就说你想杀慕容氏的宗室贵族,只靠贺兰部,你怎么做得到?他们又怎么可能做到只杀慕容氏的宗室,不杀普通族人?” 王妙音平静地说道:“这有何难,这些在草原上是他们的拿手好戏,攻灭部落后,分散部众兼并族人,而对对方的世袭大人,则是斩尽杀绝,贺兰部来投慕容氏这些年,,也没少受他们的气,如果给他们机会能报复,那下手不会软的。” “到时候让贺兰部保有军械武器,让他们监视慕容氏的部众,贺兰卢自然知道该怎么做。裕哥哥,我思来想去,长痛不如短痛,宁可不要慕容氏的族人,也不能给大晋,给青州留下后患,至于你想平衡本地的汉人大族豪强,等我们回师收拾了天师道妖贼,有的是办法控制这里,不需要靠他们慕容氏的人。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第三千七百八十九章 恩义制衡定青州=== 王妙音说得极为严肃,脸上的神色凝重,可以看得出,她是无比的认真,刘裕看着她,叹了口气:“妙音,你这是计划好的,还是这次我不同意把慕容部的族人,分到各世家庄园后,才临时改的主意?” 王妙音叹了口气:“老实说,凡事我都要做两手准备,绝不会让自己陷入被动之中,如果一切顺利,慕容氏战败投降,族人部众分入各世家庄园,那是一种处理办法,如果象你这样极力阻止慕容氏举部为奴,那就是另一种解决办法。甚至,若是这一战不顺利,我也可以暗中让贺兰部,还有韩范这样的汉人大族与慕容氏起冲突,转投我们,至少,能保证我们能全军而退。” 刘裕叹了口气:“这种内部的分化,瓦解,收买,确实威力不小,不过,这些事情,你都不跟我商量的吗?如果是借了贺兰部的力量取胜,那我如何下令处置他们?” 王妙音冷冷地说道:“这就是我必须随军出征的理由,如果真的是靠了贺兰部的力量取胜,那对他们的处置,就是由我,而不是由你来决定。现在,是你自己打赢了,那决定权就在你的身上。” “但是我必须跟你说,慕容氏反复无常,尤其是上层贵族,个个是狼子野心,你不能因为要讨好慕容兰,就留下如此巨大的隐患。裕哥哥,不要忘了你的初心,驱逐胡虏,收复中原,这不是你少年以来的梦想吗?现在是我在帮你实现这个梦想,消灭慕容部,驱逐贺兰部,这不就是你的梦想吗?” 刘裕咬了咬牙:“可是我这么多年下来,已经改变了当初的想法,胡虏与其说驱逐,更不如融合进我们中原,都是人,就算有些人有野心,也是可以通过控制和教化来改变的,我们不能因为怀疑人造反,就要赶尽杀绝,就算今天夺了这青州之地,以后又还有谁敢投降呢?” 王妙音冷笑道:“所以我给你想好了,做成胡人内乱,自相残杀的结果,让贺兰部做这些事,不就没事了吗?我知道,这不符合你做人的仁义和信用原则,但这是代价最小的解决办法。因为,你不可能因为慕容兰的一面之词,就确保这投降的十几万鲜卑胡人真心效忠大晋,不留后患,如果是平时,还可以放他们一马,因为你能留几万大军驻在这里,但现在我们要回去平叛,与天师道作战,在这里不能留多少兵力,所以,肉体消灭,一劳永逸,这是最好的处理手段。” 刘裕看向了刘穆之:“胖子,这回你也同意妙音的做法吗?” 刘穆之叹了口气:“寄奴,你别怪我这回不同意你,这战后青州的事情,要由我来处理,这骂名,也就我来背好了。说老实话,我评估过很多方桉,这是战后能以最小的代价,控制这南燕局势的最优选择了。我们只要留三千左右的兵力在此,就能确保一年之内本地不出事。” 刘裕沉声道:“三千?你说这话,是假设贺兰部火并了慕容部的人马之后,能跟你们设想的那样扬帆远去,一去辽东不复返吧。” 刘穆之和王妙音对视一眼,同时点头。 刘裕平静地说道:“你们假设的另一个前提,就是青州本地的豪强大族,也会遵守约定,不再反叛自立,不管我们在南方的战况如何,都能忠于大晋吧。” 刘穆之勾了勾嘴角,说道:“寄奴,如果慕容氏完蛋了,胡人都离开了,那这里的豪强最可能的是割据一方,不奉王命,但不至于公然叛乱,就算要叛乱,除非…………” 刘裕接过了他的话头:“除非是我们在南方平叛时,大败给妖贼,或者是长期平定不了他们,大军久久不能回来,这种情况下他们才可能跟以前历次一样,再次割据自立,对不对?” 刘穆之没有说话,眼中光芒闪闪,陷入了沉思,王妙音却是微微一笑:“是的,就是这样,这些本地豪强,是不会轻易地表明立场的,就象今天的攻城,到目前为止,韩卓,封平他们这些汉人大族也没投降呢。” 刘裕叹了口气:“那么妙音,你可还记得,上次我们大晋收复青州,是什么时候?” 王妙音的粉脸上闪过一丝迷惑之色,但还是回道:“上次还是淝水之战后吧,当时是前秦的青州刺史苻郎,举州投…………” 她说到这里,忽然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收住了话。 刘穆之叹了口气,看向了王妙音:“寄奴这一说,倒是提醒了我,恐怕我们还是有欠考虑啊,当年,苻朗就是这样给先降后杀的。” 刘裕点了点头,正色道:“你们以为,消灭了投降的胡人首领,或者是杀了他们的一些贵族部众,剩下的人就会老实了?我看,是适得其反,如果我们留在本地的军力虚弱,那无论是贺兰部,还是本地的汉人大族,都会生出异心,能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的,只有两点,一是制衡,二是恩义!” 王妙音喃喃地自语道:“制衡,恩义?” 刘裕正色道:“保持几家的实力大致相当,谁也吃不掉谁,而少量的几千驻军,则成为平衡的称砣,如果谁有谋反异动,那就联合另一方打掉这家,或者给他们一个教训,这招世家应该很熟悉。” 王妙音点了点头:“你说制衡这点,我同意,但恩义从何说起呢?慕容氏可是虎狼之心,绝不会因为感恩而真心效顺,其他的贺兰部,汉人大族们虽然没这么坏,但也好不到哪里,你跟他们讲恩义,是不是太想当然了?” 刘裕摇了摇头:“妙音,你理解错了,我说的恩义,不是说让他们感恩戴德,从此死心踏地,老实说,我这么多年连希乐都没做到真心服我,连世家高门都没跟我一条心,又怎么会指望这些异族枭雄和本地的汉人地头蛇们归心呢?但是,越是他们这种人,越是不能背信弃义,不然,他们会因为恐惧,而提前作乱,王国宝杀害苻郎,就是这种结果!” ===第三千七百九十章 道义人心重千钧=== 王妙音的秀眉一蹙:“我不同意你的这个说法,王国宝杀苻朗,只不过是因为苻朗折了王国宝的面子,这个蠢货临时起意想要杀人立威,青州后来的得而复失,跟这个事情关系不大。” 刘裕正色道:“我觉得,关系很大,在你们世家看来,这不过是世家高门的某人的贪婪和失信,但在刚投降的胡人看来,这就是另一种性质,说明大晋不可信,诱他们投降再杀之,以后会让自己的世家子侄来占这些地方。当你不再具有镇压此地豪强的能力时,这些人就会真正的作乱叛离了。” “允许投降,就意味着是自己人,需要保护。如果你觉得这些人叛服无常不可信,那就不能允许投降,战场上消灭,一个国家,一个君王,一群统治者可以失败,但不可以失信,不可以违诺。失了一个信字,以后如何再去统御万民?如何才能让子民将士相信自己的法规军令?妙音,当年那些人违背承诺,解除我们婚约的时候,你是作何感想?” 王妙音咬着牙:“我永远也忘不了那种感觉,到现在,我仍然为了这事,恨着相公大人,恨着我娘,但没办法,这就是命。换了今天我的女儿碰到这种情况,我仍然会作同样的选择。道德和正义拯救不了这个世界,在当时也救不了我们谢家,她们不这样做,谢家就完了,我们举族上下都会没命,那再谈这些理想,正义,又有何用?” 说到这里,王妙音直视刘裕:“裕哥哥,你确实是这个世上最好的人,最让我敬佩,但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想尽办法要求一个两全之策,就是因为不能失信于天下,所以这种事不能由我们大晋,由我来做,得由贺兰部来做。他们有充分的动机去灭慕容氏,我们甚至拼了牺牲大部分的慕容氏族人不要,让贺兰部可以兼并了,可以逃回辽东,只要能一劳永逸地解决这些逆胡,难道还不行吗?” 刘裕轻轻地叹了口气:“你对慕容部,对十万鲜卑族人失信,难道就指望贺兰部会对你守信?妙音,如果你率先背弃诺言,去勾引贺兰部做这个事,那你又如何保证贺兰部不生叛心?” 王妙音咬了咬牙:“贺兰部已经没多少实力了,现在不过三万多部众,战士不满七千人,能战斗的不到五千,不跟我合作,回到辽东,还能在这里反了天不成?就算我们只在这里留三千精兵,也足够灭了他们!” 刘裕冷笑道:“你好像忘了一件事啊,如果贺兰部消灭了慕容氏的宗室,贵族,兼并了慕容氏的部众,那就平添近十万人众,可战之兵也有两万以上,就算去掉跟我们走的五千俱装甲骑,仍然有一万多的战士,有这个实力,加上他们本来的人马,已经超过了我们留在青州的部队,到时候,你还觉得我们能轻松地灭了他们吗?” 王妙音的额头开始沁出香汗,声音也有些发颤:“这,这些我不是没想过,所以,贺兰部要远航出海,去那辽东之地。” 刘裕摇了摇头:“换了你是贺兰卢,如果手上有个两万精兵,青州之地没有能强过你的力量,你是会带着十几万部众,两万精兵渡船出海,去北燕的慕容氏故地,跟拥兵十万的北燕打破头,还是干脆就在这里反了,西连后秦,北接北魏,再跟本地的汉人大族勾结,重新建个南燕,或者南魏呢?” 说到这里,刘裕看向了刘穆之:“胖子,你怎么看?我说的你觉得可能性大不大?” 刘穆之的脸上肥肉跳了跳:“这个,确实有这可能,以贺兰卢的为人,不是没有可能跟北魏和解,去辽东,对他们来说,反而是最不可能的选择。如果他们要造反,那必然不会遵守跟我们的承诺,会把这些私下的交易公开,以作为他们起兵自立的理由,争取本地汉人豪强的支持。妙音,看来,我们是想简单了。” 王妙音恨恨地说道:“我就不信,就算贺兰部想反,这些汉人豪强也想造反?他们有什么好处?能兼并慕容氏的部众吗?” 刘裕摇了摇头:“他们要是跟着割据反叛,就象以前做过的那样,不一定有好处,但不会变得更坏。我们如果对慕容氏贵族下手,那同样可以对他们下手,之前我说过恩义和平衡的问题。” “如果贺兰部反叛,他们这些汉人大族的选择就是两个,要么跟贺兰部一起对付我们大晋,要么站在我们一方去平定贺兰部,但如果做了,那谁知道我们会不会象对付慕容部这样收拾他们?” “所以,他们最大的可能是跟着贺兰部一起,引北魏和后秦为援手,观察我们跟天师道作战的结果而定,但无论如何,这么一来,我们失掉青州的可能性极大,妙音啊,你这样失信于人,就会让大晋失信于天下,最后弄巧成拙,所谓的罪人,不是我,而是你!” 王妙音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她平复了一下心情,说道:“裕哥哥,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办法?我跟贺兰敏接触过,也说过这个想法,如果你觉得不妥,想要改变,我现在可以再去见贺兰敏。” 刘裕微微一笑:“你真的肯放弃原来的计划?” 王妙音幽幽地叹了口气:“裕哥哥,你确实现在成长了太多,这些眼光和见识,我都不如你了。也许我确实是因为出于对慕容兰的恨,影响了一些判断力,但请你相信我,这回,我真的没怎么考虑她,而是为了国家。青州这地方,大晋南渡以来,几次得到,又几次失去,我们这回,不想再犯这个错误了。” 刘裕正色道:“这次是我们第一次能攻灭一个北方胡人国家,彻底夺回一个大州,意义非同小可,所有的手段,要堂堂正正,如果是怕人反复,就不要接受投降,正面攻灭,哪怕多死人多费时间,也是值得的。” ===第三千七百九十一章 世间安得多全法=== 刘裕双目炯炯,继续说道:“既然接受投降,就不能再失信于天下,玩这小把戏,风险极大,获利很少。换言之,这个获利和风险相比之下,太不值得。” “不是说完全不能走些捷径,但得考虑得失,现在,我们最需要的,是信义,人心,希望,这些,需要我们带头来维持,而不是去破坏。” 刘穆之点了点头:“寄奴说的有道理,南燕刚灭,青州夺取,需要的是竖立大晋的威望,争取人心,在这里用些权谋技巧来清除可能的后患,会失了信义,贺兰部也不是什么值得信任的家伙,在北方的时候先叛独孤部和代国,后面在北魏入主时再次叛魏投燕,最后在南燕灭亡前后也是跟妙音联系,其不臣之心,一次次地证明了,我们不能冒这个风险去扶持贺兰部,宁可按原来的计划,用慕容兰来管理慕容部才是。” 王妙音咬了咬牙:“我不是对慕容兰个人有什么意见,只是慕容氏的宗室贵族全都是狼子野心,她真的能一直保持慕容部的稳定吗?就算明天一切顺利,到时候慕容兰是留在这里,还是跟着大军回师?裕哥哥你是如何打算的?” 刘裕叹了口气:“妙音,我也跟你交个底吧,明天如果是慕容兰带着那些投降的部众,带着两千多人出城的话,我准备以迎回妻子的名义,赦免这些人。先加他们以威,历数罪行,然后以皇帝的名义赦免,如此恩威并施,才会让城中感恩,这点你能理解吧。” 王妙音点了点头:“我能想到这点,你并不想真的多杀两千多人,但这个仪式,必须要有,这是我们出征打仗的理由,没这个,那我们对不起那些死去的百姓,也不好对战死的将士有所交代。” 刘裕正色道:“是的,所以要先立威,让他们交人,这个过程中,我也要看看慕容兰是不是能控制得了局势,老实说,城中挑出两千多人,这两千多人是什么样的人,是精壮还是老弱,甚至是不是包括宗室贵族,都是检验慕容兰对于城中人的掌控能力,如果她能带出两千人出城降服,而城中也是乖乖照办,那就说明慕容兰有控制局势,稳定人心的能力。” “这样的话,我可以再次以臧爱亲,也就是先帝正式册封主婚的我的夫人的名义,给她官职,任命她为青州别驾或者是长史,署理这些投降胡人之事,而穆之则作为青州刺史,成为主官,羊穆之作为大将率兵镇守此地,同时以泰山羊氏的关系搞好跟汉人豪强的关系,如此,大晋官方,本地豪强,投降诸胡可以形成一个平衡,我们可以投入最少的兵力和资源,稳定青州。” 王妙音的嘴角微微一勾:“那原来许诺的给世家大族的利益呢?我如何向这些世家高门交代?” 刘裕点了点头:“这个按承诺的办,随军的世家子弟多计功劳,爵位和赏赐的土地可以按平时的标准多给一些,主要是那些胡人的牧场,名义上可以划归有功的世家子弟名下,代管期也可以从国法规定的五年,变成十年,十二年。失去了这些牧场和圈地的投降胡人,以租客佃户的身份暂时在世家的牧场,庄园里生活,交税赋也多交给世家门阀一份,人身上算是独立自由的,但因为租借了世家门阀们代管的国有庄园,牧场,所以需要多给些回报给世家高门,这也是人之常情,甚至以后如果以青州为出发点,去讨伐后秦,北魏的话,这些降胡的军功,也可以算在世家门阀的名下,世家得爵得地,胡人得军功赏赐,可以早点在别处置地购宅,也算是家国两便。” 王妙音的秀眉一蹙:“你的意思,是这些投降的南燕胡人,先不给他们分地,而是得租用由世家接手管理的本地牧场吗?” 刘裕点了点头:“是的,汉人大族的固有农庄和田地,暂时不去动它们,但也不要给他们增加什么田地,青州初定时,人心思定,投向我军的大族,就维持原样,加入燕军和我们对抗给消灭的汉人地主豪强,就收回土地,重新分配,有功的世家门阀和军中将士,优先分配,分完之后,剩下的再分给青州百姓,这样尽量照顾到各方的利益,妙音,你应该满意了吧。” 王妙音勾了勾嘴角,看着刘裕:“那慕容兰和她管理的慕容氏部众,你准备分他们多少地盘?” 刘裕摇了摇头:“我知道你的担心,你怕慕容氏成为一个大的世家或者部族,凌驾于各大吴地世家头上,这点我可以告诉你,慕容氏以后早晚是要打散编户齐民的,慕容兰也不可能永远做他们的首领,局势稳定后,我准备把慕容氏中丁壮男子家庭编为军户,另开一个京口式的地方,让他们只服兵役,只习骑战之道,不再种地交税。名义上可以挂靠在一些世家高门的的功也可以分世家一部分,但不可以作为世家名下的私兵,家丁,部曲。” 王妙音点了点头:“如果能从战争中得到收益,那很多家族会答应,只要你不让我们觉得你是在收编胡人,壮大自己的力量,以后要对付世家高门,那应该不会有太多人反对。不过,你刚才说,慕容兰要回归臧爱亲的身份,变成你的汉人妻子,你就不怕胡人会因此不把她看成自己人吗?” 刘裕平静地说道:“不管是慕容兰还是臧爱亲,名字只不过是一个代号,她真正能让胡人服气的不是因为她的血统或者身份,而是因为她可以放弃荣华富贵,冒着生命危险来制止战争,来为这些族人保命,我想,人心总是肉长的,即使是是夷狄胡虏,也知恩义,南燕亡了,慕容氏称霸天下的野心和梦也碎了,那以后融入中原,跟汉人一样才是他们现实考虑的事。不仅是慕容兰要改汉名,恐怕,以后这些胡人也要从名字和语言开始,成为汉人了。” ===第三千七百九十二章 天下为公终摊牌=== 刘穆之的脸上肥肉跳了跳:“你准备给这些胡人都起汉名吗?” 刘裕点了点头:“要改变胡人千百年来的文化传统,就是得从语言,文化,习俗这些方面下手。名字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按我们之前讨论的那样,让胡人子弟能进汉文庠序,学习汉语汉字,如果不能一下子普及到所有胡人,那就先普及一部分贵族子弟,其他人则是要在世家的庄园里,学习农耕之事。妙音,如果我们把这些鲜卑族人放到你们的庄园里,你们教他们种地织布之事,没有问题吧。” 王妙音的秀眉微微一蹙:“这可能有点问题,如果要种地,那我们找汉人农民就是,为何要找这些鲜卑人呢?说实在的,世家高门看重这些人的,就是他们骑马打仗的本事,要的就是他们作为战士,而不是作为农夫,虽然我能理解你这是为了让鲜卑人能融入中原,长久地成为华夏的一员,但一上来就这么搞,只怕反对的人会很多啊。” 刘裕平静地说道:“现在鲜卑族人加一起的战士大概有三到五万,还有不少是伤兵,不可恢复的重伤,再也打不了仗,你们世家高门能分到的战士,并不如想象中的多,而且我前面说过,这些人不可能是世家的私兵部曲的名义,而是暂时租种世家的牧场农场,有功劳分世家一部分,如果按计划执行,我大概会带一万到一万五千鲜卑战士,分批南下平叛,而他们的家属子女,则留在青州这里的牧场,成为世家名下的佃农,我说的教习农事,也是教这些人。” 王妙音勾了勾嘴角:“你的意思,就是暂时让鲜卑战士南下为国平叛,而他们的家属名义上挂靠世家牧场和庄园里,前方打仗立的功分世家一部分,但早晚要成为自由人,对吗?” 刘裕点了点头:“没错,就是如此,我要向天下人证明,胡人不是天生只会野蛮好战,不事生产,他们完全也可以变成跟汉人百姓一样,自食其力的国家百姓,只有做到这点,他们才可能融入我们汉人,成为我们的一员。” “之所以以前八王之乱,五胡乱华,说白了还是汉人王爷们野心夺权,而胡人们始终不能学会农耕,仍然是部落形态存在,一遇乱世,就成为野心家们的刀剑。” “而杀戮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五胡乱华百年,天下早已经是胡汉各半,越到北方,胡人越多,如果只想着靠屠杀或者镇压来对付胡人,那收复失地,一统天下,只会是个永远的梦。” 刘穆之点了点头:“寄奴说的有道理,对于胡人,也要给他们希望和活路,让他们明白,可以作为百姓而不是作为战士,生存下来,只不过,妙音你那里有办法说服世家门阀吗?” 王妙音叹了口气:“世家高门想要保自己的利益,尤其是庄园,但更是想保自己的权力,不想被皇权压制,要知道,百年来他们一直掌握着权力,也不想轻易放弃,如果让他们出钱粮助战而得不到回报,那以后再想合作,可就难了。裕哥哥,你还得想想办法,多给世家高门一些补偿才是。” 刘裕叹了口气:“那就只有先平定了青州后,在官爵和土地上给他们多分一点了,但我不会再允许他们能组织私兵,凌驾于国家权力之上,我们消灭天道盟,消灭南燕,本身也是对他们有利,作为大晋的一员,享受了国家的好处,总不能事事都要占最多的利益。” “后面青州,岭南,西蜀,甚至中原都是要打的仗,这些战争,都能得到实际的利益,消灭了这些叛贼之后,土地收归国家,分到最多利益的,不还是世家高门吗?鲜卑将士打仗的功劳爵位可是算一大部分在世家子弟身上的,这些不是好处是什么?” 刘裕说到这里,顿了顿:“要是这样还不知足,还想世世代代用这些鲜卑人成为自己家的部曲,私兵,那就说不过去了。人家为他们打下了大片的地方,给他们子孙后代有了很多庄园,牧场,总不可能让人世世代代都这样效力,后面的事,得自己的儿孙再去亲手争取了。” 王妙音点了点头:“是这么个道理,不过,人心总是贪婪的,你看起来觉得自己给了世家高门很多利益,但他们还是会不知足的,要知道,刘毅跟他们许诺的,可能会更多。你并不是唯一的选择。” 刘裕澹然道:“那就看希乐能做到什么程度吧,如果他聪明的话,有无忌的前车之鉴,不会贸然出兵,他现在的实力,去独自攻打妖贼,并无胜算。他虽然贪婪狂妄,但毕竟是宿将,不会不知兵,跟我合作,我可以把荆州暂时让给刘毅,甚至后面也可以再进一步向他让出朝中的政权。” 王妙音勾了勾嘴角:“那慕容兰,你是要把她留在青州,长久留守吗?” 刘裕看了一下刘穆之,说道:“这个就看穆之和她的合作情况了,能稳定住青州,直到我们消灭了妖贼和天道盟,那后面青州就会收回国有,作为进一步北伐的基地,而她保护完了族人之后,也不需要抛头露面当官,毕竟作为女子,当一个地方官,并不合适。” 王妙音的秀眉一蹙:“就是说,她早晚会是你的妻子,和你在一起?” 刘裕叹了口气:“妙音,你说的事情,我会认真考虑的,现在我们谈的是国事,不是个人的感情,而且,我明确地跟你说过,这不涉及孩子。就算你和慕容兰都成为我的妻子,也不要以为母以子贵,靠着孩子来提升家族的地位。妙音,我们的感情,我希望是纯粹的,不带任何利益交换的。” 王妙音幽幽地叹了口气:“不是我要这样想,是天下人会这样想,世家也好,慕容部落也罢,他们是到不了你这个精神层面的,慕容氏族人肯投降,无非也是把希望寄托在慕容兰的身上,以为成为她的娘家人,你能带着发达,而我身后的世家门阀也是这样想,这点,你准备何时跟他们解释呢,又如何取信于他们?” ===第三千七百九十三章 理顺关系明家国=== 刘裕平静地说道:“妙音,我想,世家门阀子弟多是饱读诗书之辈,应该比普通人更加明礼义。不是说剥夺他们的一切,收归国有,而是要在国家和家族之间找一个平衡点,总不能说因为先辈有功于国,就让子孙世世代代可以不劳而获,可以永远地奴役和控制别人,可以永远把本来属于国家,属于天下百姓的土地,资源,都世世代代地据为已有。” 王妙音点了点头:“这点我们讨论过无数次了,老实说,是有不少世家高门已经在转变思想,接受你的这个观点,但还是有些家族不愿意放弃以前的利益,毕竟,不劳而获,好逸恶劳是人的本性,不是你可以改变的。那些书中的道理,大家知道,,但要轮到自己的头上,又是另一回事了。” 刘裕叹了口气:“这个事情已经由不得他们了,大晋南渡百年,世家门阀开始为了国家立过大功,也保护过百姓万民,所以他们最初享受这些远超他人的待遇,是应该的。” “但现在已经百年过去了,世道早就改变,曾经对于国家有大功的家族的后代,现在成了占有国家最多资源,也对国家害处最大的一个人群,要想避免西晋灭亡的灾难,我们只有现在就做起,从自己做起,把世家大族不应该占有的那些,吐出来,还给国家,还给天下百姓。” 王妙音摇了摇头:“道理虽然没错,但这毕竟是把别人手中的东西,百年下来认为天经地义的东西硬生生地抢过来,让人没有想法,是不可能的。裕哥哥,这些年来,你的这些理念,其实就连我和穆之也不是完全认同,但我们出于对你的信任,还是帮你去做了,但这不代表别人也能如此。” 刘穆之叹了口气:“妙音啊,我觉得寄奴说的,并没有过分的地方,不是把世家门阀所拥有的一切剥夺。想做这个的是天师道,他们起兵倒是把世家的所有一切,无论是土地还是佃户全抢光了,连世家子弟的命也夺去,是寄奴保护了他们,打跑了妖贼,拯救了国家的同时,也拯救了世家。这可是救命之恩。” 王妙音沉声道:“救命归救命,并不代表所有东西都要交出去。在不少世家子弟看来,这些土地,佃农是父祖辈留给他们的基业,就算自己的命不要,也不能失掉这些基业,拱手让人。有些事情可以商量,比如爵位代降,不再世袭为官,但是土地,佃农这些涉及到后世生存的基本利益,不少人还是不愿相让的。” 刘裕正色道:“这些是国家的财产,是公利,不是他们世家的私利。妙音,大晋的国法,所有的土地归的是国家,是皇帝来分配,不是世家可以世代拥有的,这点没错吧。” 王妙音的眉头一皱:“这些不过是明面上的法律,实际上…………” 刘裕打断了她的话头,继续说道:“实际上多年以来,世家门阀利用自己身居高位,执掌政权的便利,带头就把这些法律行同虚设,把本属于国家的土地,人口变成自己家的,甚至还觉得这样是理所当然,天经地义。有了土地,有了佃农,那本该正常向国家交的税,倒反而象是他们施舍给国家的。” “普通的小民,自耕农们为了给国家交税,终年劳作无休,子弟还要从军报国,战死沙场。而拥有最多土地,资源的世家子弟,只要在军中混个文书,随个军,就能拿到比别人流血牺牲更多的回报。妙音,你觉得这样是公平的吗?是我们这些手握政权的人应该允许的事吗?” 刘裕的这些话,说得义正辞严,震聋发聩,即使是能言善辩如王妙音,也是无言以对,只能一声叹息,幽幽地说道:“裕哥哥,你占了大义,但是这些,涉及人性中最黑暗的私利部分,即使是道理站在你这边,他们也不愿意去做的,你有道义的高点,但是治国理政,收税抽丁的本事,只有他们才有,如果闹僵了,那最后损失的还是国家,还是百姓哪。” 刘裕咬了咬牙:“所以,我得作出让步,继续让他们能享受到超过平常百姓的好处,利益。哪怕是他们的子弟从军混功劳,保爵位,继续占有大量的土地,吸引很多无地的农户,我也只能默认。但这些只是权宜之计,因为没有平民子弟能全面治国,所以我暂时只能让步,可这不代表以后永远会如此。至少这回,在齐鲁之地,我就不能再按吴地的那套来。必须要有新气象,新改变。” 王妙音咬了咬牙:“因为现在有慕容部的人打仗了,有这些青州的汉人豪强能治理了,所以你准备用这些人来取代一直为你效力的南方世家了吗?” 刘裕摇了摇头:“妙音,大家都是为国出力,为国出力的同时也为自己的家族和小家谋取利益,不是为我刘裕做事。这点,你要弄清楚。国家是所有人的,不是某个人的,不是我刘裕的,也不是你谢家的。有福一起享,有难一起当,按国法办事,这才是我们应该做的。做的贡献大,那得利就多,但不代表这些利益能世代占据。也不代表这些利益只归于世家大族,与百姓无关。” 王妙音冷冷地说道:“可是现在,我只看到了战败灭国的慕容部,南燕的汉人豪强有了利益,有了好处,而支持起大战长达一年的吴地世家,似乎没有得到什么好处和利益,除了你说的从军混到的军功,爵位外,也不过是接手了慕容氏胡人的那些牧场而已,还只是国家借给他们打理个十年,十五年的,并非能一直拥有。想要招揽的胡人骑兵,也给你否决了。那请问你要我如何跟支持我们的世家门阀解释呢?这次不让他们满意,下次他们还会这么积极吗?” 刘裕深吸了一口气,沉声道:“我真正想要的,就是下次再北伐,用国家仓库的力量,用国家正常征发的丁壮,而不是象这回一样有求于人!” ===第三千七百九十四章 举国平等无内外=== 王妙音先是一愣,转而冷笑道:“裕哥哥,你的想法很好,可惜,难以实现,治国理政,靠的是才能,需要的是文化,你确定你的北府兄弟,或者是大字不识几个的平民百姓,有这个能力吗?” “之前北府将士多年征战,不是没分过地,给过爵。可结果如何?他们连自己家几亩地都不知道,手里只会握刀枪,不会握笔杆子,最后这些地仍然只能委托世家子弟和士人们管理。就是你这回的大军,你说世家子弟是跟来凑热闹混军功爵位的,但他们的贡献,不在战场上,而在后面的管理上,不然你以为将士们手中的军械,身上的铠甲,每天吃穿用度,是谁在打理呢?” 说到这里,她看向了刘穆之:“穆之,这点你最清楚了,后方提供的军粮补给这些且不说,就说这军中之事,离了世家子弟,军吏文书们,这大军能维持几天?” 刘穆之点了点头:“妙音说的对,现在无论是后方的补给还是军中的管理,确实也离不开世家子弟,寄奴说的他们是来混军功的,有失偏颇了。” 刘裕澹然道:“他们当然是作了贡献的,不然我也不会分配给他们爵位和军功。这就跟楚汉相争,刘邦论功第一是萧何,是一样的道理。但是妙音,我的意思是,这天下会治国理政,不可能,也不应该永远是世家子弟们的专属权力。就象打仗从军,也不应该是北府将士的单独权力一样。” 王妙音的脸色一变:“你是说,想用现在在那些庠序,乡学中的北府将士的子弟,以后取代世家子弟进行管理?” 刘裕平静地说道:“只要有能力,有本事,那不论出身,都应该有从事这些事的机会,世家子弟如果有勇力,会骑射,能战场厮杀,也可以从军直接到一线部队立功啊。而治政这些,只要能为国家收得上税,征得了丁,按国法为国家收集人力物力,那为何非要局限在世家子弟中呢?胖子,你手下的文吏,也不全是世家子弟吧,也有低层士人,也有自学成才的平民,甚至这回青州这里来投奔你的本地人士,比如那个什么喜欢吃大梨的王玄谟,是这个人吧。” 刘穆之微微一笑:“是的,这人在青州也算不得大族豪强,但游学四方,水平还是有的,现在在我手下作事,以后在青州这里办学教谕,他也是可用之人。” 王妙音咬了咬牙:“原来,你想动世家根基,彻底取代我们,就是要用这些学校啊,我娘早就看出这点了,她还真没说错!” 刘裕正色道:“妙音,国家要强大,要发展,就不可能让少数人永远地占据和垄断这些资源,权力,对世家也一样,如果不是世家间的竞争,逼着子侄上进,那早晚会变成王国宝那样的蛀虫,只会辱没祖先之名。你们谢家虽然家风一直很正,但现在的人才已经远不如相公大人和玄帅那时,这点,你否认吗?” 王妙音沉声道:“那是我们自己的事,我们会重新教育好子侄,让他们上进,居安思危,不肯上进的,就打发到边野乡村,守几个小庄园终此一生,到他们的子孙辈,连小庄园也未必会有,但你现在要做的,是连这些小庄园也要夺走,去分给外人,这是我们不可能接受的。” 刘裕摇了摇头,叹道:“妙音,那我问你一句,之前孙恩起事叛乱的时候,你们王谢子弟,世家子侄们,几乎占了全吴地的小庄园,大晋一半以上的人口,最好的土地,都在你们手上,结果孙恩登高一呼,从者如云,不到一个月时候,八郡沦陷,成百上千的世家子弟,不仅失了这些基业,连命都没了,那个时候,夺这些小庄园的,是我们北府军人,还是妖贼?” 王妙音的嘴角微微地抽了抽:“是妖贼,但他们的背后,是天道盟这样的邪恶组织,并不是…………” 刘裕摆了摆手,打断了她的话:“你不能因为敌人邪恶,强大,就把自己的责任推得干净。占了天下的资源,就得负起相应的责任,国家的存在首先就是为了保护百姓,如果你们世家大族占了这些资源,却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说得过去吗?” 王妙音咬了咬牙:“那得是国家军队的责任了,你们京口不也是开国以来就免税免役,就是要你们出兵打仗的,我们世家子弟的长处在于管理,你们的长处在于战斗,大家各司其职,不然,这百年来的军械粮草,难道是你们京口自己种出来,造出来的吗?” 刘裕微微一笑:“可是天下只有一个京口,不过十万人丁,就是把吃奶的孩子全算上,也只能出几万兵马,我们大晋地方万里,人口数百万,上千万,难道全要靠一个京口出兵吗?你们谢家组建北府军的时候,可是面向整个大晋,而不止是一个京口吧。” 王妙音的眼中光芒闪闪,陷入了思考之中。 刘裕的眉头一挑:“其实道理你非常清楚,世家子弟之所以保护不了吴地,是因为他们手里没有军力,能打的,能从军的,你们多年来都是远远打发到京口,江北这些穷乡僻壤,有用的时候要他们保命,太平的时候就巴不得他们消失。” “以前的敌人是北方胡虏,来自北方,所以军事重镇,职业军户就放在北边,孙恩他们是第一次在吴地,江南反叛,所以一下子就能八郡沦陷,因为,吴地只是你们世家大族们种地产出的庄园之地,你们在这里只需要农奴,佃户,不需要军人,说白了,这种分配,是不合理的,真的碰到危难之时,无兵可用,没人能保护你们!” 刘裕看着刘穆之,继续说道:“江北六郡其实也是一样,只不过反过来,在这里你们世家只需要军人打仗,甚至为了降低胡人掳掠的兴趣,故意多年荒废江北,导致这里民不聊生,只出军人或者盗匪山贼,连粮食供应,都要依靠你们吴地庄园的施舍。” ===第三千七百九十五章 大义灭亲终难取=== 刘裕的双目炯炯,声音洪亮,继续说道:“长此以往,这里只能自保或者出军户,本该是富饶之地,鱼米之乡,生生就给弄得人烟稀少,胡人都没兴趣来打劫,我们自己更不可能把这里作为前进北伐的基地!” “妙音,这种为了自己家族的私利,而让国家积贫积弱的举动,不能再持续了。不然,等我们这一代人老去,不在之后,再出妖贼乱于内,再出强胡侵于外,我们的子孙后代,拿什么去抵挡?” 王妙音默然半晌,久久,才叹了口气:“你说的是有些道理,我们也一直在反思,但你不要以为,打倒了世家高门,就真的可以天下人人平等了,那些平民子弟,立功上位,没有底蕴和积累,最可能的结果就是一两代子孙后就腐化堕落,甚至本人这辈在取得富贵后就骄奢淫逸,不思进取。现在不少北府军老弟兄已经出现了这种情况。你难道也要否认吗?” 说到这里,王妙音的粉面带霜,继续道:“不管怎么说,能混到现在的世家门阀,多少也是有些积累,有些家风的,至少知道从小要教育好子侄,要让他们学会本事,读书认字,以后也要多学兵法战策之道,学习治国理政之术,就象你,如果打仗,是喜欢用自己熟悉的,一起成长起来的老兄弟,还是想用刚刚入伍,连自己也不知道的新兵呢?” 刘裕笑了起来:“说到这里,妙音你就自暴其短了啊,军队,战士是严重需要依赖体力的,你二十岁时再能打再精壮的汉子,年过四十,五十之后,也难以胜过过二十岁的年轻人了,这就叫拳怕少壮。哪怕对我也是一样,所以我在战场上的位置只能越来越靠后,从一线的搏杀变成了坐在这帅台上指挥。” 王妙音的秀眉微微地蹙走,没有说话。 刘裕收起了笑容,继续说道:“所以我们这些老兄弟,立功升职,从小兵一个个杀到将帅的位置,开始把任务从亲自冲杀变成指挥作战,因为我们经历的多,经验丰富,知道战法兵事,所以能胜任指挥。我们把我们的徒弟,我们的子侄带在身边,让他们也经历战争,也能有指挥才能,把这打仗的本事流传下去,这就是你们世家高门经常说的,兵家将种。” 王妙音点了点头:“是的,兵家将种,将门虎子,但和我们也是一样的,几代人之后,无法保证后代还有这个能力和本事,最典型的不就是桓玄吗?不过两代人,就只剩下野心没啥将帅之才了。” “甚至连桓玄,都算是将门子弟中好的,别的多半还不如他呢。裕哥哥,就算你以后的儿孙,也面临同样的问题。因为文化方面可以读书认字,但打仗要亲自上战场,太危险了。” 刘裕点了点头:“所以,无论是文还是武,无论是将门还是世家,都不能只考虑自己的小家利益,因为我们的数量太少,太有限!” “你不能指望国家的人才,无论是治国的文官还是打仗的武将,永远从这些家族里出。” “只有把这个范围进一步扩大,让越来越多的人能习武学文,掌握文武才能,才可以有人才的起码数量。在大量的数量里进行选拔,才能出真正的俊杰。” 王妙音微微一笑:“就如你这样的真正的俊杰,不也是给相公大人看上了吗?刘牢之他们也没给埋没,如果你把世家门阀中的精英全盘给打倒了,一夜之间全给换了,无人主持大局。” “那有点小才却无背景家世,没有积累底蕴的那些人一朝上位,要做的恐怕就不是去举荐发掘人才,而是为自己的家族谋取私利了。裕哥哥啊,人性中的自私和贪婪你是改不了的,不要总以为世家高门才这样,普通人同样如此,而且很可能更加贪婪,因为他们以前没尝过富贵的滋味,一旦尝到,更不愿意失去。” 刘穆之笑了起来:“我怎么感觉妙音在说我啊。” 王妙音平静地说道:“我没针对你穆之,但这种情况,现在很普遍,就连裕哥哥的弟弟刘道怜,这几年干的贪婪枉法之事,也不在少数吧,还有很多借军功起家的北府将士,他们在地方上横行霸道,不比当年的刁家兄弟来的逊色。现在裕哥哥你掌权时他们尚且如此,如果你不在了,那更不可想象。” 刘裕点了点头:“我承认你说的有道理,人有私心,无论何时,手上有了权力,总想给自己,给家人谋取富贵,所以,要制约这样的情况,就得需要制订严格的,合理的法规和政策,从上位者自己做起,约束自己的家人,约束自己的子侄,比如刘道怜,我也是今天才知道他这些年做了这么多恶事,打完之后,他的彭城内史这些职务不能留了,甚至我需要把他交给有司审理,国法处置。” 王妙音的脸色一变:“万万不可,裕哥哥,这种骨肉至亲的桉子,谁都可以处理,但你不行,如果你真的这样做了,首先是违了孝行,有背人伦,一个连亲人都不顾的冷血之人,大家不会觉得你高尚,只会觉得你可怕。” 刘穆之也叹了口气:“是的,忠孝是一个人的立身之本,一个人如果对家人不孝,那大家会认为对国家也不可能忠到哪里去。就象王莽,曾经大义灭亲,以国法处死了自己打杀奴婢的儿子,看起来是刚正无私,但最后证明,他不过是杀子求名,给自己谋取更高的官职和名声,以便自己篡权夺位,自立为君罢了。” “寄奴啊,你再不喜欢刘道怜,也不要公开处理他,这不会有好的效果。只会削弱你的地位,让人不敢接近,就算你的理想再崇高,再远大,没了权力,也难实现了。” 刘裕轻轻地叹了口气:“他违背的是国法,祸害的是百姓,如果我不处理,那更没有人敢法办他了。妙音刚才说的不少北府兄弟,开始腐化堕落,祸害国家,不就是因为看着刘道怜这个典型吗?” ===第三千七百九十六章 国法不上士大夫=== 刘穆之的眉头微微一皱:“寄奴啊,你不要会错意思了,不是说不处理刘道怜,而是说,你不能公开,当典型处理,这是两回事。” 刘裕咬了咬牙,沉声道:“你们说的这种处理,不过就是内部处理的路子,板子高高举起,再轻轻放下,借口官职调动任免,免了他彭城内史之职,然后换个清水衙门上任,或者给个虚爵回家赋闲,对不对?” 王妙音和刘穆之对视一眼,点头道:“是的,这种处置,既不让他继续害民误国,又保存了你的面子,千百年来,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都是这么来的。” 刘裕冷笑道:“好个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说来说去,仍然是几千年来的这套,只要是士人,世家,那就算贪赃枉法,杀人越货,也最多是个罢官了事,而普通百姓,给活活打死,欺负死,也是无冤可伸,你们还觉得这是理所当然?这国家,这天下,永远只是占人口不到百分之二,三的这些士人,世家的,而占了人口绝大多数的,名义为人,实为牛羊畜生,对不对?” 王妙音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她长叹一声:“我知道,这是不对的,也是你毕生奋斗想要改变的事,但是要改变千秋万载以来的习惯,不是一朝之事啊,裕哥哥,你也知道,士人敢这么狂妄,纯粹就是因为他们掌握着管理国家,治国理政的本事,这些,不是普通百姓有的啊。” 刘裕咬了咬牙:“别人我不好说,道怜我还不清楚吗?他从小痴愚,就是个二傻子,你们说百姓平民没有治国之才,他的才智,连平民百姓都不如,成天就会抱着几个玩具玉壁在那里流鼻涕,所谓贪腐,根本不是他本人所为,而是他身边的那些士人,世家子弟,你们以为我不知道吗?因为他傻到连钱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真要说猪狗一样,喂饱就满足的,他就是这样的人!” 刘穆之默然半晌后,终于叹道:“是的,真正贪腐的,是他幕府里的几个人,我也都知道,庾家的,郗家的,刘家的,朱家的几个小子,打着彭城内史府的旗号在外面占地圈田,欺男霸女。” “我之所以劝你不要深查这个,内部处理,也是因为这不是你刘家一家的事,闹大了,不仅你的名声受损,十几个大世家和京八新贵家族,都会跟着倒霉。” 刘裕冷冷地说道:“所以,就是一帮腐朽堕落的世家子弟,混到了我那个脑子不好使的兄弟身边,打着他的旗号在外面干尽坏事,然后以为我会跟别人一样,顾及自己的名声,不愿意受牵连放弃自己的权力,所以处置不了他们,,就算处理,也只能如你们所说的这样,内部,悄悄的处理,刑不上大夫,对不对?” 刘穆之脸上的肥肉微微地跳了跳:“是的,你如果想实现你的宏图伟愿,就只能这样处理。刘道怜当上彭城内史,也不是你的施舍,而是当年起兵建义之时,他也立了功,这是他应得的。只不过因为你的关系,给他的封赏和官职稍稍比平常人多了点,也没人会计较这些。至于那些世家子弟,也是按自己的爵位和官职授予的,就算不放在你兄弟身边,也会在别处。” “天下的吏治腐败,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也不是一天两天可以解决。如果全都不允许贪腐,那就会没人出来做官做事。你有再多的雄心壮志,要有兵有粮,都需要有人去帮你征丁抽税,这中间必然会产生阳光之下的黑暗,在现在吏治不完善的时候,你只能依赖世家子弟和士人们治理,寄奴啊,理想是美好的,但实现的途陉,是百折千回,从来不是一条直路。” 刘裕咬着牙,死死地盯着刘穆之:“所以,就象刚才你跟我说的一样,这些黑暗,你不想让我接触,而是改为你自己处理吗?” 刘穆之叹了口气,脸上闪过一丝落寞之色:“你以为我想天天面对这些事情吗?但治国理政,从来不是请客吃饭,从来不是对着那些跟你一样高尚的人,小民只想丰衣足食,士人则想着荣华富贵,无论是什么样的人,都很少愿意牺牲自己的利益,受苦受累,却为他人谋得好处。你这种搞法,我不客气地说,无论是百姓,还是士人,都很少有人喜欢。因为你已经改变了他们千百年来的生存方式,你的雄心壮志,和他们想要的,并不那么一致。” 刘裕沉声道:“这话不对,我不是为了我自己,我是为了国家,为了未来,胡虏不灭,妖贼不除,今后除时会卷土重来,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王妙音微微一笑:“但是离淝水之战已经过了二十多年,快三十年了,除了这次的南燕小小地掳掠了一回淮北,大晋的百姓已经有几十年没有见到胡骑了,大多数人的目光就是这样短浅,为了从小到大没见过什么胡骑,好好的小日子不能过了,你是流血流汗为他们打拼,可他们却不会领你的情。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听到打仗就头皮发麻,而对于世家高门来说,一打仗就得捐钱抽丁,都是有损他们的利益,既然阻止不了你打仗,那就得平时多捞点,这样才能回本。” 刘裕恨恨地一跺脚:“原来我为国征战,倒成了对不起他们了,天下间竟然有这样的道理,我今天也才算开了眼。” 王妙音沉声道:“这就是现实,裕哥哥,你没办法一夜之间杀光天下士人,世家,更没办法一夜之间换上无数的跟你一样高尚,又有治国才能的人帮你管理整个天下,所以,在你的那个什么吏校能产生大量人才之前,你还是只能跟世家高门合作,如果你六亲不认,把刘道怜和其他的幕僚一起处理了,那恐怕就算我和我娘,也无法再帮你跟其他大世家沟通了,到最后就是两败俱伤,你想天下没有贪官污吏,那起码现在就会没人帮你做事干活,你的雄心壮志,顿成泡影。” ===第三千七百九十七章 大业未成操之急=== 刘裕长叹一声:“你们说的对,是我有些操之过急了,妙音,谢谢你跟我说了这么多,你一直站在我这一边,这让我非常感激。曾经有那么一瞬间,我…………” 王妙音的眼中充满了幽怨,轻轻地叹道:“傻瓜,当初为了和你在一起,我甚至可以抛弃我的家族,离开相公大人,离开我娘,顶着所有世家的非议跟你在一起,若不是因为命运的安排,你我无法维护当年的婚约,现在的我,早就是你的将军夫人了,又怎么会以一个世家子弟的身份跟你在这里交涉?这些年来,我们的关系渐行渐远,但我对你的初心始终不变。” “我知道,你高尚,你正义,你想改变这个腐朽的世界,你想让众生平等,你有神佛的思想,有上帝的境界。但裕哥哥,凡事欲速则不达,身处这个浊世,你不能只有清流,也要学会如何跟浊浪相处。尤其是这些浊浪你现在离不得,摆脱不了。我和穆之这些年来不是借用你的权势给自己的家族谋好处,要是我们想这样做,那还找你做什么?我谢家几十年来都是手握大权,若不是想求个清平世界,还要提拔你这样的人吗?那我们应该去找的,去联姻的是王国宝,是桓玄!” 刘裕点了点头:“是我误解了,可能是因为给世家高门一直掌握着命运,甚至陷害过很多次,当我知道连相公大人他都是黑手党的一员,尤其,尤其是造成了你我的分离,所以我…………” 王妙音摇了摇头:“如果相公大人真的不想对这个世界作出改变,那也不会去跟王国宝这样的人决裂,不会想要提拔你这样的草根之士,来得罪整个世家,更不会因此得罪了黑手党的其他几个镇守,最后差点家族不保。刘裕,不是只有你在对抗这个黑暗的世道,在世家中也不乏有识之士想要扭转乾坤,你不能因为自己吃过亏受过苦,就把所有的世家子弟,都说得一钱不值,都认为只顾私利。” “国家强大,家族才可能强大,这个道理,我们岂会不知?但人有惰性,家族有传承,生而富贵,自然会有很多人不思进取,如果通过读书明礼都无法扭转,那就只有想办法把他们慢慢淘汰,这就是相公大人当初想招你为婿,进入我们谢家的原因,既然生儿子生女儿是老天注定,无法更改,那就起码能把有力的才俊招婿入门,在血亲之间形成竞争。” “刘裕啊,你也不想想,相公大人连北府主帅这样重要的职务,都要给玄叔,而不是给自己的亲生儿子琰叔,他难道是你说的那种自私之人吗?但他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一步了,如果他直接把北府帅职给你这个与谢家毫无关系的外人,那首先谢家内部就不可能同意。所以,想要替代世家,想要从他们手中拿回权力,你首先得成为世家的一员,或者是长期为他们做事,这点你难道现在还不明白?” 刘裕正色道:“相公大人的苦心,我现在是清楚了,以前我曾经错怪过他,觉得他也是在利用我们,但现在,随着自己也坐到他的那个位置,我渐渐地不这样想了,我连北府老兄弟,连自己的亲弟弟有时候都无法约束,更不要说他对自己的家人了,越是时间长,越是明白掌这天下之权的不易。” 王妙音上前一步,眼睛里水波流转,直视刘裕:“这是人性,我们改变不了,有了富贵后,不能指望所有人都能锐意进取,世家子侄如此,平民豪杰也是同样。身在贫贱之时,想着翻身求富贵,那人的能力,就会通过奋斗而激发。但一旦权势在手,那就会想着江山永贵,万年不易。这是不分富人和穷人的。” “世家子弟再怎么说,书读的多,有文治的本事,而且家族间,家族内的竞争,也逼得一些想要上进的子弟会去做实事,比起突然富贵,无所适从的平民子弟来说,出人才的机会还更多呢。” 刘裕的眉头一皱,摇了摇头:“但是妙音你想过没有,世家的数量太少,世家子弟的数量有限,就算一万个人里有五百个人肯上进图强。也远远不够的,因为平民的数量,百倍于世家子弟,一百万个人里,有两万个人肯奋发向上,那也远远强过世家内部的力量。以前世家掌握治国之才,是因为他们垄断知识,控制文化只能在自己家族内流传,现在不一样了,我们有了印刷之术,可以做出成千上万的书,让平民子弟也能有文化,有本事。” 王妙音的秀眉一蹙:“对这个事,我反正一直是有保留看法的,有才者未必有德,小人得志,不一定就是好事。世家传承百年,有自己的约束和规矩,虽然也有不肖子孙,但可以通过掌门人来控制,象刘道怜这样枉法祸国的,又是你的弟弟,何人可以约束他?” 刘裕咬了咬牙:“所以我得公开处理他,用国法来约束,通过这样的处理,让天下人都知道,国法面前,人人平等,不是谁的家人,亲戚就可以豁免,你说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这是不对的,王子犯法,也应该与民同罪,以后我们想建立我们理想中的那个天下,想实现少年时改变世界的梦想,就得从自己做起。” 刘穆之突然开口道:“寄奴,现在大业未成,需要人来投奔,暂时还不能直接处理自己的亲属,六亲不认的人,会让人害怕而远离,这是人之常情。我们知道你是为了理想和大义,但在普通人看来,你这就是故意为了求名而拿亲人立威,其心不可测。一个人如果连至亲都不能容,那还能容得下谁?” 刘裕咬了咬牙:“我是为了国家,执行国法,这很难理解吗?” 刘穆之微微一笑:“大家当官做事就是为了求富贵,就是为了利用国家,利用国法给自己,给自己家谋好处,这很难理解吗?” ===第三千七百九十八章 世家天下终极态=== 刘裕睁大了眼睛,额头之上,青筋都在轻轻地跳动着,刘穆之的这些话,每个字都在刺激着他的心,他很想大叫着反驳,却是无法叫出来,因为,他知道,刘穆之说的,才是残酷的现实。 刘穆之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高尚的人只是少数,能始终在权势富贵面前不改初心,有着为他人服务的伟大理想和节操的,那是圣人。或者说,那些可能就不是人,寄奴啊,你是这样的圣人,但不要指望大家都是。现在咱们坐到这个位置了,手握大权,你的一句话就能让千万人改变命运,那就得慎之又慎,只有对天下大势,对人心本性有着充分的了解,才能决定我们的施政律令哪。” 刘裕咬着牙,沉声道:“那就要找跟我们志同道合的,愿意为了这个国家,为了天下百姓做贡献的人当官,而不是找那些你刚才说的,只为自己谋利益的人。” 刘穆之摇了摇头:“如果你总是抱着这样的想法,那无论是世家还是平民,都恐怕没多少有才学之士,有勇力之士来效力了。人出来做事,无论文武,首先是要考虑自己的好处,这不是什么错误的事。别说世家子弟,就是咱们当年一起投军的北府兄弟,哪怕是铁牛这样耿直纯朴的兄弟,你说他为啥从军?是为了解救胡人治下的汉人百姓?是为了保护别人?别逗了好吗,寄奴,他从军就是为了赚钱娶媳妇的,就这么简单。” 刘裕点了点头:“是这样的,这很公平,他卖命流血流汗,保家卫国,国家给出他回报,给他足够多的军饷,让他娶得起老婆,这不就行了吗?做军人如此,做官吏也应该如此。贪污腐败,拿远远超过俸禄的东西,无论如何都说不过去的,人确实应该为了自己,但不能说为了自己,就去拿不该拿的东西。” 刘穆之点了点头:“是啊,那是有国法的约束,但实际上,如果人的权力提高了,普通的国法约束不了他了,或者说,明面上的国法约束不了他,大家多年来有暗进而的一套规则行事,那你如何去管理,去约束呢?寄奴啊,世家的这套法则,玩了几千年,刑不上大夫这些,从夏朝就开始了,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有权力的人总想着永远占有权力,让子孙后代也有权力,因为权力关系着现实的好处,手中有权,才能占田圈人,奴役别人。” 刘裕正色道:“这就是我们要改变的世道,我们当初从军报国,就是要改变这个黑暗的世道,而不是让自己变成其中的一份子,不是让自己取得权力后象黑手党那样永远地去欺压别人。妙音,你自己说,难道相公大人当初扶持我这样的人上位,取代原来的世家子弟,是为了让我变成王国宝这样的人吗?” 王妙音平静地说道:“当然不是,谁都看得出当时的世家子弟,越来越多的已经不堪重用,腐朽不堪,如果是天下太平之时还好,但在外有强胡,内有荆州的情况下,如果还是过去的那套,只会亡国灭种,国家要是完了,那世家又怎么可能存在,所以,非常之时,用非常之人,相公大人看中你和刘毅,何无忌,刘敬宣这批人,重用你们这批底层士人成立北府军,就是想对世家大族,进行部分的换血,吸纳新生的力量。” 说到这里,王妙音顿了顿:“但是,从根本上来说,他仍然是想维系世家天下的这个体系,只是要找一些出身草根的人新加入世家天下,形成新的冲击。淘汰掉一些已经不可救药的家族,如王国宝,如刁逵这种。但是,他也绝不希望全无根基,一朝富贵的军人,就彻底控制国家大权,因为他们没有底蕴,没有积累,行事不讲原则,如果真的小人得志,那会很快成为新的大患。” 刘穆之正色道:“妙音说得好,人一无所有的时候可以拼命奋斗,但一旦有了富贵,就会懈怠慵懒,不思进取,继而害怕失去现有的富贵,更害怕子孙后代重新归于贫困,于是就会不择手段地在自己手里有权力之时,敛财保权,这就是腐败的根源。” “刚才我们已经说过了,很多北府兄弟已经出现了这种情况,战场上贪生怕死,平时在地方上巧取豪夺,而世家子弟如果与他们结交,勾结,上下其手,那就会形成可怕的文武一体的现职官僚,其对当地百姓的掠夺,更胜从前!” 刘裕咬了咬牙:“难道,这种情况就无法改变吗?我们新培训的吏士,就不能尽早地掌权,打破这种局面吗?” 刘穆之摇了摇头:“很难,寄奴,人性如此,不是你可以改变的,你是高尚的人,是为了天下百姓而奋斗,而奉献自己的人,但你这样的圣人,万中无人,大家出来投军做官,说白了还是为了自己,位置低下,受制于人时则服从国法军规,但一旦掌权之后,则会想办法脱离这些约束,给自己谋取更多的利益。因为从根本上来说,他们和当初投军时没有区别,都还是为了自己而已。” “所谓的吏士,现在第一批是培训北府兄弟,京八党徒们的子侄,后面会有一些难以出头的底层士人加入,但这些人,老实说,也不可能象你一样,不为自己,只为他人,他们在无权无势时会尽力报国,手握大权后,仍然会为了自己。和今天的那些北府兄弟没有区别,寄奴啊,你想让这世上的人都跟你一样,成为圣人,恐怕不是你这辈子能做到的。” 刘裕一动不动地看着刘穆之:“所以,你的意思,仍然是要保留世家天下的这个体系,只不过增加大家出头的机会,刺激所有人能变成新的世家,继续坐在天下百姓的头上,作威作福,因为这样的世家起码会比暴发的平民要讲规矩,对不对?” ===第三千七百九十九章 身后之事不可定=== 刘穆之轻轻地叹了口气:“寄奴啊,我说句你不爱听的,这是你的理想和现实妥协之后的最好结果了。你一个人当圣人是不够的,先得让天下的世家起码都成为圣人,能够跟你一样爱国胜于爱家,爱百姓超过爱自己的家人亲友。” 刘裕沉声道:“我没这么高尚,只不过,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百姓的数量,远远多过自己的家人,如果不为百姓谋福利,那百姓也不会提供力量来保家卫国,最后国破家亡,损失的还是自己家族。要想自己的子孙延续,家族永存,就得先保证国家的强大和存在,这个道理,不难理解吧。” 刘穆之点了点头:“是很好理解,但为什么这么多饱读诗书的世家子弟都不愿意去执行呢?因为大多数时候,你说的这些国破家亡的,只是风险,只是可能,就算是北方强胡,真正地想要灭我大晋,百年来也只有淝水一次,为了这种很难遇到的危险,去动摇自己现实的利益,你觉得有几个人能做得到?” 刘裕沉声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如果平时就上下离心,官民仇视,真要是危险到来时,又如何应对?何况大晋的敌人只有胡虏吗?天师道的妖贼,荆州桓氏这样的军阀,难道就不是敌人了?天师道之乱,可以在世家经营了百年的吴地一呼百应,几乎灭掉大晋,这教训还不够深刻?” 刘穆之叹道:“所以,只有杀到头上时,才会悔之晚矣,但之前会贪得无厌地去压榨吴地的佃户,百姓。而且,就算是妖贼,难道他们是为了天下穷苦人而战斗吗?孙恩,卢循之流,就算不考虑天道盟的背景,他们也不过是想成为新的世家罢了,夺取权力之后,会比王家,谢家这些世家更凶残,对民众的压榨会更凶狠,你不否认吧。” 刘裕点了点头:“跟妖贼,藩镇军阀相比,世家当然要好一些,但道理还是一样的,掌权之人,要在平时就主动关心民生疾苦,要给民众希望,只有这样,才能家国一体,上下一心,就象同为世家,上次天师道大乱之时,很多平时欺负人的世家,给百姓带着妖贼主动消灭了,而平时对民众不错的谢家,王家,大难来临时,还是有不少世代佃户愿意舍命来救的,给王凝之欺骗变成鬼兵的那几万人,不就是这些平时恩德的回报吗?” 王妙音叹道:“终归还是负了这些人的信任,我娘现在天天吃斋念佛,就是想赎回当时的罪孽,他们是信了我娘,信了谢家才喝下那些符水的。” 刘裕正色道:“是的,其实民众百姓,要的不多,他们并不要你谢家的田,甚至就算这些地归于谢家名下,他们世代租种,只要不把他们逼的家破人亡,他们仍然会感谢谢家的恩德。这些事情难做到吗?” “这些地,本就是国家的地,本该就是分给这些百姓自己耕种的,因为历史遗留的问题,成了谢家王家的私地,这些百姓给人夺了自己本该有的田地,还得感激夺自己土地的世家,妙音,你觉得如果哪天这些佃农,庄客们觉悟了,想明白了这个问题,他们会如何看世家大族?” 王妙音淡然道:“那些也是因为大晋开国之初,这些地本是吴地豪强的,在我们王家,谢家这些北方世家来江南之前,就世代是本地豪族所有,当年开国的世家借着大晋南渡的机会,把这些地盘,从本地豪强的手中收回,成为世家的产业,也因为这些土地,可以安置南下的流民,成为我们的庄客。” “几十年来,靠了这种模式,大晋保持了稳定,你不能因为你的理想,就把这套说得一无是处。乱世之时,没这么多公平可讲,当时的情况是为了大家能抱团活下去,就象南燕,这么多族人,部众要依附于慕容氏,就连贺兰部,也是只能听其号令,难道这就是公平的吗?” 刘裕点了点头:“是的,我不否认当时这样分配土地和资源,有其合理性,在后面延续,也保持了大晋扬州,吴地的平安。但现在已经不是百年前永嘉之乱的时候了,现在大晋早已经站稳脚跟,开始反过来北伐,收复失地。总不能说还是这一套,千秋万代。至少这些世家大族世代占有的土地,那些远远超过爵位应该占有的土地,应该还给国家了吧,应该分给天下百姓了吧。” 王妙音咬了咬牙:“这个问题,不是早就谈过了吗,军功得爵,按爵分地,而且你也答应了,让慕容氏的族人,还有自愿成为我们世家高门家兵家将的老兵,军功算在我们世家的名下。怎么,这点你想反悔?” 刘裕摇了摇头:“妙音,我刘裕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吗?从我们认识以来,我何曾主动失信过?既然答应了你的事,就一定会做到。但我的意思是,不可能王家,谢家,庾家,郗家这样的大世家,永远继续占有这些资源,更不能靠着一些暂时性的政策和措施,就是千秋万代,势力越来越大。” 王妙音的神色稍缓:“所以,你只是一时权宜,保世家门阀现在的利益,将来早晚还是要收回的?” 刘裕正色道:“这世上没有千年不变的皇朝,也不应该有千秋万代的世家,子孙世代争气,那可以家族永享富贵,但如果没那本事,也立不了功劳,就只能接受慢慢地衰落,起码,你不应该永远占着位置,却卡住别人的上升之道。国内的英才无上升之道,那早晚会叛乱造反,国外的胡虏如果知道大晋无才勇之士,那一定会大军入侵,到这时候,国破家亡,难道又有什么好处吗?” 王妙音轻轻地叹了口气:“罢了,这些是身后之事,我们管不了。裕哥哥,我现在只想问你一句,你准备要我如何这回跟世家高门交代,这灭了南燕之后的事,你要如何处理?” 。: ===第三千八百章 有才无德祸国患=== 刘裕正色道:“不是都说过了吗?青州的慕容氏牧场,收归国有,汉人豪强大族的土地,暂时保持不变,然后这些国有的牧场,由世家大族代管,慕容氏的族人,分配到各个牧场,但不分配牧区和牛羊,算是租借国有资源使用,要靠打仗得军功和赏赐来攒钱置业。” 王妙音的秀眉一蹙:“还有呢,我要听你的全盘计划,不止是青州一地,而是战后的整个大晋。” 刘裕澹然道:“未来的五到十年内,都是平定天下,北伐收复失地的时期,也是我们大晋的文武两个集团,合作互利的时期,我不会去马上对世家高门的既得利益下手,也不会改变现行的模式,仍然可以让你们世家大族从军或者是供应军需,以此立功得爵,有爵位就可以多分到土地,可以吸纳无地的流民,新征服的民众,这些我都可以继续保留。” 王妙音点了点头:“朝中的权力,还是现在的分配模式吗?” 刘裕回道:“是的,朝中的权力,未来的几十年内仍然是由世家大族和京八党分享,至于以后培训出来的吏员,新士人,因为他们没有立功,不能直接进入朝堂,我会安排他们在新征服,新收复的地区,从事最艰苦也最基层的工作,这些小吏之事,想必你们世家子弟也看不上吧。比如在这青州以后深入到乡村,当村长,里正,一个人去面对几百户异地的百姓,甚至是异族,你们愿意吗?” 王妙音的嘴角勾了勾:“任务艰巨,危险重重,收益又很少,这些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恐怕没什么世家子弟愿意去做。” 刘裕看向了刘穆之:“那你说会不会有人去做?” 刘穆之平静地说道:“世家子弟当然不会去做,因为他们不用做这等流外小吏也能过得很好。但普通的士人,就难说了。尤其是那种家道中落,家境贫寒的这种,现在这样的人在新办的庠序,乡学里可是有成百上千的,他们连学费都出不起,是国家出钱,让他们学习在基层收税抽丁之事,劝课农桑之法,只要能坚持下来的,肯定不会让自己的所学,无用武之处。” 刘裕点了点头:“很好,当上个吏员,就有成为官员的可能,如果有了官身,就有了士籍,以后可以免役减税了,我当年从军北府,就是因为给刁逵陷害,夺了我里正之职,从此要全家四口人交税,难以为继,才跟你结伴投军的。” 刘穆之哈哈一笑:“我比你好点,娶了个世家之女,也跟着沾光可以免役,不过,我们都是当年穷得家徒四壁,又不愿意从事农事,不会经商,所以才得从军挣钱,补贴家用,老实说,要不是北府军的军饷是平常部队的三倍,我们也不会想着靠这点军饷来支撑家庭的。” 刘裕叹了口气,看着王妙音:“你看,当年我们为何参军,你作为高高在上的世家小姐,是不知道的。如果当年你就那么嫁给我了,恐怕要跟着我吃苦,不一定是好事。” 王妙音摇了摇头:“且不说当年你要是跟我完成婚约,肯定得是你来谢家,而不是我去你那里,就算退一步,相公大人答应是我进你刘家的门,也一定会考虑到这点,给我大笔丰厚的嫁妆以作家用,再怎么说,不会让我跟着你受苦。” 刘裕摇了摇头:“你如果进我刘家门,那肯定得跟我们同甘共苦,我是不会接受外来的捐助的。要那样我还不如做你谢家的上门女婿。” 王妙音正色道:“这不是一个生活的问题,而是涉及谢家的尊严和脸面,如果你作为我们谢家看上的未来可用之才和力排众议招来的夫婿,连老婆的日常生活也维持不了,那我们谢家就无法再领导世家,很快,你在军中也不会再有机会,如果是王国宝,刁逵这样的人掌军,你还有出头之日?恐怕连命都保不住了。裕哥哥,人得向现实低头,再怎么有大志,力量不足时,该退让的也得退让,就象我们的婚约,最后也是不得不解除。” 刘裕叹了口气:“是的,哪怕是现在,我们也得互相退让,找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未来。我知道,现在我们需要的是团结,世家高门,包括我们京八兄弟的想法,需要时间去慢慢地扭转,未来的那些想出人头地的士人,在多年为吏,做出贡献之后,可以开始得到大量的低等爵位,到了这个时候,才是真正能让你们世家大族作出改变的时候。” 王妙音澹然道:“那得看以后的发展了,也许,世家高门会提前下手,在这些底层士人起势之前,就把他们收归门下,成为宾客,幕僚,这些也不是你能控制的。” 刘裕笑了起来:“就算如此,也不是坏事啊,总归是有一大批新人进入权力的体系,开始能分权治国了,世家高门不管如何,都无法再独自拥有知识和文化,京八党也不可能永远只有京口一处,我要的就是这样的国家,不是说人人都平等,而只是人人都有接受教育,出人头地的机会。至于这机会的大小,肯定不是完全一样的。” 王妙音点了点头:“这是好事,国家要越来越强大,那确实得有更多的人有治国安邦的文武之才,只不过,你除了授人才能,更需要建立起一个稳定的体制,能确保这些人不把才能用在歪处。就象郗超,桓玄这样的人,你能说他们没有才吗?有才无德,才是真正的天下大患啊。” 刘裕正色道:“你说的德,是指象现在的世家高门这样,建立起了稳定的秩序,而且愿意遵守?” 王妙音点了点头:“世家不是一成不变,也接受竞争和挑战,就象我们谢家,也是有起有落,但你能保证,你这样新培养起来的后起之秀们,他们能做到相公大人那样,为了国事而暂时退让,甚至放弃权力吗?如果你做不到这点,甚至你本人做不到这点,那最好还是不要轻言改变!” ===第三千八百零一章 德为何物天下重=== 刘裕轻轻地叹了口气:“这意思就是说,你觉得世家大族,会遵守所谓的德,就是那套传递了千百年的规矩,所以,最好是保持不变?” 王妙音的秀眉轻轻一挑:“也不叫不变,我和相公大人,还有我娘都认为一成不变会变得腐朽堕落,必须要改变,但不是你那种不分青红皂白,突然间就换一批底层平民,完全取代这些世家高门,皇亲贵族。这只会引发大的动荡,没有世家在上面稳住局势,天下必然大乱。你这种,就是不打仗的孙恩卢循式的改变,纯粹不过是底层夺权而已,甚至你都没有给这种底层夺权,划出规矩。” 刘裕沉声道:“因功得爵,以爵得官,有国法约束得到富贵以后的行为,如果有人当了官后就为祸天下,那就按国法处置,这不就是规矩吗?” 王妙音摇了摇头:“你的这个规矩不过是自己天真的理想而已,实际上做不到,就象刚才穆之说的,绝大多数人投军做官都是为了求富贵,都是为了自己得利。能做到自已得利的同时有功于国,有利于民,已经是非常不容易了。我们能做的,不过是在现有的体制上进行一部分的修改,能调动起愿意上进的人的积极性,给他们希望,让他们能在搏取富贵的时候,做到对国对民有益。” “裕哥哥,你必须得明白,不是说你搞了惠及天下全民的教育,讲武,甚至是土地分配,他们就会对你,对国家感恩戴德了,就愿意跟你一样高尚,一生只为北伐大业服务。刚得到好处时他们会感激几天,但很快就会进一步地想要更多,一无所有时只想吃饱穿暖,衣食无忧时就想要荣华富贵,妻妾成郡。这是基本人性,你改变不了。” 说到这里,王妙音的眼中冷芒一闪,上前一步,直视刘裕的双眼:“刚才你问我什么是德,那我现在再说一遍,所谓的德,就是尊重已经被证明行之有效,能让天下安定的规则,是天下人普遍认可的行为方式。不是说你高尚就可以拿你的这套来要求所有人,如果你没办法保证用你这套来取代原来的那套,不会引发天下大乱,那你的这些理想,就不宜以过激的手段来进行,只能徐图之。” 刘裕叹了口气,从内心深处,他是不愿意接受王妙音的这个说法的,但他也明白,哪怕是后世的那位伟人,要把人人平等,翻身做主人的想法灌输到全国每个人的头上,也是需要毕生的奋斗。 甚至在国家建立,大权在手后,那位伟人还是要不停地发动各种大规模的社会动荡,来推行这些想法,实现再革命等,可见这绝非易事。 伟大如那位,也因此犯下了一些错误,至今仍有非议,可见这种移风易俗,绝非一朝一夕的事,如果在这个过程中真的给某些野心家所利用,扛着大旗反大旗,只为谋取自己的私利,夺取天下的权力,那就可怕了。 念及于此,刘裕开口道:“所以,你认为,还是应该保持世家天下的模式,只不过先一边让世家内进行换血,让有上进心的人掌世家之权或者成为新兴的世家,同时普及教育,打开民智,让更多的平民有上升的希望和余地,对不对?” 王妙音和刘穆之对视一眼,点了点头,说道:“是的,这是相公大人,也是我娘一直以来想做的。保持世家仍然掌握大权,最多是原来的江南世家和新兴的京八兄弟结合,成为新的世家,按照你说的这个以功得爵的标准,占据主要的官爵和土地,人口,也就是掌握国家的大权。” “国家大事,渐渐地由这些有爵之人来商讨,慢慢地扩大,以后收复的地盘多了,底层的士人和从军的百姓,因功得爵的也会越来越多,如此一来,既保证了现有世家和京八兄弟的基本利益,也能给你实现你的理想,争取时间和机会。” “裕哥哥,你要明白,我和穆之绝不是你的对立面,但我们也不想成为世家子弟的对立面,那种混吃等死,不思进取的世家子弟,我们也觉得应该淘汰,但你如果想很快把所有世家都淘汰了,那只会把本可联合的力量推到你的对立面去,而大晋,也一定会再次分裂。” “到那时候,你所有的设想,都不可能实现。因为在世人眼里,你只会成为王莽之流的人物,即使是站在你这边的人,能帮你夺取表面胜利的人,也一定是想象你一样夺权,你老去或者死后,必会人亡政息,绝不可能实现你的理想天国。” 王妙音说得情真意切,眼中光芒闪闪,几乎眼泪都要流下了,看得出,这些话都出自她的肺腑和真心。刘裕的心中一阵感动,说道:“妙音,胖子,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其实这么多年来,你们不一定认同我的想法,毕竟你们已经是世家子女,是在这个体系中得到好处的,我要革命,变法,说白了对你们的伤害最大。但就算这样,你们也一直在支持我。” 刘穆之叹了口气:“我和妙音,还有夫人,相公大人,玄帅这些人,虽然身为世家子女,但是世家天下的弱点,我们也最清楚,其实我们不可能象普通的世家贵族那样,想着为了子孙永远垄断天下大权,而去祸国殃民,我们跟你一样,也想着的是权力在手时,能造福苍生。” “但是寄奴啊,凡事不可操之过急,妙音刚才说的好,这个德字,就代表着固有的规矩和天下人的普遍认知,你想变法图强,那就不能操之过急,不损害旧世家的利益,甚至让他们得到好处,他们才能支持你。” “你一方面现在离不开他们的支持,另一方面也保证不了扶持的新人,新势力是不是能遵守你设定的规矩,那就暂时不宜大动,循序渐进的好。吴地的世家利益,你不能动,甚至在江北六郡,也得拿出足够好处,这才能安世家之心。” ===第三千八百零二章 分出江北行交易=== 刘裕勾了勾嘴角:“穆之,你这是什么意思,江北六郡,你也是要我拿出来分给世家高门?” 刘穆之平静地说道:“寄奴,你刚才不是说了,要处罚道怜吗?不管你是公开治罪,还是私下罢官,这彭城内史,都轮不到他做了,对吧。” 刘裕咬了咬牙:“因为不归道怜了,所以我就要把这些地方,分给更腐败的世家子弟吗?你也说了,道怜其实只是个智力低下,给左右所唆使的昏庸之人,真正欺人占地的,还是那些世家子弟!” 刘穆之澹然道:“道怜身边的那些世家子,一并罢免,但空出来的官位,你得让世家子弟担任,江北六郡的那些已经经营了数年的田地,庄园,你得让这次战争中出了力,立了功的世家子弟占据,作为交易,能让他们不插手,染指青州之地,我和妙音想跟你商议的,就是这个交易。” 刘裕双眼圆睁,厉声道:“哪有这样的交易?就算分配江北六郡之地,也肯定是首先要分给有功将士才是,这是我们出征前就说好的。彭城内史,刘道怜不胜任,就换刘敬宣,向弥他们去。这里好不容易开发了几年,成为能提供大量军粮和人口的宝地,哪能果实成熟了,就给世家这样窃取?” 王妙音叹了口气:“裕哥哥,你莫要这样动怒。之前我可是和世家高门约定和承诺的,灭了南燕之后,要把慕容氏的部众分给他们,成为世代家丁部曲,你直接就给我否决了。所以这回,我只能退而求其次。” “既然不能拥有剽悍善战,骑射娴熟的鲜卑私兵,那就只能分配给他们土地,庄园这些现实好处了。青州是新复之地,人情未复,在这里分地,恐怕大多数的世家贵族不肯前来。而以前的边郡江北,这回随着南燕的灭亡,成了内地,以前不肯来这里的吴地世家,都肯来了。作这个交易,他们是愿意的。” 刘裕冷笑道:“这种不花多少力气,跟着混点功劳,把本该交给国家的税赋人力,变成了自己的奉献,然后靠着这点奉献,就把膏腴之地据为已有,这买卖不要太划算。那照这么说,下次我要是北伐后秦,夺取中原豫北之地,青州变安全了,那就得再把开发好了以后,安定的青州之地分给世家高门,作为下一次请他们支持的代价?” 王妙音澹然道:“下次的事下次再说,你要是下次有本事完全从国库里就能凑出攻灭后秦,夺取中原的物资和人力,或者说打的快点,三个月就能结束,不需要后方运粮出人,那就由你说了算啊。就象这回青州,本地的豪强大族供应了军粮和人力,你就可以保留他们的土地,庄园,佃农,为什么换了建康的世家,就不可以了?” 刘裕咬着牙:“青州的大族,可没既想占着朝中的大权,又要地方上的好处。照你这么说打下一处,就得交给世家高门一处,那这天下大权,岂不是永远是世家高门的?” 王妙音平静地摇了摇头:“跟着你征战的京八兄弟们,不也得了功劳吗?他们没有治国理政的才能,但有征战沙场的本事,你提升他们的官职,增加他们的爵位,他们也同样有了富贵,可以出将入相,到时候成为新的世家高门,把那些办事不力,占着位置不做事的给淘汰掉,不就行了?” “裕哥哥啊,只要有国家,有权力,那世家高门掌握大权,就是避免不了的事,你不能一下子废了这个世家天下的体系,只能慢慢地用新兴的,立了大功的底层人士加入世家体系,成为新的世家。” “然后,你再给普通民众这种希望,让他们在学到治国打仗本事的同时,也能相信可以靠自己的奋斗,为国建功立业,成为世家,享受富贵。这才是你实现你理想的唯一办法。而不是在大家并不接受人人平等这套的时候,就消灭世家。” 刘穆之点了点头:“妙音说的没错,一下子打倒世家不可能,只能在保留世家的情况下,先慢慢地给世家换血,现在是乱世,还有很多仗可打,很多地方要收复,最大的好处就是军功得爵这套是大家都接受的规矩,平民百姓从军报国,建功立业,那是现在可以做到的,比兴办教育,教授吏治之道,再让底层士人治政得功,要快得多,也更容易让人看到希望。” 刘裕咬了咬牙:“世家占了太多的庄园田地,这治政之功,只会归他们,而且象刚才说的那样,将士们依附世家,打仗的军功也算在他们名下,以后军功出头的好处,也会归了世家大族,胖子,你别以为我看不出这点!这个什么缓兵之计,是为世家谋福利,缓的是我,不是他们!” 刘穆之微微一笑:“听起来是这样,但你也不想想,以世家高门现在的状况,以他们子侄多不成器的情况,他们哪来的这么多人才?现在不比我们当年,想要出人头地只能依附世家子弟,如果从军,那就是京八兄弟说了算,连世家也只能合作进来混取军功而已,有真本事的人,不一定象当年一样,只有拜在世家门下,才能出人头地了。” 说到这里,刘穆之顿了顿:“想想我们当年投军吧,没有世家的关照和提拔,确实不行,但现在在吏士学校的那些人,还有新进军中的那些人,哪怕是鲜卑部众,就算不靠了世家,难道就出不了头?我手下的人里就有不少是全无根基背景的,只要做事得力,难道我还会打压他们不成?寄奴啊,我们建立起了这个以功得爵的体系,看似微不足道,但已经是改变天下规则的一大步了,就连世家,现在虽然仍然占据优势,却也得开始适应这个体系了,假以时日,必成定制,也就是我们所说的新德!” ===第三千八百零三章 江北佃农从何来=== 刘裕的神色稍缓:“你的意思,是以后的地盘越来越多,天下越来越大,所以可以通过占更多的地方,来解决世家独大的问题?” 刘穆之正色道:“是的,现有的世家,把子侄几乎全放出去占了庄园田地,也不能尽得吴地州郡,这回就算以军功给他们分点江北六郡的地方,也无伤大雅,因为之前江北各地的庄园,也多数是世家门阀派了庄头在打理,比如我们去过的那个平虏村,就是如此,这回只不过名份上可以多按爵位把国有的土地,暂时让他们打理而已。” 刘裕的眉头一挑:“可是这个按爵赐地,那只要爵位还在,就收不回了啊,之前只是由他们代管,现在就是授田了,性质不一样。” 刘穆之摇了摇头:“赐地也不过是能拿法地拿三分之一的食邑而已,之前因为有南燕在,世家门阀并不愿意在江北之地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进行开发,因为随时都要怕南燕打过来,可现在不一样了,南燕一灭,江北成了内地,变得安全,那他们肯定会加大开发和投入的力度,就算是为了自己合法的三分之一收入,也会用力。所以,就算这些地方给了世家子弟作为爵位食邑,但我们国库的收入,也必然会大大增加。” 王妙音说道:“而且,爵位分地,总是有限的,要在江北拿地,也得放弃一些现在的庄园,比如说,江北要拿一百亩的新地,那吴地这里可能要上交个五十亩左右,一些吴地的庄园,可能会因此卖给吴地的土豪地主,或者,这回因功得爵的将士,也有机会在老家买一些世家大族准备放弃的田地,这种机会,以前可未必有啊。” 刘裕讶道:“可是,很多将士们不知农事啊,要了地也没用,以前不是都要把那些赏赐之地转卖给世家高门,或者让他们代管吗?” 刘穆之笑了起来:“寄奴啊,此一时彼一时,以前立功得爵的是你和铁牛这样的人,本就不会种地,而且得的爵都是五等爵这样的高级爵位,分封动不动就是几十上百顷地,家中如果没有雇佣佃农,当然无法打理。” “可现在这种情况,立功的将士成千上万,以军功都很难得到高级爵位,很可能就是一些不能世袭的民爵而已,这些爵位不过多分个几十亩地,完全可以自种,而且,以前世家门阀为了把地再抢回手里,巧取豪夺,尤其是会在灌既的水源和肥料,以及种子和农具上做手脚,逼得大家只能放弃这些土地,但这回不一样了,要是世家主动放弃这些庄园田地,又怎么还会用这些招数呢?” 刘裕看着刘穆之:“那这回你可得盯紧了,所有的法令和爵位占地,要严格执行,这次立功新得的爵位,我要亲自过目,要占江北的地,得拿出起码一半面积的吴地庄园来进行置换,总不可能便宜全让世家高门占了。” 刘穆之点了点头:“这是一定的,我敢这样跟你说,就是计算过这些利益的分配,吴地开发多年,有些地方已经不如刚刚开发的江北六郡土地肥沃,世家子弟们有换新地的机会,是求之不得的,只不过,现在占便宜容易,以后想再换回来可就难了,只要我们控制好爵位是何处,封地在何处,就可以慢慢地把吴地的世家高门,向北方发展,离了盘踞百年的根本之地,很多事情,也就好办了。” 王妙音的嘴轻轻地都了起来:“穆之,你这是什么话,搞的好像是要调虎离山,对付我们似的,别忘了你的岳父江家,也是你说的吴地世家的一员呢。” 刘穆之哈哈一笑:“我们这些世家,都是从北方,从中原迁到吴地的,比如你们谢家,就是陈郡过来的,而王家,则是出身琅玡,现在有机会收复失地,正好是可以衣锦还乡的时候,而我刘家的祖上,正是这南燕,齐鲁之地呢,这可不叫调虎离山,而是可以有机会收复失地,夺回祖坟的壮举啊。妙音,这个道理,你得让各大家族理解才对。” 王妙音点了点头:“是这么个道理,不过,土地的事好说,人力怎么办?世家高门新得了江北之地,那就得需要不少人来耕作打理,这方面,如何解决?” 刘穆之看向了刘裕:“寄奴,这点你有什么想法?再回以前的那种黄白两册,世代庄客的路子,是肯定不行了,但这些地分给了世家门阀,就不太可能再分给普通百姓耕作了,打完南燕后,也会有大量的南燕百姓南迁到江北安置,是不是可以考虑给这些人先安排进世家的庄园耕作,就象在南燕的慕容氏牧场的处理方式呢?” 刘裕的眉头微微一皱:“这点,我考虑过,以后的江北人力来源,可以有两方面,一个方面,是妖贼。这回他们再次兴兵作乱,一路上招降纳叛,部众现在已经有十余万,还裹胁了不少沿途百姓,等我们打败妖贼之后,这些人无处可去,我们不必象上次那样,把他们作为奴隶,格斗士来安排,可以分到这些江北的庄园,让他们劳作赎罪,每年出产的粮食布帛,按市价折算钱,给他们一个十年八年之后,能拿这钱去购置一块普通百姓能得的田地宅院的机会。” 王妙音笑了起来:“还真有你的,裕哥哥,这又是提前把妖贼的党羽算到这里面了呀。” 刘裕点了点头:“老实说,现在还跟着妖贼的,那是当年宁死不降的老贼,还有就是他们从广州带出的当地俚侗蛮人,这些人有机会来到中原江淮之地,必然不想回去了,再千里迢迢地把他们送回原籍,也不是容易的事。所以,安置在江北,由世家代管,也有北府军镇守广陵,料来无人敢在这里再生事端,慕容氏的鲜卑人需要教化,这些岭南蛮夷,一样是需要学习如何融入我们汉人的生活。” ===第三千八百零四章 五服之外难言亲=== 刘穆之点了点头:“这倒是个思路,不过,就算是消灭的叛军,不过十余万人,算上他们的家属,你最多弄个二十万人迁到江北六郡,当地开发所需要的人力,可不止这些啊。” 刘裕澹然道:“江北那里本来就有二三十万人,而且南燕灭了之后,这齐鲁之地也会有不少汉人流民南下,进入相对更安全的江北之地,如此一来,江北可以有上百万的人丁,足够开发耕作了。这些人如果暂时不分土地,但可以以免税赋的方式,留下三分之一到四成的种田所得,相信也是乐得其成的,我们以前算过,这样的比例干个十几年,足够自己在任何地方,买下一大块田宅。” 刘穆之正色道:“所以,江北的人力,暂时用这些不需要分地的人口,就足够用了,只不过日后这些人积累了财富和家业之后,世家大族在那边按爵分地的时间也差不多到了,这时候就让他们自耕田产家业是吗?” 刘裕看向了王妙音:“这样处理,你觉得合适吗?短期内,中期内江北之地还是世家高门所有,几十年后,爵位到期不能继续保有后,那必然土地要部分回收,当然,如果这些年世家子弟够争气,能挣到足够高的爵位,可以保留现有的土地庄园,但那是儿孙自己的努力了。” 王妙音澹然道:“这个没关系,裕哥哥,我再说一遍,我是站在你这一边的,但是世家高门的利益和整体上的世家天下的体系,我需要维护,中央的朝政权力,按爵分配,这保证世家的嫡流,主家仍然可以有权,而那些乡下,农村的庄园,本就多是支流,庶子们去继承,这些人,我们管不了他千秋万代,能给个庄园让其自食其力,已经是仁至义尽,至于他们儿子辈,孙子辈如何,那我们可管不着,现在这个功爵制度,其实对他们的冲击和影响是最大的。” 说到这里,王妙音顿了顿,看向了刘裕:“刚才穆之说的对,你可能觉得现在和以前没啥变化,世家子弟仍然是占了大量的田产和庄园,但你不知道的是,以前根本没人敢过问这些庄园田产的合法性问题,自从你在戏马台揭开了青龙郗超的真面目,把黑手党通过控制田契来要挟天下世家的事情公之于世之后,孙恩之乱再加一把火,其实现在世家子弟,尤其是支流庶子这些,已经不可能再象以往那样,可以永远地占据某个庄园了。” 刘裕的眉头一皱:“可吴地的庄园,现在不还是多半控制在世家手中吗?” 王妙音摇了摇头:“那是因为之前孙恩之乱,在战乱中给杀的那些世家庶子,支流们,因为为国捐躯,暂时还可以让儿孙袭一代的爵位,靠这些爵位分的土地,但这些爵位,在现在的功爵天下中,是身死爵除的,不象以前那样世袭罔替,所以,快则十年八年,慢则二三十年,这批人死去之后,如果子侄不立新功,不得新爵,那原有的爵位,是无法保留的,没了爵,这地也就收回国有了。” 刘裕长舒了一口气:“怪不得这回有这么多人跟着来混军功,原来是为了保家业啊,那我们应该在这方面手更狠一点,多卡一些军功,这样能加速国家的土地回归平民百姓。” 王妙音勾了勾嘴角:“其实裕哥哥,你有所不知,这些支流,庶子,早就出五服的亲戚,作为家主来说,我们也是非常头疼,他们并不会给世家主家什么好处,也不会向我们缴税,却是要借着我们的名头,在汁从这些人手上收取军粮。” “比如这回,如果不是给他们开出了能以军功保爵保地的条件,那想从他们手中征收粮草,那可是难于登天。” “有的时候,我们得借着祭祖的名义,把他们都圈到祖宗牌位前,向他们三令五申忠孝之道,让他们当面表态,甚至留下子孙为人质,才能让他们听话从命。你不要以为从这些关系早就疏远,八杆子都打不着的远亲那里,我们能得到什么利益和好处。” 说到这里,王妙音咬了咬牙,上前一步,直视刘裕的双眼:“其实对你也是一样,刘道怜虽然愚蠢贪婪,但你真的现在要跟他要他的家产用于北伐,他应该还是肯拿一部分的。但如果是他的儿子,他的孙子,他的曾孙子,你的后人要是再打着北伐的名义,让这些远房姑表亲们交粮报国,他们还愿意吗?这个关系,同样是我说的德,世家之间起码还有能力部分地回收这些粮草,人力,但要是换了平民,他们怕是两代过后,就约束不了自己的远亲了。” 刘裕点了点头:“按现在的功爵体系,无功不受禄,爵位难长久,后面渐渐地这些人靠关系也不可能永保富贵了,你们世家贵族,只需要保自己的嫡流主系就行,这些旁支,就得慢慢地学会放手。” 刘穆之平静地说道:“我大晋以孝治天下,如果在五服之内,不照顾亲戚,别人不会称赞你一心为国,大公无私,只会说你这个人无情无义,六亲不认。所以即使是争到了爵位,世家大族也往往得先保证自己的兄弟子侄,而不是儿子,因为自己的儿子再怎么也会袭自己的爵,而侄子们就没这个待遇了。” “但是,只要打仗的规模够大,分军功的人多了,那肯定会有越来越多的新人得爵,天下的权力,也会慢慢地分到更多的人手上,而不止是现在的这些世家高门。” “寄奴啊,现在的世家高门,其实骨子里也只是想保自己的嫡流而已,最多是五服之内,出了五服后,其实也跟外人没太大区别,一些表态也只是做给这些五服之外的远亲们看的,你只要明确这点,相应地制订政策,就可以达到你想要的目的。” ===第三千八百零五章 相位传让不可忍=== 刘裕转头看向了王妙音:“妙音,是胖子说的这样的吗?” 王妙音点了点头:“是的,世家间的竞争其实也非常激烈,你也知道当年玄帅和琰叔为了北府主帅,闹得谢家几乎分裂完蛋,这还是堂兄弟呢,更不要说那些五服之外的远亲了,打着主家的旗号,占了乡村的田地,却尽做些不安分守已的事,惹事后还要主家来善后,我们也是不堪其扰。真正能保的,也就只有五服之内的亲属而已。” 说到这里,王妙音顿了顿:“本来如果没有孙恩之乱,相公大人也是有意通过收回这些人的田契,迫令其交出手中的庄园田地,收归国有的,只可惜这些田契以前是掌握在黑手党手中,郗超也以此牵制相公大人,迫其让步。相公大人之所以要吸纳你们这些年轻人加入谢家,成为北府军,也有战场建功,可以合理合法地把你们分封到吴地,收回这些庄园田地。” 刘裕恍然大悟:“怪不得他放着自家的子侄不用,要在我们京口找英雄好汉新组北府军,只不过,这样看来,他算是引狼入室,主动地引外人来代替自家人了吧,尽管这些自家人,只是远亲。” 王妙音叹了口气:“所以他的做法引起了黑手党的强烈反击,那些开国时的田契掌握在青龙的手上,所以郗超这个奸贼可以去收买人心,引得我爹和白虎也站在他这边,一起对付相公大人,而相公大人的失败,也证明了靠世家上层的力量寻求变革,那是难上加难。只有引入你这样的外力,靠着军队的支持取得政权,才能让变革成功。” 刘裕叹道:“是我误会相公大人了,无论是对世家还是对黑手党,他都是主动求变,不想让国家受制于这些势力的,可惜,当年我没做好,连累了他。今天能有这样的成就,也不知道他老人家在天之灵,是否可以瞑目。” 王妙音正色道:“伟大如他老人家,变革还是失败了,这是因为他只能在世家,黑手党的体系内进行变动,无法下定决心,彻底地建立自己的军队,从而掌握好政权,其实这点,他不是没有想过,但他爱惜名声,怕落得个桓温那样的骂名,现在看来,也就是这点上,他输了,输在没有军队能在他失势的时候保他。” 刘裕正色道:“这个教训,我会吸取,军中大权,断然不可随便交给别人,我几次离开军队,孤身一人,几乎连命都保不住,更不用说大业了。妙音,我也不是傻子,在军中,我会施以恩义,保持中下层将校对我的绝对忠诚,而最重要的两点,一是给他们人人立功得爵的机会,再一个,就是以后我会把他们分封到有足够土地的地方,而这些土地,恐怕要从你们世家高门的庶子,支流中拿了。” 王妙音点了点头:“我刚才就说过,这点我没有意见,世上没有万年的富贵,这些支流,远亲,如果自己上进,有立功的机会提升自己,那最好不过,如果没有,那家道中落,最后失掉爵位和庄园,也怪不到我们头上。就算是谢家,王家的嫡流主支,要是以后败落,把祖先的爵位都失掉,那也只能怪自己不争气,总不能说既没那个本事,又要长期占着这个位置,这样只会把小家和国家一起毁灭,即使是列祖列宗,也是绝不答应的。” 刘裕哈哈一笑:“这才是妙音,这才是当年跟我一起不惜私奔也要改变这个世界的奇女子,有你这句话,我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那就按我们约定的来,青州之地,分封将士守边,慕容氏的牧场,交给世家高门名义上经营,而江北六郡之地,多分配给这回有功的世家,以作补偿,但需要拿出吴地至少一半的地方来交换,至于流民,庄客,可以在十年内在江北存在,依附于世家的庄园和村落,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王妙音平静地说道:“青州和江北六郡作为新兴的地盘,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但北府军内部,这回何无忌战死,三巨头的格局给打破,你又准备如何处置呢?” 刘裕的眉头一皱,何无忌的死,再次让他心痛,他摇了摇头:“这恐怕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决定的,南燕虽然打下了,但是妖贼还没消灭,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希乐会起了抢功之心,在时机不成熟的时候就贸然和妖贼决战,万一再次中伏,有了闪失,那建康城门户大开,妖贼可以长趋直入,甚至连我起兵相救,恐怕都来不及了。” 王妙音点了点头:“所以,你跟穆之商量,准备把相位给刘毅,以换取他的按兵不动吗?” 刘裕叹了口气:“只怕没有别的选择了,希乐不是不知道贪功冒进的严格后果,但他这个人比我更敢赌,如果有能超过我的机会,他是绝不会放过的,妙音,如果由他接任相位,你怎么看?” 王妙音摇了摇头,沉声道:“这点,万万不可,你们作这个决定前,怎么能不征求我的意见呢?刘裕,你这也太不把我,把我娘放在眼里了吧。” 王妙音说这话时,双眼圆睁,连粉脸都胀得通红,双拳紧握,银牙咬得格格作响,刘裕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位红颜知已,会如此地愤怒呢。 刘裕的眉头一皱,说道:“这相位不是一直是穆之在掌握的吗?也分了部分的权力给孟昶,他是刘毅的盟友,如果要让刘毅能跟我平起平坐,甚至是觉得能压我一头,只有这个相位才能让他满意,要说损失最大的,是胖子,他得交出相位,去当个青州刺史了,但你和你娘,并没有什么损失啊。” 王妙音恨恨地说道:“怎么会没损失?我们的损失,可要比你大得多啊。” 刘裕讶道:“难道,是因为刘婷云的原因?你是她反过来借相位之权报复你?” 。: ===第三千八百零六章 压制刘毅乃大计=== 王妙音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通红的粉面之上,似乎又是罩了一层严霜,杏眼圆睁,直视刘裕:“刘裕,你把我当成什么了?我连慕容兰都可以容忍,会为了一个刘婷云而跟你争风吃醋?你搞清楚,我王妙音说话做事,为的是谢家,为的是大晋,为的是天下,不是儿女私情。” 刘穆之叹了口气,他已经半天没插嘴说话了,这会儿终于开口道:“寄奴,我们之前想的太简单了,也是我,大战之后,要烦心的事太多,居然漏过了这么重要的一件事。妙音,对不起,你要怪,就怪我吧。” 王妙音咬着嘴唇,沉声道:“是的,确实要怪你,刘裕他对这些微妙的朝政平衡关系不明白,尚情有可缘,但你却是当世诸葛,这样重大的事,怎么能不通过我们的同意就私下决定?你坐在这个相位上,如果不是我们母女同意,又怎么可以?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位置!” 刘穆之点了点头:“确实,我能压过孟昶,压过谢混,坐上这大晋复国后的相位,靠的就是寄奴手上的北府主帅,也要靠谢家的点头同意。只有你们文武双方全部同意了,我才能放手施政,有一方不同意,我就寸步难行。只不过,我算来算去,却漏算了你们谢家内部也有矛盾,不是一块铁板这件事。” 刘裕一下子明白了过来,睁大了眼睛:“是啊,现在谢家是夫人掌权,妙音靠着皇后的身份在外面为谢家撑腰,所以你们母女才有谢家掌门人的位置,但是,谢混跟你们可不是一条心。” 王妙音咬了咬牙:“你终于明白过来了?不是我们母女贪恋权力不放,老实说,谢家以前从来没有女子掌门的事,要不是相公被迫自尽,玄帅和琰叔相争,两败俱伤,谢家没落,有给从顶级世家中除名的风险,我娘也不会勉为其难,出来接任谢家掌门。但现在,谢混靠着跟刘毅联盟,建立了自己的羽翼,开始向我们要权了,想要成为新的谢家掌门。” 刘穆之正色道:“寄奴啊,这谢混你打交道不多,毕竟你不是世家中人,但我们却是对此人非常清楚,不是我们要占着这个位置不放,而是这个谢混,完全就是他爹谢琰的那种个性,有一定的才能,却是德不配位,做事急功近利,不讲规则,为了夺权,无所不为。当年我们曾经抓住了他的杀父仇人张勐,亲自交给他处决报仇,是有恩于他的,但他如何回报我们?” 刘裕叹了口气:“他这么做,也不是不可理解,毕竟他是谢家嫡流的唯一独子了,却要居于人下,肯定是不服气的啊,只不过,我没有想到,他居然会找上刘毅,和刘毅联盟。” 刘穆之点了点头:“虽然说和刘毅结盟是刘婷云和郗僧施牵线的,但作为谢家嫡子,不去找自己的姑母,谢家的掌门,而是去找外人,这本身已经严重违背世家的原则了,在他眼里,我们三个,还有夫人是在一起的,他是个外人,永远不可能掌握大权,所以,他这些年一直在到处走动,拉拢别的家族,跟妙音,跟我对抗,成为刘毅对付你的最大外力。” 刘裕点了点头:“这个我知道,只有妙音和夫人掌握谢家掌门这个位置,谢混就翻不了天,没有世家领袖的这个身份,他无法让大多数的世家公开倒向他。但如果我把相位给了刘毅,那刘毅很可能转而让谢混接任这个相位,到时候在世家眼里,谢家的掌门,就不再是夫人,而是他谢混了。” 王妙音长叹一声:“现在你明白了吧,这么多年,我和穆之给你把后方安排得太好,不给刘毅和其他世家染指高位,与你争权的机会。但你别以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你的心里,刘毅仍然是你的兄弟,但在他眼里,早已经不是如此,你是他必须搞下台的麻烦,是挡在他取得天下大权路上的绊脚石。你需要做的,不是再去如何宠络刘毅,让他满意,而是应该想办法一劳永逸,彻底地解决掉刘毅,就象你想彻底解决掉世家贵族一样。” 刘裕的脸色一变,直视王妙音:“你在胡说些什么?是要我不顾手足之义,直接火并刘毅?或者是夺取他的兵权?妙音,你觉得要做到这步,不进行一场灭桓一样的内战,可能吗?” 王妙音摇了摇头:“内战火并是下下策,也是最后的选择,但在之前,你还有很多别的选择,可是总的思路,你必须清楚,就象你一直认为世家高门是大晋最大的障碍,是阻止你实现清平世界的麻烦,必须早晚要清楚一样。你更应该知道,刘毅是你在军中惟我独尊,彻底掌军的最大障碍,也是实现大晋军队分裂,北府内战的最大隐患。” 刘裕咬了咬牙:“希乐现在的地位,是他多年来的军功应该得到的,我没有任何理由去夺他的位置,就算升为宰相,对他来说也是应得的,你要是怕他转手把宰相之位给了谢混,自己领兵,那我们可以想别的办法,但绝不能说,因为我要掌权,我要控军,就把他彻底地赶出军队,那只会引起内战的爆发。” 王妙音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不爱听这些,但是,我必须要告诉你,打完南燕,回头平定了妖贼之后,你最大的对手,就不再是后秦,也不再是北魏,而会是你的这个同袍兄弟刘毅,如何能用最小的代价,以最体面的方式解除他的兵权,削弱他的势力,是你要考虑的事,你这样反过来加强他的权势,是万万不可的。” 刘裕沉声道:“难不成,你想要我学郗超,学相公大人,故意让希乐领兵战败,然后借口夺他兵权?” 王妙音的眼中冷芒一闪:“就算这样,也比你给他宰相之位要强。北府军内部,可以通过论功行赏,多提拔这次立功的几位年轻将帅,形成跟刘毅分权,也可以给刘毅起兵讨贼,收复中原的机会,到时候我们在后勤上作点手脚,让他立不了功,有所损失,这些事你若是不肯做,那接下来刘毅想要联合的,就不止是谢混了,而会是司马氏的宗室!” ===第三千八百零七章 心腹大患在内部=== 刘裕的脸色一变,沉声道:“妙音,有的话不能随便乱说,这司马氏的宗室,又怎么会去联合希乐?希乐他昏了头也不会再跟司马氏扯上关系,上次接任荆州的司马荣期和司马休之,先后就是给他赶走的。” 王妙音冷冷地说道:“那裕哥哥你说,如果想要从你手上夺取大权,成为大晋第一人的办法,只有去结交司马氏的宗室,然后来个挟天子以令诸候,那以刘毅的为人,他会不会去做?” 刘裕的身子微微地颤抖了一下,没有说话。 王妙音继续说道:“以前刘毅驱逐司马荣期和司马休之,是因为这两个人在当时他西征刚结束,桓氏初灭,荆州刺史一职还没定下之时,就急不可待地想要跑过来抢这荆州刺史和益州刺史之位。不是因为他跟你一样多讨厌这些司马氏的王爷,而是因为这些王爷想来抢他打下的地盘。你还不明白?” 刘裕点了点头:“确实是这个道理,只不过,现在的情况也没什么变化,司马氏从皇帝到宗室,仍然是个个野心勃勃,没机会也想创造机会跑出来夺权,要不是我们必须竖立忠君爱国的理念,暂时还不能动他们,我也不会容许他们继续这样横行天下。胖子,你说,光你向我汇报的司马氏宗室横行不法的桉子,都有多少了?” 刘穆之澹然道:“人家顶着个皇亲贵族的身份,却又没有一官半职,当然心里不舒服了,只能借机会去欺负一下平民百姓,麻醉一下自己。非独是司马氏宗室,不少世家子弟其实也是如此,说穿了,还是闲着没事惯出来的。” 刘裕咬了咬牙:“闲着没事就去自食其力,我就不信,要他们成天自己动手,种田织布,还会不会这么闲着没事。” 刘穆之笑道:“行啊,那在此之前你得先把他们革除宗籍,贬为庶人才可以,对世家子弟一样,刚才和妙音说了这么久,不就是在谈这个嘛。只不过,就算出了五服,要彻底夺了爵位,成为平民,也需要点时间呢。” 刘裕叹了口气:“罢了,先不谈这些,还是回到原来的话题,你们这样一说,希乐为了夺权,倒还真有可能跟司马氏宗室走到一起,妙音,这可得麻烦你盯紧了,皇帝那里有你,但是司马氏诸王中现在最众望所归的司马德文…………” 说到这里,他的眉头轻轻一皱:“此人现在给不少司马氏宗室推为首领,威望甚至高过了皇帝,上次廷议出兵南燕之时,他就公然与我辩论,若不是你当时挺身而出压过了他,恐怕现在我们都不会在这里,你所担心的,恐怕就是他跟刘希乐会走到一起吧。” 王妙音平静地说道:“司马德宗是个废人,只会成天躺在床上,我以皇后的名义代他行事,可以实现控制宫廷,但司马德文却是个正常人,而且历经磨难,心志坚忍,说老实话,远远要强过不少世家子弟,尤其是搞人际关系,拉拢世家贵族这点上,谢混都未必是他的对手。” 刘裕的脸色一变:“他有这么厉害?” 刘穆之点了点头:“是的,他确实很厉害,当年司马荣期和司马休之跑出来抢夺荆州刺史,我后来查得清楚,不是他们本人的意思,而是司马德文在背后的指使,尤其是司马休之,他们谯王一系在司马曜当政时忠于朝廷,被桓玄几乎斩尽杀绝,于是司马德文极力劝说司马休之去荆州,铲除桓玄旧党,为他大哥和侄子们报仇。若不是他,天生胆小怕事的司马休之,又怎么敢去接手桓玄刚刚败亡,各地都是桓氏旧部的荆州呢?” 说到这里,刘穆之顿了顿:“还有一件事,就是我们起兵之后,立的武陵王司马遵为摄政王,这个司马遵倒是老实听话,完全按我们的意思行事,可是司马德宗,司马德文从荆州给救回之后,司马遵刚刚交回摄政之权,就莫名其妙地死了,死因到现在也没查出。” 刘裕的眉头紧锁:“你的意思,此事也可能是司马德文所为?可有证据?” 刘穆之摇了摇头:“我没有任何证据,但是直觉告诉我,此事不简单,因为要看是谁下手,得看谁最获利。在司马德文不在时,司马氏的宗室以司马遵为首,建义以来的一年,都是他来作为召集者管理司马氏宗室,而当时我们制订的给司马氏宗室诸王钱财,田宅,却不给他们官职权力的策略,也执行得不错。” “可是司马德文一回来,司马遵就死了,从此司马氏的宗室诸王,以司马德文马首是瞻,然后他就开始怂恿司马荣期和司马休之出来做刺史,想要恢复以前西朝之时司马氏王爷分镇各地,拥兵自重,一旦朝中有事,就起兵响应的局面。” 刘裕深吸了一口气:“只不过他们当时惹的是刘毅,想夺的是荆州,所以刘毅就故意放桓振反攻江陵,赶走了司马休之,甚至差点要了他的命,至于司马荣期就更惨了,还没上任益州就在白帝城被叛乱的谯蜀叛军所杀,而他的儿子司马楚之,则干脆叛国投秦。” 王妙音正色道:“这些事并不是我们做的,但暗中却象是有只无形的手在操纵这一切,自此之后,我也加强了对司马德文的监视,命他搬出了皇宫,到王府居住,也是不想让他有接触司马德宗,借机以皇帝的名义下诏的机会,这回我随军出征,一直带着玉玺,就是怕他趁机生事。” 刘裕点了点头:“辛苦妙音了,我现在才知道,这背后还有这么多的隐情,也能理解,你以皇后的身份,一直阻止司马氏宗室的复辟,有多艰难,真的是苦了你啦。” 王妙音的眼中冷芒一闪:“所以,我最担心的就是司马氏宗室,跟手握重兵的刘毅,跟在世家间有威望的谢混联合在一起,裕哥哥,胡虏不过外患,而真正的大敌,可是在内部啊。” ===第三千八百零八章 刘毅同袍命中定=== 刘裕叹了口气:“妙音,说实话,我知道希乐的野心,也知道他一向是想走上层路线,结交世家,甚至你说的司马氏宗室与他联手,也不是不可能。但是,我现在还不想只是因为具有这种可能,就要去主动对他下手,这有违道义,更不是我刘裕的做人原则。” 王妙音的脸上闪过一丝急色,仍然是尽量控制着自己的语气,说道:“裕哥哥,我知道你是高尚的人,也注重道义,讲兄弟情份,但你要知道,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知恩图报的。” “刘毅,谢混这些人,你给过足够的恩惠了,但是他们仍然看中你的位置和权力。一有机会就想夺取。至于司马氏,更不用说,连大晋的江山都是你帮他们恢复的,按说最应该感恩的就是他们,就是现在主动禅让给你也是应该的,但是司马德文又做了什么?” 说到这里,王妙音深吸了一口气:“中原的司马氏,关外的慕容氏,都是最典型的那种白眼狼,只对权力有着无比的贪婪和渴望,无论能力高低,无论形势如何,都不会忘了争权夺利,这大概就是他们血液里流淌的印记,慕容兰说的那个什么诅咒,对他们两个家族来说,最合适不过。” “现在司马德文靠着自家宗室重新掌权的可能,已经几乎不复存在了,所以他一定会去找外面的援手,而刘毅和谢混他们,就是唯一的助力。一个在北府军中可以跟你部分地对抗,一个在世家中也算得一号人物,而且,都是充满了权力的渴望,想要一飞冲天,独掌大权的人物,他们走到一起,是必然的事。” “裕哥哥啊,你可要知道,司马德文有名份,谢混有人望,但他们都给我们一直压得死死的,就是因为他们缺了这个时代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兵权。没有军队的支持,这些王公贵族,掀不起大浪,就算是我和我娘,能一直让谢家成为世家领袖,成为你的盟友,归根到底,也是因为你恢复大晋后这个第一人的位置所决定。如果你压不住刘毅,那谢混和司马德文就会爬到我和我娘的头上,你所建立的一切制度,所承载的所有理想,都只能半途而废。” 说到这里,王妙音的表情极为严肃,更是上前一步,直视刘裕的双眼:“如果你觉得对刘毅下手有违道义,那就想办法夺他的兵权,不让他有立功的机会,但绝不要企图给他宰相之位。” “这点我刚才已经说过,会让他们打开我们压制之链的第一层,就是先让谢混在世家中突围上位,我娘只能被迫把谢家掌门让给谢混,跟进的就会是一大批世家倒向谢混,那我们刚才商量的这些战后措施,就无法施行了。” “反过来,他们这些世家高门,会给刘毅提供大量的人力物力,助他建功立业,到那时候,你就未必能压得了刘毅。” “一旦让刘毅掌军,或者说能跟你平分北府,司马德文必然会收回我这里的玉玺,到时候最后的中央诏命之权,也不复存在,寄奴啊,到了那步,我想他们是不会对我们手下留情,顾念什么兄弟之义的。” 刘穆之也跟着说道:“寄奴,妙音说的非常正确,你想想,当年刘毅可是奉过刘牢之之命,对你暗箭下死手的,若不是你走运,早就死在乌庄了,这些年来每次我劝你要防备刘毅,你都反过来怪我挑拨你们的兄弟之情,请问想要你命的人,你还要谈什么兄弟之情?” “最早在京口的时候,你跟他也谈不上兄弟,从来只不过是相互竞争的枭雄而已,入了北府兵,也是争斗多过合作,他抢你军功,暗算取你性命都有过,我不明白,你为何一直还要拿他当兄弟?” 刘裕叹了口气:“穆之,妙音,这么多年来,我们为了这件事吵了无数次,但就是无法达成一致,我们甚至在世家天下这个根本性分歧的事上都能暂时和解,就是对刘毅的态度不行,我本以为,你们是聪明人,可现在我才知道,你们毕竟没有象刘毅一样,跟我同生共死,并肩作战,所以那种既竞争又扶持的感觉,那种同袍之义,是无法明白的。” 刘穆之摇了摇头:“我也从过军,我也跟你一口锅里吃饭,甚至现在妙音也是跟你并肩杀过贼的战友,为什么你只拿刘毅当生死兄弟,却不把我们当成你的同类呢?就因为他跟你一起投军?就因为他跟你在一起打的仗比我们更多?同袍之义,是要托以生死,把后背完全交给战友的那种,可是在乌庄,刘毅是怎么做的?” 刘裕叹了口气,平静地说道:“穆之,这就是我跟你的理解不同,乌庄的事,是刘毅受了刘牢之的命令去做的,在军中,上级的命令,要强过单纯的战友间的感情,他如果放过我,或者是给我报信,那才是违令行事,那才是对同袍之情最大的背叛。你明白吗?” 刘穆之瞪大了眼睛:“什么?你居然会这样想?寄奴,你是不是太迂腐了?刘牢之本就不配做你的主帅,而他也清楚这点,他出于嫉妒才想害你,你还说这是什么军令如山?” 刘裕摇了摇头:“刘牢之害我是另一回事,这个命令是不是正确,那是主帅的事,但作为执行的将士,没有质疑的余地,也不可能拒绝执行。你们世家,士人是聪明人,从来都知道要保护自己,要怀疑别人让自己做的事是否值得,但是,这点在军中行不通,在军中只有一条,那就是军令如山,哪怕前面是刀山火坑,也得照做不误!” 说到这里,刘裕站起身,一指前方那一片夜色之中的战场和城墙,说道:“就象今天这一战,为了胜利,我明知会送很多将士的命,但还是让他们去冲锋,去攻城,甚至很多时候,是为了试探敌阵的虚实,故意地要拿兄弟们的性命去交换,设身处地,难道这些将士能说,这些命令让我们去送死,我拒绝执行?!” 。: ===第三千八百零九章 北府亦有强盗时=== 王妙音和刘穆之都给说得哑口无言,不知该如何开口反驳,良久,刘穆之才叹了口气:“难道在军中,军令如山就这么重要?寄奴啊,你当年不也是屡次违背这种军令,自行其是吗?” 刘裕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有更好的取胜办法,在作战计划上作些修正,可不是直接违背军令本身。而刘毅接到的命令就是来杀我,这是绝对无法更改的。而且,我的不从军令,结果就是刘牢之作为主帅开始视我为威胁,现在我甚至觉得,他当年下令要刘毅来处理我,虽然手段不可取,但大的方向是没错的,按军令的话,我确实当斩。” 王妙音冷冷地说道:“你不过是带了一千个不想跟刘牢之一样到处烧杀抢掠,,祸害吴地百姓的真正军人离开,没有什么不对的,你就是心存善念,没在当时把刘牢之做的事上报给朝廷,不然的话,我是有办法直接罢免刘牢之,让你当上主将的,或者说,至少让你能独领一军,不再受人约束。” 刘裕叹道:“越级出卖上司,求得自己的将帅之位,更是背叛兄弟的做法,在军中,是一个整体,信任是最重要的,刘牢之的错在于他不用军法,而是用暗杀的手段来对付我,而我的错,则是自行其事,不尊上命,刘牢之有错,我们作为下属应该劝谏,而不是直接拉队伍搞分裂,从这点上来说,他想害我,我也不能只指责他,而不反思自己。” 刘穆之的眉头紧锁:“你当年可不是这样想的啊,发生了什么事,让你的想法有所改变了?” 刘裕正色道:“因为以前的我,只是个属下,只要执行命令,不需要自己统领一支军队,所以当时在我看来,刘牢之是处处针对我,就是要害我,但从后面我自领一军,独守句章,援救海盐后,我才明白过来,坐在主帅之位上,有多不容易。准确地说,那个不听号令,擅自行事,差点害死我们大家的鲍嗣之,完全扭转了我的一些旧观点。” 王妙音若有所思地说道:“因为这个鲍嗣之跟你一样,也是不听号令,但又没有你的本事,结果差点害死所有兄弟,你才意识到,军令如山最重要?” 刘裕叹了口气:“是的,要说服一个人非常难,鲍嗣之明明无将帅之才,却因为世家公子的身份而骄傲自满,还以为我是故意不想让他立功,才不给他机会。他说的那些话,和我当时对刘牢之说的,几乎一样。我有时候也在自问,难道我就真的一定是正确的吗,我就确保自己打仗不会输?” 刘穆之摇了摇头:“寄奴,你这想法不对,你不能因为鲍嗣之妄自尊大,就以为自己也和他一样了吧,你打仗是要做充分的侦察和准备的,和他不一样。” 刘裕摇了摇头:“胖子,我不是神,我也会失误,也会出错,就拿平定孙恩的两战,一次乌庄,一次海盐追击,我自命军才天下无双,打仗没有对手,但两次我都中了埋伏,在乌庄连累数十兄弟战死,自己也差点送命,海盐追击战虽然是有鲍嗣之贪功冒进的原因,但我也没有查到妖贼的埋伏,不能全怪鲍嗣之。所以,我身为主将都会失误,以前作为属下时,那些没有充分侦察,只凭自己主观判断的建言,真的就那么正确吗?” 王妙音笑道:“可是在刘牢之手下的时候,你的建议最后都给证明是正确的,就连刘牢之也承认这点啊。” 刘裕叹道:“如果不是我跟你们谢家的关系,刘牢之未必会接受我的建议,身为主帅,要考虑方方面面,包括人情世故,如果鲍嗣之不是海盐县令鲍陋的儿子,我又怎么会允许他带民兵打先锋出击呢?后面我有多讨厌鲍嗣之,刘牢之就会多讨厌我,身为属下,和身为主帅的位置完全不一样,从那次后,我开始渐渐地明白过来,以前的自己,是有多冲动和不成熟了。更是开始渐渐地明白过来,刘牢之的做法。” 刘穆之点了点头:“你以前以为刘牢之只是因为军粮不济才纵兵抢粮,现在应该知道,他是为了结恩于将士,让这些人肯为之效命,才这样做的吧。” 刘裕正色道:“是的,以前我一心只想着军队应该是保民护民的,怎么可以去抢劫百姓,所以跟刘牢之决裂,但现在,自己身为主帅,经历了这种长年征战在外,军粮不济,后方世家故意克扣的情况,我才知道,若是他不纵兵劫掠粮草,只怕我们连孙恩都无法平定了。若是不能消灭妖贼,平定叛乱,那这些大义的口号,又有何用呢?” 王妙音勾了勾嘴角:“当时不是世家不支持你们的军粮供应,实在是吴地陷入战乱,根本无粮可派,连我们自己多少世家子弟,都活活饿死。” 刘裕摇了摇头:“粮草,还是有的,我后来才知道,不少吴地的大族豪强,比如沈家兄弟这种,是在一些秘密的避难之地,有些存粮的,世家大族平时骄横惯了,不设秘密储备,但吴地的家族在这里能立足千年,是做足了准备,刘牢之看似纵兵掳掠,但多是抢那些本地豪族子弟,借口他们参与天师道之乱,将他们子侄抓捕,以为人质,逼他们交出存粮。” 刘穆之点了点头:“是的,这种与其说是掳掠,不如说是一种勒索。而且,这个主意,还是刘毅给刘牢之出的。” 王妙音冷笑道:“我就知道,这刘毅可是黑道出身,手下多的是江洋大盗,绿林匪类,这种事可最拿手,刘牢之以前也是淮北巨寇,几十家山寨的总瓢把子,这方面两人是一拍即合,不过,他们这招还真的是有效,靠绑架勒索,也让吴地豪族,几乎家家放血出粮,所以沈家兄弟他们最恨的,就是刘牢之和刘毅他们。” 。: ===第三千八百一十章 立威之法平天下=== 刘裕半晌说不出话来,久久,才叹道:“怪不得沉家兄弟一谈到刘毅就为之色变,可是刘牢之和希乐,关系有那么好?因为阿寿的原因,他们应该是势不两立才对。” 刘穆之澹然道:“这就是刘毅这个人的厉害之处了,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以前的仇人可以握手言和,至少是不会公开得罪,比如庾悦,以前的恩人只要挡了自己的路,那就照样会干掉,绝不会犹豫,算起来,刘毅多年来都是在刘牢之手下,成为刘牢之压制你的最好工具。” “但就是因为同时对刘敬宣也构成了威胁,尤其是当年的那些马蜂窝之事,差点要了刘敬宣的命,所以两人的关系就一直非常微妙,合作的基础,在于共同的利益,而这个利益,多数时间是因为要对付你,寄奴,不要以为刘毅只是简单地奉命行事,说什么军令如山。实际上,刘毅要除掉你的心,比刘牢之更甚!” 刘裕的眉头一皱:“你有什么明确的证据来证明你的这个说法?我觉得刘毅想跟我竞争不假,但还不至于真的对我起了杀心。” 刘穆之摇了摇头:“别的证据我没有,因为刘毅一直很小心地表明跟你的态度,只不过是北府大哥的竞争,任何人都挑不出什么毛病出来。因为大家都知道他从一开始就在跟你争。” “你做事太讲原则,比如那种纵兵掳掠的事在你这里是严禁的,但刘毅却是一直执行,还说这是北府军一向的规矩,搞的就连何无忌也跟着他学。” “其实,这背后说明两点,一是刘毅刻意地要表示与你的不同,来拉拢不喜欢你的人。这第二,就是刘毅也深知军心,军人卖命打仗,想要的是眼前的利益多过以后的权力。” “所以放纵掳掠,一向是刺激军队士气的最好办法,自古至今,屡试不爽,寄奴,你以后如果要征服天下,这方面也得多考虑才是,不然要是为此损失了大批本来可以轻松招纳的精兵勐将,是你的损失啊。” 刘裕摇了摇头:“我们是为了天下的百姓长久的幸福而战,怎么能去抢掠那些本该保护的对象呢?穆之,要是我们也这样做,那跟胡虏有何区别?” 刘穆之摇了摇头:“事情没这么绝对,你也不想想,为何南燕到了齐鲁之地,纵兵劫掠,迅速地就把这里平定,立国近十年,而我们这回却要千辛万苦,打了一年才拿下广固,还要担心日后这里的处理呢?” 刘裕沉声道:“难不成,你觉得那种烧杀抢掠,吓得本地的汉人不敢反抗,这是什么正确的手段了?” 刘穆之澹然道:“攻下一个地区,尤其是人情未附的敌国异乡,那最好的统治办法就是在攻掠之初迅速地,彻底地立威,让这里的人知道征服者的厉害和手段,从内心深处就不敢反抗。自古以来,灭国之战,往往伴随着大量的罪恶,但这样一来,反而容易后续的安定,反倒是轻易投降归顺的地方,赦免的敌人会叛乱不断,远的不说,就说近的,荆州这几年就是最好的证明,反而是刘牢之铁血手段收复的吴地,倒是一直没出什么乱子,寄奴啊,你还没明白吗?” 刘裕咬了咬牙:“用暴力和屠掠只能一时间让人害怕,不是真正的心服,我相信,只有道规那样以心对人,施以仁义,才能把荆州彻底地治理好,完全解决百年来的荆扬之争。” 刘穆之摇了摇头:“可是以前殷仲堪去的时候,也是很仁义啊,还拿军粮出来赈济灾民,收买人心呢,结果如何,还不是死在桓玄手中,关键时候,那些荆州旧部,是跟随更有实力的桓玄,而不是跟随大好人殷仲堪。” “再往前说,苻坚也是个例子,关中百姓最后被迫跟随残忍的慕容冲,奸诈的姚长,也没再支持苻坚,所以说,那种仁义的名声,在这个乱世中不能包打天下,决定性的,仍然是实力,而不是道德。如果我们不是在临朐大败燕军,本地的汉人大族又怎么可能来投奔我们呢?” 刘裕坚决地摆了摆手:“穆之,此事不用跟我争辩了,只要有我在一天,我就绝不会允许我的部下纵兵掳掠,祸害百姓。” 王妙音突然说道:“那如果这些不是忠于你,忠于大晋的百姓,而是反复无常的小人,比如说当面表示归顺你,但背后却是阴谋叛乱,你前脚一走他们就割据自立,这种人你还要保护吗?” 刘裕沉吟了一下,说道:“如果是这样的人,反复无常,我会亲自率兵将之平定,但也不会因为他们的背叛,就象那些暴君和乱兵一样,纵兵屠掠,不分青红皂白地杀戮抢劫普通百姓。首恶和党羽需要诛杀,但百姓,还是无辜的,仍然是得赦免。当然,一些必要的惩治手段,比如迁居,流放这些还是要有,以免其下次继续在原地作乱。” 刘穆之点了点头:“这个办法还可以,只是如果第一次的手段就不激烈,过于好说话,那威望立不起来,人的野心你永远不要低估,不好好立威,那百姓很容易受扇动再次叛乱,到时候只会死更多的人,国家也要付出更多的资源。” 刘裕反问道:“你说的立威是什么,怎么立威?是杀人还是抢劫?” 刘穆之平静地说道:“雷霆手段,是要用的,不然不足以震慑天下。有些人投降可以赦免,比如普通的鲜卑族人和百姓,但有些人,是不能允许的。寄奴,我接下来的话你可能不爱听,但我必须得说。慕容兰投降之后,你不能按跟她的约定,赦免除了黑袍以外的所有慕容氏贵族。南燕伪帝慕容超,北海王慕容镇,还有尚书韩范,韩绰兄弟等汉人大族,伪燕的首脑,都得全部诛杀,非如此,不可在此立威,非如此,不可平定天下!” ===第三千八百一十一章 骄兵悍将投希乐=== 刘裕的脸色大变,转而一脸愤怒,厉声道:“刘穆之,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要我背信弃义,屠杀慕容氏的首领和宗室吗?那你还不如拒绝他们投降,直接强攻之后屠城呢。这种杀降背信是最恶劣的行为,历代为人所不耻,你读了那么多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吗?” 刘穆之平静地说道:“我当然知道,但两害相衡取其轻,你既然又舍不得慕容兰,舍不得普通的百姓,那就没办法拒绝投降强行攻城了。但这次要是让慕容氏的首领和宗室们活下来,以后这些人会比刘毅,谢混他们更危险,趁机作乱,让青州永无宁日,是一定的事。” 说到这里,刘穆之的胖脸之上,双眼圆睁,光芒闪闪:“想想妖贼吧,你对他们一时心软,放他们下海,指望着他们能就此扬帆远航,去到异域他乡,再不回来,结果呢?人家从吴地出海,经行数千里海路,跑到了广州,趁着桓玄之乱时攻取岭南作为基地。” “后来咱们刚刚复国,无力远征,你又跟这次这样,赦免了卢循和徐道覆,还有上万老贼,允许他们在广州自治,可一有机会,他们就起兵作乱,无忌都给他们害死,现在妖贼还兵临豫州,直指建康,成为我们大晋目前的头号威胁,这不都是你一念之慈,把虎狼给留了下来,导致的反噬吗?” 刘裕长叹一声,气势也跟着弱了下来:“我当时哪知道有天道盟在后面操纵着妖贼,早知如此,在吴地平叛的时候就绝不会放过卢循和徐道覆!” 说到这里,他狠狠地一跺脚,震得这帅台一阵剧烈的摇晃,几乎地上都要给他踩出一个大洞。 刘穆之冷冷地说道:“不管他们身后是不是有天道盟,你都不应该让这些妖贼有喘息的机会,你顾念当年跟卢循和徐道覆有过一点旧交情,幻想着他们杀了孙恩是想改邪归正,但实际上,他们杀孙恩的举动不是为了改邪归正,是为了趁机自立,因为当时已经证明了孙恩没办法带他们继续作乱成功了,所以需要换个新头目,真的想要改邪归正,做法是放下武器,散兵回家,自己向朝廷主动自首才是。当年如果我在你身边,绝不会同意你的做法!” 刘裕咬了咬牙:“可是他们在岭南的时候,你也没要我马上去灭了他们吧。” 刘穆之摇了摇头:“那时他们已经在广州割据,根基已深,就算我们出兵打击,他们打不过也可以乘船下海,扬帆远去,我们是无法消灭他们的的,我更不愿意你出兵的原因,是荆州当时是刘毅新收复的。” “如果趁胜出兵,那刘毅若胜,则权势威望反过来可能在你之上,若刘毅败,荆州和江州有得而复失的危险,所以我只能建议你先让刘敬宣出兵谯蜀,想让他先立功,在蜀地站住脚,然后再找机会由蜀入滇,入黔,从侧翼进军广州,那时候,也可以让刘道规接掌荆州刺史,如此,则大局可定。” 刘裕叹了口气:“你一直防着刘希乐,甚至胜过外敌,他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让你这么讨厌?” 刘穆之咬了咬牙:“就是因为你是非不分,敌我难辨,一直把刘毅当兄弟,所以我不得不做这些事,刘毅是唯一可以在军中靠军功超过你的对手,包括阿寿,无忌他们都没这个本事,也没这个欲望,这么多年来,你在北府尽得人心,但只有刘毅那一支不服你,我刚才说了这么多,早就跟你解释清楚了,这不止是一个人的问题,更是治军,从军理念的问题。” “刘毅的那套,就是靠掳掠,抢劫来刺激将士们的欲望,在这个乱世中,到处都是散兵游勇,而他这种治军之法,最合这些盗匪马贼的口味,你越是严明军纪,他那里就越是能招到精兵强将。京口兄弟,以后会随着天下的安定,北方流民的断绝,而战斗力越来越下降,而他那里,则会实力越来越强。因为,你的立军之道是靠自耕和免税的农民,而他,则是直接招强悍的军士。” 刘裕大声道:“我相信,以保家卫国,建功立业为目的从军的良民,壮士,会比那些只会杀人放火,以劫掠为目的的散兵游勇要强,就象我们遇到过那么多的盗匪,山贼,不都消灭了吗?” 刘穆之冷冷地说道:“那你让已经立功回家的,年过三十的老弟兄们再重新上阵,独立组个军,去平定这青州各处的马匪,山贼,看看他们还好不好使。” 刘裕一时语塞,他很想开口反驳,但一想到连司马楚之现在在豫北的贼窝都无法平定,他突然就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 王妙音幽幽地叹了口气:“人都是差不多的,能发挥多少战斗力,除了基本的素质外,靠的是战斗的动力,贼寇不抢就会饿死,是为生存而战,而官兵,尤其是退伍回乡的老兵,有田有地,娶妻生子,自然就难以再对上阵杀敌感兴趣,所以这回我们出兵,虽然以老兵为核,成为军官,但是士兵都得新招那些没打过仗,没立过功,没有爵位的人,不然,我们这仗也无法胜利。” “刘毅治军,靠的是高额的军饷刺激和允许战后的掳掠,这也是从北府军建军以来,刘牢之时代就存在的规矩,裕哥哥你对此心知肚明。虽然你本人很讨厌这一套,自己治军时也是严禁掳掠,但这样一来,那些刀头舔血的亡命之徒,就会转投刘毅。” “尤其是打完仗后,本身就有很强军事能力的人,要是再次入伍,那就会有不少到刘毅的手下,如果他的部下全是这种精兵悍将,本人又有野心,就会成为你的巨大威胁。” “因为,他们为了破城后的屠掠,会有强烈的进取之心,就象这回在广固,如果换了刘毅来打,那现在这会儿,肯定已经是踏着全城人的尸体,在广固内城里分钱分女人了。” ===第三千八百一十二章 秘法联系不可控=== 刘裕的眉头一皱:“这个问题我倒是很少考虑过,不过,自古以来,军队多半是这样,以前刘牢之为帅时,也是这样治军,我跟他理念冲突,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这种治军之法,我不接受。” 刘穆之正色道:“你当然不会接受,但自古乱世之中,要夺取天下,往往得这样。因为乱世本身就意味着破坏了原来的规则,秩序,法律,已经不能用平时的道德和法规来约束和管理军人了,天下到处是散兵游勇,那谁能得到他们的心,谁就能得到他们的拥护,太平时期的土地,宅院,家业,以至于爵位,官职这些,吸引不了他们。” 王妙音点了点头:“是的,就象当年的天师道之乱,妖贼给的绝不是我们平时规定的这些好处,而是到处烧杀抢掠,奸淫盗窃的快感。有些人开始是给裹胁而加入,后面这种坏事做多了,也没有心理负担,就成了老贼,也无法再回头。刘毅手下,本就是很多在战场上杀过人的老兵,作战能力没的说,杀人也不会象新兵那样手软,这股力量一旦释放,用在内战上,会非常可怕。寄奴,我和穆之劝你早点收了刘毅的兵权,不是我们跟他个人的恩怨,而是为了国家。” 刘裕叹了口气:“但这些年来,起码刘毅所部还是没有到处烧杀劫掠的,即使当年在收复荆州时,也是保持了军纪,你们不能因为当年刘牢之在吴地做的事,就说刘毅以后也会做,就象你们不能因为怀疑刘毅以后有野心,有可能勾结这个那个,就现在夺他本应有的官职爵位。这种上位者利用权力自己先打破法律规则,只会让以后的人对朝廷,对国家失去信心。” 刘穆之叹了口气:“刘毅已经在跟司马氏暗通款曲了,豫州是他的辖地,以他的实力,收拾司马楚之,司马国璠等人易如反掌,为什么却留了他们半年多,还是无法剿灭?就算这些反贼背靠后秦,但起码他们在豫北的巢裕是可以铲除的,可是刘毅却是一动不动,几乎是坐视他们发展。这只能证明一件事,刘毅要么是养寇自重,要么就是已经跟司马氏有联系了,把这些反贼引为外援。” 刘裕的脸色一变:“胖子,你说这话可有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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