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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有兴趣来朕这里,以你的才能,建功立业,荣华富贵,并不在话下。” 刘钟摇了摇头:“我是晋使,家人皆在晋国,不会背叛自己的祖国,钟虽不才,出世之时曾立下誓言,此生会追随天下最优秀的兵家。如果大王想要得到我,那起码先要折服我家大帅,才有可能让我改变想法。” 慕容备德笑道:“朕这就提兵南下,让你改变想法。” 刘钟笑道:“大王,我家大帅这次要我给您带个口信,他现在就在大岘山北,穆陵关前恭候大驾,如果大王有兴趣,可以前往一会。”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不少鲜卑军将嚷道:“什么,刘裕居然敢来穆棱关?陛下,我去将他擒来!” “陛下,不可大意,刘裕一定是设下了伏兵,想要害你!” “父皇,让我去会会这个刘裕,您不可孤身犯险。” 慕容备德死死地盯着刘钟:“你家大帅,想学秦帝对楚怀王那个,来个关前劫盟?哼,朕的这几十万大军可不是摆设,别忘了,他老婆还在朕的手中呢。” 刘钟微微一笑:“来之前,我家大帅说过,,说大王是一世豪杰,当年慕容垂也敢孤身与大帅论及天下,这次涉及两国大事,涉及几十万人,上百万人的生死,此等大事,怎么能由部下来决定,所以,大帅相信,大王一定会亲自前往的,如果大王有任何不测,南燕一定会倾国大军来袭,其仇恨锋锐不可当,大帅一生行事,光明磊落,又何曾使用过劫盟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呢?” 公孙五楼咬着牙:“陛下,不要中了此人的激将法,刘裕必然是早有准备,您这样仓促前往,太危险了。” 慕容备德笑着看向了一边的段晖:“段将军,你怎么看?” 段晖犹豫了一下,说道:“穆陵关是大岘山北的天险,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称,但是想冲出来也不容易,如果真的是论及军国大事,需要陛下作主,乾纲独断,可以车驾到关下,末将亲自率精锐勇士在旁护驾,料那刘裕也无法伤及陛下,只要不进他的关城,末将就有信心护陛下周全。” 慕容超一跺脚:“段晖,若是那刘裕放箭伤害父皇,这个责任你担当得起吗?” 慕容备德摆了摆手:“好了,都不要再说了,如果朕连去穆陵关前一会刘裕的勇气都没有,又何必御驾亲征呢?段将军,你现在就去准备会面之事,半个时辰之后,我们出发。朕走之后,虎符由太子慕容超掌管,如果今天天黑以前朕不回来,那是战是撤,皆由太子决定,诸将都要听令行事。” 众将齐声应诺,刘钟深一行揖:“大王气度,果非常人,本使钦佩之至。” 慕容备德长身而走,大步而前:“走,前面引路,朕要去见见多年不曾谋面的好妹夫!” ===第二千二百三十四章 穆陵关前双龙会=== 穆陵关前,旌旗招展,山风瑟瑟。 这是一座夹在山道之间的雄关,两侧崖壁高千余米,宽约四十多米的峡谷之中,一道河水顺峡而出,贯通南北,这正是岘水,大岘山之名,由此而来,山北的鲁南和山南的淮北之地,千里农田,都靠这岘水灌溉,而这座连通着沂山等一系列山脉的大岘山,也成了扬州与青州天然的分界地,而这穆陵关,则是出入大岘山的门户所在,称之为那关中的潼关道,亦无不可。 刘裕大马金刀地独坐关前百步的地方,身后的关上,战旗飘飘,持着矛槊,精甲在身,面当覆面的精兵锐士,足有上千人,布满了整个城头,却无一人操着弓弩,在刘裕的身边,熊罴一样的丁旿,持着那足有八个旌球,象征着都督八州诸军事的天下大权之节杖,站在刘裕的身边。 丁旿不停地舔着嘴唇,他的表情,有些不太自然,刘裕微微一笑:“怎么了,猛牛,有点紧张吗?” 丁旿咽了一泡口水:“大帅,我…………” 刘裕笑着摆了摆手:“这里只有我们二人,不必按正式军中的叫法,还是叫我寄奴哥来的亲切。” 丁旿点了点头:“寄奴哥,我,我是有点慌,真的就咱们两个在这里吗?那南燕可是有四十万大军啊,要是一起杀来,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把咱淹死了。” 刘裕摇了摇头:“当年苻坚也说过,一人扔根马鞭,就能把长江给断流了,结果如何呢?打仗,从来不是靠人多,你也跟着出来混了好几年了,这个道理还不明白吗?” 丁旿长舒了一口气,咧嘴一笑:“寄奴哥这么一说,我就安心啦。不过,那慕容备德真的会亲自前来吗?要是他派兵来攻击我们,那可如何是好?” 刘裕的眼中冷芒一闪:“如果慕容备德连跟我对面谈判的勇气也没有,那他也不配拥有一方天下了,再说,我有十足的把握,他一定会来跟我谈判的。” 丁旿睁大了眼睛:“为什么?他的兵力是我们的几十倍,为何要亲身犯险,直接在这里害了寄奴哥,我们大晋群龙无首,不是更方便吗?” 刘裕的眼睛微微一眯,没有直接回答丁旿,他看了一眼身边几十米处流淌的岘水,水面上有些微微的晃动,刘裕伸了个懒腰:“他来了。” 远处的峡谷入口处,一支骑队,纵横而入,为首一人,金盔金甲,白胡白眉,骑在马上,端坐如平地,而身着将袍大铠的段晖,则是银甲在身,紧随其后,四百多名身披虎纹盔甲,举着长槊,人马俱甲的甲骑,散开了队形,在两侧张开,两侧的山头上,也隐约可以看到,数千名身手矫健的步兵,缘崖而上,在峡谷顶端的山林之间,开始搜索,警戒。 刘裕平静地看着这支步骑,山上山下几乎同步推进,只有等到峡谷两侧顶上的步兵打出信号,这支骑队才会向前,走走停停,足足有半个多时辰,他们才到了刘裕的面前百步左右的位置,段晖一挥手,几十名虎斑甲骑护卫跃下马,迅速地奔到刘裕面前二十步左右的位置,放下一个胡床,然后在两边迅速地侍立警戒,刘钟持着驺虞幡,先于慕容备德下马,走到了刘裕的面前,弯腰行礼:“大帅,卑职不辱使命,燕主亲自前来与您会晤。” 刘裕点了点头,轻一抬手:“辛苦了,站在一边吧。” 刘钟侍立在刘裕的另一侧,与丁旿夹道而立,慕容备德的白须微微一动,跳下马来,大步而前,而段晖则是抄着大刀,紧随其后,当慕容备德坐在胡床上时,他把大刀重重地往身侧一顿,侍立一边。 慕容备德看着刘裕,平静地说道:“你想跟我谈什么?刘裕?” 刘裕紧紧地盯着慕容备德,良久,才轻轻地摇了摇头:“小哥,今天的见面,还要易容,是不是少了点诚意呢?”他说着,看向了站在一边的段晖。 “段晖”笑着摇了摇头,揭下了脸上的一块易容面皮,慕容备德的那张满是皱纹的老脸,一下子露了出来:“几年不见,妹夫你的眼力见涨啊,易了容也能看出来。” 刘裕轻轻地叹了口气,看着原来易容成慕容备德的段晖,也揭下了自己的面皮,接过慕容备德的刀,站在一边,他对着坐回胡床的慕容备德说道:“再怎么易容改扮,也不可能把七十多岁的身体变成四十岁的,小哥,你老了。” 慕容备德的白眉一挑:“妹夫,你也年过四旬了,人老起来,会很快的,不过,趁着我现在还能动,有些事情,还是得做完才是。” 刘裕点了点头:“今天我亲自前来,现在两侧山岭都是你的人,甚至我身后的关上,也没有安排弓箭手,足以表示我的诚意,小哥,能不能单独聊聊呢?” 段晖在一边沉声道:“陛下,不可以听他的,刘裕是世之虎将,这个距离足以伤到您,我们离远了只怕来不及救…………” 慕容备德摆了摆手:“无妨,我的妹夫既然自己一人前来,又没安排伏兵,那我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如果朕有任何意外,你们听命于太子就行。不以我一人为念。咱们鲜卑人和汉人一样,很讲家人亲情的。” 刘裕微微一笑:“是啊,就是冲着你的好妹妹,我的好妻子,我也没理由乱来的,小哥,你在南燕以来,经历了不少刺杀,宫变之事,这些事情的背后,恐怕有些门道,咱们先叙亲情,一起理一理,可好?” 慕容备德挥了挥手:“你们全都退下,朕和刘镇军,要来场男人的对话!” 当段晖带着所有的虎斑护卫退下后,丁旿和刘钟也离到了百步之外,刘裕看着慕容备德的脸,轻轻地叹了口气:“小哥,你不觉得,我们两国闹到现在这样的刀兵相见,是场天大的误会,或者说是有人在中间挑拨生事吗?” ===第二千二百三十五章 唇枪舌剑战意浓=== 慕容备德冷冷地说道:“不管有没有人挑拨生事,最后想要谋反,想杀我的都是你的好兄弟刘敬宣,他落难来投,我看在你和阿兰的面子上收留了他,他却是这样恩将仇报,反噬恩主,刘裕,你们汉人就是这样回报别人的恩情吗?” 刘裕叹了口气,一挥手,穆陵关的城头之上,给架出了一个血肉模糊的人,身上尽是鞭印棍痕,即使是壮如熊罴的身躯,也几乎是无法站住,要三个体壮如牛的军士才能扶着他,可不正是刘敬宣? 慕容备德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你这是做什么,把这祸首打成这样,却又不杀了谢罪?” 刘裕平静地说道:“误信奸人所言,铸成大错,这是他的罪过,但杀他一人,已经不可能能挽回已经发生的事,而且,只会让那元凶巨恶高兴。” 慕容备德冷笑道:“他的罪,杀十次都不为过,每个大燕的将士,现在都恨不得吃他的肉,扒他的皮,现在你只是打了他一顿,这是在糊弄我吗?” 刘裕摇了摇头:“我打他,不是因为他在南燕谋反,而是因为他失去了做人的道义,对不起收留他的恩主,不管有再多的理由,都要好好地修理一顿。至于说要是谋反就该杀,咱们现在都是大权在手,执掌一国的人,这种骗小孩的话就不必说了吧,如果说谋反就得死,那请问你的皇位又是如何来的?” 慕容备德的眼中闪过一丝怒火:“你就是准备包庇刘敬宣到底了?” 刘裕冷冷地说道:“阿寿是我的兄弟,我可以代他去死,他过错,我会处理,但绝不可能把他交给仇人,更不会说杀了他向别人谢罪。因为他没有在大晋谋反,按律,不该死。” 慕容备德怒极反笑:“好你个刘裕,那我是不是可以认为,是你指使的刘敬宣想要行刺我?这笔账,我是应该算在你们晋国头上,而不是刘敬宣一个人?” 刘裕微微一笑:“你要是这么喜欢算谋不谋反,该不该按律行事,那你们慕容氏都是大晋的属国,篡位自立,早就是谋反大逆了,要是你非要我杀阿寿,那我也会先取了你的性命再说。” 慕容备德给噎得半晌无语,久久,才冷笑道:“既然如此,你来找我谈什么,话不投机半句多,这天下的法理,规制,无非就是要靠兵马来决定的,既然现在咱们手上都有兵,那就用战争来说话好了。” 刘裕摇了摇头:“你如果真的有必胜把握,又怎么会肯跟我来谈呢。小哥,咱们也不用在这里放狠话,对你来说,南燕的将来比跟大晋现在作战更让你头疼,你就算这回夺取了江北六郡,将来百年之后,这基业能不能守住都是个大问题,想要造福子孙族人,最后结怨不该结的仇家,反而会给后人招来祸事,何必呢?” 慕容备德的眼皮微跳,看着刘裕,冷冷地说道:“你搞得好像对我们的情况很清楚似的,行,今天我就听你说,说得有道理,我可以考虑不用战争手段来解决这次的问题。” 刘裕微微一笑:“其实这次的出兵,是你早就计划好的事,前几次的那些刺杀,不过是你故意露出破绽,试探手下谁忠谁奸的办法而已,因为,以前你年老无后,所有人都等着你身后之位,不会轻举妄动,但你找来慕容超立为太子,那些真正想夺位的人就等不起了,会主动跳出来,这就是你想要的。” 慕容备德微微一笑:“这些是阿兰告诉你的?” 刘裕摇了摇头:“你不应该怀疑你妹妹对于大燕的忠诚,这种军国大事,她对我是守口如瓶的,更何况,她人都不在我身边,这几年来她一直在帮你解决这些内部的问题,你应该最清楚这点。” 慕容备德点了点头:“看来你现在大权在手,也会从帝王将相的角度来考虑问题了,不错,我确实就是这样想,这样做的。但我实话也告诉你,这一招,我没有用在刘敬宣的身上,我甚至真的不知道他会谋反,他这回是真的伤到了我的心,让我连对你,甚至是对阿兰的信任,也要减掉大半了。” 刘裕叹了口气:“阿寿是被人挑唆的,你高高在上,独拥皇位,又怎么能体会到下,寄人篱下,想要报恩,请战带兵,你却又拒他们于千里之外,这个时候,如果有人趁机挑唆,说你有意跟桓玄作交易,把他们交出去,那心思单纯的阿寿,就有上当受骗的可能了。” 慕容备德冷笑道:“有人要他杀我他就杀我?他是小孩子吗?还是说,这个劝他出手的人,就是你?不然我也想不到有谁能让刘敬宣这么听话。” 刘裕摇了摇头,说道:“按我现在得到的消息,是有个穿黑袍的家伙,拿着一块乞活军当年的令牌,说是阿寿的父亲旧战友,骗取了他的信任。” 慕容备德的脸色微微一变,转瞬如常,这一个小小的变化,给刘裕看在了眼里,他轻轻地叹了口气:“这个黑袍,只怕你也认识吧。” 慕容备德犹豫了一下,沉声道:“我确实认识此人,但我也不妨告诉你,最后向我示警,说是刘敬宣要反的,就是黑袍,甚至击杀高雅之和刘轨,化解叛乱的,也是他。你是不是想说,他就是这中间的那个挑拨者?” 刘裕点了点头:“正是,他不仅安排这次对你的刺杀,也同样安排了对我的刺杀,就在三天前,彭城戏马台,这个黑袍的手下,也鼓动了北青州刺史刘该,想要来暗杀我。要不是我早作准备,这会儿已经没命了。如果我死,那我的北府兄弟们一定会以为是南燕,是你下的手,那晋燕大战,就必然不死不休了。” 这下连慕容备德也吃惊地睁大了眼睛:“你说什么,他去刺杀你了?当时他在场吗?” ===第二千二百三十六章 全民抗战强无敌=== 刘裕摇了摇头:“不,但我很肯定,那个领头的女刺客,一定是他的手下,而且,阿兰身边的贴身婢女和得力手下双儿,也参与了刺杀。小哥,这回不是针对你我个人的事情,而是一场想要搅动全天下,祸及亿兆生灵的大阴谋。而这,也是我来找你的原因!” 慕容备德哈哈一笑:“刘裕啊刘裕,你是不是给黑手党弄得心有余悸了,看谁都是想要黑你,看什么事都是巨大的阴谋?我实话告诉你,是刘敬宣他们本身就想谋反,暗中结交刘轨和其他的鲜卑酋长,而黑袍一向是我深深信任的人,也是我的好友,他为我破获了几次谋反,不乏这种故意诱敌上勾的手段,可在你看来,却以为是他挑拨刘敬宣。真是可笑之极!” 刘裕平静地说道:“按这说法,这个黑袍一直是你们南燕的人了?” 慕容备德摇了摇头:“不算是,他只是跟我慕容氏一族深有渊缘,出手相助而已,那个乞活令牌也是真的,他当年确实对刘牢之有恩,甚至可以说救过他一命。不过,那些个什么世居青州,想要杀我报仇的话,是他编的,如果刘敬宣有反心,那就会上当,如果他是忠正之人,应该是向我主动举报此人才是。因为就算这个人对他父亲有恩,但我才是对他有恩之人,怎么可能反过来杀我?” 刘裕叹了口气:“阿寿在这件事上确实是昏了头,有违道义,所以我要这样狠狠地惩罚他,哪怕大战在即,用人之际,我也要给你一个交代,此事与国家大事无关,只是我作为你的妹夫,必须要为此给你的交代。如果你还觉得不够,那其他的惩罚,由我来为阿寿承担。” 慕容备德冷笑道:“承担?你承担得起吗?现在已经是两国之事,我们鲜卑族人,南燕子民的怒火已经燃起,你如果不交出刘敬宣,再割让江北六郡,这个怒火,是无法平复的!” 刘裕微微一笑:“要是小哥你这么说,那你的这个朋友黑袍,派人来勾结刘该,企图刺杀我,又准备如何向我谢罪?我大晋将士的怒火,你准备割哪些地方来弥补?” 慕容备德沉声道:“刘敬宣刺我,天下皆知,可是你说的这个刺杀,没人知道,你更没有当场拿下黑袍,如何向我泼脏水?” 刘裕叹了口气:“我刘裕一生行事,何需要向别人证明?小哥,你知道我的为人,如果你只是想找个开战的借口,那我奉陪到底,当年我当先突击,打破百万秦军,可以独驱数千人,击溃妖贼,可以两千将士起兵,消灭桓玄十万雄兵,如果小哥觉得有把握在战场上得到你想要的东西,那尽管来战好了。” 慕容备德的眼中光芒闪闪,手渐渐地握成了拳头,却是陷入了沉吟。 刘裕双目炯炯,直视慕容备德:“你现在已经占了上风了,我之所以没有把刘该刺我的事情公开,就是不想再把这事给激化。你手下的鲜卑将士,是因为你被刺而愤怒出战,还是有机会可以打仗掳掠,你最是清楚不过。不过我也提醒你一句,当年西燕是怎么完蛋的,你这么快就忘了?” 慕容备德的脸上肌肉跳了跳,白须无风自飘,沉声道:“大燕是大燕,怎么能和那些强盗相提并论?我这回可是出师有名!” 刘裕微微一笑:“你就算师出无名也可以凑出几十万军队出来打仗,或者说抢劫。不过我提醒你一句,一旦你战事不利,或者抢不到东西,那这些吃了亏的族人,他们的怒火就会从对大晋转向对你。你之前几年国泰民安的时候都有那么多人想谋反夺位,一旦吃了亏,得不到你想要的,那苻坚的昨天,就是你的明天,到时候我们打得血流成河,尸横遍野,却便宜了那些野心家,何苦呢?” 慕容备德沉声道:“刘裕,你别在这里吹大气,你有多少家底我清楚,你刚刚起兵夺权,吴地都没平定,北府大军根本不可能这个时候大量北上,你自己过来不过是虚张声势,就淮北的这些兵马,我一个月内就能扫平,江北六郡在手,我完全可以对族人,对部下有个交代了。” 刘裕笑道:“是吗?淮北一带,也是水网纵横,山林密布,就算我让开大城,不跟你硬拼,只靠本地人,比如阿寿他们的老部下,就可以藏身草泽,占山为王,跟你们打游击,你们鲜卑骑兵在这里无法纵横,分兵居守各地会给分散蚕食,想要集中兵力进剿,又是重拳打绵花,就如当年你们在河北无法消灭丁零人一样,难道你觉得刘敬宣他们,还不如翟氏丁零吗?如果在这里的城市占据了却收不上税,土地占据了却收不了粮,那你占的江北六郡,又有何意义?等我消灭了桓玄,就会率大军反过来找你报仇,到时候你吃到嘴里的,还没来得及下咽,就得全吐出来,这就是你想要的对族人的交代?” 慕容备德厉声道:“我不信,打游击从来不可能维持太久,你们没有兵粮,没有补给,伤者没有医治,怎么可能一直打下去?” 刘裕微微一笑:“换了别的地方可能不行,但你别忘了,这是淮北,这是南下的北方流民经营百年的快乐老农,这里的每一座山,每一处林,每一处河滩,都可能是刘敬宣们的藏兵存粮之地,他们每年都会象老鼠打洞一样地把粮草存储在这些地方,为的就是一遇大战,可以随取随用。你大军趁锐而来,我不跟你纠缠,掩护百姓南撤过江就是,留下一两万游侠之士在这里跟你天天斗,斗到你受不了为止。反正我们几千,万把人的粮草消耗没多少,你四十万大军,我看看可以在这里呆多久。” 慕容备德半晌无语,久久,才长叹一声:“你难道就不怕我干脆和桓玄联手,直接过江灭了你吗?如此,我可以一劳永逸。” 刘裕叹了口气:“你妹妹嫁的是桓玄吗?小哥。你就这么喜欢亲痛仇快?” ===第二千二百三十七章 钱粮谢罪息兵戈=== 慕容备德厉声道:“亲痛仇快?我就是太相信亲情了,才会引狼入室,差点连自己的命都送了,你这算是哪门子的亲人?” 刘裕摇了摇头:“如果不是拿你当亲人,我又怎么会孤身一人在这里见你呢?人算不如天算,我以前都不知道有黑袍这样的人存在,更算不到他会去挑唆阿寿刺杀你。现在事情已经发生,我在这里向你赔礼道歉,阿兰也给你关了起来,还不够相信我的诚意吗?” 慕容备德冷冷地说道:“我想,我的四十万部下,没有一个人会觉得这是足够的诚意。” 刘裕突然笑了起来:“你觉得有诚意就行了,小哥。其实两国开战,必然是两败俱伤,你很清楚这点,但仍然在黑袍的怂恿之下强行为之,为的就是你的身后之事考虑呗。” 慕容备德咬了咬牙:“以前我诸子皆被苻坚所屠,这身后之事确实会有问题,可现在,超儿回来了,他很孝顺,也很有能力,我有啥好担心的?” 刘裕微微一笑:“是吗?要是你的超儿真的有这个能力,这回就会极力劝阻你南下了,只怕连段晖都能看出这一场战争谈不上胜利,可是未来的南燕国主却看不出来,你就这么放心把得来不易的江山,给这样一个冲动愚蠢的侄子?” 慕容备德沉声道:“那也好过给你老婆,到她手上,只会重新向你称臣纳贡,让我们所有鲜卑子民再次成为你们汉人的奴隶!” 刘裕摇了摇头:“你的妹妹连我和女儿都可以狠心抛弃,就是为了回去为你的国家,为你们慕容氏鲜卑的族人们生存而战斗,你这样说她,良心不会痛吗?” 慕容备德眉头一皱:“那是两回事,我要的是我们的族人自由自在地活着,不受你们汉人的统治和约束。而她想要的,是只要活着就行,哪怕重新当奴隶。这就是我们分歧的根本。若不是因为这个,我又何必煞费苦心地找回超儿?” 刘裕叹了口气:“你很清楚,以南燕现在的实力,根本不可能再有夺取天下的可能,南方的大晋在我手里只会越来越强,而北魏也已经在河北站稳脚跟,现在已经不是当年永嘉之乱,可以有所作为的时候了,你们鲜卑人在中原不事生产,不会农耕,拒绝主动地跟汉人融合,这才是你们危机的根本。你妹妹的做法才是对的,我们汉人的百姓,也得从事生产,向国家交纳税赋,这可不是什么奴隶。难道种地为生,就是当奴隶了?那你现在不也是统治和奴役你的族人吗?” 慕容备德咬牙道:“我们慕容氏,世为部落大人,又称帝多年,哪能和普通的鲜卑人一样。” 刘裕大声道:“因为你们习惯了去统治和奴役别人,所以就不愿意再接受别人的统治,只有你可以当奴隶主,去统治别的奴隶,这天下哪有这个道理?” 慕容备德沉声道:“那也是因为我们有实力,而且几百年来,在鲜卑族人和汉人中有威名,就象你们中原汉人,不也是认那些王朝帝姓吗?就是你刘裕,没有个汉室宗亲的后代身份,只怕也没有今天吧。” 刘裕沉声道:“要是慕容氏真的这么有号召力,值得万民跟随,那为什么会给北魏所破,为什么大多数的鲜卑人和汉人是留下来做了北魏子民,而不是跟着你来南燕?” 慕容备德无言以对,只有冷笑不止。 刘裕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其实你我都清楚,南燕就是标准的以力称雄,本质上,跟西燕没有区别,只不过他们是完全的不事生产,一路抢劫打杀,无恶不做,而你,起码是占据了齐鲁,保了一方百姓平安,所以也总是有些乱世之中的百姓来投奔你。但是从根本上说,你的南燕,仍然是靠了军力来维持,包括之前你兄长建立的后燕帝国,如果军事上无法战胜强敌,那必然分崩离析,不会有多少人跟随的,只不过以前后燕灭亡,你还能带着几万户部众逃到齐鲁建立南燕,若是南燕再灭,你又能往哪儿逃?” 慕容备德冷笑道:“所以我要打下江北六郡,为我的江山以后留条后路。刘裕,你要是真的念及亲情,就主动退到江南,我可以不动广陵和淮南,也不再追杀刘敬宣,只要你老婆愿意,我可以让她来都督江北诸军事,这你总可以放心了吧。” 刘裕哈哈一笑:“我大晋只有断头的将军,没有割地的罪臣!小哥,你难道是第一天认识大晋,认识我刘裕?” 慕容备德怒道:“既然你这点面子也不肯给,那说不得只好开战了。” 刘裕摇了摇头:“割地是不可能的,这辈子我也不可能割地,但是在别的事情上,我可以作出让步。” 慕容备德心中一动,沉声道:“什么意思,你是准备给钱粮布帛?哼,现在你自己都穷得拿不出军饷,能给我什么?” 刘裕沉声道:“此事因阿寿而起,光打他一顿,是不够的,你这次出动大军,想必也消耗不少,总不能让你的手下无功而返,这样吧,阿寿在淮北经营多年的山寨,我会让他全部放弃,库存的所有军粮,布帛,金银,大约有一百二十万石的粮草,我会全部给你,权当这次对你的补偿。” 慕容备德的嘴角勾起一丝微笑:“一百二十万石军粮,数量着实不少,不过,我还是觉得,如果正面打垮你,直接占了江北六郡,好像更加威风。” 刘裕哈哈一笑:“那打啊,没啥问题,我现在就回去,然后马上开打,天天打,月月打,打到淮北寸草不生,尸横遍野,打到北魏最后趁虚而入,把齐地和淮北全收了,我大不了回江南继续保半壁江山,可你小哥,就是要面临灭族之祸了。北魏灭不了你,等我喘口气也会回来找你报仇的,到时候连桓玄也不可能救得了你啦。” ===第二千二百三十八章 三掌为誓不相攻=== 慕容备德的怒容满面,每根皱纹,都在微微地跳动着,一双三角眼,闪出野狼的狠毒与愤怒,直视刘裕,他的手已经握成了拳头,随时就象是要上来打人,可是,他就这样坐着愤怒了三分钟,终究,还是一声长叹,摇了摇头:“刘裕,算你狠,这次看在阿兰的面子上,我可以放过刘敬宣这一回,不过你记住了,要是他再在淮北从事任何有危害我们大燕的行为,那下次我绝不客气,在出征之前,一定会杀了阿兰祭旗,也断了你我任何和谈的可能!” 刘裕微微一笑,他知道,慕容备德这样放不可能做的狠话,只是为了挣回一点颜面了,他说道:“阿寿这次回来,我也不会再让他流落江淮之间了,我会带他回建康,让他在北府军中任职,然后去讨伐桓玄,建立军功,不然的话,我也不可能因为私人交情就给他官当,让他当将军。为政为将,都要处事公平,赏罚分明,这点,小哥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慕容备德勾了勾嘴角:“这回我算是给足你面子了,刘裕,除了这些钱粮赔偿之外,你是不是还应该再给我些什么呢?” 刘裕沉吟了一下,说道:“我刘裕恩怨分明,这回南燕对大晋有恩,没有趁着我们打内战,除奸贼的时候起兵来犯,之前也收留了阿寿他们,这点,我理应有所回报。本来我刘裕的志向,小哥你也清楚,我要的就是恢复关内的汉地,还于旧都,拯救胡人铁蹄下受苦的万千汉人百姓,留名青史。可是,对于南燕,,我可以网开一面。” 慕容备德笑道:“怎么个网开一面?” 刘裕正色道:“帝号的事情,我可以暂不计较,我知道,慕容氏称帝已久,你自立建国,暂时还需要这个名份,但你儿孙辈的事情,就与你无关了,等时机成熟时,他们可以自去帝号,裂土封王,不用再担心大晋的攻击。” 慕容备德摇了摇头:“你的承诺只对你自己有效,换了别人未必会遵守吧。” 刘裕点了点头:“这是我跟你的约定,不管你还能活多久,只要我刘裕在大晋掌权一天,这个承诺就有效,当然,若是你的继任者们违背这个约定,主动攻击我大晋,那这个约定就作废,无论是我,还是我的后人,都会报仇的。” 慕容备德也点头道:“痛快,我相信你刘裕的承诺,这个约定,我同意了,若是大燕将来主动侵犯东晋,那无论东晋作出何种反击,都是理所当然,反之,要是东晋主动来犯大燕,那我们慕容氏就是战到最后一个人,也一定会不死不休的。” 他说着,伸出了手掌,刘裕长身而起,上前与之连击三掌,三声脆响,回落在整个峡谷之中,无论是慕容备德身后的南燕军士,还是刘裕身后关城之上的晋军将士,全都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大家齐声欢呼,声震天地。 在一片叫好声中,刘裕微微一笑:“回去之后,把阿兰放了吧,黑袍的居心不良,如果他真的是你的旧识,这个人也找了一大堆荆楚剑士,训练成了视死如归的杀手,非常可怕,我不知道他的动机是什么,但我相信,他所图者极大,而且我现在仍然认定,他的目的,就是要我们两国开战,流血千里。” 慕容备德沉声道:“黑袍的事情,我回头会亲自去查,就不劳你费心了。阿兰暂时还不能给你,这不止是我的意思,更是她的要求,现在南燕内部并不平稳,我这次领兵南下也是想借外战来缓和内部的矛盾,可现在没打起来,虽然你能提供这些赔偿,但各部之间没有军功,后面在物资分配上也会起争执,不排除有别人想要反我,所以,我需要阿兰再帮我一回。” 刘裕叹了口气:“这些年来,我们夫妻聚少离多,也苦了她了,希望你一切保重,我之所以答应跟你言和,也是因为你虽是胡人,但也尊重我们汉地传统,在齐地重用儒生文士,以汉人治国,可以说你在这个乱世中,保了齐鲁百姓的一方平安,冲着这个,我以后也不会主动来打你的,我刘裕向来誓言无悔。” 慕容备德点了点头:“赔偿的钱粮何时交割?” 刘裕回头看了一眼穆陵关,说道:“三天之内,我的军需官会把所有的物资分批放在关前,你可以派人来取。” 慕容备德笑道:“你这回也出动了不少人马,这样吧,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们鲜卑人打仗你也知道,没啥米麦,多是牛羊,我会给你一千头牛,五千头羊,也算是给你的弟兄们开个荤。” 刘裕笑了起来:“那就谢谢你了,以后我们两国以这大岘山为界,结为兄弟之邦,互不侵犯。” 慕容备德点了点头,转身大步向后走去,他的声音顺风传来:“我得早点回去了,回去晚了,怕是超儿会惹出什么事,一个个的都不让我省心啊。” 他一边说,一边向前走,段晖等人迎上前来,正要行礼,突然,慕容备德的身形一个不稳,晃了晃,几乎要摔倒在地,段晖连忙一个箭步上前,扶住了慕容备德,而慕容备德一阵剧烈的咳嗽,半天都直不起腰。 刘裕站在他的后面,眉头渐渐地皱了起来,慕容备德连咳了三十多声,才渐渐地平复下来,他站起身,甩开了段晖,自嘲道:“真的是老了啊,这才走几步山路,吹点冷风,就成这样了。唉。” 他一边说,一边走向了战马,跨了上去,身形动作仍然迅捷而矫健,刚才的疲态病态,一扫而空,一打马,就向回奔去,他的声音远远地顺风传来:“妹夫,记得你的承诺和誓言!” 看着这些远去的鲜卑将士,丁旿站在刘裕的身边,挠着脑袋:“寄奴哥,你真的是神了,你怎么就这么肯定,慕容备德会来,还会接受和议呢?” 刘裕轻轻地叹了口气:“因为,他国内潜伏的危机,远远大过面前的敌人,而留给他解决这些问题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第二千二百三十九章 黑袍奸谋渐显踪=== 三天之后,广固,偏殿。 偌大的宫殿之中,烛光摇曳,映着慕容备德那怒容满面的脸,也把站在他对面,黑袍那长长的身形投射于地。慕容备德咬着牙,一动不动地盯着黑袍那面具孔洞露出的双眼,沉声道:“你给我说实话,刘敬宣谋反,真的是你挑唆的吗?” 黑袍轻轻地叹了口气:“阿德,敌人那里说的话,你也相信?” 慕容备德沉声道:“因为刘裕没有必要在这件事上撒谎,他是一个光明磊落,言出如山的人,你自己最清楚这点。” 黑袍摇了摇头:“那是曾经的刘裕,现在的他,大权在手,任何一个决定可能会关乎上百万人的身家性命,到了这个位置,还光明磊落得起来吗?你当初手中无权的时候,不也是一样?” 慕容备德咬着牙:“就是因为我当初无忧无虑的时候太过信你,才一步步地走到了今天,现在仔细想来,只怕我慕容氏的手足相残,也有你的动作吧。” 黑袍一动不动地看着慕容备德,久久,才叹了口气:“这是慕容家的上百年传统,又与我何干?再说了,如果不是慕容家内乱,手足相残,又哪轮得到你坐在现在的位置?!” 慕容备德喃喃地说道:“怪不得,怪不得我总感觉到有一只无形的手,挑动着阿宝他们兄弟的争斗,每次要捕捉到线索的时候,却突然中断,原来,原来是你在后面出手!我不明白,你这样做究竟图的是什么?!” 黑袍的眼中光芒闪闪,沉声道:“阿德,这一切都是为了我们的万年太平计划,要实现这个计划,就得有所牺牲,就象我们在南边的朋友,同样也要搞得国破家亡,你也知道,这个叫劫数!” 慕容备德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劫数?劫数只是天注定的,可你这却是人为,这跟劫数有什么关系?搞乱大燕,弄得南北分裂,江山沦陷,这些跟万年太平有什么关系?” 黑袍轻轻地叹了口气:“阿德,你现在还没有进入到下个境界,这些事情,现在还不能跟你说,但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是不会害你的。” 慕容备德咬着牙:“我就是太相信你了,太相信你不会害我,害大燕,害阿宝他们,才会弄成现在这样。难道说你只要害了阿宝他们,才能让我登上帝位?才能让你的这个计划顺利进行?” 黑袍冷冷地说道:“不错,非如此不可,这个道理你以后终会明白,只要掌握了可以运用天地之力的力量,区区的复国,又有何难?阿宝根本不是可以实现这个计划的料,所以必须要把他铲除,只有让你在齐鲁之地称帝,与东晋接壤,才能进入下一步的计划!” 慕容备德恨声道:“够了!我再也不会信你的鬼话了。现在我才明白过来,你找来阿超,不是为了刺激阿兰,而是真的想要立一个完全听你话,有野心去跟东晋开战的人,我大燕河山沦丧,好不容易有齐鲁这块地盘,正是要休养生息的时候,你却成天想要挑起大战,还好我这次的大军没有真的和刘裕打起来,要不然战事连绵,南燕和东晋打个血流千里,却为了你这个什么万年太平计划作了嫁衣,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黑袍看着慕容德,叹了口气:“我不明白,你这次为何要放弃这么好的机会。刘裕再能打,手上无兵,也只能干瞪眼。这次你师出有名,几十万大军士气高昂,拿下江北,不成问题,刘裕只能撤回西征部队,防守广陵乃至长江一线,到时候桓玄也能缓过气来,至少可以牵制刘裕,你有江北之地,可以逐步蚕食淮南,一旦两淮到手,那就立于不败之地了。暂时的牺牲算得了什么?难道大燕的建立没有牺牲?难道你这南燕的建立没有流血?我不明白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妇人之仁了,是给慕容兰洗了脑子吗?” 慕容备德恨声道:“这一切的灾难都是你引起的,若不是你从中作梗,大燕都不会灭亡,又哪需要我现在再去夺取两淮?你费尽心机,让我到这齐鲁之地,真正的目的就是为了跟东晋靠到一起,可以开战?!” 黑袍微微一笑:“不错,这才是我真正的目的,若非如此,鲜卑族人,又怎么肯跟着你渡过黄河,南下中原呢?现在事已至此,已经不可能再回头了,万年太平计划一旦成功,你自然也可以延年益寿,不再受这病痛折磨,岂不美哉?!” 慕容备德怒极而立,正要说话,却是一阵剧烈地咳嗽,他的皇袍之上,顿时殷红点点,连带着白须之上,也尽是鲜血,他吃惊地睁大了眼睛:“这,这怎么会,这怎么可能!” 黑袍轻轻地叹了口气:“阿德啊,你从小受寒得的肺病,正常来说,是活不过四十的,若不是我一直给你那灵丹妙药,你早就死了,万年太平计划让你多活了这么多年,让你成了皇帝,青史留名,我不明白你对这个计划为什么这么抵触?别人的生死,与你何干?” 慕容备德咬着牙:“不,我不能祸害我的族人,不能陷害我的国家,不然,不然我死后,有何面目,去见,去见我们慕容氏的列祖列宗?!” 黑袍的眼中光芒闪闪:“有了万年太平,可以长命百岁,晚点去见他们不就行了。你如果再多活三十年,恢复大燕的江山,自然就可以昂首去见慕容氏的祖先,他们一定会以你为荣的!” 慕容备德哈哈一笑:“罢了,要我变成慕容麟这样的人,残害自己的亲人和族人,来实现自己的,我宁可死了。黑袍,我不会再放纵你的疯狂,今天,我要为天下除掉你这个祸害,我…………” 他刚刚想要起身,却是再也站不住,一下子就瘫倒在了龙椅之上。而黑袍的一声叹息传来:“这就是你最后的遗言吗?” ===第二千二百四十章 南燕大帝归尘土=== 一阵脚步声从殿外传来,日光随着大门的开启,一下子投入了殿中,公孙五楼全身戎装,持弩而入,身后跟着十余个宫卫,也都抄着弓弩,全都指向了黑袍。慕容备德脸上闪过喜色,指着黑袍,颤声道:“公孙将军,你来得正好,快,快给我杀了这个奸贼,他…………” 黑袍摇了摇头,公孙五楼二话不说,突然弩矢一转,指向了黑袍身后的慕容备德,在他还没来得及发出惊呼时,扣下了弩机。 弓弦的震动声不断,与公孙五楼同时出手的,是他身边的十余个卫士,很快,慕容备德的胸口就中了起码有二十箭,眼睛睁得大大的,嘴角边血涎长流,却是没了气息。 黑袍转过身,看着慕容备德的眼中,居然闪过了一丝泪花,他走到了已经断气的慕容备德的身前,弯下了腰,右手拂过他那圆睁的双眼,轻轻地叹道:“阿德啊,你为什么要这么傻,跟我作对,我是真的不想杀你的。” 公孙五楼的眼中闪过一丝鄙夷:“谁叫他冥顽不灵,与主公作对,这是他自寻死路。” 黑袍转过了身,突然眼中杀机一现,他一抬手,公孙五楼身边的所有卫士,全都七窍流血,瞬间就倒毙于地,公孙五楼先是一愣,转而吓得魂不附体,连忙跪倒在地,脑门重重地磕在地上,声音都在发抖:“主公神力无边,属下这条命,在您面前如同蝼蚁,您随时可以拿去,属于不敢有半点怨言。” 黑袍哈哈一笑,一挥手,半开的殿门重新合上,大殿之中又陷入了大片的黑暗,只有那烛火还在摇曳着,黑袍看着公孙五楼,冷冷地说道:“那你说,慕容备德是怎么死的?” 公孙五楼咬了咬牙:“皇帝陛下,皇帝陛下他是遭受了刘裕的暗算,回来后不治身亡的。主公,属下这样说对吗?” 黑袍大手一挥,一个巴掌就甩在公孙五楼的脸上,打得他半边脸颊高高肿起,耳边却是随风灌来黑袍冷酷的声音:“蠢材,你有本事把几十万大军再次集结起来,进攻东晋吗?” 公孙五楼捂着脸,一脸的迷茫:“主公不是想要挑起南燕和东晋的战争吗?为何这次…………” 黑袍狠狠地瞪了公孙五楼一眼,吓得他连忙收住了嘴,只听黑袍说道:“那也得看时机和场合,上次刘敬宣行刺不成,逃亡回东晋,南燕师出有名,可以说是刘裕指使的刘敬宣来行刺,加上各部落多年不经大战,没有掳获,所以闻战则喜,纷纷前来相会,这才有四十万大军的盛况。” “可是现在的时机已经错过,刘裕高明,以赔偿这次事件的名义,拿出了上百万石的军粮,上千万钱的军费,各部落都分了不少好处,心满意足地回去了,兵法有云,击其惰归,这种吃饱抢足的军队,是没有战意和士气的,加上国君新丧,现在最需要做的,是赶快拥立新君即位,稳定南燕,等局势稳定,南方的晋国再次生变时,再出兵南下。” 公孙五楼连忙点头道:“主公所言极是,我这就去拥立太子殿…………” 说到这里,他突然看到了黑袍阴冷的目光,一下子反应了过来:“可是这老皇帝,他…………” 黑袍冷冷地说道:“你还没想出说法,老皇帝是怎么去世的呢。” 公孙五楼咬了咬牙:“那,那就说陛下年老体弱,这次出征又患了病,回来后就不行了,暴毙于殿中,临死前遗诏太子慕容超即位。” 黑袍的神色稍缓:“这还差不多,不过,如果是汉家的规矩,那皇帝驾崩,要所有的宗室,太后,皇后,群臣都来出殡,还要停尸七日建灵堂这种。他现在这个样子,这么搞无异于告诉天下人,他是被谋杀的。” 公孙五楼满头大汗,突然双眼一亮:“可是老皇帝是鲜卑人啊,按我们胡人的风俗,不需要这么麻烦,当年后赵皇帝石勒驾崩之后,也是遍布遗冢,秘密下葬,而那暴君石虎,更是把真正的尸体埋在了朝会大殿之下,任谁也想不到。老皇帝一身征战无数,仇家遍天下,就是在这齐鲁之地,也不知有多少人想要他的命,所以,秘密下葬,不公开肉身葬礼,是理所当然的事。” 黑袍微微一笑:“五楼,我没看走眼,你他娘的还真是个人才,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当然,要以慕容超的名义办,只有办好了,才能让他顺利即位,堵住那些老臣的嘴。” 公孙五楼笑容满面,正要开口,突然想到了什么,说道:“主公,别的事好说,就是这慕容兰…………” 黑袍轻轻地叹了口气:“这也是我最难处理的一件事,我亲自来办吧,你不用多管了。” 公孙五楼咬了咬牙:“这个女人和老皇帝的关系实在非同一般,而且她的情报太厉害,只怕我们今天的事瞒不过她,万一让他查出来,我们可就…………” 黑袍沉声道:“我说过,这事我来处理,不需要你管,是杀是放,等我见过她再说!” 公孙五楼哪还敢再吱声,再次磕头于地,黑袍从他的身边经过,走向了龙椅的背后,他的声音从黑暗的阴影之中传来:“办葬礼的同时,派人去后秦联系送归慕容超的老娘和老婆孩子的事,这次没收拾掉刘裕,以后恐怕得想办法找个强力外援了。” 一天之后,南燕都城,广固,天牢,最内间。 这是一处打扫得一尘不染,甚至檀香枭枭的房间,书柜桌椅,摆放得规规矩矩,家俱与床帷镶金嵌银,香炉之中燃烧着檀香,如果不是外面的大铁门,甚至可以说皇宫内殿,也不过如此。 慕容兰一身宫装,坐在胡床之上,眼中泪光闪闪,看着站于自己面前的黑袍,紧紧地咬着嘴唇:“你怎么下得了手,他可是和你几十年…………” ===第二千二百四十一章 慕容竟为黑袍控=== 黑袍冷冷地说道:“谁叫他听了你的话,信了刘裕,破坏了我的计划。哼,你可别忘了,他的命可是我给的,如果不是我,三十年前他就应该死了。” 慕容兰扭过了头,闭上眼,一行清泪流下:“那你现在也杀了我好了,省得我继续给你折磨。” 黑袍轻轻地叹了口气:“你和阿德不一样,现在的你,对我还有用,起码,我不能让刘裕现在就北伐南燕。” 慕容兰睁开了眼睛,冷笑道:“让两国大战,不是你一直以来的策划吗?我现在只恨,没有早点把你搞乱大燕,隔绝南北族人的行为早点告诉小哥,告诉寄奴,才会惹得生灵涂炭,以至于此!” 黑袍笑了起来:“你如果一切都是这么坦荡,敢把你做过的事情全都告诉他们,又怎么会受制于我呢?要说分裂大燕,弄得宗室相残,你也出力不少吧,如果说我是主谋,你不就是最好的胁从吗?” 慕容兰的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够了,我就后悔,为什么要当年答应你,从此无法自拔,不能回头。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我宁可早早地死了,也不会跟你这个魔鬼合作!” 黑袍笑着摇了摇头:“不跟我合作,你又岂能跟刘裕成了夫妻?兰公主啊兰公主,这个世上没有平白无故的好事,人要有所得,必须就会有所失,哪有只赚不赔?就象我,你也知道我失去了多少珍贵的东西,才有今天站在这里的结局,我所失去的,不比你更多吗?” 慕容兰恨声道:“可是你在失去了这么多的同时,让无数人为你的这个疯狂计划陪葬,伏尸百万,流血万里,换来的就是一个虚无缥缈的梦,你真是疯了,疯了!” 黑袍厉声道:“不,这绝不是梦,如果这是个梦,你当年又怎么能救回刘裕?阿德又怎么会多活三十年?你又怎么能容颜不老,绝色无双?而我,又怎么可能现在站在这里,掌控一切呢?!这是个看得见摸得着的事实,绝不是梦!” 慕容兰哈哈一笑:“不过是借了些丹药之力罢了,你还真以为可以不死不灭了?刘裕的体内本就有一股难以形容的洪荒之力,不是任何药物能控制的,至于那些延年益寿,容颜长驻的秘药,也不是说非你那个万年太平计划不可。我觉得你现在已经鬼迷心窍,完全给你的那个死鬼斗蓬牵着走,到最后,只怕就象你利用完小哥一样,他也会对你下手!” 黑袍冷笑道:“他现在形如僵尸,不能行动,只能靠了陶渊明和明月在外面为他做事,而这两个家伙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掌握之中,他拿什么跟我斗?兰公主,你放心,等我的计划成功,我一定会建立一个万古清平的世界,没有纷争,没有流血,比那个桃花源还要祥和,比刘裕成天梦想的什么人人平等的天下都要美好。到了那一天,你才会知道,我才是对的。” 慕容兰不屑地转过了头:“你真的是疯了,还是吃那些鬼药吃太多,脑子都不好使了。” 黑袍微微一笑,从怀中摸出一粒粉红色的药丸,放在了慕容兰的面前:“那么,这个药丸,你是不准备再吃了吗?” 慕容兰紧紧地咬着朱唇,素手握成了拳头,在微微地发抖,眼中的泪光闪闪,美丽的两块苹果肌,在轻轻地抖动着,很显然,她在做最激烈的思想斗争。 黑袍的声音,诡异空灵,透着一股邪魅的诱惑:“吃吧,吃了你就能再见到刘裕,再见到你女儿,你仍然是那个高贵,绝色的燕国公主,至于那些蝼蚁的死活,又何必放在心中?你不是想要刘裕带着千军万马来迎娶你吗?只有活下来,才会有一个最盛大的婚礼,如果你不吃,那结果就是…………” 慕容兰突然发出一声尖叫,一把抓过了那红色的药丸,一口就吞了下去,这个坚强睿智的谍者女皇,在这一瞬间,哭得如同一个孩子,整个房间内,都回荡着她的抽泣之声。 黑袍轻轻地叹了口气:“你看,最后你还是吞下去了,就跟以前一样。这样多好,总有一天,你也能让刘裕跟你一样的。” 慕容兰双眼圆睁,厉声道:“你别做梦了,刘裕永远不可能跟你同流合污的,如果你再逼我去害刘裕,我宁可马上去死!” 黑袍微微一笑,摆了摆手:“放心,我们早就约定过,不害刘裕。不过,现在这是国家的事,天下的事,可不是他一个人了,我帮你的夫君一步步地走上了权力的顶峰,让他终于有了掌天下大权,随心所欲的一天,你为什么不感谢我呢?” 慕容兰恨声道:“因为你为了实现你那目的,让千千万万无辜的人去死,这次如果不是刘裕打破了你的算计,孤身见小哥议和,只怕这会儿,已经不知道有多少家庭家破人亡,多少将士战死沙场了,只为了你一个人的野心!” 黑袍笑着摇了摇头:“蝼蚁的命运,永远只能被天神所支配,不管他们的数量再多,亦是无用,等我计划完成之时,可以扭转天地,到时候想要多少蝼蚁都有,这区区两淮子民,又何在话下?三国时期,曹操屠戮徐州,淮水泗水为之不流,不到几十年,不又是人烟茂盛了吗?这人哪,就跟地里的茅草一样,只要放任,就会疯长,杀都杀不完,还要担心不生出来吗?” 慕容兰长叹一声:“你有多邪恶,刘裕就有多正直,你们就象白天和黑夜,又是极善和极恶,我相信,你的阴谋,总会被刘裕彻底粉碎的,就象他粉碎黑手党的阴谋一样!” 黑袍笑了起来:“那你说正义的刘裕得知他朝思暮想的爱妻真正的面目时,他又会如何呢?” 慕容兰先是一愣,转而泪流满面,转过身,半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黑袍哈哈一笑,转身就出门:“兰公主,这几天就委屈你了,因为新皇帝需要准备登基大典,等他成功上位后,你还要出来继续辅佐他呢,我答应你不害刘裕,可没说不在南燕搞事情啊,神药难得,可不能白吃哦。” 黑袍的笑声在门外渐渐地远去,慕容兰闭上了双眼,任由珠泪洒下,喃喃道:“原谅我,狼哥哥。” ===第二千二百四十二章 北府兄弟再相逢=== 京口,镇军将军幕府。 刘裕面带微笑,全副戎装,正襟危坐于帅位之上,两侧的北府将校们个个喜形于色,目光与刘裕一样,全都落在帐中的一副担架之上,刘敬宣浑身上下都包裹在伤带之中,如同一个木乃伊,只有两只眼睛和口鼻露在外面,可是,明显看得出,他的脸上也带着笑容,如果不是给刘裕打得那几耳光让他的脸现在肿得跟个猪头一样,只怕早就咧嘴大笑了。 孟龙符笑道:“阿寿哥,想不到这两年不见,你却是用这种方式给抬回来了,真的是让兄弟们大开眼界啊。” 檀道济“嘿嘿”一笑:“只是,谁有这本事,能把咱们的阿寿哥伤成这样呢,如此高手,我们可得会上一会才是啊。” 向靖哈哈大笑道:“阿寿哥,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啊?裹成这样,是不是睡觉也不用盖被子了?” 刘敬宣没好气地说道:“我皮痒了找人修理一下不行啊。你们这帮小子,趁着我受伤就想嘲讽?哼,今天每个想落井下石的我都记下了,改天我伤好了,让你们个个都变成我这副模样,你们就知道现在是啥感受了!” 帐中爆发出一阵哄笑之声,刘裕摆了摆手,看着刘敬宣:“好了,刘敬宣,这里是军帐,只论军法,不提旧情,你现在是白身,不过你先父被桓玄所害,天下冤之,我前日里曾经奏请朝廷,恢复你先父的名誉和爵位。现在,你继承了你先父的武岗县男爵的爵位,而征西将军的官职,因为你没有参与建义之事,无法给予,这点,还请你理解。” 刘敬宣正色道:“多谢刘镇军的关照,这次我惹出这么大的祸事,本是死罪,若不是你出手挽回,不知道要闯多大的祸事,害死多少无辜的军民。现在我什么想法都没有,只想当一个小兵,从头做起,以赎回我闯下大祸的万一。” 刘裕摆了摆手:“好了,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不用再提,慕容备德南下,你的刺杀也只是个借口罢了,这一仗早晚都要打的。好在现在北边的形势暂且稳定,想必大家也知道,慕容备德回去后就死了,现在南燕国丧,慕容超即了位,而各部首领上次分了我们赔出的粮草钱帛,也都无战意,短期内,我们的北边是安全的,这回不仅是阿寿回来了,还带回了五千精锐的北府军老兵,有这些老兵在,足可以迅速地训练出三万名以上的新锐。这练兵之事,沈军主,你能做好吗?” 沈田子走出了队列,沉声道:“没问题,包在我身上,三个月内,一定成军。” 刘裕点了点头:“很好,这次南燕的事情,给了我们一个很大的教训,就是我们现在的兵力,还是严重不足,若是我手上有五万北府精锐,也不用送出百万石军粮了,就是因为实力不足,没有把握,才只能暂时忍气吞声。现在希乐他们西征,即将到达湓口,桓玄虽然已经离开了湓口回荆州,但他在湓口还是留下了何澹之为首的三万精兵,那是桓楚从豫州撤下来的部队,会合了江州的守军,如果这一地区无法突破的话,桓玄就会有喘息的时间,可以在荆州重组出大军,我们想要消灭他的难度,就会十倍地增加,付出的代价也会更大。所以,我需要一支援军马上出发,西上增援希乐和无忌他们。” 所有的将校全都两眼放光,谁都知道,这援军的大将,必会立下不亚于刘毅和何无忌的功劳,将来会是一方大员,这又如何不让人跃跃欲试呢。 刘裕的目光,从一张张充满了渴望的脸上闪过,落到了咧嘴大笑的向靖脸上,向靖发出一阵猪叫般的傻笑声:“大帅,你看,我都快三个月没砍人了,上次打建康,我腿瘸了,连胖子都比我立功多,这次,总该轮到我了吧。” 刘裕没好气地说道:“铁牛,你能从一数到五千吗?” 向靖微微一愣,转而笑道:“这还不容易啊,你看啊,我刚跟胖子学的,这一,二,三…………”他一边说,一边扳起了手指头,还真的一五一十地数了。 帐内一阵哄笑之声,沈田子笑得几乎要直不起腰了:“我说铁牛哥,你这样数要数到啥时候啊,再说你就十个手指头,数完了怎么办?” 向靖“嘿嘿”一笑,从腰间的一个小袋子里,拿出了一颗小石子:“看到没有,每数到十,我就放一颗小石子,每有十个小石子,就用个大石子来换,如此一来,有几个大石子,就是有几百,十个大石子,就在地上划个圈,这么一来,就算是千军万马,不也数得清清楚楚的嘛。” 沈云子一脸崇拜地样子,在下首说道:“阿呀呀,这么天才的计算之法,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向靖得意地说道:“你这就土了吧,胖子说过,柔然人比我还笨,还不识数,他们就是这样计的,只不过,他们每百是用个羊屎蛋子来计数,我们汉人可没多少那玩意,所以,现在我就随着带了这包石子,随时可以计数啦。” 刘裕笑着摆了摆手:“好了好了,铁牛,这回我就不考你的学业了,不过,你自己也知道,要你带五百个兄弟冲锋陷阵,那全军上下没几个比得过你的,但要你统领超过一万人的大军,要做到军容严整,纪律严明,你不是这块料,这次我会让你去,但不是作为主帅,而是副将,你不会有意见吧。” 向靖咧嘴一笑:“没意见,不过,我倒是很想知道,大帅你想让谁为主将,这全帐上下嘛,哼,不是我铁牛摆谱,还真没有我觉得能越过我,当上主帅的啊。啊哈,我知道了,寄奴哥,你不会是这回亲自挂帅出征吧。” 刘裕摇了摇头:“现在我要坐镇京城,兼顾全局,万一南燕再来怎么办?还有吴地也不算太平,阿寿,你现在这个样子,啥时候能骑马?” 刘敬宣一下子从地上跳了起来,一把扯掉了脸上的伤带,露出那张猪头般的脸,香肠嘴不停地翻着:“我现在就出去骑给你看!” 刘裕笑着摆了摆手:“很好,刘敬宣,现在你是辅国将军,晋陵太守,许你精兵一万,即刻起程,增援刘毅,不拿下江陵,别回来见我!” ===第二千二百四十三章 朱氏兄弟定武康=== 此言一出,众人皆脸色一变,谁都知道刘裕会念及旧情给刘敬宣官职,但谁都没有想到,刘裕会直接让刘敬宣作为主帅率军出征,就连向靖也睁大了眼睛,讶道:“这,寄奴哥,你不会…………” 刘敬宣也是先愣在了原地,转而摇头道:“寄奴,这样不好,会坏规矩的,我寸功未立,又惹下了大祸,刚刚回来就…………” 刘裕平静地看着帐内众将,他们大多数都低头不语,显然,这是无声的抗议,刘裕微微一笑,说道:“诸位,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处事不公,让阿寿直接成援军主将,所以众心不服呢?” 向靖身边的孙处沉声道:“寄奴,你是主帅,这些事情都是你说了算,哪怕你让一个伙夫当大将,我们也只能遵从,但是,如果连我等都觉得不公平,希乐和无忌他们更会意难平,到时候若是大家心生隙嫌,不能合力,那会误了大事的。” 几乎所有人都点头称是,刘裕点了点头:“季高(孙处的字)说得很好,大家都是这个意思吗?” 虞丘进沉声道:“寄奴,你念旧情提拔阿寿,这点大家都清楚,你要是让他当个副帅跟着去建功,那大家都不会有意见,只是…………” 刘裕微微一笑:“大家都以为,这回我是让阿寿去跟着沾功劳的吗?” 众人全都心中一动,向靖喃喃道:“对啊,阿寿哥的本事,我们都知道,他可不是那些世家子弟,不能打仗,只能跟着去混军功的。” 刘裕看着众人,沉声道:“这回希乐他们会遭遇强敌,驻守京城的北府军好不容易才安定下来,确立了各自的职责和防区,还要负责训练新兵,这时候如果是派现有的京城部队和吴地守军去增援,那会造成防务的混乱,甚至,最近我们派往各地去弹压豪强的兄弟们,也因此可能会面临各地这些土豪余党的报复。” 说到这里,刘裕站了起来,说道:“大家都知道龄石和超石兄弟吧,他们去了武康县,我这里,刚刚接到了他们在武康的塘报。”他说着,一指桌上的一份公文,与其他的各地塘报一样,直接是军报的格式和封装。 孙处的脸色一变:“他们不是在吴地当县令吗,怎么会有塘报,难道,吴地又出叛乱了?” 刘裕摇了摇头:“他们所去的武康县,有几个当地的土豪大姓,除了沈家之外,还有姚系祖为首的姚家。上次沈家五虎诛杀了当年害他们父祖的仇家,我对沈家诸人加以惩戒,沈渊子退役归乡,闭门不出,而另一豪强姚家则趁机大肆地招纳亡命之徒和散兵游勇,打着保境安民的旗号,为祸一方,不遵朝廷法令。” 虞丘进恍然大悟:“难道,寄奴你让朱家兄弟去武康当县令,就是去对付这姚家的吗?” 刘裕点了点头:“正是,现在我们刚刚打跑了桓玄,又面临南燕的巨大压力,正规大军驻防各地,不可轻动,所以这些各地的豪强觉得朝廷大军未到,有可乘之机,纷纷自立,如果他们肯按国家法度,不违法乱纪,按时缴纳粮草,提供丁壮从军,我自然可以给他们加以官吏之职,使之造福一方,但象姚系祖之流的,却是想趁机独霸武康县,隐地藏丁,甚至还公然地打出桓楚的旗号,与朝廷为敌。” 向靖猛地一跺脚:“他奶奶的,还真有这种不识抬举的混蛋,寄奴哥,给我一千人马,我铁牛现在就去灭了他姓姚的!” 一边的蒯恩若有所思地说道:“铁牛哥,别冲动,寄奴哥的意思是,这吴地处处都有这种土豪,武康有,只怕别处也有不少,几十个县哪,每处来一两个这种土豪,那我们得拿多少兵马去弹压?” 檀道济也点头道:“是啊,而且前几年天师道之乱时,当时的大帅曾经纵兵掳掠过吴地,现在刚打跑了桓玄,就再次派兵前往,可能会引起民情的反弹啊,就算本来心向朝廷的那些豪强,也可能不再倾向我们。所以,消灭几个公然作乱的,安抚那些肯缴纳税赋的,尽量不要出动大军,这才是上策。” 刘裕笑着点了点头:“还是道济说得好啊。我安排朱氏兄弟去武康任县令,就是这个考虑,他们明面上只带了几十名部曲护卫,但暗中却是让三百余名在京口时的旧部暗中潜入武康,姚系祖四处招纳散兵游勇,对这些有过从军经历,又出自楚地的老兵自然是来者不拒。” 孙处笑了起来:“寄奴,这招真的高啊,其实这样等于在姚家安排了伏兵,还可以搜集他们的罪行,一旦要对姚家下手,那可是万无一失。” 刘裕满意地点头道,对着帐外说道:“云子,你可以进来了。” 说话间,沈云子一身劲装,黑巾包头,掀帐而入,他的身上,满是尘土,甚至还有些血渍,一看就知,是经历了战斗和长途跋涉,才来的这里。 向靖惊喜道:“云子兄弟,你不是回乡省亲了吗,怎么会…………” 刘裕微微一笑:“是我让沈家诸人回乡的,外人只道我是因为他们诛杀仇人,违我法令而给驱逐,可实际上,我是要他们听从朱家兄弟的号令,关键时候出手相助,一举铲除姚家。云子,你来说说具体的经过吧。” 沈云子微微一笑:“我等回乡之后,就让大部分的部曲回乡务农,兄弟几个闭门不出,姚系祖见状更加狂妄,竟然打出了桓楚的旗号,说仍然效忠桓玄,并欢迎楚军将士归附,一个月间,还真有上千散兵游勇加入了他,当然,中间包括了朱家兄弟手下的三百多老兵。” “然后朱氏兄弟到任,故意示弱,还请姚系祖和其他的几家大户人家来衙门赴宴,朱氏兄弟派人跟姚系祖说,他们也是楚军出身,一时无奈诈降寄奴哥,只要不公然打开桓楚旗号,那就可以保护他们发展壮大,一旦时机成熟,可以联合桓玄,反攻建康。” ===第二千二百四十四章 赦免宿敌平人心=== 向靖笑道:“这话说得还真象呢,看起来,我们刚刚占据建康,兵力不足,又得罪了沈家,吴地几乎没有北府军兄弟,也难怪姚系祖会信啊,不过,他应该不会一个人来赴宴吧。好歹手下也有上千人马。” 沈云子点头道:“姚家在当地经营多年,那家宅大院早就依锡山而建,修得如同坞堡一般,要强攻很难,所以,朱龄石才定下这个引蛇出洞之计,姚系祖带了五百多人前来赴宴,结果在宴会之上,龄石兄弟摔杯为号,代表沈家前去的田子和林子直接发难,而这五百多人里,有一百多我们的人,联合县城中的部队,将其余的姚家人马,击杀大半,余者皆降。” 向靖猛地一拍手:“高啊,可是,那姚家坞堡呢?” 刘敬宣笑道:“只怕朱家兄弟在设宴袭杀姚系祖的时候,云子兄弟和他大哥,已经带着沈家的部曲,奇袭姚家堡了吧,堡中还有我们的人作为内应,姚系祖不在,想要破之,如探囊取物。如此,姚家这个武康一霸,盘踞当地几十年的家族,就给彻底铲除,寄奴,是这样的吗?” 刘裕摸着自己的虬髯,笑道:“不错,就是这样,龄石还真的是没少跟我学兵法,正面相持的同时派了奇兵去抄姚家的老家,本来他还准备万一攻堡不利,拿着姚系祖的首级去劝降呢,结果,好像是姚家坞堡投降的更快,姚系祖本来还带着手下在顽抗,看到姚家坞堡火起,结果身边的两个部下直接杀了他请降呢。” 举帐众将,全都哈哈大笑起来,刘裕满意地看着面带得色的沈云子,说道:“云子,这回能顺利地平定贼酋姚系祖,朱家兄弟是首功,你们沈家诸子也是居功至伟,事后我一定会奏明情况,上报朝廷,为你们请功的。” 沈云子正色道:“大帅,我们兄弟不要别的功劳,只请能允许我们现在就回到军中,西征桓玄,将这个大反贼彻底消灭。此贼这两年把我们吴地给害惨了,所有人都恨不得能将之碎尸万段。对了,朱家兄弟也托我向大帅请命西征,他们还有些家眷朋友在荆州,现在他们归顺朝廷的消息已经传开,不尽早消灭桓玄的话,恐怕还会有家人朋友遭其毒手。” 刘裕笑着摇了摇头:“几个月前京口起兵之初,我的这两个好徒儿还念及跟桓氏的旧情,不愿意与之直接相杀,请命在后军看守辎重呢,现在看来也终于醒悟了过来,不彻底打垮桓楚势力,家人性命都成问题啊。希望那些现在归顺我们的楚军将士也能早早明白这个道理,桓玄这个人心狠手辣,连结义兄弟都能冷血屠杀,更不用说对普通的军士了。各位,我们只有早点打垮桓玄,才能解救包括荆州将士在内的所有大晋子民。” 帐内众人全都收起笑容,行礼称诺。刘裕看着沈云子,说道:“不过,云子,现在你们还不能离开吴地,离开武康,也请你回去早点转告朱家兄弟,现在的吴地,朝廷无力派出大军去镇守,要靠你们的部曲私兵,还有当地有力家族带头来维持秩序了。” 沈云子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可是…………” 刘裕摆了摆手:“我知道,你们想要建功立业,但是现在呆在吴地,维持吴地的稳定,剿灭那些不服王化的家族,和西征桓玄是同样重要的。就好比武康,你们消灭了姚系祖一族,但他手下的几百名来历不明,心狠手辣的部众,却是留了下来,这些人不能杀,也不能放,需要你们时刻盯着,只有天下太平,大局稳定后,才能讨论是把他们编户齐民,发给土地,还是干脆征发入军,立功赎罪。不过在此之前,这些人还得留在当地,如果朱氏兄弟能感化他们,或者是你们沈家可以把他们收归合法的庄客,那自然最好,如果不能,那起码也要加强监管,有作乱的可以杀,但不得任意诛戮,因为现在这种流落在外的散兵盗匪很多,杀一人而绝百人归顺之路,是万万不可的。” 沈云子认真地点了点头,大声道:“得令,大帅,我这就回去,把您的命令传达给朱氏兄弟和家中兄弟。你放心,有姚系祖的事情,吴地各处的土豪再也不敢公然和朝廷为敌了。” 刘裕的眼中冷芒一闪:“把姚系祖和他几个死党的首级传示江东八郡,告诉所有人,与朝廷为敌,抗拒王化,死路一条。今年朝廷在吴地免征税赋,但要是有人胆敢象以前一样隐户藏丁,聚众作乱的,那这就是下场。还有,所有流落吴地的散兵游勇,要在两个月内向所在官府出首,按现在的法令,不问其来源过往,只要报上姓名,编户齐民,就会分给田地,除桓氏一族外的楚军将士,朝廷现在都下令赦免,只要不继续与朝廷为敌,那就是我大晋子民,会多加优抚的。” 沈云子笑道:“有这个法令,也不会再有盗贼敢与朝廷,与大帅作对了。他们本就是在战场上领会到了大帅的厉害,之所以不敢归顺,无非是怕报复罢了,您给他们一条生路,自然会感激不尽啊。” 向靖不满地勾了勾嘴角:“可是有这些人不少手上有咱们兄弟的血债啊,难道就这么算了?” 刘裕正色道:“身为军人,听令行事,这是本份。他们在桓楚当兵时,听上级的命令,努力作战,也无可厚非,如果不给一条活路,逼他们对抗到底,势必会让他们到处打家劫舍,逼更多的吴地百姓加入,就象以前天师道之乱那样,起事的时候妖贼不过数千,打了几年下来,祸及三吴,几十万人相随,这样的悲剧,不能再重演了,铁牛,现在我们是要平定天下,不可只纠结于恩怨啊。” 向靖的眉头舒展了开来,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还是寄奴哥说得对,我这脑子太笨,转不过弯来。” 刘裕看着沈云子,摆了摆手:“去吧,把我的命令就这样转达,正式的公文,三日内会传檄各地。” 沈云子行礼而退,刘裕的目光落到了刘敬宣的身上:“阿寿,现在你可应该明白,为何这次要以你为主帅,带领援军出发了吗。” ===第二千二百四十五章 马不停蹄转西征=== 刘敬宣笑了起来:“寄奴,你是打算要我带着这次从淮北带回来的兄弟,直接整编成援军,去援助希乐和无忌他们吗?” 刘裕点了点头:“是的,刚才你也看到了,建康和吴地的兵马,看似有两三万,但实际这时候不能轻易地出动,不然吴地不稳,就算是南燕,也可能会生出新的想法。我跟慕容备德虽然有过互不侵犯的约定,但是现在慕容超继位,以后会如何行事尚不得而知,至少他身边的那个宠臣公孙五楼,这回是力主攻打我大晋的,所以,广陵和江北的兵马也不可动,我手里唯一能用的,只有你这支淮北回来的生力军了,这些都是跟随你多年的旧部,老北府将士,虽然数量只有五千,但可作十万虎狼之师使用。他们对你忠心耿耿,即使是最困难的时候也不离不弃,所以,与其打乱混编,不如由你单独统领,如此一来,这主帅之位,舍你其谁呢?” 刘敬宣的眼中泪光闪闪:“可是,可是我毕竟是…………” 刘裕沉声道:“你因为父帅蒙冤给害死而流亡番邦敌国,这是我一手安排的,如果谁对这点有意见,直接来找我就行。至于说一时糊涂,误信人言,闯下大祸,我也对你加以责罚过了。想当年我也因为娶慕容兰之事,而被打入死牢,直到戏马台三战而得到先帝的赦免。阿寿,你之前的事情,已经处理过了,如果谁还对此有意见,可以叫他直接来找我。” 刘敬宣点了点头,眉头舒展了开来,还是有些犹豫:“可是,刚才丘进说得有理,就算别人没有意见,可是希乐他…………” 刘裕的嘴角轻轻地勾了勾:“希乐是这次西征的主帅,而你只是率援军在后面跟进,起接应的任务,如果希乐的损失太大,你要输送兵马加以补充,但万万不要干涉他的指挥之权。到达战区之后,你也以援军主帅,全军副将的身份受他节制。阿寿,大家是多少年的兄弟了,虽然有时候有些意气之争,但这时候大敌当前,只有同心协力,打败劲敌,才会对大家都有利,不然的话,仗打输了,谁又能得到好处呢?这个道理,希乐不会不明白。” 刘敬宣笑了起来:“既然寄奴你都这么说了,我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那容我回营花三天时间整编一下部下,安排好事宜,然后出发。” 刘裕摇了摇头:“抱歉,阿寿,恐怕没时间让你等上三天了,刚刚接到的军报,希乐的大军已经到了湓口,和何澹之为首的三万楚军相遇,约期两日后决战,此战你是赶不上了,但不管胜负,希乐都需要你的援军补充,才能继续前进,你现在回去祭拜一下大帅,然后马上出发吧,你们在南燕的家眷的事情,我来想办法处理,阿兰只要还能说得上话,我想,你全家团圆的日子,不会太远。” 刘敬宣咬了咬牙,行了个军礼:“我这就走,这回,我带上铁牛和镇恶,你没意见吧。” 刘裕笑着一指大帐:“这里的兄弟,你随便挑。不过,除了你的本部五千人马,一个兵也没有哦。” 刘敬宣哈哈一笑,转身就拉住了向靖和王镇恶的手,大步向帐外走去:“铁牛,你小子这两年有没有功夫落下啊,我看你这肥膘见长啊。” 刘裕平静地挥了挥手:“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吧,大家回营后清点好兵马粮草,我这两天要到各营去巡视一番的。新兵训练的事,还要有劳各位多费心尽力了。现在,散帐。” 当所有人都退出军帐后,刘裕脱下头盔,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对着在一边的角落里,奋笔疾书不已的刘穆之笑道:“死胖子,今天怎么这么安静啊,都散帐了你还在那里记录什么?” 刘穆之面无表情地说道:“在写你准备发给吴地的檄文和诏令啊。还有就是给阿寿请官恢复爵位的上表呢。” 刘裕的脸色微微一变:“为何要现在写呢,难道,你对我的决定有意见吗?” 刘穆之轻轻地叹了口气:“别的事情都没有问题,可是有一点,那就是无忌和阿寿的关系,你考虑过吗?” 刘裕叹了口气:“我不是没考虑过,以前大帅的手下,多半现在是无忌在统领,这也形成了我的兄弟,希乐的兄弟,大帅的兄弟这三股力量,维系着现在北府军的平衡。但是阿寿毕竟手下是有五千精锐啊,这些是当年直接离开北府跟着他的,形同亲兵护卫,我总不能借口这次的事,把这些人强行从阿寿的名下划走,留着自用或者是给无忌吧。” 刘穆之正色道:“你自用也比现在这样好。刘毅就算不满阿寿也不会当面发作,但不排除他会去敲打一下无忌,无忌现在是京八党三巨头,建义之时也是出生入死,让没有参与建义的阿寿来取代他,换了谁在无忌这个位置也不会心服的。如果你真的要阿寿去当后援,那就不能再把无忌留在前线了,让他去镇守淮北,或者是回京城宿卫,至于希乐和阿寿的关系,得让道规居中调解了。” 刘裕正色道:“现在已经来不及了,我让阿寿去前线,其实除了要给他一个建功立业,报父仇的机会外,也是因为现在阿寿无功,甚至是惹祸回国之后,把他放在京城,只怕多方不合适,世家子弟们会以此为借口说我用人徇私,阿寿是标准的军人,也跟世家子弟们处不到一起,到时候给人抓住把柄,甚至成为攻击我新政的武器,那就麻烦了。” 刘穆之叹了口气:“所以,你宁可冒着阿寿和无忌起矛盾的风险,也要让阿寿去打仗立功吗?你就不担心前线为此出事?” 刘裕微微一笑:“其实,阿寿真正的用处,是在战场上,他是天生的战士,只有打仗,才是最能发挥他本事的地方。把人放在最合适的位置,不就是我这个做大帅的本份吗?” ===第二千二百四十六章 湓口相持众将议=== 刘裕看着刘穆之,继续说道:“这回出征荆州,希乐和无忌部下虽然将士精锐,但桓玄那里还有猛将桓振,胡藩和鲁宗之,尤其是那桓振,不仅有万夫不当之勇,还非常狡猾,我当年在戏马台时都差点死在他手上。希乐和无忌都是主将,让他们亲自上阵与之单挑恐怕有所不妥,但阿寿和铁牛却是向来冲锋陷阵在前的,有他们在,起码可以在斗将的时候不吃亏。” 刘穆之笑了起来:“这点我倒是没想到,不过,你说希乐会给阿寿这个打前锋的机会吗?” 刘裕长身而起,目光落到了帅帐中间的舆盘之上,喃喃道:“如果希乐进展顺利,不用援军也能打败桓玄,那他不会给阿寿机会的,只是,桓玄手下不是没有猛将,荆州又是桓家经营几十年的老家,兵力上有优势,希乐啊希乐,湓口之战,你能打赢吗?” 江州,湓口,西征军大营。 这是一座水陆相连,横断大江的连营,足有二十余里之多,陆营之中,队队北府军的精锐战士,盔甲曜日,战歌冲天,而江面之上,则是千帆竞渡,遍布江上,虽然只有万余人的规模,但足足能摆出五六万人的声势场面。 可是离这里二十里左右的湓口,则有一座数量更大的军营,上百条高大的楼船,沿江一字排开,铁索连着这些战舰,隔断了整个江面,而两边的陆地营中,密密麻麻的楚军将士,分据各营,哨楼,箭塔之上,尽是严阵以待的楚军弓箭手,而一面“何”字大旗,正在中军帅帐前,高高飘扬。 西征军帅帐之中,北府军诸将济济一堂,刘毅将袍大铠,正襟危坐于帅位之后,这些天以来,他已经习惯了坐在这个位置,以一种傲视天下的目光,看着分列两侧的精兵猛将们,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左首第一,按剑而立的何无忌身上,微微一笑:“无忌啊,听说,阿寿快要来了。” 何无忌的脸上肌肉微微地抖动了一下,转而淡然道:“他可是带了五千援军来支援咱们的,这是好事,我们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兵力不足,要不然,也不会在湓口这里受阻半个多月而无法前进了。” 刘毅笑道:“你要真的这么想就好了。长民,你怎么看?” 站在何无忌下首一位,左首第二的诸葛长民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忿之色:“刚惹了这么大的祸,寸功未立,一回来就是一军主帅,甚至要来跟我们合军,我看,这分明是来抢功的,寄奴他也太偏心了吧。道规,你得劝劝你哥,要是失了公平,只怕众兄弟不服啊。” 右首第一位的刘道规微微一笑:“大哥做事,一向有他的道理,我想,是因为现在吴地不稳,北府大军不可轻动,正好阿寿哥这回带回来五千两淮精锐,就直接全军开拔来作我们的后援啊,这可没什么不公平的。前大帅可是给桓玄害死的,现在桓玄给赶出建康,自然要恢复阿寿哥的官职和爵位啊。他没赶上建义,但这回西征报父仇,不可能不给他机会的。要是不给机会,那才是不公平,希乐哥,你说是不是呢。” 刘毅哈哈一笑,看着站在左首第三位的郗僧施:“郗参军,你看到了吗,镇军将军的三弟,不仅打仗厉害,这口才,也是一绝啊。你们世家子弟,一向擅长清谈论玄,唇枪舌剑,只怕,要是辩论起来,未必是道规的对手啊。” 郗僧施不以为然地勾了勾嘴角:“这天下的事,逃不出一个公平,镇军将军建义首功,并根据这个大功制订新的规矩,让人无话可说,但无功不受禄,非战不得官的原则,是他自己定的,刘敬宣就算要袭爵,也不应该主动再给一军主帅的名份,那五千兵马,是朝廷的,不是他刘家私兵。这一碗水不端平的话,只怕前线众将不服,会影响作战哪。” 刘道规平静地说道:“大哥只是派刘敬宣率领这支兵马来援,军令上说得也非常清楚,他来之后,是以副帅的身份接受希乐哥的节制,受希乐哥你这位主帅的调遣。你是把他的兵马拆散打乱,编入各营,让他单骑听令,也是你的权利。我以为对大军现在真正有用的,是五千久经沙场的淮北老兵,还有阿寿,铁牛这两员当世虎将,以及足智多谋,有智将之称的王镇恶。这对我们,总是大大的助力,而不是拖我们的后腿,诸君以为然否?” 刘毅笑道:“我说的吧,还是道规会说话。不过,既然寄奴都这样安排了,我怎么可能真的解散援军,编入各营呢。这支援军,还是由阿寿为主将统领。今天的军议,主要是商量,约期决战,是在明天,而阿寿的援军要五天后才能到,还要修整,熟悉情况,最快也要八天之后才能战斗,我们要不要跟敌军重新约期再战呢?” 何无忌沉声道:“为何要重新约期?倒显得我们北府军怕了楚军一样。这回我们建义成功,不就是靠了一股气势吗?三千京八,打垮十万楚军,现在我军有精兵万余,楚军不过三万之众,怎么就不能打了?” 刘道规笑道:“无忌哥说得有道理,我军士气正锐,敌军新败,人心惶惶,这些天来,我们屡次挑战,他们都不敢出营应战,正说明了这点,现在敢出战,是因为荆州那里支援了他们一批楼船,让他们有水战的底气。不过,我军之中,也有很多以前天师道的旧部,他们操舟行船,在大海之中如履平地,如同驾驭烈马一样,又平又稳,即使我军是小船,但有吴地战士,也仍然是有胜算的。” 郗僧施的眉头一皱:“我看,要不要等刘敬宣的援军到了,再从长计议?毕竟是五千生力军呢。” 何无忌朗声道:“要是等我军新增五千人,那何澹之敢不敢再战都是个问题,现在桓玄回了荆州重新招兵买马,他的实力每天都在增加!” ===第二千二百四十七章 婷云随军有阴谋=== 何无忌说到慷慨激昂之处,满面通红,声如洪钟“如果我们不能迅速地突破湓口,直扑江陵,那就算打败了何澹之,也会失去最佳的追击时机,要是在让桓玄在荆州恢复了元气,那再想消灭他,就是难度百倍了。诸位,阿寿带来的是援军,是补充我们战损的部队,这当面之敌,还得是我们自己消灭,如果你们不愿出战,那我就率我本部兵马,自行出击!” 刘道规的脸色微微一变:“无忌哥,别冲动,这个时候我们兵力不足,不可分兵。” 何无忌沉声道:“建义之战时,你大哥也带了本部人马分兵出战,以至有罗落桥血战,最后不也打赢了?就算分兵,我打头阵,诸公继之,不是比摆开来打更好吗?还可以诱出敌军的主力呢。” 刘道规叹了口气:“无忌哥,你若为先锋,我愿率本部人马继之,甚至,我这里有一千前天师道的弟子,他们精于水战,操舟行船如履平地,也先调给你使用了。” 何无忌哈哈一笑:“道规兄弟果然仗义,把全军最好的三吴水手拿来给我用,我还有什么可说的呢?希乐,我们二人打先锋,你看如何?” 刘毅微微一笑:“你们都决定了,我还能说什么,也好,长民兄弟,麻烦你率本部人马从陆地出发,攻打敌军陆上营寨,以为疑兵,而我率其他众将跟在无忌和道规的军队之后,以为后援,这一战,关系到我们是否能直取荆州,大家不远千里地转战于此,建功立业,就在明天!” 所有军将全都抽剑出鞘,剑指上天,大声道:“建功立业,振我北府!” 半个时辰后,营外,一处荒丘,何无忌与刘道规并肩而立,看着一里外的水师营中,小船正来回穿梭,刘道规轻轻地摇了摇头:“无忌哥,这次阿寿哥回来,真的就这么刺激你吗?大哥绝不是想让他来取代你的,请你不要多心。” 何无忌冷冷地说道:“就算我不这样想,我的部下那些曾经跟随阿寿多年的将士们也会这样想的。再说了,我身为北府三巨头之一,遇到这种大战,也应该身先士卒才是,我们在这里一拖半个月,拖到南燕出兵又退回,不就是因为我们各部都不肯打先锋吗?这回好了,我亲自打先锋,大家还有何话可说。你看,希乐不也同意出兵了吗?” 刘道规叹了口气:“之前我们不出兵不是因为畏敌,而是因为水师战船不够,我这三百条快船也是前天才到的,这湓口不是京口,这里江面宽阔,可以摆开水师,以水战为主,我们北府军陆上无敌,就算一万人马,也可轻松击败当面的三万江州部队,但换成水上,就没有这样的优势了。” 何无忌微微一笑:“反正打输了也有阿寿的兵马补充啊,没什么的,这些天我们也让北府老兵们演练了不少水战,现在他们也能跳船战斗,并不会象开始时那样遇风浪还会呕吐了。毕竟,我们也是生在长江边的啊。” 刘道规点了点头:“事已至此,只有明天尽力一战了,既然出战,就不要想别的,观察敌军弱点,全力猛攻即可,敌军楼船战舰高大,我军如果远程与之对射,那必败无疑,只有操小船贴上去,跳船白刃格斗,方有胜机!” 何无忌笑着摆了摆刘道规的肩膀:“明天我们都上我的旗舰江风号,咱们要做乘风破浪的兄弟!” 刘道规哈哈一笑:“乘风破浪,更破楚贼!” 与此同时,中军帅帐之中,刘毅神色轻松,伸着懒腰,一边的刘婷云换了一身军士的打扮,穿着皮甲,素手轻揉,给双眼微闭,躺在胡床之上的刘毅按摩着肩膀,浅笑盈盈:“怎么样,希乐,你看我这回跟着你出来从军出征,没拖你后腿吧。” 刘毅的鼻子轻轻地抽了两下:“是啊,我们的婷云小姐闻多了我们这些臭男人的味道,自己也越来越臭了,自然不会再拖后腿。” 刘婷云粉面微微一红:“人家可是有十天没有沐浴了,再不打完好好地洗个澡,恐怕要跟你们一样,身上生跳蚤啦。” 刘毅哈哈一笑,睁开了眼睛,看着刘婷云:“我现在越来越相信,你对我是有真爱的了,或者说,你怕离开了我,就会给我的好兄弟寄奴杀了呢。” 刘婷云咬了咬牙:“明知故问,把我一个人扔在建康,你想我死啊。” 刘毅摇了摇头,坐起身:“可是你这回把褚秀之和褚淡之兄弟带来,又是为了什么呢,这两个世家子弟,连马都不会骑,船也坐不稳,可谓百无一用,褚家也算不得一流高门,我不明白你是出于啥考虑。” 刘婷云微微一笑:“褚家可不仅出过前任宰相褚裒,前任太后褚蒜子。更是现任的琅玡王妃的娘家呢。你所看不上的这对褚家兄弟,虽然不会骑马不会行船,但在会写一些公文之余,更是王妃的亲生兄长呢。” 刘毅的双眼一亮:“我居然忘了这层,对啊,司马德宗是个不知冷暖的废人,可是司马德文却是个健康的正常人,而且颇有才能。如果…………” 说到这里,他突然冷笑了起来:“如果司马德宗突然意外身亡了,他没有子嗣,那司马德文岂不是…………” 刘婷云微微一笑:“这就是我来此的目的,司马德宗和王神爱给桓玄带回江陵了,但晋室诸皇以前的牌位,还有这位琅玡王妃和她的两个女儿还留在寻阳,只要打赢此战,突破湓口,那我就可以带着褚家兄弟,去趁乱找他们的妹妹了,毕竟褚良媛深居内宫,我跟她不熟,就是当面站在我面前,只怕也认不出来啊,有她两个兄弟在,一定可以在乱军之中找到真人的。” 刘毅满意地笑道:“很好,先抢回琅玡王妃再说,这是成功的第一步,只要保了王妃的命,那司马德文也会感激我们的。这个事情交给你来办,如果取胜,我会派阿蕃亲自护送你去寻阳城的。” ===第二千二百四十八章 楚军战守难统一=== 刘婷云勾了勾嘴角:“可是,这次大战,你为何要让何无忌当前锋呢?依我看,让那刘敬宣来了后推他上前,岂不是更好?” 刘毅笑着摇了摇头:“阿寿就是寄奴推过来抢功劳的,现在的北府三巨头里,他虽是领头大哥,但毕竟有我和无忌的制约,凡事不能随心所欲,所以,拉来阿寿有助于拉拢一批北府军的老兄弟,但这样一来,冲击最大的不是我,而是无忌,毕竟以前的北府军刘大帅旧部,多在无忌手下,其他人是跟着刘敬宣和高雅之去了淮北,这回刘裕直接让阿寿前来,是想让他打头阵,立大功,弥补建义没有参加的不足。” 刘婷云勾了勾嘴角:“我是女人,不懂军阵之事,但现在你们明明只有一万兵马,对方却是有至少三万大军,而且我方只有小船,对面却是有大楼船,我不知道你们何来的自信,觉得这仗能打赢呢。” 刘毅的眼中闪过一丝冷芒:“因为我们是北府军,天下无敌的北府军。” 湓口,楚军大营。 何澹之的眉头紧锁,坐在帅位之上,而帐下两列,军将分立,胡藩站在右首第一的位置,跟着左首第一的老将郭铨,激烈地争辩着:“郭将军,我们不能再等下去了,再等下去,等刘敬宣的援军一到,只怕连防住大营,都是难事了。” 郭铨须眉皆白,年过六旬,却仍然是精神奕奕,他哈哈一笑:“就算刘敬宣再来五千人,也不过一万五千的反贼,我们可是有三万大军呢,水陆相连,铁锁横江,难道还怕他们强攻不成?哼,这些天他们不是没有试着来攻打过我们,结果又如何,还不是只能无功而返啊。” 胡藩咬着牙:“那些只是试探性攻击,现在我军主力在楼船之上,是水军,如果北府军得到五千精锐步兵的支援,直接强攻陆地大营,只靠我军的陆军,是难以防住的,若是湓口被突破,我们有何面目去见陛下?” 郭铨的身边,一个四十上下,黑须红面的大将,正是郭铨的儿子郭昶之,伪楚江州刺史,他冷笑道:“胡将军,你在建康大败而逃,几乎是只身逃回,不也是见了陛下吗?当初就是你和吴将军,皇甫将军极力主张出战,结果三大营一战而没,最后累得陛下不得不西狩,现在又想再来一次了?!” 胡藩气得把头盔都摘了下来,往地上重重一扔:“罗落桥一战,我差点亲手杀了刘裕,就差那一点点,这一次,我绝不能再放过这个机会了!” 何澹之突然大声道:“够了,大敌当前,你们还在这里争吵不休,难道让京八们再次打败我们,你们才安心吗?” 胡藩和郭铨父子狠狠地互瞪一眼,转身退回了自己的位置,何澹之的目光扫过众将的脸,缓缓地说道:“荆州那里传来的消息,巴蜀的毛氏,趁火打劫,想要借着京八乱党起兵西进的机会,也派军东下,听说巴郡太守柳约之,已经带着一万前锋出发,而那毛家诸将,也在巴蜀征兵,准备联合梁州的兵马东进,所以陛下现在的精力,主要要用在西边,只有等击败了毛家军队,才能来与我们会合,也就是说,少则两月,多则半年内,我们是不会再有援军了。” 郭铨的脸色微微一变:“这么久?那,那广州那里的兵马,是不是能指望来援呢?” 何澹之摇了摇头:“更不可能了,广州那里,刺史吴隐之也是刚刚上任,连当地民情都没弄明白,自保都不一定够兵马,哪有余力支援我们?要知道,就在两个月前,他还上奏陛下,说是广州的蛮夷不服王化,纷纷作乱,要朝廷派军去讨伐呢,若不是刘裕起兵作乱,只怕我们江州的兵马,已经在广州平叛了。” 郭昶之叹道:“既然如此,我等更应该坚守不出了,这里是江陵的最后一道防线,如果这里给突破,京八反贼会长驱直下江陵,陛下就危险了。” 何澹之摆了摆手:“陛下现在正坐镇江陵,调集各路兵马,准备西上迎击柳约之,就算我们战事不利,也可以进一步撤往江陵,与陛下会合。再说了,这次我们可是得了三十艘大楼船的支援呢,如果打水战,可胜三万精兵,北府军虽然勇悍,但他们只是陆上厉害,这水战,未必就是我荆楚水师的对手。” 胡藩满意地点头道:“何大帅所言极是,这陆战水战,完全是两回事。北府军若是水师厉害,也不会这些年来处处给孙恩的水师打击,既追不上也防不住了,这回他们的战船我也见了,不过是些寻常的渔舟所改装,一船不过十余人,与我们的大楼船,根本无法相比。如果我们继续固守不战,只怕得到了增援的北府军,会直接不顾水路,直接强攻我陆地大营,到那时候,就胜负难料了。” 何澹之笑道:“胡将军所言,深和本帅之心,本帅决心已定,就要在刘敬宣的援军到来之前,将刘毅所部彻底击败。这一战,我们水师决胜,而本帅也已经想出万全之策,包管让敌军中计!” 众将全都眼中发亮,看着何澹之,齐声道:“愿闻大帅妙计。” 何澹之得意洋洋地摆了摆手,说道:“这也是我这回在建康看到京八起事,尤其是看到罗落桥之战时,才想到的妙计,当时刘裕孤身犯险,身先士卒,一个人顶在前面战斗,是以可以激励众贼,虽然兵力与我军相比极为悬殊,但靠了他的这种战斗精神,鼓舞了手下,人人奋勇拼命,而我军的所有主力,也都给他一个人渐渐地吸引到了桥边,这才给了贼军江岸登陆,出我侧后的机会!” 胡藩正色道:“不错,当时就是这样的,可这跟大帅的妙计有何关系呢?” 何澹之哈哈一笑:“这一战,我决定把我的座舰火龙号,放在全军的最前面,象是那刘裕孤身突前一样,鼓舞全军的士气,也吸引敌军的所有部队来攻!这回,我的火龙号,要成为江上的刘裕!” ===第二千二百四十九章 心狠手辣诱敌策=== 众将全都吃惊地张大了嘴,半天说不出话来,帐内只有何澹之得意的笑声在回荡着,久久,郭铨才回过了神,正色道:“大帅,请你再考虑一下这个决定吧,主帅座舰要是突前,敌军群起而攻之,怕是周围的诸军来不及救援啊。刘裕那是亡命之徒,加上武功盖世,这才敢这么打,而且他是兵少力弱,只有这样拼命才能最大程度地刺激部下的士气,可是我们兵力是敌军的三倍有余,战舰更是远远强过敌军,不必这样冒险啊。” 何澹之冷笑道:“这一战,我要的不是简单地逼退敌军,这些京八贼,都是双手沾满了我们楚军将士的鲜血,我的两个儿子和三个侄子也死于建康之战,这一战,我要把这些恶贼全部消灭,一个不留,只有这样,才对得起陛下,对得起死难的将士。要是让刘毅不战而逃,那就是我们的失职!” 胡藩也看不下去了,沉声道:“何大帅,这个道理我们都明白,跟了我多年的兄弟,几乎全死在建康一战,但这不是我们冲动的理由,如果你要全歼当面的北府军,应该是用设伏,包围这样的战法,主帅孤身突前,那是给敌军这种以少胜多的机会,这和兵法不符啊。” 何澹之笑着摆了摆手:“诸位以为我会真的在那座舰之上吗?陆地作战,大将身边还要有些替身武士呢,何况是这水战,离了座舰无法逃生呢。所以,在前方的主战舰之上,我会多派兵马,京八贼船小人少,想要攻击我的旗舰,只有拼了命围上来跳帮,如此一来,他们就逃不了啦,我以旗舰为诱饵,大船四面合围,让京八贼一个也逃不掉!” 这下众将全都笑了起来,帐中响起一阵马屁声:“高,实在是高。” “不愧是大帅啊,这等诱敌之策,真神人所料。” “刘毅他们这回死定了。” “我愿指挥后继船队,为死难的将士们报仇。” 在一片赞扬或者说是马屁声中,何澹之面带得色,轻抚长须,一副算无遗策的模样,只有胡藩仍然是眉头深锁,何澹之注意到了他的表情,脸上闪过一丝不快之色:“胡将军,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胡藩抬起头,沉声道:“那我们现在要告知全军将士,主帅并不在座舰之上,不然的话,身为普通士兵,如果看到旗舰被敌军围攻甚至跳上了船,那可能会信以为真,士气动摇的。” 何澹之摆了摆手:“不必,人多嘴杂,要是连小兵都知道我不在旗舰之上,那只怕敌方派来的奸细也会知道,三万人马,怎么可能没有敌军的探子呢,胡将军,此事只能限于我们军帐之中的主将们知道,就连你的副将,都不能告知,违令者,军法从事!” 说到这话时,何澹之的眼神变得凶狠,重重地一挥手,仿佛是在砍人脑袋。 胡藩叹了口气:“若如此,胡某愿意亲率精锐登上旗舰,也希望各位将军能及时援救,若是旗舰被夺,士卒们不知情,只怕会全线崩溃的。” 何澹之刚想要说什么,话到嘴边,眼珠子一转,哈哈大笑道:“既然胡将军有如此的自信,那就有劳将军了,你放心,我会全力向你靠拢的,在你后面的就会是郭将军的第二队三十艘楼船,会用箭雨弩炮打击想要登船的京八贼,胡将军,你的箭法是当世第一,手下也多是王牌箭手,我相信,你一定可以让京八贼无法靠近你的战船。” 胡藩面无表情地行了个军礼:“末将这就去准备,告辞。”他说着,转身就走。其余诸将也跟着胡藩,转身而退,郭铨父子刚想行礼离开,何澹之却突然说道:“郭将军且慢,本帅还有话要说。” 郭铨微微一愣,转身停下,郭昶之也转过身来,却听到何澹之说道:“小郭将军,本帅和你爹商议军机,你且回避一下。” 当帅帐内只剩下这主副二帅时,郭铨叹了口气:“何帅,刚才胡将军的担忧是有道理的,至少在打仗的时候,我们还是得让将士们知道,旗舰上的不是你。” 何澹之冷笑道:“将士们知道了,那京八贼也会知道,他们有的是打旗语或者是点烟的办法通知贼将,要是他们知道我使了诈,那十有会开溜,到时候和刘敬宣合兵一处,我们再想消灭,可就麻烦了。这回我接到密报,就是因为刘敬宣来了,何无忌他们派他来抢功夺权,才主动出击的,机不可失,我就是要利用他们急于取胜建功的心理,一举消灭这些京八贼,刘毅一破,那江州和豫州就可以不战而取,接下来就不是我们防守这里,而是要跟陛下反攻建康,平定叛乱的事了。所以这回,做就要做得象真的一样,骗过将士们,才能骗过敌军!” 郭铨笑道:“明白了,那我会全力援助胡将军,保住旗舰的。” 何澹之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意:“不,我要你离开一定距离,投石发舰,攻击那些靠近旗舰的京八贼小船,但不要用火箭和火石。” 郭铨的神色一凛:“那无法阻止敌军登舰啊,孤船突前,会给几十上百艘的敌舰围攻的,不用火攻,怕是胡将军撑不住啊。” 何澹之哈哈一笑:“只有让他们看到希望,何无忌和刘毅这些贼首才会亲自登舰,这些家伙跟刘裕一样,个个是亡命之徒,等贼首上船,你就直接以火箭攻击旗舰,我会在火龙号中暗藏硫黄硝石,到时候,会让它,以及船上的贼兵们,成为一条巨大的火龙!” 郭铨吃惊地张大了嘴,本能地叫了起来:“可是,可是船上还有胡将军和我们的人哪,他们可怎么办?!” 何澹之的眼中闪过一丝恨意:“胡藩,他早该死在罗落桥了,今天他又当众质疑我的帅令,还主动请战,哼,那就遂了他的意好了,他不是想着那些战死的兄弟吗?那就让他亲自跟仇人们一起去见兄弟,岂不快哉?” ===第二千二百五十章 阴影兄妹再聚首=== 郭铨轻轻地叹了口气,摇头道:“他质疑你的主帅权威确实不对,可是胡将军就是这样的人啊,即使是在陛下的面前,当初也是这样。” 何澹之咬了咬牙:“老郭啊,你也是荆州宿将了,你说自从姓胡的来了之个,陛下对你父子怎么样了?” 郭铨的嘴角抽了抽,却是没有再说话。 何澹之冷笑道:“以后你和公子的前程,就在明天了,我可没有去主动要胡藩送死,是他自愿的,其实不管谁上了那旗舰,都会是同样的结果,本来我只想牺牲几百小卒,可他自己要找死,那就怪不得我了。不过这样挺好,胡藩起码能装得更象一点,也能撑更长时间,最后说不定真的能让何无忌,刘道规,甚至是刘毅本人冲上去呢。” 郭铨咬了咬牙:“最后一个问题,你说你要布置什么硫黄硝石作为引火,胡藩也不是傻瓜,他上船之后不会搜查,不会发现吗?” 何澹之笑道:“这点你就不用担心了,明天胡藩临时上船,那些引火之物,我可是放在水密舱里的,外面还包了稻草,看起来象是普通的辎重,胡藩没时间细细搜查战船,最后一旦被火攻,那会迅速地烧掉整个旗舰,老郭,记得对着吃水线那一块的水密舱发动火攻,只有那样,才能迅速地见效。” 郭铨笑道:“我知道该怎么做,放心吧。” 他说道,对何澹之行了个礼,转身而退。 何澹之的脸上笑容渐渐地散去,就在他帅位边上,地面突然动了一下,一块覆土的翻板打开,陶渊明一跃而出,拂了拂身上的尘土,长舒一口气:“江边地潮湿,再要呆上一刻钟,只怕我就要给闷死了。” 何澹之哈哈一笑:“想不到陶公一介文人,也能在这地穴之中潜伏这么久,看来你的计划完美无缺啊,这回居然还有胡藩主动请战,也算是意外之喜呢。” 陶渊明轻轻地叹了口气:“我还真有点舍不得胡藩,不过,这可是大战,不能有半点的妇人之仁。只能让他自求多福了。不过,明天的成败关键,在于旗舰着火时,你一定要尽快升起大将旗,不能真的让各军将士,以为你就在旗舰之上了。” 何澹之拍了拍胸口的护心镜,笑道:“放心,早就准备好了,明天我在中军的水龙号上,到时候会升起帅旗,指挥全军的。那位置非常显眼,所有将士都能看到。” 陶渊明满意地点了点头:“那一切都交给你了。陛下那里,等你的好消息。” 他说着,转身向帐后,一掀帐幕,就走了出去,后面散放着十余辆辎车,陶渊明环顾左右,这些大车的车底,都站起全身劲装,戴着面具的杀手,而为首一人,体态婀娜娇小,摘下了脸上的面具,露出一张三十许人的美妇面容,可不正是明月。 陶渊明微微一笑,周围的杀手们迅速地散开,很快就失了踪迹,他和明月并肩而行,三转两转,就走到了一边的一处空幕之中,陶渊明看着明月的脸,脸上闪过一丝怜惜之色:“这回你从戏马台能生还,真的是太幸运了,要是你真的出什么事,我可不知道会多心疼呢。” 明月的脸上闪过一丝幸福之色,一闪而没:“为师兄做事,就算是死,我也没有什么遗憾的。”可她转而咬起了牙:“只可惜,这回没有取刘裕的性命,此人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厉害,他早早地就有布置和埋伏,其实,不是我们在戏马台伏击他,而是他在戏马台伏击了我们。” 陶渊明点了点头:“这些是我的失算,低估了刘裕,现在的他,可不是一个双儿之类的奸细就能骗过了。甚至,除了刘敬宣和刘穆之,还有他的两个兄弟,可能他也不会再相信别人了。以后要通过刺杀,伏击来对付刘裕,只怕难于上青天,我们还得另想办法才是。” 明月正色道:“那就改变办法,先剪除他的羽翼,干掉他的兄弟,明天之战,要不要我出手,趁机刺杀刘毅?” 陶渊明笑了起来:“不必,因为现在活的刘毅,比死的更有用。” 明月的眉头一皱:“此话怎讲?” 陶渊明冷笑道:“刘毅一直不服气刘裕,欲与之一争短长,只是北府军上下尽人皆知刘裕才是带头大哥,刘毅最多只能屈居第二。可就是这尽人皆知的事,他不自知,或者是不服气,若非如此,我怎么可能利用刘婷云,挑起他心中的那种嫉妒,让他开始与刘裕一争高下呢?” 明月笑道:“这可是师兄的神来之作啊,想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在那样的局势之下,你居然能在这么短时间内说动刘婷云,让她傍上刘毅,与我们合作。” 陶渊明微微一笑:“那是天助我也,若非桓玄如此断情绝爱,也不会给我这种机会。而刘婷云是那种不惜一切也要活下来的女人,即使我不出手,只怕她也会搭上刘毅或者是何无忌的。只不过,就没有我们以后的合作了。这回刘婷云告诉了我们明天是何无忌和刘道规打前锋,这就是我们的布置,起了神效了。” 明月点了点头:“他们都是刘裕的兄弟和老铁战友,现在也是北府军的主要将领,杀了他们,就能断刘裕的左膀右臂。只是,这次真的要放过刘毅吗?他可是知道你的底细啊,活着一天,就是我们的威胁。” 陶渊明摆了摆手:“不需要,刘毅知道我的底细,但我也知道他的底细,这个假黑手党的身份,他是不会现在暴露的,而且,刘毅的战场天赋极高,不会象何无忌那样因为要跟刘敬宣抢功而孤身犯险,除非胜局已定,不然他绝不会亲自突击。只要能这回干死何无忌和刘道规,那就是大胜,没了何无忌和刘道规,那刘裕和刘毅之间就没有人能阻止他们的争斗,刘裕会把痛失兄弟的责任推到刘毅身上,而刘毅也必然不服,会怪刘裕袒护刘敬宣,引起前方军心不稳。如此一来,让他们两强相争去,只有内斗,才能真正地摧毁北府军,打败刘裕和刘毅。” ===第二千二百五十一章 胡家父子上主船=== 明月的脸上尽是崇敬之色:“师兄算路深远,真神人也,小妹服气。不过,那琅玡王妃,真的有必要留在寻阳吗,万一…………” 陶渊明微微一笑:“这是后备计划,兵凶战危,再多的谋划也不足以决定胜负,万一明天刘毅取胜,楚军再败,那接下来要做的,就是让刘毅乘胜而骄,有跟刘裕斗下去的野心和能力。这就需要他把琅玡王妃抓在手里了。司马德文上次就跟刘裕和王神爱公开翻脸作对,这次刘毅再救了他的老婆女儿,那他一定会和刘毅勾结在一起的,刘裕有拥立司马德宗的本事,我就让刘毅能靠上司马德文,哼,让当年的昌道内战,再来一次。” 说到这里,连陶渊明自己也得意地笑了起来,看起来,他对这个计划是非常的满意。 明月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神色,微微一笑:“那就祝师兄一切顺利了,如果这里没有什么我要做的事,那我就去暗中保护琅玡王妃褚灵媛母女,不会让她们在可能的兵荒马乱中受到伤害。” 陶渊明点了点头:“你去吧。那边的事,就拜托了。” 明月转身走出两步,突然回过了头,看着抚须自得的陶渊明,说道:“师兄,明天之战,你在哪里?” 陶渊明有些意外:“自然是在何澹之的主船之上啊,我说的是他真正的旗舰,怎么了?” 明月咬了咬牙:“兵凶战危,不管怎么说,何澹之都是旗舰,都有危险,你最好还是不要上船。在陆上观战即可。” 陶渊明的神色微微一变:“师妹,你这是怎么了,我身为谋主,怎么能在大战之时,不与主帅在一起?万一出了突发情况,我还要…………” 明月叹了口气:“每个人的命只有一条,失去了就失去了,师兄,你谋划无双,当世鲜有人能及,但战场应变,以强力突围,非你所长,何况,现在主公要我们尽可能地躲在暗处,隐藏行踪,不要抛头露面,这回你我受黑袍的指派,回头主公未必会满意,我觉得这个时候,你还是藏身暗处的好。” 陶渊明点了点头:“多谢师妹提醒,为兄自有计较。明天你也一样,保护好自己,不要让自己处于危险的境地。” 明月嫣然一笑,转身就走,轻轻地挥了挥手,陶渊明默立良久,突然转头对着帐后说道:“来人。” 一个军校打扮的人跑了过来,陶渊明沉声道:“去跟何大帅说,就说我不适风浪,上船呕吐不已,明天只能在水寨上观战了,一切已经布置好,让何大帅按原定计划行事即可,胜利一定是属于大楚的。” 这个军校行礼而退,陶渊明闭上了眼睛,喃喃自语道:“师妹,你现在也有话会瞒着我了吗?” 第二天,晨,湓口,江面。 四五里宽的长江江面之上,战船密布,从东北方向和西南方向的水寨中驶出的舰队,已经集结成阵,西风烈烈,吹拂着战场上每个军士的衣袍,更是可以从那旗帜飘扬的方向,清楚地看出现在的风向,何澹之志得意满,站在水龙号的甲板楼台之上,看着前方密密麻麻的战舰,以及战舰之上数不清的弓箭手,以及拿着刀,持着盾的水军战士,抚须微笑:“就对面刘毅的战船,最大的还不如我们最小的,若不是陶先生出的计策,依我看,只需要直接撞过去,也就完事了,哪用得着这么麻烦?” 一边的副将冯该,是一员六十余岁,瘦长红脸的老将,也是多年桓氏的旧将,他沉声道:“何大帅,不可轻敌啊,今天的风浪不小,就连陶先生也身体不适,无法上船,这会儿正在水寨观战呢,我刚从他那里过来,他现在身体虚弱,站立都困难啊。” 何澹之不满地说道:“这些个文人真是没用,一点风浪也经不起,难怪都是些绣花枕头,没有好的身体,脑子再好又有何用?罢了,反正打仗也用不上他,不过他的计策倒是还可以,胡将军那里怎么样了?” 冯该微微一笑:“就在最前面,那已经给粉刷一新,光彩照人的火龙号上,战船之上,还有他的两百名卫队部曲,三个儿子,也在其中。” 何澹之轻轻地叹了口气:“老胡啊老胡,还好你家里还有三十多个儿子,若你不幸,你之妻子,我养之!” 冯该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张着嘴,却是说不出话。 楚军前部,火龙号。 胡藩持着追月大弓,独坐在火龙号的前甲板船头,在他的身前,战船前面板处,画着一张张着血盆大口的恶龙,张牙舞爪,一根长约十余米的冲杆,自船首顶出,足以抵御大型战船的迎面冲击,三百多名全副武装的战士,或持弓箭,或操刀斧,站满甲板,而船舷两侧,则遍布蒙着生牛皮,浸湿了水的盾牌,把战士们都伏身于下,保护得很好。 一个十六七岁,身形健壮的少年,持着一副三石多的弓箭,立在胡藩身边,正是胡藩的长子胡镇,字伯世,胡藩的妻妾成群,但正室韩夫人乃是士人之后,胡藩对其也一直礼敬有加,与之生的三个儿子胡镇,胡锹与胡钟,这回都带来参战了,这三子名字带金旁,也显示了老胡将作为将门之后,杀伐征战之风,甚至胡藩回家之后,每日清晨卯时,都要向在军中一样擂鼓聚子,赐以营中编号,从甲一到丁八,实现了数字化管理,应卯称到的儿子,才能领到早餐,而贪睡过时未至者,则要按上几记军棍,以示惩戒。 胡镇勾了勾嘴角,看着远处十里之外的北府军战船,不以为然地说道:“爹,我们这回直接撞上去就行了,用得着这样诱敌吗?再说我们孤船突前,作为大将亲自诱敌,这也与兵法不合啊。” 胡藩的眉头深锁:“对北府军,一定要加以重视,万万不可大意轻敌。现在这船打的可是何大帅的旗号,就是要引贼人来攻,只有作为全军第一勇将的我亲自坐镇,才能安军心。对了,船检查得如何了,有没有什么危险之处,尤其是引火之物,查完了没有?” ===第二千二百五十二章 快船如飞奔火龙=== 胡镇的脸上闪过一丝惋惜之色:“按父帅您的命令,所有的引火之物,全都拿出来扔江里了,不过,这样一来,我方也无法发射火箭了啊。真的合适吗?” 胡藩沉声道:“火龙号本身就是大楼船,不需要用火攻来打对面的小船,他们如果近身,我们远了用弩炮射,投石机砸,近了就用弓箭射击,并不需要火攻,再说了,郭将军是我们的后盾,如果真的给大批敌船近身,他是会支援我们的,反倒是这么多火药,如果留在船上,给敌军的火器击中,那反倒会引火烧身。尔等切记!” 胡镇正色道:“明白了,父帅,还有所有的船舱内部,已经按您的吩咐,涂上了厚泥,又用水浸湿了,如此一来,即使被火攻,也不至于引燃。” 胡藩的神色稍缓,点了点头:“噢,对了,所有的船舱都查验过了吗?” 胡镇本能地点头,突然想到了什么,说道:“只有最底层的四个水密舱没有看,我们交接本舰时,底下的船夫说,那水密舱本是浸了一半的水,用于维持吃水线的,若是打开舱门,怕是会引水灌入船舱,那里什么也没有,只堆了一些稻草和废弃之物,不必担心。” 胡藩的脸色一变:“什么,还有四个舱没有检查?你是干什么吃的?我下的令,是所有的舱,都要查验,现在赶快去给我打开这四个舱,好好检查一下,若是有半点引火之物留在那里,我一定会将你军法从事!” 胡镇吓得脸色发白,他知道自己的父亲这时候也是自己的主将,在军中那是真的不会念父子之情,违令则斩的,他连忙转过身想要向后奔去,突然,对面的船阵之中,响起了一阵密集的海螺之声,原本停驻不动的上百条小型战船,开始向着本方的旗舰冲来,而那速度,虽是逆风,却也如奔腾的骏马,其势如飞。 胡藩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摇头道:“这怎么可能,贼人的船,怎么,怎么来的这么快,快,传令下去,所有将士进入战斗位置,准备迎击来敌!” 江面之上,百余条北府军战船,转桨如飞,鼓声密集,而每一下的鼓点,都正好踩在桨手们划桨的那一下,这些舴艋快船,论高度不及对面的那楼船火龙号的五分之一,堪堪达到其水密舱左右的高度,两侧各十只木桨,翻转如飞,背后更是有五只水车一样的踏轮,五名腿部粗壮,赤着上身的翻桨水手,上身支在木架之上,双腿飞蹬,踩着这些桨轮,水花在轮后翻滚,时不时地有鱼从水轮之中给卷进船舱之中,扑腾着落在了舱内,而整个底层的船舱之中,只有那一声一声的战鼓响动,震动着水手们的耳膜。 左侧的一只不起眼的,隐藏在前面三艘快船之后的船上,刘道规和何无忌蹲在一起,矮身于船舱之内,在他们的身后,十余名全副武装,满身皮甲的战士,持着兵刃,屏息凝视,而在这些战士的身后,却是有二十余名身着贴身水靠,戴着青铜面具的人,坐在尾部,他们的嘴里咬着空心芦管,却是沉默不语,透出一股无声的诡异,一如他们手中拿的,不是兵器,倒是木制大槌和铁钉,不知是何用处。 刘道规从面前的小孔之中,死死地盯着五里之外的,孤身出群的那挂着何字大旗的旗舰,摇着头:“无忌哥,好像有点不对啊,何澹之不会这么有种,一个人孤身出军,我看,这旗舰就这样出来,更象是诱敌,其中必然有诈。” 何无忌微微一笑:“肯定的啊,何澹之可是我的远房堂叔呢,没有人比我更懂他了。平日里打仗都缩在最后,逃跑时是第一个,就象上次罗落桥之战一样,要让他孤身出军,恐怕得等下辈子了。他一定不在那火龙号上,必然是有诈。” 刘道规长舒了一口气:“既然如此,我们又何必这样全部冲向火龙号呢?这不是自投罗网上他的当吗?” 何无忌笑了起来:“何澹之不在旗舰之上,这个消息他不可能告诉全军的将士,以防走漏消息,所以,普通的军士并不知道这点,我们以最快的速度拿下火龙号,然后趁势大喊,就说何澹之已经被击毙,如此一来,不明真相的敌军将士,必然会军心动摇,我们趁机以小船的高速,穿插于敌军大舰之中,来回纵火,必可得全胜!” 刘道规笑了起来:“现在可是西风,火攻真的好吗?” 何无忌自信地点着头:“我有水战神器,不管风向如何,只要中了我的神器,管他是多大的楼船,都难逃覆灭的命运。放心吧。何况,这时候你的秘密武器,也应该出动了吧。” 刘道规笑了起来,转过身,对着身后船舱那里,戴着青铜面具,穿着水靠的那二十余人说道:“该你们出场了,阿巴思。” 为首的一条大汉摘下了面具,露出了一张如同锅底般的脸,整个脸上,只有眼睛上的那点是白色的,还有就是嘴唇泛红,如果是夜里看到这样的人,一定会吓得魂飞魄散,就连何无忌也为之脸色一变,喃喃道:“这些,就是昆仑奴吗?” 刘道规点了点头:“不错,这些就是昆仑奴,他们来自南方的极热之地,全身上下都是黑色,厚唇卷发,视之如同鬼怪,多是被奴隶贩子所掳,卖到万里之外的大晋,因为其身体健壮,多是从事一些低贱的体力活动,噢,对了,先帝的生母,前太皇太后李陵容,就是昆仑奴出身呢。” 何无忌叹了口气:“看到他们,就想到先帝兄弟,不过,他可没这么黑,你这是从哪儿找来的?” 刘道规正色道:“这些人是在彭城的戏马台,从来仆役的工作,建义之后,在彭城的宁槊将军羊穆之,给我军输送天道师格斗士奴隶时,也把这三十多人送来,我发现,这些昆仑奴除了身体强壮外,还有一个大本事,就是水性极好,可以在水中呆上整整一天,若要其做什么摸鱼捞虾,或者是打捞溺水死者的工作,没有人比他们更胜任了。” ===第二千二百五十三章 投石攻舰亦不阻=== 何无忌微微一笑:“所以,你准备…………” 刘道规看向了那个为首的阿巴思,沉声道:“阿巴思,这一战,如果你能完成我的任务,凿通那条为首的大楼船的船底,把水灌进水密舱,让其下沉,那我一定兑现我的承诺,还你们自由身,还会重重地赏赐你们。” 阿巴思用半生不熟的汉语说道:“刘将军,你是好人,我相信你们,如果我们死了,也希望你把我们当成战死的将士加以抚恤,对我们的老婆孩子说,我们是为了大晋而死的。” 刘道规以拳按胸,正色道:“放心地去吧,我要你们活着接受荣誉和赏赐!” 阿巴思转头挥舞着手中的木锤和铁钉,从打开的后舱门,一个猛子扎进了水中,在他的身后,几十条黑色的身影也纷纷入水,很快,水面就恢复了平静。 刘道规转过头,从小孔之中看着对面的火龙号,喃喃道:“不要让我失望!”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突然,一声巨响,从船的右侧传来,那是重物入水的声音,从船的侧舱孔里,甚至可以直接溅入大块的水花,一边的水手长大叫道:“投石,是投石!” 他的话音未落,又是“呜”的一声,尖厉的啸声,这回是从空中闪过,一块西瓜大小的石头,重重地砸在了船头前方不到十米的地方,浪柱腾起,而水面上波纹四散,震得连这条快速前进的战船,都为之一滞! 何无忌厉声道:“传令,各船散开,曲折绕行,速度不能降,不要用弓箭,全都给我接近那火龙号!第一个跳上敌船的,我亲自为他请功!” 火龙号上,胡藩的面色冷峻,在他的身后,五部小型投石车一字摆开,四十余名军士正忙得不可开交,不停地把西瓜大小的石块放进那抛巢之中,然后稍稍地调整方向和角度,七八条赤着上身的力士壮汉们拉动皮索,把那机头大木提上,再重重地扯下,配重的石包落下,以胶弦之力,把那抛巢之中的石块大力掷出,远远地落出四五百米的距离,每次发射,都会在那江面之上,腾起一个巨大的水柱。 “彭”地一声,伴随着胡镇兴奋的大叫:“打中了,打中了!”一块飞石,直接击中了一艘正向火龙号冲来的艋冲舰,可以看到,舱顶给生生砸了个大洞,两三个人影直接从舱口飞出,落入水里,而这条正在全力冲锋,如同烈马的战船,顿时也失去了前进的势头,在原地开始剧烈地旋转,每转一个圈,都会有一两条人影,从后舱的舱门里给甩出或者是跳出,十几个黑乎乎的脑袋,在江面浮动着,很快,几个大浪冲来,就不见了踪影。 可是胡藩的神色依然冷峻异常,在他的面前一千米内的距离,起码有五十条以上的这种艋冲战船,按之字路线,左右不定地摇摆着船头,规避着那些投石车的打击,起码五十多块石头扔出去了,才打中了这一艘,当然,石块落水时掀起的大浪,也会把一些靠得很近的艋冲战船,横推出去十几米,甚至有时候会撞上周围的其他战船,但即使是这样相碰撞的船,两边很快会伸出推杆和矛勾,把撞击本船的友舰推开,只转个头,就重新开始向前突击。 胡藩叹了口气:“看来,操船的不象是那些北府军士,但象是传说中的三吴船夫,这就是了,天师道之乱,有不少妖贼被俘,成为官奴,这回刘毅大概把不少这种老水贼给带上了,难怪操舟架船的本事这么高,传令,不必照着敌船投石,所有投石机加快抛石,任意射击,能打中几艘是几艘,敌船冲击一里之内时,要给我把所有石头全部打光,一块不留!” 火龙船后,一百步左右,密集的楚军第二阵船队,郭铨端坐于前甲板上,驻剑而坐,而郭昶之则捧着令旗,侍立在侧,他的双眼圆睁,轻轻地摇着头:“这,这也太快了吧。只听说北府军陆战无敌,可是这水战,怎么也…………” 郭铨叹了口气:“想必他们有很厉害的船工来操舟,吴越之地不乏这样的人,也许,是以前天师道的那些旧部在帮他们,怪不得刘毅敢向我们下战书约定水战,原来是有这些老贼相助啊。” 郭昶之咬了咬牙:“这么看来,火龙号和胡将军要有麻烦了,他们不停地在发石,可只打中了一两条船,甚至无法阻止敌军突击的速度,再过半刻,只怕敌舰就要接舷跳帮啦,我们现在要不要过去支援火龙号?” 郭铨的眼皮跳了跳:“万万不可,按何大帅的军令行事,现在传令各舰,也开始投石,攻击火龙号之前一百五十步这个区间,阻隔敌军后续的战船突入,如果敌军开始围攻火龙号,那就给我放箭支援,但是,任何一条战船都不许拔锚出击,有违令者,斩!” 郭昶之一边挥着令旗,一边讶道:“可是,可这样一来,胡将军他…………” 郭铨冷冷地说道:“这是胡将军自己的选择,要是他真的撑不住了,会发信号求救的,到时候再救,现在,就让他孤军奋战吧!” 北府军,中军,大将船。 刘毅神色平静,立于船头,今天的他,没有穿将袍大铠,而是一般水靠,手里也抄着一把大弓,两根分水刺,插于背后,显然,这位全军主将,今天也作好了亲自上阵搏杀的准备,甚至这身装备,与这全船上下的上百名将士,都是一模一样的。 刘藩的脸上挂着笑容:“这些吴地船工果然厉害啊,无忌哥的全线突击,太有气势了,再过片刻,就能攻上敌军旗舰啦。” 一边的刘粹却是神色严肃:“可是,楚军后续的舰队一点前进的意思都没有,连锚也不起,他们难道就只是看着旗舰给围攻?” 刘毅微微一笑:“那是因为何澹之根本不可能在旗舰上,无忌和道规想必也看出这点了,传令,前军放过敌军旗舰,直接攻击第二阵,吹号,中军前进!” 说到这里,他突然笑着扭头看着立于身后,轻摇羽扇的徐羡之:“找到了吗?” ===第二千二百五十四章 全军出击千帆竞=== 徐羡之微微一笑:“别急,需要点时间的,再说,就算找到了,也得在最合适的时机出手才是。希乐,你真的要全军出击吗?” 刘毅笑道:“冲锋陷阵,我刘毅何尝落于人后,传令全军,今天晚上,寻阳城中,我们开庆功宴!” 水龙号上,何澹之睁大了眼睛,看着几里之外,开始整体运动起来,冲着本方的舰队直扑而来的北府军中军舰队,三百条以上的战船,纷纷起锚,逆着风,紧跟在之字形运动的前军战船的后面,战鼓之声大作,伴随着北府军将士们的齐声呐喊,一时间,声势冲天,连这水面,也被震得波光闪现,时不时还有鱼儿惊得跳出水面。 一边的冯该笑道:“都说刘毅足智多谋,不过在我看来,不过是一个有勇无谋的匹夫罢了,北府军全军给我们的这条诱饵船吸引,直接就压上来了,哪有这样打水战的?大帅,你可以下令了,让郭将军父子的第二阵出动,只凭那三十条楼船,不需要打,直接撞,就能把这些北府军的小船,通通撞沉!” 何澹之摇了摇头:“我觉得事情恐怕没这么简单,也许,刘毅是有什么别的图谋,传令,让郭将军继续打击冲上来的敌舰,现在继续落锚,稳守江面,不得轻举妄动!” 冯该的眉头一皱:“可要是敌军的小船凑上来,用火攻怎么办?要知道,当年赤壁大战的时候,周瑜破曹操,就是用这招啊。我们的大船都停在原地,又靠得近,给火攻可就麻烦了啊。” 何澹之笑道:“就是周瑜破曹操用火攻,也得有东南风才行哪,这乘风纵火固然是壮观惨烈,可要是反过来风吹向自己,那可就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啦。现在西风强劲,敌军就是冲锋都会受到不小的影响,怎么可能火攻?放心啦,冯将军,你擅长陆战,可是这水战,却没有几个比我更懂的。这一点,敌军绝无火攻的机会啦。” 冯该轻轻地“哦”了一声,他的目光落在了火龙号的身上:“可是,北府军的艋冲舰就要冲到火龙号身上了,他们若是跳帮上去,怎么办?真的对胡将军不管不顾吗?” 何澹之冷笑道:“放心,我已经安排好了,一定会让所有企图攻击火龙船的京八贼们,有来无回的!” 火龙号上,胡藩的眼中光芒闪闪,他的左手,紧紧地握着追月大弓,身后的桅杆之上,了望哨处,一个了望兵正声嘶力竭地大叫着:“正面敌舰距我,二百步!” “左舷西北方向,敌舰距我,一百七十步!” “右舷东北方向,敌舰距我,一百四十步!” 胡镇紧张地浑身都在冒汗,他的身后,那几部投石机已经扔光了所有的石头,刚才操作投石机的那些力士们,已经都抄起了大锤,铁棍等长柄兵器,与那些刀盾手们一起,作好了格斗的准备,在火龙号面前的江面之上,落石如雨点一般,那是后方的郭铨舰队,不停地发射着投石,不时地有艋冲战舰被石块打中,迅速地原地打摆,下沉,可是剩下的船却是越冲越快,越冲越猛,尽管低矮的船身上,只有一个船舱,被封闭得严严实实,看不到一个人,但是那高速划动,而又整齐划一的桨叶,以及船后方那转动如飞的翻轮,以及那越来越清晰可闻的隆隆战鼓声,让火龙号上的每个人都心跳加速,浑身冒汗。 胡镇颤声道:“父帅,敌人,敌人冲到百步以内了,我们,我们要不要放箭射死他们?!” 胡藩沉声道:“你没看到吗?敌军全隐藏在船舱里,弓箭伤不到他们,这就是艋冲船,现在给我砍断铁锚,我们的火龙号,不能停在这里被动挨打,给我冲上去,撞沉他们!” 北府军,前军旗舰,飞鱼号。 这条与别的艋冲舰看起来一无二致的快船,在来回闪动着,三个三十余岁,赤着上身,身上除了纹身就是触目惊心的刀疤的老水手们,双脚踩着那后舵的翻轮,手中把握着尾舵,时而急停,时而倒踩,时而猛踩,而这条小船如同有灵性一般,在这江面上来回驰骋,水花不停地在船的四周溅起,那是落石入水所带起的波纹,却是没有一块,能击中这条快船。 何无忌回头看了后面的船工一眼,笑道:“道规,你的这些三吴老船夫,可真是神了,我这辈子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能把船控制得比马还要听话。” 刘道规点了点头:“若不是有这些老船夫,我也不敢和你在前军出击。希乐要我们按计划行事,放开火龙号,直取第二阵的敌舰。” 何无忌笑道:“好,留十条小船攻击火龙号,其他的船,不要停,全部冲向郭铨舰队,趁他们现在还没有起锚行动,使用我们的秘密武器!” 刘道规的眼中闪过一丝得色:“我想,今天的楚军将士,如果还能活下来,一定会终身难忘的。” 胡藩睁大了眼睛,看着二十余条艋冲战船,就从自己的侧舷横冲而过,相距不到十丈,他甚至可以看到对面的战船冲过自己座舰时,那些船舱小孔之中,一双双炯炯有神的眼睛。 胡镇兴奋地叫道:“爹,京八贼没有攻击我们,他们冲着郭将军他们的后阵去了。” 胡藩咬牙道:“混蛋,这是他们识破了我们的计划,知道这不是真正的旗舰,危险到了郭将军那里,何喜之有!给我加桨,加速,拦住其他想冲过去的敌舰,撞沉他们!” 他的话音未落,突然,五条迎面而来的艋冲战船,顶板猛地打开,露出了里面的情况,只见每船之上,足有十五到二十名的弓箭手,弯弓搭箭,斜指向天,几乎在露出身子的一瞬间,所有的战鼓之声,嘎然而止,一阵乌黑的箭雨,腾空而起,从各个方向,狠狠地砸向了火龙号前那宽阔的甲板之上! ===第二千二百五十五章 箭雨压制断桨排=== 胡藩几乎是一个箭步就跃到了船舷边上,顺便矮下了身,挥舞着手中的追月大弓,拨挡着头顶的箭枝,而几个亲卫则迅速地举起了盾牌,护住了一边的胡镇,可是其他的那些军士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尤其是那些双手持着铁棍与大棒的力士们,身上连盔甲都没有,这些北府军的弓箭手个个臂力惊人,百余枝弓箭飞袭,力能透盾破甲,而这些没有防护的力士们,更是直接给这些箭射穿了身体,运气好点的惨叫着满地打滚,而直接给伤了内腑脏器,或者透了脑袋和脖子的,连叫都叫不出一声,直接就扑地而亡,甲板上顿时就倒下了二十余具尸体,还有数量更多的伤者在惨叫,翻滚着。 胡藩从船头一跃而起,跳起的过程中就搭箭上弦,对着对面的为首一条小船,就是一箭射去,箭如流星,一个刚刚正在搭箭的北府军箭手,面门被一箭射穿,仰天就向后栽倒,这一箭又准又狠,即使是敌方的北府军箭手们,也发出一阵喝彩之声。 不过喝彩归喝彩,他们的装填与发射的速度,可没受到半点影响,檀袛那咬牙切齿的声音响起:“他就是胡藩,杀瓶子叔的凶手,射死他,为瓶子叔报仇啊!” 这五条船上的北府军士,几乎都是檀凭之当年所率的神箭突击队成员,这回也由檀祗率领,大部分跟着刘毅一起西征了,对他们来说,手刃胡藩,为首领和族长檀凭之报仇,也许比杀桓玄更重要。不用檀袛提醒,他们已经认出了对方就是胡藩,这一下,几乎所有的弓箭,都奔向了胡藩,或直射,或曲射,第二轮的百余枝箭,都射向了同一个目标! 胡藩哈哈一笑,向后一个倒滚,直接滚出六七步之远,而他刚刚站立的船头方向,则已经插上了密密麻麻的箭杆,靠着他孤身吸引了一轮弓箭,刚才被突袭而有些慌乱的火龙号上的楚军,又稳住了阵脚,盾牌手上前掩护,而弓箭手们则结队对着这些艋冲战船放箭,一时之间,箭雨纷飞,在空中来回不断,甚至相互撞击,落入江水之中的箭枝,如同飞蝗,很快就在水面上形成了一片浮动的箭杆。 不停地有人中箭,惨叫,落水,胡藩的眉头紧锁,他的儿子胡镇冲了过来,叫道:“爹,这里太危险,你先去安全的地方!” 胡藩厉声道:“混蛋,要安全还来战场做什么?还上这火龙号做什么?桓家于我们胡氏三代有恩,今天正是报恩卫国之时,你若再有动摇军心之言,身为主帅,我现在就斩了你!” 胡镇吓得一哆嗦,他知道其父的性格,绝不会虚言,哪还敢辩解,连忙就带着十余个亲卫冲上前去了,可是胡藩却暗叹一口气,从两边的对射就可以看到,对面的神箭手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都强过本方很多,他的养由基营也是亲手调教十余年的老兵,但上次建康城一战几乎损失殆尽,只有十余名部下跟他冲了出来,现在在这战船之上的多是新召的江州州郡兵,平时里捉个盗贼都吃力,跟这些北府军的百战精锐,那可是天壤之别,只这几分钟的功夫,本方又是有近百人中箭倒下,可是对面的箭枝却是丝毫不见减弱,显然,本方几乎没给对方造成什么象样的损失和伤亡。 胡藩一咬牙,沉声道:“传令,箭手全部撤回,隐身掩护自己,不要再与敌对射了,给我撞,射不过,难道还撞不过敌方的小船吗?” 突然,一阵巨响从火龙号战船的右侧传来,紧接着是一阵剧烈的摇晃,胡藩本人都差点站不住,匆忙之间弃了手中的追月大弓,紧紧地抓住身边的桅杆柱子,这才不至于摔倒,而刚刚还得令在回撤,找着盾牌掩护自己的弓箭手们,给这一晃,又是在甲板上倒了一片,被正如其来的一阵箭雨清洗,再次伤亡大片。 胡藩又惊又怒,冲到右舷,往外一看,只见火龙号伸出右侧的三十枚船浆,几乎是全都被生生从中切断,两条飞快驶过右舷的艋冲快船,从船舱里伸出了十余把锋利的长刀,擦过船舷时,这些刀伸出船舱,高高举起,就这一个冲刺,三十枚船桨就给这样生生从中切断,断桨落得满江面都是,而刚刚启动,正要加速的火龙船,给这一个断桨飞冲,整个右半边顿时失去了动力,开始原地打转起来。 胡藩从没见过这样的水上战法,还没回过神,左舷方向又是一阵巨响,他迅速地意识到,同样的事情再次重演了,大吼道:“快,快升帆,没桨就借风力,给我冲出去。” 他一边对着手忙脚乱的甲板上的水手们下令,一边冲到船舱口,对着底层的桨手们大吼道:“都是死人吗?换矛槊大刀伸出去,敌军再用小船划过,砍他,刺他,绝不能再让他们近身!” 话间未落,他的身后又响起一阵箭枝钉入甲板和人体的声音,伴随着惨叫,胡藩连忙闪入了船舱之中,他刚才所站的方,顿时就落下了三杆箭,箭翎还在微晃着,他恨声道:“该死的京八贼,所有人现在撤回船舱,等贼人上船,我们再杀出去!” 火龙号后面,三十余条快船,正向着百步之外的楚军第二舰队冲击,飞鱼号上,何无忌站在尾舱口,看着身后的火龙号,被五条快船来回射击,甲板之上,已经看不到一个活人,而给切断了两侧桨的船,孤零零地在江面上打着转,形同待宰羔羊,他的嘴角边勾起一比冷笑:“何澹之啊何澹之,你还真是弄巧成拙,想让我登船上舰,我偏不。” 刘道规点了点头:“只是没想到,居然是胡藩在火龙号上,不过看起来他的老部下的那些精锐弓箭手都损失光了,这船上的弓箭手,几百人压制不过瓶子的百余名旧部,被动挨打,也是没脾气。” 何无忌的眼中冷芒一闪:“不用上船,就用你的昆仑奴把这火龙号给凿沉了,我们继续去冲下一阵,这次,要让他们更清楚地知道,我们的厉害!” ===第二千二百五十六章 跳帮接舷白刃战=== 北府军,前军,箭鱼号,檀祗座舰。 檀祇不停地开弓放箭,对着海龙号的甲板就是倾泻,不时地有想要探出脑袋观察的楚军士兵,给这些箭枝射得缩回了头,而檀衹则是意气风发,长啸不止。 一边的两个军士说道:“军主(神箭突击队是一军的编制,但现在檀衹手下的不过数百人,连一幢都不足),贼人进船舱不敢出来了,我们要不要用那东西火烧敌舰?” 檀袛咬牙道:“不行,胡藩杀害瓶子叔,我一定要手刃此贼,拿着他的首级祭奠英灵,才算报了仇,这一把火烧了贼船,谁知道胡藩是生是死,就算烧死了,也不知道哪具尸体是他,这就不算报仇。给我准备登舰,我们亲自上去砍死胡藩,听到了没有!” 几条船上的北府军战士们齐声应诺,这五条战船,迅速地搭上了火龙号的侧面,百余条爪勾,都抓住了船舷,檀袛戴上了头盔,跟身边的同伴们一样,套上了锁甲,手里抄起了两把大刀,那正是檀凭之曾经用过的近战兵器,他咬着牙,沉声道:“兄弟们,上贼船,杀胡藩,报仇!” 言毕,他咬刀于口,转身就抓起绳索向上爬去,身后所有的战士们,都跟着攀上敌船,更是有十余名身手矫健的人,动作迅捷如猿猴,三两下就登上了上去,一跃跳上了甲板。 可是他们刚刚落地之时,就只觉得脚下一阵打滑,竟然是站立不稳,十七名壮士,竟然有八人直接滑倒在地,落下的一瞬间,他们才发现,甲板之上除了堆满了尸体和箭枝之外,也早就被泼上了一层油脂,这甲板之上湿滑如冰面,而穿着军靴的北府军士,哪还能站得住,上板即倒。 倒下的人发出了声声惨叫,刚刚跳上甲板,抓住船舷保持身体平衡的檀袛这才发现,甲板之上不仅是有油脂,更是撒了不少铁钉,铁蒺藜等物,落地的战士们虽着甲胄,但也有防护薄弱之处以及露在外面的肌肤被这些锐物所刺穿,数人当场倒毙,而更多的则是哀号翻滚,惨叫连连。 檀袛圆睁双眼,厉声道:“当心脚下,全都裹好靴底,趟地走!” 船舱之中传来一阵大笑:“檀祗,你是想来找我报仇的吗,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话音未落,一支响箭从船舱之中飞出,檀衹身边的一员勇士,刚刚缠好靴底,举刀就要冲,这一箭直接射穿了他的喉咙,他翻身就栽下了船外,一声落水的巨响随之而来。 随着这一箭,胡藩跃舱而出,手持追月大弓,在甲板上来回奔跑起来,而他的身后,数不清的楚军士兵持着刀剑蜂涌而出,与从四面八方登船的北府军战士们,杀成一团。 百步开外,楚军第二阵,旗舰。 郭昶之的眉头紧锁,看着百步之外的火龙号上的厮杀,叹道:“父帅,这些北府军怎么如此凶悍,居然就这样穿着铠甲跳上船,难道他们就不怕落水后直接给淹死吗?” 郭铨勾了勾嘴角:“这些北府军,都是悍不畏死的狂徒,他们肌肉发达,力量强劲,即使是重甲在身,也不掩饰其灵活,穿了这身上船,仍然是动作敏捷,看起来比我军的战士还要快,你看,只这一会儿的功夫,我方就有七十多人给砍翻,对方却几乎没有损失,要不是胡将军登上了主桅,射倒了六七名京八贼,只怕这会儿,火龙船已经失守了。” 郭昶之咬牙道:“那我们还不快去援救火龙号吗?” 他说到这里,一指隔在火龙号与本方船队之间,那些快速袭来的三十多条小船:“还有,贼人前军的战船现在直接冲我们舰队过来了,该不会又想跳船来战吧,我们的投石没砸中几条船,现在进入弓箭距离了,怎么办?” 郭铨冷笑道:“这一切早在何大帅的预料之中,登上火龙号的都是敌军甲士,只怕他们的首领比如何无忌甚至刘毅都亲自上去了,现在,我们先打火龙号,再开船撞船这些贼军小船!” 郭昶之讶道:“什么,打火龙号?可是,可是胡将军还在…………” 郭铨厉声道:“贼军贼首更是在上面,这是早就安排好的计划,快快下令,所有本方战船以火箭和火石攻击火龙号,记住,攻击吃水线附近的水密舱位置,生火之物,就在里面!” 郭昶之咬着牙,一边打起旗语,一边大声道:“爹,你的意思,意思是大帅早就安排了生火之物在水密舱?一早就决定牺牲了火龙号?” 郭铨点头道:“这叫兵不厌诈,若非如此,怎么能吸引京八贼的主力,加以消灭呢,给我快点发射。” 郭昶之叹了口气,就在这会儿功夫,一字排开的三十多条楚军楼船上,已经遍布火箭,硝烟的味道弥漫在整个江面之上,郭铨一挥手,万箭齐发,直奔火龙号,顿时,就有数不清的火箭,插到了火龙号的水舱附近。 郭铨站起了身,一脸的兴奋,他很期待那一声冲天的巨响,塞满水密舱的硫黄和硝石,足以让这条战船,瞬间变成一条真正的火龙,埋葬船上的敌我双方,可是,这声期待的巨响和腾起的烈焰没有出现,郭铨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他喃喃道:“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呢?” 郭昶之突然高声叫道:“爹,你看,火龙号,火龙号好像是在下沉啊,我们的火箭,我们的火箭射上去后,连自己的火都熄灭了,啊呀,那是,那是水密舱里在向外冒水,这船,这船通了,漏了啊!” 不仅如此,船头的军士们也惊慌地大叫道:“将军,水里有鬼,水里有黑鬼啊!” 郭铨定睛看去,只见在水龙号的吃水线那里,二十多个黑乎乎的脑袋探出水面,正使劲地凿着船舱呢,水密舱的船板在他们的敲击之下,化为片片木屑,滔滔的江水从这些打开的窟窿里涌入,而整条战船,也随之下沉! ===第二千二百五十七章 逆风亦行赤壁攻=== 江岸,楚军水寨,一处小丘之上的哨楼里,披着一身斗蓬,头上裹着药带的陶渊明,面色阴沉,嘴唇发青,看着远处的江面上,火龙号正在缓缓地下沉,咬牙道:“该死,该死,居然是昆仑奴,居然是这些水中黑鬼,我千算万算,怎么会漏算到这点!” 一边的一个娇小的身影,同样戴着斗蓬,转过脸,刘婷云那张美艳不可方物的脸上,挂着笑容:“想不到有诸葛之算的陶公,也有失算的时候啊,呵呵,可真是世事无常呢。” 陶渊明咬了咬牙:“抱歉了,没有让你看到那火龙号升天,你相好身亡的那一幕,不过,从现在来看,刘毅和何无忌早有准备,他们恐怕早就看穿了我的计划,根本就不会亲自上船搏杀一个胡藩,说到底,还是我低估了他们啊。” 刘婷云淡然道:“希望陶公能记得这次的教训,以后再也别低估了你的敌人,这战虽然还在进行,但其实胜负已定,楚军战船虽多虽大,但缺乏北府军这些三吴老贼作船工,失之灵活,而且,刘毅这回还有别的杀手锏,不出半个时辰,整个楚军船队,会陷入火海之中,陶公,你最好还是早点撤离吧。” 陶渊明的眉头一皱:“火攻?我想过这个战法,可是现在是西风烈烈啊,哪来的火攻?会反烧到北府军自己的。” 刘婷云微微一笑:“昨天有个高人跟我说了一个故事,也是刘毅前一阵新学到的本事,我以前也不相信,但听了后,才知道这是事实,如果不是现在要去拿住琅玡王妃母女的话,我还真有点兴趣留下来看看这个壮景呢。不过,现在我得抓紧时间动身了,起码现在寻阳城还算太平,你给我入城令牌,我能带着褚家兄弟混进去,要是真的大军败讯传来,城中士卒一定溃散,到时候乱兵和强盗打劫,可能我的计划就要泡汤啦。” 陶渊明点了点头,从怀中摸出一块令牌扔给了刘婷云:“这是桓玄亲制的令牌,相当于假节,可以让所有将军以下的将士听令,你入寻阳城,带走琅玡王妃,都没有问题。不过,如果楚军未败,你就算把人带出了城,也是走不了多远的。” 刘婷云笑道:“我没你的本事,可以轻功腾跃,我只是个弱女子,坐个马车都嫌颠簸,跑不快的。我这里会留下眼线,如果楚军战败,他会放起狼烟报信的,那时候我再动手,毕竟,我也不想接个人把自己给赔进去,万一给捉到桓玄面前,我可就死定了!” 陶渊明微微一笑:“你是个聪明的女人,我相信你是不会让一群愚蠢的武夫捉住你的,不过请你记住,这是你第二次欠我人情了。” 刘婷云笑着一转身,一阵香风拂过,她的话音顺风而来:“你的这些人情,将来一定会得到十倍以上回报的,难道你自己没信心吗?” 陶渊明看着她的背影,转过身来,最后看了一眼江上的战船,他突然发现,北府军前军的战船,全都扬起了侧帆,在逆风的状态下,速度瞬间加快,本来还在那楚军船队之前百步左右的距离,这一下,如烈马奔腾,几乎就是一两分钟的时间,三十多条战船,全部突进了楚军的舰队之中。 陶渊明目瞪口呆,喃喃道:“发疯了吗?” 楚军中军舰队,水龙号,何澹之也跟岸上的陶渊明一样,睁大了眼睛,喃喃道:“发疯了吗?小船钻进大船船队,楼船只需要从两边伸出拍杆就可以从上到下地把这些小船给打沉,数量上和块头上相差如此巨大,他们想干什么?” 冯该突然指着前方叫了起来:“他们在往我军战船上扔东西!” 何澹之顺手而指,看了过去,只见北府军的战船,纷纷从楼船中间的间隙穿过,如同后世的大街之上,在重型卡车之间穿行的快递电动车,只不过,一堆堆黑色的东西,从这些艋冲小船上,扔向了这些楼船,只是扔上去之后,就生生地钉牢在那楼船的船板之上,再也掉不下来了。 何澹之喃喃地自语道:“这又是什么鬼?!” 飞鱼号上,两侧的船板放下,整个侧舷露在了外面,船速如飞,从一杆杆从楼船侧面的孔洞中伸出的长槊与拍杆前飞过,而一个二十多岁,孔武有力的年轻人,则指挥着十余名壮士,把身后的一个个筐中所装的,一枚枚黑色的键子似的东西,奋力掷向了所经过的楼船侧舷之上,这些“键子”的一头是尖利的铁锥,带有倒刺,而另一侧则是浸满了桐油,硫黄,硝石等引火之物的松麻,只要遇上半点火星,就能剧烈地燃烧。 那个指挥的年轻人叫道:“何将军,这个鸢尾炬,真的可以焚毁大楼船吗?”此人乃是曾经在宫中担任宿卫的交州刺史杜瑗之子杜慧度,自从司马曜死后,他就给留在了京城宿卫军中,因为他除了一个外藩公子的身份外,也形同人质,不能轻易离京,后来经历了一系列的变故,最后随京城宿卫军一起倒戈北府军,也主动请缨成为西征军的一员,在宫中时他与何无忌相熟,也自告奋勇地加入了无忌营的前军,成为船上的军使。 何无忌笑着拍着这个年轻人的肩膀:“杜军使,放心,上百枚火炬钉上了船板,一旦燃烧,不消半刻,就可以把一条大楼船灰飞烟灭,而我们要做的,就是…………” 他说着,抄起大弓,转身走到后舱门,对着已经冲出离开十余步远的那两条船舷插满了鸢尾炬的楼船,发出了一枚火箭。这枚火箭,在空中划过一道闪亮的弧线,不偏不倚,正好击中了一枚鸢尾炬的尾部,顿时,干草烈火喜相逢,顿火作火山爆发,整条楼船的侧面,瞬间就腾起了冲天的大火,而那一字排开的三十多条楼船,也几乎是一瞬间,在几十枚火箭的攻击之下,腾起滔天烈焰,乌烟冲天,江面通红,而士卒的惨叫声与落水声,响成一片。 何无忌笑着转过身,一指前方五十步左右,那高高挂着“郭”字大旗的郭铨主船,笑道:“下个目标,这条!” ===第二千二百五十八章 将军沉江返人间=== 郭铨的座舰之上,他枯然地坐着,仿佛已经石化,火光扑面,虽然是逆风,仍然可以隔着五十步以上的距离,感知到第一列的那些楼船着火时,扑面而来的热浪,更可以听到三十余条冲过楼船火海的北府军艋冲战舰上,那些士兵们的欢呼之声,从军几十年,这样的战法,这样的惨败,还是第一次碰到,让身经百战的郭铨这时候脑子里充满了问号,整个人也陷入了迷离的状态。 还是郭昶之的怒吼声让他的父亲回过了神:“爹,现在怎么办,怎么办啊!” 郭铨突然从帅位上跳了起来,一把抢过儿子手中的令旗,拼命地挥舞着:“放箭,快放箭,绝不可以让这些小船冲到近前,转舵,快转舵,后撤啊,后撤啊!” 火龙号上,尽管这条战船在不断地下沉,而水面也几乎漫过了水密舱,快要达到甲板的平面了,可是甲板上的战斗,却仍然没有停止,楚军将士的尸体,从前甲板到后甲板,到几乎每个舱室,到处都是,时不时有被击杀的楚军尸体,被直接抛入江中,在这条孤零零的大船周围,漂浮着两三百具尸体,皆是楚军遗骸,伤处几乎都是一刀或者一槊毙命,中刀之处多是脖颈之类的要害,可见下刀之人是如何地精于杀戮。 胡藩机械而麻木地站在桅杆的风帆之上,他手中的大弓,仍然不停地击发着,几乎每射一箭,都会有一个北府军战士应弦而倒,甚至,这场接舷战中伤亡的三十多名北府军士中,可以说至少一半以上是他所射倒的,可饶是如此,两边军士在肉搏能力上的巨大差距,决定了这仍然是一场一边倒的屠杀,战斗已经接近了尾声,除了四十多名被缴了械,抱着头蹲成一片,包括他三个受伤无法再行动的儿子外,整条战船上,已经基本上没有活着,战斗着的楚军了。 刘毅的声音,从几十步外的江面上响起:“三郎,怎么样了?” 檀祇在檀家兄弟中排行第三,转过头,对着平缓驶来的战船之上,站在船头的刘毅沉声道:“幸不辱使命,除了胡藩外,全部非死即擒。” 说到这里,他抹了抹脸上的血渍,转头对着桅杆之上的胡藩,恶狠狠地说道:“姓胡的,你是要吃板刀面,还是要吃饺子?!” 胡藩也不理会檀祇,转头对着刘毅大声道:“来将可是刘希乐?” 刘毅点了点头:“胡子,好久不见,不过,我想我们以后没有再见的机会了。念你我曾经在洛阳有过旧交,有啥遗言,交代吧。” 胡镇哭着叫道:“爹,你可不要…………” 胡藩厉声道:“住口,身为军人,不能杀敌,也不能自尽保全气节,我胡藩没你这样的儿子。” 他转过头,对着刘毅大声道:“刘希乐,这一战,我败得无话可说,恐怕大楚也要败了,我胡家受桓氏三代之恩,这一战,我已尽力报之,我亲手杀了檀凭之,你们北府兄弟手足情深,必不会放过我,只求你们不要伤及无辜的士卒,他们既然已经放仗,不会再对你们构成威胁,还请放他们一条生路。” 刘毅点了点头:“你儿子和这些俘虏,只要不是桓家人,我们都不会伤害,你可以放心了,还有别的事吗?” 胡藩摇了摇头,大声道:“檀凭之,我也来!” 他说着,一把扔掉了手中的追月大弓,这把大弓,重重地落到了甲板之上,而他的身子,也伴随着全身披挂的铠甲,在空中划过一条弧线,重重地钻进了江水之中,如同那之前的投石,掀起一道足有五米高的浪柱,当浪柱落回水面,一串泡沫涌上,就再也没了半点痕迹。 檀衹咬着牙:“不行,不能就这样便宜了他,来人,给我下水捞,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刘毅冷冷地说道:“三郎,现在还在战场,胡藩这样全身铠甲落到水里,水龙王也救不了他,他毕竟是天下神箭,让他这样留个全尸也好,前面无忌他们已经火攻得手,剩下的,就是我们跟进追杀,直取何澹之的主舰了。你不要意气用事,不听号令,那之前的功劳也保不了你。”他说话的功夫,座舰从火龙号边上径直驶过,也不再回头看檀祇一眼,直接向着前方冲去了。 檀祇恨恨地一跺脚,转头对着身边的部下们说道:“留一小队人看守俘虏,其他的回艋冲舰,给我继续追,噢,这船快沉了。给我把俘虏转到丁号船上,其他人随我回甲,乙,丙,戊号舰,继续追击。” 胡藩闭上了眼睛,滔滔的江水,从他的鼻孔与嘴巴里不停地灌入,他感觉到自己在不停地下沉,下沉,沉下一个无底的深渊,在他的眼前,檀凭之的脸上绽放着笑容,背着奔雷大弓,对他伸出了手,而他也露出了笑容,伸出手去:“瓶子,咱们又见面了,来,接着比,我还是不服…………” 他的话音未落,突然,伸出去的手,却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拉住,而整个身体,也似乎给架了起来,他的嘴里,给塞进了一样东西,胡藩本能地开口想要叫唤,可是灌进嘴里的,却不是江水,而是新鲜的空气,一瞬间,他反应了过来,是有人来救自己了! 胡藩就这样闭着眼,他的脚似乎能踩到江地的礁石,幸亏是厚底军靴,这让他不至于被这些石头割伤了脚,不知走了多少步,他的耳边,渐渐能听到冲天的杀声和伤亡者的惨叫声,而闭着的双眼,似乎也能感觉到些许日光的刺眼。 “彭”地一声,他感觉自己给重重地扔到了地上,重回人间的感觉太好了,他顿时翻过了身,趴到地上,张大嘴,大口地向外吐出那些灌进肚子里的江水,黄色的胆汁和白色的胃液也给他吐了出来,当他吐完这一切时,整个人都虚脱了,倒了在地上,而映入他眼帘的,则是十余个全身上下,如同炭粉抹过的人,除了眼白和红色的嘴唇外,几乎找不出半点其他颜色了。他这一下惊得从地上直接坐了起来:“你们,你们是凿沉我船的昆仑奴?!” 为首的黑人咧嘴一笑:“我叫阿巴思,是刘裕将军救了我们,他要我转达给你一句话,让你回家等他,他会亲自来为檀凭之报仇的!在那之前,不允许你死在任何人手上。” ===第二千二百五十九章 兵败山崩鸟兽散=== 胡藩的声音很轻,一如他虚弱的身体:“你们,你们为什么要,要这样救我?为什么,为什么刘裕不杀了我?!我,我杀了他,杀了他最好的兄弟!” 阿巴斯摇了摇头:“这不是我们能回答的事,我们只是奉命而为,刘将军答应过我们,如果在战场上碰到你,想办法保你一条命,我们也会因此得到奖赏,今天你正好在我们凿沉的火龙号上,这是你的运气,也是我们的运气,胡将军,你最好现在就回家,今天你们输定了,要是再给我军的其他将士看到,一定会取你首级去献功的。” 他说着,一挥手,身手的二十余名昆仑奴,再次地跳进了江水之中,一堆黑色的脑袋上下浮沉,很快,就没入水面,无影无踪。 胡藩喃喃地自语道:“刘裕,你是想要亲手杀了我报仇吗?哼,行啊,想杀就来吧,我不跑不避,就在家里等你!” 他说着,咬了咬牙,也不卸甲,转身就向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水龙号,楚军旗舰。 何澹之的脸上,每块肌肉,都伴随着他的胡须在跳动着,他咬着牙,一言不发,一边的冯该惊呼道:“不好了,郭将军他,郭将军他的大将船也着火了,还有,还有第二阵的船队,几乎,几乎全都起火,何大帅,现在上百条火船都在转头向我们这里冲来,这可,这可怎么办?!” 何澹之咬了咬牙,大声道:“慌什么,现在可是西风,风向有利于我,不利于敌,不过就是三十多条舴艋船,有什么好怕的,传令,中军船队全部起锚,给我冲上去,就算没有前锋和次阵,我就不信,靠我们本阵中军的实力,打不过…………” 他的话音未落,表情却是凝固在了脸上,因为,他分明地看到,在北府军前军的三十多条艋冲战舰的后面,火海之中,冲出了足有上百条艋冲舰,它们黑泥和浸湿了水的生牛皮覆盖着船舷和顶盖,甲板之上见不到一个人,只有几十枝涂了黑泥的木桨,轮转如飞,不用风帆,但靠着桨力与后舵的轮车推进,还是如同飞鱼,他们根本不管不顾第二阵起火下沉的那些战舰,甚至也顾不上俘虏或者是刺杀那些落水的楚军士兵,与何无忌等人一起,合舰一处,就向着本方的水龙号冲了过来。 何澹之不可思议地摇着头:“不可能,这不可能,这些,这些北府军战船,怎么就能,就能这样直接冲过着火的舰队?他们是有妖术,不怕火攻吗?” 冯该咬着牙:“顾不得这么多了,大帅,快快升起帅旗,准备作战吧,要不然…………” 何澹之如梦初醒,大吼道:“快,快升起帅旗。” 可是,主桅之上,一面“何”字大帅旗刚刚升起,还不到三分之一的距离,突然,一箭射出,把旗绳生生射断,而船上响起了叫喊之声:“何大帅战死啦,火龙号沉啦!” 几乎是一瞬间,中军本阵的所有战船上,都响起了无数的叫喊声:“何大帅战死啦,火龙号沉啦!” 水龙号上,这样的声音越喊越响,几乎就是十几秒的时间,整条船从后甲板到了望哨,从底层的桨舱到侧舷,全是这样的声音,无数的逃生小船,被粗暴地砍断系绳,落到水中,而船上的军士们,则争先恐后地跳上小船,向着两侧的岸边划去,也就半刻钟不到的功夫,这中军主舰队这里,起码有上千条的救生小舟,划向了两侧的江岸,满船的战士,化为遍布满江的逃兵,更是有不少条战船,干脆打起了白旗,缓缓地驶向了正向这里冲锋的北府军舰队,船头的战士,一边把手中的弓箭,强弩等扔到水中,一边高举双手,以示放仗。 冯该和何澹之二人大眼瞪小眼,这时就连两人身后的中军亲卫,二百多人里也有些人开始转身逃跑了,何澹之长叹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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