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小说

咖啡小说> 重生之极品废材 > 第69章

第69章

天那活儿肯定就没啦!” 营帐之中暴发出一阵哄笑,刘毅的脸色很难看,沉声道:“阿寿,当年年少气盛之时,一些荒唐的事,几十年了还拿来说,让小辈们听了多不好。” 刘敬宣冷笑道:“又不是要找你算帐,你慌什么。杂了,自己做的事还不能提了?我现在说的是寄奴,他既然能给我解毒,肯定也有这些灵丹妙药自己吃,这七步断魂,也要不了他的命。” 孟昶勾了勾嘴角,喃喃道:“他也不太可能是在战场上吃药,我检查过他的身体,那些外伤都用了止血丹药外敷,而解毒之药却是没见,大概,是他长年服食阿寿吃过的那些解毒灵药,体内已经有了这些抗毒之物了,所以即使是再厉害的毒药,也害不了他的性命。” 刘穆之点了点头:“是的,而且更厉害的是,这毒药进入寄奴体内,甚至可以激发他的一些潜能,让他体内短时间内暴发出巨大的力量,这种情况,象极了那些服食五食禁药的天师道妖贼,叫长生人的那种。阿寿,你应该也对这种情况,体会很深吧。” 刘敬宣睁大了眼睛:“就是说,这个毒在寄奴的体内,有类似五石霸王丸之类的效果,可以让他力大无比?我的天,怪不得他可以如天神一样,一个人打几千妖贼呢,你们是没见过啊,那热血沸腾的样子,那一个人追着几千人砍的样子,所有人都会以为,寄奴不是人,是神!” 刘毅突然说道:“那看来,这次寄奴是因祸得福,如果正常情况下,哪怕不中毒箭,给妖贼车轮战,迟早也要累死,就是因为他体内可以抗毒,甚至可以爆发神力,所以反过来让妖贼们精神崩溃,还以为是天神下凡,这才会几千人都掉头逃跑,是不是?” 刘穆之微微一笑:“大约就是如此了,妖贼被洗脑,相信自己有神力相助,可以长生不死,刀枪不入,但另一方面,当他们碰到了自己认为无法杀死的人,就会觉得对面才是天神下凡,会连最起码对抗的勇气也没有,寄奴追杀的,不再是数千凶悍的天师道众,而是几千头失了勇气的猪羊,更好的事情是,此战结束后,天师道军中都流传着我们北府军中有天神下凡,勇不可当,无法杀死的传说,已经近乎不战自乱了。” 刘敬宣哈哈一笑:“寄奴要是醒过来之后,知道他这次的壮举,能吓得对方几十万部众不战而溃,只怕也不用象我那样躺一个月下不来床啦。好了,既然寄奴没事,大家就散了吧,军务繁忙,估计还有不少追击任务,还要分配给大家呢。” 众人的脸上都露出释然之色,大部分的人掀帐而出,只有檀凭之,眉头仍然锁着,看着刘裕肩头的那巨大肿块,沉默不语。 刘毅走过檀凭之的身边,看到他这副表情,停下了脚步,说道:“怎么了,瓶子,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檀凭之喃喃道:“这一箭可真厉害,听俘虏说,是百余步外,一箭能射穿寄奴的双层精钢护甲,透体而过,这力量,这准头,我除了胡藩以外,就没见过,天师道中多是精于剑击格斗的人,何时有过这样的神箭手?” 刘毅的脸色微微一变,转而恢复了平常之色,笑道:“天下之大,奇能异士很多啊,就是那个徐道覆,也是力量过人,他那大弓,也有近六石,加上还能服食禁药,做到这点,并不奇怪吧。” 檀凭之摇了摇头:“要是徐道覆射的,那也不足为奇了,可是俘虏说,这是徐道覆身边一个戴面具的人出手的,如果是天师道中人,那有何不可以真面目示人的,要戴那面具?希乐哥,你见识多,能不能解释一下原因呢?” 刘毅冷冷地说道:“天师道这次起兵作乱,除了得到吴地那些反贼的支持外,可能还有别的神秘力量帮忙,别的不说,就是这乌庄,我上次多次搜查,本以为非常彻底了,可没料到还有很多的密道机关,最后卢徐二贼,就是从地道里跑掉的,现在我的部下正在搜索这些秘道,希望能有更多的发现。各位,既然寄奴没事,我军务缠身,就先走一步了,这里就麻烦你们多多照看寄奴啦。” ===第一千七百七十二章 铁牛情急信神佛=== 随着刘毅的身影,消失在帐外之后,孟昶,诸葛长民,刘藩,刘萃等人也纷纷而退,帐中只剩下了刘敬宣,何无忌,刘穆之和檀凭之四人,刚才那浓烈的男人味,这会儿消散了很多。 刘穆之站起了身,收住自己的那包针,说道:“好了,寄奴已无大碍,这几天我们轮流来照顾他便是,三天左右的时间,他应该就能醒转过来啦。不过…………” 说到这里,刘穆之的嘴角勾了勾:“若是三天之内他醒不过来,问题就严重了,这辈子能不能醒过来,都不一定啦。” 刘敬宣刚刚涌上脸的笑容,一下子就僵住了,他不信地摇着头:“不可能吧,你说过毒影响不了他,而且那类似五石神力散的东西,也只会让他脱力,怎么,怎么可能让他醒不过来?” 刘穆之正色道:“因为寄奴的力量远远超过常人,这股神力被那七步断魂毒一激,会使出远远高于常人的神力,这让他可以以一敌百,独驱数千人,但另一方面,也会对他的身体造成大得多的伤害,你想想看阿寿,你在淝水的时候,脱力十余天下床,上次在戏马台,那药性更强,所以足有一个月,你才能下床行走,连寄奴找你宿卫都没法去,不就证明这种药力催生力量,是消耗人体潜能,激发越多,后遗症越大吗?” 向靖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带着哭腔:“寄奴哥,你可,你可千万别这样扔下我们啊,我铁牛,铁牛离不开你啊,你还没给我找到媳妇呢!” 刘敬宣气得转头一拳就擂在了向靖的胸口上:“去你娘的,你这笨牛,会不会说人话啊!刚才放屁的事还没跟你算,这会儿又来咒寄奴了?滚滚滚滚滚滚滚!” 向靖急得一跺脚:“我,我不会说话,去祈祷祝福成不成!” 檀凭之冷冷地说道:“你小子从来不信神信佛的,这会儿瞎添什么乱?大家心情都不好,你就别在这里惹人烦了!” 向靖咬了咬牙,把头盔往地上一扔,双膝跪了下来,双手合什,举过额头,说道:“救苦救难的如来佛祖,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普渡众生的张天师,你们…………” 刘敬宣给气得反而笑出了声:“你这笨牛,瞎咧咧什么啊,这些一个是佛,一个是道,哪能放在一起拜?!” 檀凭之叹了口气:“我说铁牛啊,你虽是一片诚心,但连起码的拜神礼仪都不会,还佛道一起拜,只会让天上的神佛愤怒的,再说,你杀人太多,平时又不上香,这会儿有谁会睬你啊!” 向靖咬了咬牙,一头磕到了地上,磕头磕得脑门皮都破了,大声道:“法力无边的玉皇大帝,你们这些天上的神啊,佛啊,我铁牛这辈子没信过,现在为了寄奴哥,我信了,要是你们能让他现在醒过来,我这辈子都给你们烧香供斋,一辈子不吃肉,要是你们不能把寄奴哥给救回来,你们,你们就他娘的全去死吧,老子要一个庙一个道观地去砸了你们的鸟像,让你们这帮没用的东西再他奶奶的骗人香火,让你们…………” 向靖越说越激动,几乎要从地上跳起来,拔出背上的大斧,就准备冲着天上比划,刘敬宣和檀凭之相视苦笑,正要上前拉住他,却突然听到刘裕的声音平静地响起:“铁牛,屁可以乱放,誓可不要乱发啊,要不然,惹了天神的愤怒,可会很麻烦的!” 向靖微微一愣,转而一下子扑到了床前,看着已经睁开双眼,面带微笑的刘裕,大叫道:“寄奴哥,寄奴哥,你活过来了吗?太好了,我就知道你没事的,你一定会没事的。” 刘裕笑着摇了摇头:“你这肉祖宗,要是没肉吃,这辈子可怎么活啊,下次想想办法,把刚才发的誓给撤了,还有,那些亵渎神灵的话千万不要说,天师道妖贼作乱,你可不能把账算到玉皇大帝,天师真人的身上,明白吗?!” 向靖用力地点了点头:“明白,我全明白,下次我一定捐钱给庙里,道观上香火,一定给佛祖,菩萨和天师塑金身,那个叫什么来着的?噢,胖子教过我,叫还愿。” 刘裕笑着看向了刘穆之:“死胖子,明知我刚才就醒了,还故意要这样吓大家,就是要看兄弟们笑话吗?” 刘敬宣恍然大悟,指着刘穆之:“啊呀呀,你这个死胖子坏得很啊,这次咱们又上了你的当了!” 刘穆之微微一笑:“是你和铁牛上了当,瓶子可是一直清楚着呢。” 檀凭之叹了口气:“本来我是知道寄奴已经醒过来了,因为铁牛放屁的时候,我就发现他神色微微一变,只不过你们全都去盯铁牛了,没怎么留意他表情的变化。当然,我相信希乐也看出来了。” 向靖挠着脑袋:“咦,那他看出来了为啥还要走?” 刘裕缓缓地坐起了身,看着刘敬宣和向靖:“阿寿,铁牛,时候不早了,你们应该回大帅那里去了,我现在还有点头晕,需要胖子和凭子在这里照顾我一下,一会儿我会去找你们的。” 刘敬宣点了点头:“父帅确实一直在找我们,现在军务繁忙,你醒过来就好,我们先走了,胖子,你要是再让寄奴出什么事,这个月我让你没鸡腿吃!” 他说着,拉起向靖,转身就出帐,向靖一边走一边不甘心地说道:“为啥要我走啊。” “你个屁精,吃这么多巴豆,还想把寄奴再给臭晕过去吗,别呆着了,快走吧。” 当二人的身形消失在帐外时,刘裕看向了檀凭之,笑容渐渐地从他脸上消散:“凭子是发现了什么事情,想要跟我说吗?” 檀凭之点了点头,从袖子里拿出了一枚闪着暗蓝色光芒的箭头,正色道:“这是我后来在战场上找到的,是你中箭之地,箭头是标准的北府军三棱箭头,箭杆也是特制的京口蒜山柏,我可以确定,这箭是我们北府军的标准装备。” ===第一千七百七十三章 穆之建言独掌军=== 檀凭之双目炯炯,直视刘裕,嘴里却是一刻也没有停下来过:“我们北府军的装备,异于其他部队,刀枪剑戟重一些就不说了,这射箭的弓和箭杆,都要比寻常部队重出一半以上,寄奴,你是知道的,这箭杆重哪怕是一钱,射箭的力量和准头都要调整很多,只有成天用此练习,方有如此威力。” “而且你中箭的位置,正好是我们的肩甲合缝之处,说明此人对我们北府军的甲胄也是极为了解,这个射你的人,不是出自天师道,而是来自我们北府军内部!” 刘裕看着檀凭之,平静地说道:“所以,你刚才故意要在我床前问希乐那些话,其实就是想看看他的反应,或者说,你已经把怀疑的目标,对准了希乐?” 檀凭之咬了咬牙:“这么多年的兄弟,我也不想怀疑他,但事实如此,不由得我不这样想,而且这不是我最早发现的,还是胖子心细,在战地里找到了那枚你落下的断箭,巧的是,就在他找到的时候,发现刘毅也到战场上了,当时所有人都想着你的情况,要去看你,只有他刘希乐,居然一个人到这战场上,这难道也是巧合吗?” 刘裕看向了刘穆之:“瓶子没有这样好的洞察力,还是你怀疑刘毅,然后再去找瓶子求证,对不对?” 刘穆之叹了口气:“寄奴,暗算你的箭,永远是后面射来的最凶险,你又不是第一次遇到这事了,乌庄是刘毅搜查的,他回来报没事,但你再去就遇到伏击,再加上刚才瓶子说的这些,我对军械兵器不是太在行,也怕误会了他,所以才找瓶子来察验一下这箭的情况,刚才你也听到了,不是天天使这箭的人,无法做到这样,而刘毅的箭术,在全军之中仅次于瓶子,这也是人所共知的事,要说这世上除了胡藩和瓶子,还有第三个神箭手能伤到你,那一定只有刘希乐啦。” 刘裕闭上了眼睛,说道:“天下之大,奇人异士多多,在南方,现在军中已知的神箭手,能做到这点的也不下十个,阿寿,徐道覆也有这样的本事。更别说从北方找来什么擅长骑射的猛将了,你们没有看到刘毅出手,就不能这样轻易地下结论。” 檀凭之咬了咬牙:“刘毅的身上有这么多疑点,你就真的一点不怀疑?” 刘裕摇了摇头,睁开了眼睛:“我的敌人太多了,就算希乐不喜欢我不欢迎我,起码在明面上不是敌人,而且他在军中威望很高,周围的兄弟也不在我之下,无凭无据地污他清白,最后非但不能找到真凶,反而会引起北府军的分裂,现在大敌当前,我们自己人不能先乱起来。” 檀凭之恨恨地一跺脚:“都向你下杀手了,还当自己人?寄奴,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永远指望运气会在你这边吗?” 刘裕微微一笑:“想要我命的人,从来不缺,但他们大多数都会自己赔上命,希乐是聪明人,不管这事是不是他做的,他都应该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瓶子,我知道你对我好,是真兄弟,以后我也会对我的背后更加留意的,但是现在,听我一句话,天师道未灭,黑手党更是在我背后亮出了爪牙,这种情况,只有我们北府军自己团结一致,才能渡过这一关,我希望你能把你的怀疑放在心里,无论如何,这个时候不能跟希乐起了冲突,明白吗?” 檀凭之咬了咬牙:“你自己当心点,下次,未必就会有这样的好运气了,我得回我的军营去,可能另有任务,不过,这段时间如果你要我帮忙,随叫随到。” 他说着,转身就出帐而去,刘裕的目光落到了刘穆之的身上,叹道:“瓶子是忠义之人,眼里揉不得沙子,你不应该把他牵扯进来的。” 刘穆之淡然道:“他能保护你,保护你的背后,檀凭之比你想象的有城府,不会直接跟刘毅起冲突,这也是我找他没找阿寿的原因。” 刘裕闭上了眼睛,喃喃道:“看来这回我回北府军,不仅是大帅不待见我,希乐更是不希望我回来,早知道,我还不如呆在终叔那里了。” 刘穆之摇了摇头:“一味退避是没用的,你是天生的将才,不管在哪里,都会发光,早晚会跟他们有利益冲突,与其到了最后各自成为一方大将时再起冲突,不如现在就解决的好。刘毅的背后,只怕还有黑手党的影子,这点你必须要注意,这是他跟刘牢之的区别所在。” 刘裕长叹一声:“黑手党找上他是早晚的事,我不奇怪,这回如果害我的是黑手党,那刘毅必然涉及其中,但现在我们没有证据,也不能跟他直接起冲突,胖子,你觉得我以退为进,怎么样?” 刘穆之的脸色一变:“以退为进?什么意思?” 刘裕坐起了身,正色道:“就是不要跟大帅,还有希乐他们抢功,更不要跟谢琰抢功,我这回独驱数千人,风头太劲,肯定会引起多方的不满,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确实不可能次次都这样好运,所以,我可以借养伤为名,暂时不领兵出战,天师道经此一败,必然会遁去,接下来的追击作战,是几乎可以唾手可得的功劳,这些功劳,我不跟人争,就会避开这阵风口浪尖。” 刘穆之的眉头一皱:“寄奴,在我看来,你要保护自己,就需要独立掌军,只有立了功劳,才能从你这个中兵参军,升为可以独领一军的将军,你现在万事俱备,只缺名分,一旦让你有个杂号将军,哪怕是副将的名义,北府军中,都会有大批崇拜你的壮士去投奔的。” 刘裕摇了摇头:“这样等于是另立山头,拉队伍树杆子,分裂北府了,大帅和刘毅他们最忌讳的就是这个,天师道仍然存在,仍然有很强的实力,这个时候,万万不可只顾自己的眼前利益,坏了大局啊。而且,要独领一军,也未必需要一个将军的名份嘛。” ===第一千七百七十四章 孙大教主不羞走=== 刘穆之的脸色微微一变:“你的意思是?” 刘裕笑着撑起了身:“我想,恐怕两军主帅的联帐军议,就要开始了吧。” 会稽郡治,山阴。 原来的刺史府大堂之上,孙恩一身浅黄色的蟒袍,满面春风,坐在上首,两侧坐着十余名吴地土豪,这会儿也个个将袍大铠,威风凛凛,沈穆夫坐在左侧第一个,一脸的谄笑:“教主,咱们什么时候起兵进建康啊?” 孙恩哈哈一笑,摆了摆手:“孤早就说过嘛,要跟各位朝服进京,去取那荣华富贵,只等前方的捷报一到,就一起上路吧。” 右首坐着的一人,是一个身高九尺的巨汉,看起来比起周围的一堆土豪们,足足要大了一圈,甚至因为他这巨大的体形,把右侧的七八员大将也都挡住了,即使是徐道覆这样的大块头,在此人面前,也会相形见绌。此人正是天师道的总护法,大帅姚盛,乃是孙泰时总坛的第一高手,上次孙泰被设计诱杀,连同自己的五个儿子一起斩首,但这姚盛却靠着一身武艺,硬是杀出一条血路,逃出生天,孙恩起兵之后,他更是从隐藏的秘密分坛杀出,带着手下的死党,攻下了吴郡,差点击杀吴国内史桓谦,也正是因为其超人的地位和过人战功,才能力压一众吴地豪强,坐在右首第一,成为仅次于沈穆夫的大将。 姚盛的眉头一直锁着,沉声道:“教主,只怕我们不可大意啊,这回是北府两大名将,谢琰和刘牢之联手领兵出击,兵力近十万之众,都是晋朝的精兵锐士,与之前州郡兵那些乌合之众,远不能相提并论,我们还得做好打算才行。” 孙恩的嘴角勾了勾:“谢琰心高气傲,身为世家子弟一向看不起刘牢之,两军虽然势众,但貌合神离,并不能形成合力,孤并不是太担心,即使一时不能上京面圣,清君侧除奸贼,但割据这吴越之地,当个越王勾践,也未尝不可嘛。” 说到这里,大将许允之睁大了眼睛:“原来教主穿这身王爷所穿的蟒袍,就是想在这里自立为王啊。” 孙恩满意地点了点头:“这吴地,才是我们的根本,神教在这里经营百年,跟吴地百姓早就是密不可分,这次起兵,也不是我们要夺权篡位,实在是因为那些高门世家欺人太甚,鱼肉吴地百姓,天师这才降下法旨,要我等兴兵除暴,现在敌军势大,我等需要做好长期奋战的准备,谢琰和刘牢之不可能在吴地久留,因为昌道内战已经暴发,荆州的桓玄,殷仲堪,杨期等人随时都会东进,只要我们能挡住官军一时,那他们就只有撤兵,到时候我等再上书历数司马道子一党的罪状,请皇帝下旨将之治罪,这吴地,就会永远成为我们天师道的乐土,再也不会被那些凡夫俗子们所染指。我们起兵所要的人间天国,终将实现!” 所有的土豪们都激动不已,齐声道:“教主神威,人间天国,教主神威,人间天国!” 一声拖长了的“报”声,从郡守府外传来,一个失魂落魄的传令兵,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直接闯入,几个守门的弟子抽出兵器,拦住了来人,厉声道:“没看到教主正在议事吗?活得不耐烦了?” 孙恩在大堂上摆了摆手:“让来使进来,他好像是有军情要报。” 这个满头大汗的信使冲到了殿下,单膝下跪,急道:“前方军报,二教主和三教主率三千精锐弟子,在吴兴郡的乌庄伏击官军未果,被刘裕一人杀退,损失千余教众,现在二教主和三教主已经退回上虞,官军谢琰所部一路追击,我军各地守军溃不成军,还请大教主示下,如何应对!” 孙恩一下子跳了起来,讶道:“你说什么?三千精锐,给刘裕一个人打退?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 那传令兵抬起头,哭丧着脸:“前方军报就是如此,是二教主亲自鸿雁传书,还请大教主过目!” 孙恩上前一把抢过了那传令兵双手捧过头顶的塘报,随着他的目光扫过这张塘报上的每个字,他的脸上肌肉都在跳动着,显然,刘裕独驱数千人的壮举,把他也给震慑到了,这个一向嚣张不可一世的天师道教主,脸色变得惨白,手也微微地发起抖来。 当孙恩转回过身的时候,所有人都眼巴巴地看着他,他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孤不羞走!” 十天之后,山阴城外,晋军大营。 刘裕一身戎装,左肩那里高高耸起,那是因为缠了厚厚的绷带所致,不过他的气色很好,比起前几天卧床时那满脸的惨白之色,已经恢复了成,这会儿的他,站在一座高高的哨楼之上,看着山阴城头上,那高悬着的十几个小木笼,每个木笼里,都盛着一个血肉模糊的脑袋,许允之,丘汪,周盛等土豪头子的脑袋,都在其中,为首一个,赫然正是沈穆夫,那恐惧与不甘之色,仍然定格在他的脸上,成为死前最后的心理反映。 刘裕轻轻地叹了口气:“可惜了,太可惜了,洛阳的时候,还是可以并肩作战的同袍,想不到现在,背着个反贼之名,身死家破,这又是何必呢??” 刘穆之站在刘裕的身边,微微一笑:“孙恩倒是跑了,但这些个土豪舍不得自己的家业,没跟着孙大教主一起出海避难,而是企图在山里潜伏,可是带着几千上万的部众,又舍不得那些金银财宝和妇女,最后也只落得个给各个击破的下场。我们的大帅那些如狼似虎的手下,最擅长的就是这种事,解决这些个土豪的坞堡,连一天的功夫都不用。” 刘裕勾了勾嘴角:“沈穆夫的那五个儿子可是个个骁勇过人,上次我就印象深刻,这回是一并杀了吗?” 刘穆之摇了摇头:“没有,那五个小子逃掉了,还杀伤了我们不少人,无忌正带着手下到处搜捕呢。” ===第一千七百七十五章 两帅相争百姓苦=== 刘裕点了点头:“也许有朝一日,可以收为我们所用。现在山阴城收复了,八郡又回到了朝廷手中,想必今天的联合军议上,琰帅和刘大帅,会有一番争执吧,希望他们个人的意气,不要影响平叛的大局,毕竟,妖贼主力尚在啊。” 说到这里,刘裕的目光落到了城外的营地那里,一队北府军的将士,正押解着几百名女俘进营,每个女子的手都被绳索束缚着,几人一组串成一串,被一个军士用一根缠在手上的绳子所牵,哭哭啼啼,如同被人牵引着的绵羊一般,而那些军士们左手牵着这些女俘,右手则拎着鼓鼓囊囊的包裹,或扛或背,而他们手持的长槊而是搭在肩头,上面插着几个到数个不等的血淋淋的首级,走在前方的军士们,敲锣打鼓,高唱得胜归。 刘裕的嘴角勾了勾:“看来诸葛兄弟们出去剿贼的人马,也回来了,只是不知道这一回,又有多少无辜百姓遭了殃。看那些女子,都柔弱得很,绝不象那些天师道的妖妇,我听说那些女人,为了追随孙恩,居然可以把自己的孩子扔进水里,说什么孩儿先登天堂,为娘随后就到。听起来就让人不寒而栗啊。” 刘穆之的神色凝重,点头道:“真信了天师道的那些人,已经不可理喻了,可以杀子吃人,战场上也是悍不畏死,这些天来我军虽然剿灭了不少贼军,包括这些个贼首也都授首于此,但是我们的损失也不小,光是各营的阵亡人数就超过三千了,也难怪其他兄弟们最近到处报复,打着扫荡残匪的名义,行掳掠杀戮之实啊。” 刘裕的眼中闪过一丝愤怒:“我们是兵,不是贼,因为贼做的恶事,我们这些军人就得重复一遍?就算是报仇雪恨,也应该找妖贼们,而不是去杀良冒功。你看这些可怜的女人,哪个象是天师道的妖贼同党?而那些给取下首级的家伙,看起来更象是普通的百姓,也许就是这些女人的丈夫,父亲呢。” 刘穆之叹了口气:“我们来这里是客军,不会长留的,打仗死了不少兄弟,剩下的要发泄一下也无可厚非,寄奴,这次你不要再象上次那样,给自己惹麻烦了,而且谢琰所部,杀得抢的更凶,现在吴地各州郡,几乎都是空城,连逃难在外的百姓都不敢回来,还不是拜这两位大帅,还有手下的骄兵悍将们所赐?!现在大家都杀红了眼抢晕了头,你要让他们这时候收手,是犯众怒的事啊。” 刘裕咬了咬牙:“我还是那句话,有的事情,必须去做,这是身为一个军人,身为一个人的良知,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都无怨无悔。” 他说着,转身就向着山阴城门走去,刘穆之默默地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地摇了摇头,喃喃自语道:“看来,我也得提前准备行装跟你一起上路了。” 山阴,刺史府,谢琰独坐上首的大座,面前摆着会稽内史的大印,而刘牢之则一脸阴沉,坐在左首第一位的位置,在他的一侧,站着北府军的十余名各营主将,而刘毅,何无忌等新生代的将校,则站立于各营主将之后,与之相对的,则是谢琰一侧的二十余名宿卫军的将校,人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喜悦与兴奋之色,每进来一个人,都会互相寒暄一番,然后打听起最近的“战果”与收获了。 刘裕缓步而入,嘈杂的大殿里,顿时陷入了一阵安静,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刘裕身上,神色各异,却是没有一个人发出半句话,刘牢之冷冷地看着刘裕走上前来,看着他对着谢琰和自已分别行了个军礼,这才沉声道:“刘参军,你的伤这么快就好了吗?” 刘裕微微一笑:“托卫将军和刘大帅的福,一点皮肉轻伤,已经不碍事了,今天的军议,非常重要,所以卑职一定要来参加。” 谢琰笑道:“寄奴,你再次一战惊天下,现在连建康城的大街小巷都在传讼你独驱数千人的壮举,听说,连陛下听到此事,都哈哈大笑,还多吃了一碗饭呢,朝中诸公已经在议论该给你什么样的奖赏,你有什么要求,今天尽可以提。” 刘牢之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快之色,干咳了一声:“琰帅,寄奴现在毕竟还是北府军的人,是我的部下,有关赏赐,应该一视同仁,这次立功的也不止他一人,我觉得,还是等这仗打完,再统一地论功行赏比较好,单独因为一战而赏赐一人,军中会有非议的。” 谢琰的脸一沉:“刘镇军,本帅还没有兴趣去挖你的手下,寄奴原来也不归在你的手下,而是冠军将军孙无终的司马,只是临时借调你处而已,如果你觉得管理不便,本帅可以上奏朝廷,请寄奴归建原部队,这样自然不会让你的手下因为这赏赐而眼红了,如何?” 刘牢之咬了咬牙:“琰帅,寄奴的事情暂且不提如何?今天是两军联席的第一次会议,有很多重要的事要商量呢。” 谢琰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难得刘镇军还记得今天的主题,那不知你部的回归准备,做得如何了?” 刘裕悄悄地站回了自己的位置,一边的何无忌低声道:“寄奴,今天的气氛不太对劲,两位大帅看起来要大吵一架了,你千万别火上浇油。” 刘裕微微一笑,低声道:“听说攻打山阴城的时候,几乎两军火并起来,最后还是琰帅抢先一步占了内史府,夺取了这大印,这才名正言顺地把刘大帅挤出城,到城外扎营,此事可当真?” 一边的檀凭之低声道:“千真万确,当时可真的是剑拔弩张了,若不是希乐圆滑,服了软退了兵,只怕真要流血火并了,可因为这个,大帅现在还不理会希乐呢!” 刘毅冷冷地说道:“所以大帅这些天要我们四处在会稽郡内清扫残敌,就是要出这口鸟气,可不,这下琰帅不高兴了,要赶我们走呢!” ===第一千七百七十五章 联席军议义堂堂=== 刘裕的眉头一皱,低声道:“怎么会闹成这样?贼首未除,甚至敌军的主力核心尚在,若是两军不能配合,会出事的。” 刘毅叹了口气,低声道:“起码现在妖贼逃跑了,暂时看不出有大威胁,这里是琰帅的地盘,他想要的是恢复以前王家谢家的那些个庄园,而咱们刘大帅要的是不白来一趟,起码得顺走些足够的好处,这样才能让弟兄们满意,两边的利益根本冲突,怎么可能谈得来?寄奴,我劝你不要话多,这种事情一旦陷进去了,无论最后结果如何,都对你没好处。” 刘裕咬了咬牙,沉声道:“可是你们就不想想吴地百姓吗?大将相争,这些百姓却给逼得有家难回,我们来这里是做什么的?” 谢琰的声音在殿中回响着:“看起来,我们的战斗英雄好像很有些话要说啊,刘镇军,可不可以让我们的大英雄表达一下他的看法呢?” 刘牢之看了刘裕一眼,面无表情地说道:“刘裕,既然是军议,你就可以有话直说,不用在后面议论。卫将军这样说了,你就上前吧。” 刘裕点了点头,出列而立,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个人的脸,看着他们神色各异的表情,朗声道:“两位大帅,众位将军,各位同袍,这次南征以来,寄奴一直有一句话闷在心中,不吐不快,今天眼见两位大帅相持不下,更是想把这句话当众说出,如果有唐突之处,还请见谅。” 谢琰冷冷地说道:“军议之上一切都可以说,刘参军,直言便是。” 刘裕大声道:“我等远道而来,枕戈待旦,浴血牺牲,为的是什么?大家有没有认真考虑过这个问题?!” 刘牢之的紫面一沉,厉声道:“刘裕,注意你的言行,难道这里这么多将校,都不如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高素哈哈一笑:“我早就说有,有些人一旦得志,就是狂妄不已,好像天下之大,只有他有本事,只有他有忠心,刘裕,我告诉你,这里的每个军将,在这次平叛中立的功,斩的妖贼,不比你少,你不过在乌庄才斩首千余,还一大半是后来救你的小刘将军所部的功劳,光我部昨天一战,就斩贼首九千七百有余,这里的每营主将,都比你更有资格说这些话。” 刘裕平静地说道:“是斩贼首九千七百,还是屠平民九千七百?高将军,真要逼我把话说这么直接吗?” 高素的脸色通红,厉声道:“刘裕,你什么意思,是在说我杀良冒功?哼,你去问问那些俘虏,他们可全都是加入过妖贼的,手上都有血债,本将杀他们,是天经地义的事!就是朝廷派天使来查,也问心无愧!” 一边的诸将也都群情激愤,全都出声相和,一时间,殿内变成一边倒的指责,甚至谩骂刘裕了,站在后排的何无忌等人一脸地忧虑,却无法开口相助。而谢琰和其部下,则是冷笑着旁观,北府军这样内部窝里斗,他们乐见其成。 等着指责声慢慢地平息下来,刘牢之干咳了一声,说道:“刘裕,你前一阵子养伤,不知军中之事,不知道什么人跟你胡说八道,让你误会了众位将军,今天,你在这里大放厥词,有损北府军声誉,还不快点退下!回头自领军法吧。” 刘裕摇了摇头,说道:“妖贼起事,一夜之间八郡皆失,作为朝廷父母官和守将的各位文武大员无法保护百姓,比如在这会稽城中,十余万逃难而来的庄园佃农们,难道可以说他们是妖贼?高将军所部号称消灭的万余妖贼,不就是那些从会稽城中逃出的佃农吗?可怜他们刚出贼手,自以为得救,却又转眼被大晋的官军屠戮,男丁首级成了战功,妇女小儿成了战利品,这些事情,也是我刘裕凭空诬陷的?” 高素两眼发直,喃喃道:“你,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 刘裕大声道:“诸位将军,校尉,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别说刘大帅的北府军各部,就是卫将军手下的诸位将军,不也是在做同样的事?妖贼跑了,留下给裹胁的百姓们在后面拖着我们,我们不去消灭妖贼的主力,反而杀戮无辜百姓,抢劫妇女财宝,然后上报朝廷灭贼十万,平定叛乱,大家在做这些事的时候,良心不会痛吗?对得起我们穿的这身军装吗?!” 谢琰双眼圆睁,大声道:“刘裕,你太过分了!你怎么可以如此地诬蔑各位将校?难道城头挂的那些贼首,也是无辜的百姓吗?” 刘牢之冷冷地说道:“刘裕,你今天要对你说的每一个字负责。不要以为你是孙将军处借调过来的,本帅就没办法处置你。就冲你今天的这些话,斩了你都没有问题!” 刘裕朗声道:“难道各位真的以为妖贼已经平定了?可以在这吴地为所欲为了吗?谢大帅,你难道忘了上次妖贼从海岛突袭,八郡旬日沦陷,那么多王谢子弟,自会稽王内史以下惨死的往事了?” 谢琰冷冷地说道:“刘裕,不要以为只有你警觉,懂兵法,本帅是什么人?你还在当兵的时候本帅就已经指挥一军了,淝水之战也是在本帅的力荐之下打的,百万秦军都不是本帅的对手,还怕这些小小妖贼吗?本来让你发言,是想给你个机会,让你展现一下自己的军学,这样才好给你一个领兵追击贼寇的机会,不过现在看来,你狂妄自大,连自己的上司和同僚都得罪了,不要说我不给你这个机会,就是刘镇军,只怕也不会给你了!” 刘裕摇了摇头,正色道:“谢大帅,现在敌军主力未损,吴地的人心,随着我们现在的所作所为,几乎是损失殆尽,我们在这里不会得到任何情报和民众的支持,可以说,就是聋子和瞎子了,更不用说茫茫大海,上千岛屿,没有情报支持,如何找到妖贼?” ===第一千七百七十六章 大将小肚如鸡肠=== 刘裕的声音越来越高,语速也在加快,配合着他有力的手势和坚毅的表情:“现在我们需要做的,绝不是分兵各处,更不是纵兵掳掠,而是要集中兵力屯于要处,扼守妖贼登陆地点,更重要的是,需要安抚民众,让其回乡,加以保护和抚慰,只有人心向我,才能杜绝妖贼回归的可能!” 高素冷笑道:“刘裕,你说得容易,既然你这么有本事,那你干脆自己去做这些事好了。”他的话刚出口,突然觉得有所不妥,因为,他看到刘裕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仿佛正等着自己要说这句话呢。 高素咬了咬牙,沉声道:“刘裕,你现在的身份是刘大帅手下的中兵参军,不要忘了,你护卫先帝不力,已经给解除了军中指挥之职,没有带兵的权力,你的这些个纸上谈兵,也早早收起来的好。” 刘裕没有理会高素,看向了刘牢之,正色道:“大帅,刚才卑职所言,都是发自肺腑,上次妖贼作乱,之所以能成功,就是因为他们来自海上,官军无从防备,千里海疆,可以处处登陆,尤其是上虞这里,一旦给突破,就会直接威胁山阴,不可不防。” 刘牢之点了点头:“你说的有道理,此事本帅与谢将军也曾经讨论过,上次妖贼登陆上虞之后,把城墙给拆除了,以至于上虞城现在无险可守,派大军长驻海边不现实,但如果军队数量太少,又无坚城依托,那更是无法防守的,甚至连预警和拖延的作用也起不到。” 刘裕摇了摇头,走向了殿中摆着的沙盘舆图,拾起指棍,对着海岸线上的一处不起眼的城堡一指:“上虞虽然不可守,但是这里,同样可以起到驻守的效果。” 众人顺眼看去,只见此处正是上虞城北约五十里处的一个小县城,名叫句章,刘牢之微微地点了点头,作为一个身经百战的大将,他也一眼就看出了这是军事要地,虽然不象上虞一样正好扼着出海口,但是仍然在舟山群岛登陆会稽的要冲所在,如果是大军再次从上虞一带登陆,直取山阴,那句章会成为袭扰其后方与粮道的要冲所在,绝不可以放任敌军占据。 高素咬了咬牙:“句章城太小,城墙不满一丈之高,周长不足三里,城中居民不过三百余户,跟上虞城都差远了,就是因为此处太小太破,所以贼军退入海时,都懒得去摧毁,刘裕,你若是只想设个观察哨所,也不用找个城池,随便让几十人在海岸线一带放哨巡视即可。” 刘裕淡然道:“如果只是预警,那派斥候就可以,但在句章,就是要驻守,虽然城小墙低,但是只要用精兵扼守,一可当百,即使只有一两千将士,也足以对妖贼构成威胁,如果我军有一部有力部队驻于上虞扎营,而以精干偏师驻于句章,则妖贼一旦上陆,就会给发现,他们攻打句章之时,大军出动,可以里应外合,大破妖贼!” 刘牢之满意地点了点头:“刘裕,这回你的想法,与本帅完全一样,谢将军,以我看…………” 谢琰突然冷笑道:“刘将军,你和刘裕在这里一唱一和,可真是高啊,先前刘裕演戏故意说你们军纪败坏,然后又来这么一出,若是一般人,还真就信了。只可惜,本帅跟你们打交道多年,尤其是深知刘裕外表忠正耿直,可是心细如发,城府机深,你们的这点伎俩,骗不了本帅!” 刘裕的眉头一皱,正色道:“谢将军,卑职真的是一片公心,绝没有任何算计您的意思,再说这个提议,对您没有任何损失啊。” 谢琰的脸色一沉:“你就是借口要防备妖贼,所以找个理由在句章长驻吧,哼,要是你自己去,倒也罢了,可惜你最后的话暴露了你们真实的意图,说什么要有力部队驻于上虞,不就是要找个借口,让你们北府军在我会稽,上虞一带打万年桩,再也不走了吗?” 刘裕咬了咬牙:“句章小城,上虞更是残破,连民户也没有了,现在这时候北府军入驻,非但没有任何好处,反而要承担最大的风险,谢将军,卑职的提议真的是出于公心,想要灭妖贼,绝无半点别的意图啊。” 谢琰哈哈一笑:“是吗?本帅要感动地哭了啊。如果本帅不知道大名鼎鼎的北府军是什么样的军队,还真就会信了你的话。刘裕,也就在刚才,你还慷慨陈词,说北府军现在是如何在吴地烧杀抢掠的,现在刘将军所治的北府军,已经成为吴地让人闻风色变,连家都不敢回的骄兵悍将了,民众畏惧和憎恨你们,胜过对妖贼,这种没有好处,只有辛苦和风险的仗,北府军会打?刘大帅,你会么?你的这些个无利不起早的部下,会么?” 刘牢之沉声道:“谢将军,本帅再说一次,本帅的部下,是朝廷的官军,可不是强盗,更不是你说的什么无利不起早的土匪,我们来吴地,是为了剿匪平叛,有时候手段酷烈了一些,误伤了一些跟妖贼们混在一起的百姓,也在所难免,那些外面的传言,多是歪曲不实之词,只怕很多都是妖贼的奸细们为了离间百姓,阻止民众对我们的支持,而有意为之,你身为一军主帅,对于前来援助的北府军也是这样的态度,不免令人齿冷。” 谢琰冷笑道:“本来出兵的时候,本帅就跟皇帝,跟会稽王说过,妖贼不过是乌合之众,只要朝廷大军一到,立马土崩瓦解,不需要他人相助,但是会稽王被那些妖贼的恫吓所惊,把北府军也出动了,哼,现在看来,刘大帅这次带着虎狼之师来我吴越之地,妖贼是没杀多少,可是我们王谢世家的庄园,倒是给你们清扫一空,若是你们再在这里呆上半年,只怕我江左世家,百年的基业,没给妖贼们毁了,倒是会成为北府军将士们的战利品啦。” 刘牢之再也无法忍受了,直接拍案而起,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北府军的人,我们走,江左八郡,留给卫将军好了,咱们回家!” ===第一千七百七十七章 北府撤军寄奴忧=== 刘裕的眉头紧锁,站在殿上,他没有料到,居然会是这样的一个结果,妖贼未灭,强敌环伺,居然谢琰都会借题发挥这样公然地驱逐北府军,如此地心胸狭窄,实在是突破了他的认知,即使是北府军有掳掠之事,但跟平叛的大局相比,孰轻孰重,仍然是不言而喻,可身为世家子弟,甚至可以说是高门世家最后希望的谢琰,却还是看不明白,被嫉妒之火烧昏了头,也难怪当年谢安宁可把北府军交给侄子而不是身为亲生儿子的他,知子莫如父,真是一点不错啊。 刘牢之那魁梧的身躯从刘裕的身边带风而过,他的脚步半点不停,嘴里却是说道:“刘参军,这回你满意了吗?” 而当这句说完时,他的人已经走到了殿门那里,整个堂中的北府军将校,全部跟随而出,甚至没有一个人向谢琰行起码的军礼,毕竟,这次这位卫将军,侮辱的是整个北府军。 刘裕摇了摇头,也是转身而走,谢琰冷冷地看着北府军将校们鱼贯而出,才长舒一口气,自语道:“这帮惹事精总算打发走了。各位,接下来咱们可得自己争点气,别给这帮丘八看扁了。” 多数将校全都行礼称是,只有一个中等个子的军将,名叫刘宣之,一脸的忧虑,说道:“琰帅,刚才那刘裕说的有些道理,天师道的妖贼主力跑了,只留下些吴地土豪在后面打掩护,我们这次并没有消灭敌军的精锐,万一他们再来,仍然要面临苦战啊。” 谢琰哈哈一笑:“没有北府军难道还不打仗了?你们可别忘了,你们是京城的宿卫兵马,兵精器精,装备不比他北府军差,他们现在也不是当年跟北方强胡血战的精锐了,很多也只是新兵蛋子,各位很多都是我们世家子弟,难道还不如这些京口寒门吗?” 刘宣之咬了咬牙:“可是当年的老北府兵,很多都是跟刘裕,刘毅一样,成为军主到队正级别的中下层军官,一支军队强不强,就是看基层军官是不是能把部队组织起来,我军的基层军官多是世家子弟,学过些兵法,但仍然缺乏战场经验,如果碰到强敌突袭,只怕会因为缺乏经验而自乱阵脚,上次妖贼作乱吴地,各地守军一触即溃,就是教训啊。” 谢琰的脸色一沉:“难道妖贼的基层军官就是百战精锐了?不也就是些只会神神鬼鬼的邪教弟子吗?上次他们侥幸得手,一是因为吴地承平百年,久不习战,州郡兵马又多混进了敌军奸细,给其渗透,二是有吴地土豪作为内应引他们来犯,这回我军精锐,内鬼又除,妖贼现在有几万部众,每天的粮草消耗巨大,在那小岛之上根本无法长久维持,最后只能冒险再次反攻大陆,到那时候,一切就尽在我掌握之中了!” 张猛哈哈一笑:“琰帅说得好。前秦百万逆胡,都不在话下,更何况区区妖贼呢?这可是王,谢家族经营了百年的吴地,琰帅又怎么会和那些昏庸的郡守,内史们一样,不知敌军动向呢?诸位,只需要听琰帅军令行事,必然可以旗开得胜,这回我军入吴地以来,连战连胜,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谢琰满意地点着头,看着沉默不语的刘宣之,说道:“本帅相信,那些京口武夫们能做到的事情,我们这些世家子弟同样可以,赶走北府军,本就是本帅的诱敌之计,不然孙恩卢循他们还不敢再来呢,哼,茫茫大海,要找到这些妖贼不是容易的事情,可要是他们主动前来送死,那就是最好的结果啦。” 刘宣之叹了口气:“既然这样的话,还请琰帅拨精兵五千,让末将防守句章,上虞一带好了,妖贼若来,也可迎头痛击。” 谢琰摆了摆手:“给你三千兵马,驻守浃口,余姚,我大军集中在山阴一带,等妖贼前来送死!还有,即日起公告全吴,就说北府军这帮瘟神走了,乡亲们可以出来回家啦,我这里有的是钱粮和来年的种子发给大家,来晚了可没东西啦!” 城外,北府军营,帅帐之中,刘牢之怒容满面,看着站在中央的刘裕,厉声道:“刘裕,都是你做的好事,给了谢琰赶我们走的借口,这下你满意了吗?” 刘裕咬了咬牙:“不管琰将军如何行事,我们都应该尽自己的本份,现在两军分开,一定会让妖贼有机可乘,我们万万不可与琰将军一时意气相争,坏了大事啊。” 刘毅冷笑道:“寄奴,咱们倒是想助他防守,可是人家不让啊,还担心我们想在这里赖着不走呢。毕竟,这里是王家谢家经营了几十年的地方,我们在这里呆着都碍人眼呢。” 刘裕叹了口气:“消灭了妖贼之后,我们自当退兵还镇,这回朝廷给我们的军令是消灭妖贼,这个目标没完成前,我们就有理由留下。” 刘牢之冷冷地说道:“刘裕,不必多说了,这回谢琰才是主帅,我们北府军不过是配合他行事,换言之,他是最后的决定者,也要承担一切的责任。既然他要我们走,那就是军令,我们只有离开,不过,本帅同意你的意见,如果我们彻底离开吴地,回到广陵,那妖贼若回,可能局势无法收拾,谢琰刚愎自用,必会败在妖贼手上,所以,我们得早作准备才是。” 刘裕心中暗喜,说道:“卑职请大帅分出一军,两千人即可,驻守句章一带,必不使妖贼偷袭得手。” 刘牢之冷笑道:“句章?刘裕,你想多了,本帅说过,江南八郡,都是他谢琰的,咱们北府军,一刻也不在此停留,全军速速拔营北上,回到建康一带,等谢琰兵败,再回这里平叛!” 刘裕睁大了眼睛:“大帅,万万不可,这时候不可以因为意气之争,而坏江南大事啊,还请…………” 刘牢之的眼神如电,直刺刘裕:“刘参军,你可以退下了,本帅如你所愿,给你五百人,去乌庄看守粮库去吧,也许,你的好朋友袁内史,可以让你不被谢将军赶走。” ===第一千七百七十八章 看守粮仓亦自立=== 刘裕的眉头一皱:“乌庄?现在不是吴兴的妖贼全给平定了,而乌庄也成了吴兴郡的粮仓了吗?” 刘牢之冷冷地说道:“妖贼已经没了,这次的平叛任务,也随着谢大帅宣布让我们北府军离开,而告一段落了,刘裕,你是冠军将军的部下,来我这里本是借调,仗打完了,你也应该回原部队了,不过,你既然说妖贼们还会重来,不能离得太远,那本帅就给你个方便,让你随孔靖的辎重营行动,他有三千部下,现在也是配合吴兴郡的袁内史一起管理和重建乌庄的粮库,你就去那里好了,那地方你熟悉,相信你在那里,可以发挥最大的本事。” 刘裕的脸色微变:“大帅,你这是要赶我出北府军吗?” 刘牢之摇了摇头:“你本就不是北府军的人,不过这样一来也好,你不是北府军的编制,倒是可以名正言顺的留在吴地了,毕竟谢将军是要北府军都滚蛋,并不包括你。本帅的各营人马不能分给你,但辎重营所部,本来也是各地征召的民夫,倒是可以让你挑选人手。不过,本帅有言在先,这回若是还有人跟上次一样,耍小聪明自领军法,去辎重营,那也别回来了,即使回来,也只能从小兵做起,别想着再独领一军!” 他说这话时,眼神犀利如电,狠狠地盯着向靖,何无忌,蒯恩等人,刺得他们不敢抬头。 刘裕正色道:“那就依大帅的军令行事,不过,卑职还是想说,东南事关大晋的根本,如果再次失陷,那朝廷就会万劫不复,无论是荆州的桓玄还是北方的胡虏,都会趁火打劫,大帅是识大体的忠臣良将,还请万万以国家利益,万民福祉为念,不要意气用事,如果妖贼真的大举前来,还请迅速来援。” 刘牢之面无表情地说道:“留你在这里就是为了监视敌情的,谢琰就是再差,好歹也是一代名将,身经百战,手下也有数万宿卫兵马,断不会象王凝之那样装神弄鬼,把希望寄托在什么鬼兵身上,即使一时不利,也可防守会稽数月,有这时间,本帅定会率军前来的。不过,已入隆冬,春耕将至,将士们也出来几个月了,怎么说也不能误了来年的耕作,我们暂且回去休整一下,完成春耕,然后就会重新集结,视情况来援,这里的事情,就交给你来负责了,一旦敌军有什么异动,就迅速来报。” 说到这里,刘牢之顿了顿:“还有,除了妖贼的主力之外,那些给打败,溃散的吴地土豪的余党,也不在少数,他们遁入深山,时不时地出来袭击我们各地驻军,胁迫百姓不得回家,你在乌庄,也要配合袁内史行事,剿灭这些残匪,收拾人心,来年我北府大军回归之时,希望这里被你建设成你所说的人人心向朝廷的王道乐土,而不是这片兵荒马乱之地。” 刘裕咬了咬牙:“这阵子我们北府军在此地抢掠杀戮不少,这人心只怕一时难以收复,还需要做很多工作才是。” 刘牢之冷笑道:“谁让他们附逆呢?这就是作乱的代价,本帅需要大兵诛讨反贼,加兵威于吴地百姓,后面的安抚之事,就交给你和袁内史他们办,毕竟你们现在不是北府军,刘裕,你得告诉这里的人,如果想要安居乐业,就不能再从贼附逆,不然下次北府天兵一到,只会比这次更惨。明白吗?” 刘裕长叹一声:“若按大帅所为,只怕吴地人心会更加不稳,更加不服朝廷。” 刘牢之哈哈一笑:“谢相公当年还在时,就说过,对于民众,要恩威并施,不可骤恩,你看这回吴地叛乱,谢家对庄客佃户们上百年的恩情,最后又有多少回报?有多少谢氏子侄,是死在自己庄客手上?我北府军这次清扫吴地,也是要让这里的人知道,刀子在谁手里,该听谁的话。好了,刘裕,你可以走了,我们这里,还要继续商讨后面撤军的事。孔靖现在人在乌庄,你拿了我的令箭,直接过去找他吧。对了,转告他准备好沿途后勤补给之事,迎接大军回转。” 刘裕行了个礼,转身就走:“也请刘大帅转告卑职在京口的家人,这几年,卑职怕是无暇回家了。” 当刘裕骑着一匹高头大马,向着营门方向走去的时候,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大哥,等等我。” 刘裕转头一看,只见刘道规一身盔甲,也同样骑了一匹马,马鞍两侧挂着行囊,正向自己挥手示意呢。 刘裕的眉头一皱:“道规,你这是做什么,快回去,别胡闹。”他一边说,一边目光落到了刘道规的右腿之上,叹了口气,跳下马来,上前系起他那散乱的绑腿:“看来你这辈子都学不会自己系好绑腿了,也许哪天在战场上会死在这上面呢。” 刘道规微微一笑:“大哥,长路漫漫,前途茫茫,这次,就别再扔下弟弟了。” 刘裕的嘴角勾了勾,沉声道:“别胡闹了,大哥现在不是北府军的人,去哪儿都行,刚才大帅说的你也听到了,你跟着我就等于离开北府军,前程不要了吗?” 刘道规正色道:“在小弟心里,大哥可比北府军重要得多,再说了,跟着大哥,立功的机会才大,比在北府军中更有前途。你这回苦心设计激怒两个大帅,不就是想要有个独立领兵的机会吗?” 刘裕的脸色一变,低声道:“慎言!”他左右环视,确定了周围没有旁人,才对着刘道规说道:“有话上马,路上说。” 刘道规面露喜色,跟着重新上马的刘裕后面,一起出了军营,直到离开营门三里以上,身处一片无人的原野时,刘裕才回过头,看着他:“你凭什么说我是故意激怒两位大帅的?是谁告诉了你什么?” 刘道规叹了口气:“因为连小弟处于大哥的位置,都会做同样的事,这回大哥来北府,可不是象以前那样再居于一个明显已经在防着自己的刘牢之之下,而是要真正建立自己的势力,上次的乌庄之战,把大哥的计划提前了,对吧。” ===第一千七百七十九章 道规已非小弟弟=== 刘裕的双目如炯,紧紧地看着面前的弟弟,他突然发现,这个以前自己一直以为只能躲在自己的背后,连绑腿都不会系的小弟,已经成长为文武双优的顶级人才了,只这一番话的见识,北府军中自己的那些个兄弟,大概除了刘毅和何无忌外,就无人能有。当然,胖子和孟昶这两个文吏除外。 刘裕勾了勾嘴角:“道规,我想听听你的看法,也许,我们兄弟应该一起讨论一下未来的发展了,毕竟我们是血亲,我的所有作为,都会影响到你,或者说,连累到你。” 刘道规微微一笑:“没有大哥,我们早就饿死了,我们这条命都是大哥给的,所谓长兄如父,就是舍了我的性命,也要保住大哥。所以,你的做法我一直在思考,这些年来,尤其是你从北方回来之后,我每天晚上都在想你做的一切,想着自己在你的位置上,如何去做才能更好。只可惜,我没有一次能想出超过你的点子。” 刘裕的眉头一皱:“这么说来,我不跟黑手党合作,你也觉得没问题?” 刘道规点了点头:“虽然胖哥和妙音姐一直让你去跟他们合作,而且我也认为他们是为了你考虑,但是你所要的,不是一个大将的权力,甚至不是一个皇帝的帝位,你要的,是万古流芳的名声,是再造华夏的伟业。帝王将相可能每几年就有一个,不足为奇,但能给千世万代传诵的,只有盖世的英雄才可。” 刘裕哈哈一笑,点头道:“不错,这就是我要的,也只有你能理解我,因为,我们都是高皇帝的子孙,有着祖先的荣誉和使命。汉人汉人,天下的所有汉人以我们祖先建立的国号而命名,就算司马氏皇帝可以弃他们不顾,我们作为汉室后代,也不能那样做。” 刘道规笑道:“跟黑手党或者是这种豪强大族合作,典型就是光武帝刘秀,他虽然借助了河北之力取得天下,但事后建了国也得给这些豪强地主回报,不能把他们的田地,庄客收归国有,所以后汉一代,从开国开始就国无力,就是因为开国皇帝为了自己功业,选择了与狼共舞,跟注定要损国肥私的这些人结盟,最后百余年后,自己的子孙终于无法守住江山,以致有黄巾之祸,董卓之乱,最后三分天下,我大汉也就此亡国。” 刘裕正色道:“是的,所以如果借助黑手党,或者借助高门世家之力,以后就不可避免地对他们作出妥协,让步,要么变成他们中的一员,要么被他们限制,当个有名无实的傀儡皇帝,那不是我要的。所以,我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跟高门世家合作,因为司马氏皇帝都无法满足他们的,我更不会给,也不想给。因此,我从一开始就必须结交军中的热血男儿,结拜兄弟,就是因为只有这些人,才是真正可以托以生死的。” 刘道规正色道:“但不是每个军中汉子都是这样的热血男儿,刘牢之,刘毅都不是这样的人,包括象高素父子,诸葛侃父子等,即使是何无忌,魏咏之,要是让人家抛却身家跟你一路,也未必能做得到。毕竟高门世家可以给这些军汉们荣华富贵,而你不可以。” 刘裕叹了口气:“所以,这次平叛恐怕真的是我最后的机会了,天师道之乱,意外地摧毁了王家谢家这些顶尖世家在吴地的所有基业,这是黑手党始料不及的,这场叛乱,已经动摇了他们的根基,就是那些累世所藏的军械粮草,也把那些靠着开国地契控制的庄园给毁之殆尽。谢琰最怕的就是这种事,对他来说,我们北府军呆在这里每一天,都可能把原来王谢家的田地占为已有,或者是上交国家,因为无主无地契的荒地,先到者得,甚至可以伪造地契。我料到他不会容北府军在此久留,但没有料到,他居然如此迫不及待,强敌尚在,就要赶我们走。” 刘道规点了点头:“大哥本来是想驻军句章,让北府军和琰帅兵马互相争夺地盘,而你则宽仁待民,引来那些逃亡山林的民众归附,时间一久,吴地民众就会都来投奔你,因为你既能保护他们,又对他们比谢刘二帅要好,如此一来,吴地人心所向,你就有一片真正的根据地了。” 刘裕点了点头:“是的,人心的争夺,是最难的事,一点小恩小惠可以骗人一时,但不可能让人感激一世,我在北府军之所以有一批生死兄弟,就在于我在战场上永远是可以用生命来掩护他们,而不是想让他们为我做什么事,只有我为人人,日后才可能人人为我,这个道理,我在京口从军前就知道了。” 刘道规笑道:“可是这个道理,刘大帅,刘毅他们到现在也不知道,谢琰也不知道,他们只想着有手中的权力,为自己夺取现实的,眼前的好处。如果没有大哥,只靠他们,可能都不是天师道的对手呢。” 刘裕正色道:“天师道在争夺人心上很有办法,即使这次兵败,也有数十万部众相随入海,所以他们必然会反扑,谢琰太急了,他哪怕让北府军在吴地多呆三个月,联手先平定了必然要反扑的天师道,再赶我们走也好,现在要他独立对付妖贼,只怕是凶多吉少,大帅看出了这点,所以故意回师,就是要看他败亡,只有谢琰彻底完蛋了,他才能完全地控制吴地,到时候就算他在这里纵兵四掠,也没人能制约得了他啦。” 刘道规微微一笑:“这次在乌庄,应该是大帅故意想借天师道来害你,包括上次你被他抓进戏马台,听说也是黑手党中人事先跟他有接触,你是他在北府军中最大的威胁,所以大哥想借这次机会自立,这点小弟完全支持,只是我有个建议,既然他不仁,你也不必再死板,是时候拉拢军中的老兄弟,建立自己真正的势力了。” ===第一千七百八十章 沈家悲惨血泪史=== 刘裕的眉头一皱:“不可,现在刚刚离开北府军,就要拉北府军的老兄弟,这样做法不好,别人会怎么看我?” 刘道规笑道:“大哥不要误会了,小弟的意思,是建立自己的势力,不是说现在就要以前跟你出生入死的老兄弟直接到你这里来。我说的拉拢,是指给象孔靖这样的人,立功升迁的机会,如果让大家看到跟着大哥,是有立功升职的机会,那自然会有人以后主动投奔了。” 刘裕的神色稍缓:“可这个功不太好立,看守粮仓或者是平定残匪,立不了什么大功。就是孔靖本人,也不指望这个升官,除非是打大仗,消灭大股残匪才行。” 刘道规四下看了看,上前低声道:“大哥,有一个平定残匪的大功,已经找上门来了,就看你想不想要!” 刘裕的脸色一变:“什么大功?说详细点!” 刘道规正色道:“大哥可还记得那吴兴土豪沈穆夫吗?” 刘裕的眉头一皱:“怎么会不记得?沈家也算是江南土著大家族了,这沈穆夫和他五个儿子,都以悍勇闻名,当年洛阳一战,他还跟着天师道的卢循帮过我们,也算是打过交道。只是这次鬼迷心窍,居然伙同天师道作乱,最后落得个兵败身死的下场,可悲可叹,只是他的那五个儿子…………” 说到这里,刘裕的心中一动:“你说的大功,就是沈家五子吗?” 刘道规笑道:“大哥果然一点就通,不错,沈穆夫战死沙场,却是让五个儿子带着其祖父沈警,还有他的四个兄弟突围而出,沈家五子本来是想接着祖父和四个叔叔去山中避难,但是沈警年过七旬,不愿吃苦,在同乡沈预的怂恿下,还是去投了别处的沈家亲友,结果正是这个沈预,向谢琰密报了沈警父子的下落,于是沈警和四个儿子刚逃出北府军的搜捕,就又落入谢琰之手,被斩首示众。沈家五子走投无路,长兄沈渊子和二弟沈云子,曾经在当年洛阳之战中与我同队,算是有些旧情,前天夜里秘密来找我,求我救命。” 刘裕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三弟,你糊涂啊,沈家可是朝廷重犯,除了天师道三兄弟外,就是沈穆夫的官职最高,做恶也是最大,别的不说,就是你徐羡之徐大哥,他的父亲上虞令徐祚之,就是被时任县丞的沈云子亲手斩杀,甚至还分食其血肉,你跟这些人接触,一旦外界得知,只怕你这身军装,就再也穿不得啦,更不用说你以后如何去面对你的徐大哥!” 刘道规叹了口气:“沈家也是给天师道坑惨了,他们家本是吴地土豪,本不必涉及这次的叛乱,但是司马元显下令要在吴地征兵,而王家谢家这些大族,靠了自家在本地为官的势力,把这些征兵的名额,全部用在了这些吴地土著的庄丁身上,想要借机夺取吴地这些土豪的产业和人口,他们也是走投无路,才只能靠天师道报复的,如果真的有反心,去年朝廷斩杀孙泰等人时,他们为何不反呢。” 刘裕点了点头:“逼反吴地土豪,确实是黑手党的毒计,也是昌道内战的重要一环,但他们作茧自缚,没有料到前青龙郗超,居然反过来让天师道三杰有了足以对抗黑手党的实力,再加上这些吴地土豪相助,才闹到如此的地步。只是黑手党的反应很快,派了宿卫军和北府军两大强军来平叛,天师道的那三个家伙,扔下这些吴地土豪在后面送死,自己却跑了。沈家的悲剧,也差不多是许家,张家,陆家,丘家这些吴地家族所遭遇的,并不值得同情。” 刘道规点了点头:“话虽如此,但是大哥一向想行土断,不也是想把吴地的高门世家的土地收归国家吗?这次天师道之乱,表面上看是军事问题,实际还是离不开一个人心,一个土地,如果我们真的对所有的吴地土著斩尽杀绝,那三吴之地,就会彻底落到各大高门世家之手,以后再想土断,可是难上加难了。而且吴地的人心,现在并不向着朝廷,要是对这些土著家族斩尽杀绝,连投降的机会也不给,那这里的人只会进一步地倒向天师道,成为妖贼源源不断的人力,想要平定,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流多少血!” 刘裕咬了咬牙:“所以,你的意思是让我接受沈家五子的投降?我现在没有这个权力,现在我最多只能带五百人去看守乌庄的粮库,如果要接受他们投降,赦免这些人,起码是要吴国内史袁崧,或者是会稽内史谢琰这种级别的才行。” 刘道规微微一笑:“袁内史一向宽仁待人,他现在是吴国内史,可是吴兴之地,已经成为一片空城,所有的百姓都逃在深山中不敢出来,就是因为前一阵给咱北府军抢得太狠,祸害得太惨了,现在谢琰的宿卫军屯兵会稽一带,北府军又是打道北上回府,吴兴之地几成空城,哪有本事去搜索深山中的流民百姓呢。要是逼他们逼得太狠,甚至在沈家五子这样的逃亡土豪的率领下,反攻州郡,都是极有可能的。大哥,你说现在收拾人心,恢复生产才是首要之事,那赦免沈家五子,不就是收拾人心之举吗?” 刘裕长叹一声:“三弟啊,要是换了别人,赦免也就赦免了,可是沈家不一样啊,他们可是手上沾满了你徐大哥一家的鲜血,你赦免了他,就是背叛了徐大哥,真的值得吗?” 刘道规叹了口气:“不瞒大哥,这也正是此事中最棘手的一件事,不过小弟以为,你可以先见见沈渊子,看他的态度,再行决定对沈家的处理。当然,最后无论你如何决定,都要把他们交给徐大哥发落,道理说清楚,是杀是放,尊重他的决定。如此一来,人心能复,也不负朋友,如何?” 刘裕用力地点了点头:“很好,就按你说的办!” ===第一千七百八十一章 凭吊英灵乌庄前=== 吴兴,乌庄。 几十座新起的坟头前,刘裕一身盔甲,肃然而立,他的头上系着白色的孝带,腰间缠着黑纱,而身上则披着一身麻衣,一身孝服打扮,他的手里拿着一碗酒,沥沥洒下,尽入坟前的土壤之中,而眼中则是含着泪水,声音也哽咽着,说道:“兄弟们,寄奴无能,累各位身陷险境,各位都是我大晋的好男儿,好将士,为国击贼平叛,一腔热血忠魂,就流在这三吴大地。我刘裕对天发誓,若有来生,必与诸君共取富贵!” 他说着,把最后一点酒全都洒下,掷碗于地,大声道:“各位的父母,就是我刘裕的父母,各位的妻儿,就是我的家人,只要有我一口吃的,就断不会让你们的家人挨饿受冻。王波,李三才,顾顺子…………,你们的家人,我已经派兄弟们接到京口安置,勿忧勿虑,安心上路!” 站在刘裕身边的,是同样一身重孝的徐羡之,他的双眼通红,看着眼前的几座新坟,说道:“爹,两位兄长,羡之不孝,不能与父兄同生共死,偷生至今,就是要留得残躯,为父兄报仇,你们,还有我徐家的好兄弟,好儿郎们,请暂居于此,上虞现在还没有恢复正常的秩序,妖贼尚在,只有先请大家暂居此处,等我们彻底消灭了妖贼,一定迎接各位魂归故里!” 他说着,也把面前的水酒洒下,最后目光落到父亲的墓碑之上,看着那一行龙飞凤舞的墓志铭,又是鼻子一酸,几近垂泪。 一边站着的陈遗叹了口气,掏出一方手帕,上前递给了徐羡之:“少爷,老主公是为国献身的,忠义千秋,吴地人人赞叹,我们不能只在这里抹眼泪,还是要消灭妖贼,为他们报仇才是!” 站在众人身后,一身素色官袍的袁崧叹了口气:“死者已矣,生者犹存,我们这些人能站在这里,是靠了他们的英雄牺牲,大晋不会忘记他们,三吴百姓不会忘记他们,刘参军,徐郎中,请节哀。” 徐羡之抹了抹眼泪,对着袁崧行了个礼:“晚辈现在服孝在家,无官在身,请袁大人不要称晚辈为郎中了。不过,晚辈这次从京口老家前来,就是安置了老母幼弟,以及妻儿家人之后,想着回来做点什么,不然的话,我天天觉都睡不踏实,一闭上眼,就想到那天的情况。” 袁崧点了点头:“徐贤弟大才,官声才干在建康的世家中也是早有耳闻的。现在前方的会稽等郡尚不安宁,这吴兴虽然也偶有盗匪,但还是相对安全些。也多亏了刘参军这阵子在我们这里,安抚民众,捉拿盗匪,你看,现在这吴兴城中,也回来了一千多户百姓了,比起别的地方,要好了许多。” 徐羡之睁大了眼睛:“寄奴哥,你还有这样的本事吗?我以前一直以为你只是战场无敌,这理政安民并非所长,可没想到…………” 刘裕微微一笑,说道:“这天下的道理,原理很多是相通的。在军中,冲锋陷阵,身先士卒,靠的是自己肯拿出命来救兄弟,而治民也是一样,只有得到了民心,让他们愿意跟随,才能谈治天下。” 徐羡之的眉头一皱:“可是之前官军在吴地,杀戮抢掠的事情,连我在京城都天天听到,这次一来,也知道各地百姓畏惧官军胜过虎狼,躲在山里都不肯出来,不少地方的赦令早就下达一两个月了,可就是没一户人家回来,为什么你这里就可以?” 刘裕正色道:“因为朝廷的公信力在吴地,已经荡然无存了,之前开国时就约定,吴地这里不作征兵之地,就象京口只作出兵之地,不交赋税服役,吴地百姓也这样过了几十年,即使是前秦入侵,淝水大战时,朝廷也没有在这里总动员,所以民众也愿意共赴国难,捐钱出粮,做力所能及的事,这就是家国一致,军民和谐。” “可是会稽王弄乐属之事,实在是伤了人心,损了朝廷威信了,更糟糕的是,有些个不法的高门世家,借着这个征召丁壮的机会,在这里大肆兼并,抢夺吴地土豪世家的领地,想借机再捞一大把,这就激起了民愤,吴地的豪强世家几乎全境皆反,而且他们找到了极善于蛊惑人心,有很强的组织能力和丰富战斗经验的天师道来带头,勾结在一起,就成了这场遍及三吴大地的祸事。” 徐羡之恨恨地说道:“是啊,现在回想起来,几乎一夜之间,八郡皆陷,我当时就在上虞,亲眼看着身为县丞的沈云子,带着妖贼攻击县衙,这帮丧尽天良的东西,后来居然还将我父兄,以及不愿意从贼的官兵们斩为肉酱,分而食之,如此野兽之举,人神共愤,我若不能将之千刀万剐,碎尸万段,枉为人子!” 刘裕点了点头:“徐兄弟说的很对,只是有一件事你恐怕弄错了,这杀人分尸,逼人食肉的行为,不是沈云子们主动所为,而是被孙恩所逼迫。” 徐羡之的脸色一变:“这又是什么意思?” 刘裕正色道:“这是一种类似投名状的行为,杀了吴地的州县长官,或者是世家子弟,为了断绝那些入伙的百姓,或者是地主豪强们的退路,孙恩就逼迫各地新附的民众,必须要吃这些官员和军士的血肉,说他们是妖贼,只有食他们之血肉,才可得天师保佑,可以长生。不吃的人,就会给指为妖贼,把他也杀而食之。如此一来,就可以断了大家脱离反贼,逃回来的路,只能跟着他们一条路走到底了。” 徐羡之喃喃道:“原来是这样,你这样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在会稽山阴城的时候,就曾经听夫人说过,有个叫谢三牛的忠仆,就是给逼着吃了他庄园主的肉,然后趁着贼人不备跑了回来,报信给夫人呢。这人是个好兄弟,后来也是为了抵抗妖贼战死了,绝非逆贼同党。怪不得妖贼能迅速地扩大实力,一个月就有几十万人追随,原来是靠了这种邪恶的手段啊!” ===第一千七百八十二章 吴地百姓不回家=== 刘裕点了点头:“所以,这些百姓很多给妖贼逼着吃了朝廷官员和战死将士的肉,加上之前北府军在吴地以平叛为名义杀了很多给妖贼裹胁的百姓,他们现在很多不敢回来,怕给清算。我这阵子走遍吴兴的山林,才只找回来这些百姓,若不是他们饿得快死,只怕现在也不会回城的。” 袁崧长叹一声:“想不到我大晋的百姓,居然连世代居住的家都不敢回了,这场战乱摧毁了吴地八郡,但比这些人员死伤更可怕的,是朝廷跟子民的信任关系,已经是荡然无存,医治战后的创伤,收拾失去的人心,恐怕是比消灭妖贼更紧迫的事情了。” 刘裕的神色严肃:“不错,羡之,你也看到了,乌庄已经是吴地的大粮库所在,吴兴,吴郡,义兴这北边三郡的粮食,包括今年春耕的种子,都在这里,可是这里的粮库你也看到了,上个月北府大军走后,存粮不到五万石,还都是明年春耕的种子,也就是说,这场祸乱把所有的官仓粮储都弄没了,要是现在再不把百姓找回来种地,只怕明年这个时候,连最后一点存粮都没的吃啦。” 徐羡之咬了咬牙:“是啊,这次北府军和宿卫军出动,近十万兵马,把江北乃至于建康的存粮都吃光了,甚至会稽王父子都下令民间禁止酿酒,以节约粮食了,逃难到建康城的士人,家属,以及相随他们的家丁庄客足有十余万人,这可是十余万张嘴啊,朝廷真的不是有粮不发,而是实在无粮可动用了。” 袁崧的眉头一皱:“怎么会这样?多了十余万人,出动十万大军,就把咱们大晋十几年的存粮吃光了?” 刘裕点了点头:“不错,因为大晋的江北六郡是战地,地少民贫,而豫州,司州这些地方是前线,跟胡人拉锯不断,又加上北府军长期驻守,一直是没有余粮,还要靠建康的粮食支援。大晋本来的产粮地无非两处,一是这吴地八郡,二是荆州和巴蜀。多年来,吴地八郡的粮食都扣在大世家的庄园里,比如这乌庄,就是一个大粮库,连原庄园主许家这种吴地土豪,都把粮食存起来不给朝廷,所以朝廷一直是无钱粮供应大规模的中央军,就是这次谢琰带来的宿卫军,也有半数是他在徐州任刺史时的旧部呢。” 徐羡之附和道:“是啊,原本桓冲在时,荆州还算是服从朝廷,多年来都供应了税赋所定的粮草,可现在桓玄,殷仲堪控制了荆州,桓玄这个天杀的家伙,上次想要以平定孙恩之乱为借口,带兵进入建康,夺取政权,他的野心,路人皆知,所以尚书令王拒绝了他,结果他竟然下令,不许一条运粮运米船顺江东下,还派出水师沿江巡逻,哪怕是从巴蜀,梁州到建康的漕运船,也全给扣下了。还有杨期从雍州通过陆路向建康交粮税的车队,也全给扣留,粮米给他充作军粮,准备下次作乱之用!” 袁崧圆睁双眼:“这个混蛋,他这是想饿死朝廷吗,饿死江东百姓吗?殷仲堪是做什么的,他可是荆州刺史啊,怎么不管桓玄?!” 刘裕叹了口气:“袁公息怒,荆州给桓氏经营数十年,大至刺史府的文武,小到一乡一村的里正,都是桓家的门生故吏,只听从桓氏一族的命令,朝廷派去的官员,哪怕是刺史,都是命令不出江陵的刺史府,上次桓玄一个人从草原跑回来,不用任何的兵符和朝廷官职,就能让整个荆州兵马听他行事,北上中原,从那时候起,荆州就再非朝廷领地,无非是个打着大晋旗号的国中之国了。殷仲堪是标准文人,虽然宽厚,但无力控制荆州,杨期有忠义之心,但人在雍州,隔着桓玄无法供应朝廷,巴蜀,汉中也是同理。现在道子一党派出驻守豫州的司马尚之,还有在江州的王愉,都是防备桓玄用的。北府军迅速地回师京口广陵,也是防桓玄趁机突袭建康,行王敦之事!” 袁崧长叹一声:“国家不幸,内忧外患,强胡在外,还有妖贼和桓玄先后作乱,袁某久居朝堂,平日里看到各地公文,都是一片海宴河清,却没想到真正出了乱子,竟然是这样一发不可收拾!” 刘裕正色道:“的根本,也就是三吴之地给彻底摧毁了,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以前大晋之所以不能全力北伐,就在于吴地的钱粮给世家,还有世家背后的黑手党所控制,而中上游的荆州兵马,更是一个独立王国,随时会顺流而下夺取政权,所以大晋从来不能举国之力,集中整个南方的资源北伐,若非如此,又怎么会奋斗百年,也无法收复北方失地呢?” 袁崧点了点头:“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我们既然食国家俸禄,在此地为父母官,就要救这一方百姓。刘参军,明天我跟你一起去晋陵一带的锡山去安抚百姓吧,你刚才巡视回来说有五千余户百姓在山里,不敢出来,我这个吴国内史亲自去,他们总该放心了吧。” 刘裕摇了摇头:“刚才我说过,这些百姓在孙恩之乱时,被妖贼胁迫,在一些领头土豪的带领下,加入了妖贼,不仅跟着天师道的妖人们攻州占郡,甚至还分食了朝廷命官和世家子弟,还有守城将士们的血肉,朝廷王师刚回来时,他们也有不少主动归降,想回来,但被宿卫军和北府军诛杀了不少,象锡山的这五千余户百姓,就是给杀怕了不敢出来的,只怕袁公就算亲至,也无法把他们全给劝出来回归吴兴郡。五千余户,那可是两三万人啊,我的军士也就四五百,还要守粮库,也没办法强行把他们驱出山中。甚至无法保证袁公去安抚时的安全,毕竟,不排除仍有妖贼混在这些百姓之中,散布流言,甚至再度潜伏作乱。” ===第一千七百八十三章 忠孝难全何所选=== 袁崧咬了咬牙:“我听说这些百姓都是跟着一些吴地土豪庄园主们,如果控制了这些土豪,赦免其罪,是不是就能让他们说服百姓出山呢?” 刘裕的目光看向了徐羡之:“我这回从锡山倒是带回了五个这样的土豪头子,不过,这些人的生死,不应该由袁公决定,而是徐兄弟说了算,要杀要剐,是死是活,都是你一句话的事!” 徐羡之的脸色一变,突然一把抓住了刘裕的手,双眼圆睁,刘裕甚至可以感受到他的掌心如火灼一样,热得发烫,而因为过度地兴奋和激动,平时沉稳如山的这个情报头子,都在发抖,他的声音直钻进刘裕的耳中:“寄奴哥,你是说,你是说抓到沈家的五个小杂种了吗?” 刘裕直视着徐羡之的眼睛,这双眼睛里,激动中洋溢着杀气,显然,仇人就在眼前,任谁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尤其是正好在父兄的衣冠坟之前,更是如何,刘裕点了点头,说道:“不是我抓,而是他们自愿和我一起来,准确地说,是沈家五子中的大哥沈渊子,还有老三沈田子,他们肯跟我来吴兴郡,面见袁内史,商谈赦免归顺之事!” 徐羡之的眼中闪过一丝巨大的失望,他咬了咬牙,松开了刘裕的手:“只来了两个吗?而且,寄奴哥你的意思,是要接受他们的投降?” 刘裕看着徐羡之,平静地说道:“刚才我们把道理分析得非常清楚,现在吴地的百姓都不敢回家,怕遭到报复,这锡山中的五千多户百姓,多半是沈家的庄客,部曲,沈穆夫死后,沈家五子带着他们进山里躲藏,现在正值严冬,他们快过不下去了,这才找上了我,想求一赦免,袁内史已经答应了此事,但是沈家的情况跟别人不同,他们亲手逼死了你父兄,所以,这个生杀大权,我和袁内史不敢擅专,由徐兄弟你来决定!” 徐羡之的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就是说,我若是杀了他们两个,那其他三个沈家小子就会断了所有希望,跟朝廷作对到底,还会带着这五千余户百姓,一起作对到底,是吗?” 刘裕点了点头:“是的,不仅如此,吴地这里的土豪们多有联姻,同气连枝,姓沈的,姓许的,姓陆的,姓张的,都是多年的儿女亲家,吴地的山林之间,数十万百姓现在都是在各自地主的带领下,观望着事态的进一步发展,天师道这次逃得匆忙,把他们扔下来断后送死,他们很多人已经对天师道绝了望,愿意主动归降,但如果主动来降的沈家给我们报仇杀掉,那其他所有人也会断了这条路,因为这些土豪,都在这次起事中跟各个高门世家有仇,要说报仇雪恨,人人都有理由,你徐家跟沈家有仇,他谢家跟许家,张家也有仇,如此一来,怨怨相报,子孙为继,吴地恐怕就真的永无宁日了!” 徐羡之的泪流满面:“寄奴哥,从小到大,我一向听你的话,从没有怀疑过,但这一次,是涉及我父兄的血仇啊,而沈家就是直接行凶的凶手,逼杀我父,食我父血肉的,正是那沈家老二沈云子,我早就在父亲坟前立下过重誓,此生无论如何,也必要取得沈云子的首级,祭奠家父亡灵!” 一个粗浑的声音从一边响起:“那徐兄是不是只要舍弟一条命,能放过其他人呢?” 徐羡之的眼中闪过熊熊的愤怒之火,他猛地一扭头,只见十余个兵士,押着两个手无寸铁的人走向了这里,他们身着囚裤,赤着上身,背上背着带刺的荆条,寒冬腊月里,身上的皮肤给冻得通红,而背上已经给扎了无数的小口子,血流满背,给这寒风一吹,迅速地变成了斑斑血痂,触目惊心。 走在前面的一个,个子中等,年约三旬上下,步伐沉稳,神色坚毅,乃是沈家五子的老大沈渊子,而后面一人,两条浓眉连到了一起,形成一条一字眉,身长八尺有余,体格比前面一人宽出一半,简直就象是一头棕熊,即使是站在刘裕面前,也毫不逊色,正是以勇武剽悍闻名三吴的沈家老三,沈田子。 徐羡之的身边,陈遗厉声道:“狗贼,还敢前来送死!”他冲上前去,一把就抽出了腰间的佩剑,直指沈家二子。 徐羡之一步步地走上了前去,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袁崧的眉头一皱,正要上前,却给刘裕伸手挡在身前,刘裕低声道:“袁公,此事让羡之自己解决,这是他这辈子必须要过的坎,我们若是强行阻止,只会适得其反。” 袁崧低声道:“要是他真的取沈家二子的性命,阻止了这次的赦免,以后吴地再无人归顺朝廷了,那可如何是好?” 刘裕叹了口气:“杀父之仇不共戴天,羡之多年搞情报组织,精于行刺暗杀,我们若强行阻他,他事后行刺沈家五子,事情只会闹得更不可收拾。实在不行,让羡之报仇杀这二人,我们对外说这二人行刺袁公,被当场格杀,然后出兵剿灭其他三人,赦免百姓,也只能这样了。” 袁崧咬了咬牙:“好吧,需要我如何配合,刘参军你尽管说,必要的时候,我身上挨个一两箭,做点伤势示众,也无不可。” 刘裕微微一笑:“袁公高义,寄奴心服。不过,我相信我所认识的羡之,一定是个识大体,忠义为先的人,他会作出有利家国的选择的,因为,他的父亲舍身所捍卫的,不是他一家,而是整个大晋,是天下的百姓!” 徐羡之走到了沈渊子的面前,整个鼻孔都喷着火一样的粗气:“你就是沈家老大沈渊子吗?沈云子在哪里,他为什么不来?!” 沈渊子高声道:“我二弟也是奉命行事。朝廷不仁,征丁加税,坏了百年与我吴地豪族的约定,而世家大族更是趁机兼并我们的庄园,夺我产业,我们家走投无路,先父大人才会一时糊涂,投向天师道。这些事情,当时也在上虞的徐郎中,难道不知道吗?” ===第一千七百八十四章 沈家五子手足情=== 徐羡之厉声道:“朝廷的命令是朝廷的事,与我父何干?他不过是一个县令,得执行上命。你二弟在我县为官多年,受了多少家父的关照?如此恩将仇报,甚至把如同父亲一样对他的恩公逼死,还生食其肉,还叫人吗?” 沈渊子的眼中泪光闪闪:“你父身为朝廷命官,威武不屈,自尽而死,即使是作为敌人的我们,也心生敬意,我二弟本欲将你父兄以礼下葬,但孙恩却下令,必须要分尸食肉,二弟无奈只能执行,因为不执行他自己也会同样下场,如果你要把这笔债算在二弟头上,那我这个做大哥的,给他抵命就是,只希望我死之后,咱们的恩怨,一笔勾销,勿再相杀相怨!” 他说着,变戏法似地一抖手腕,一把尖刀,翻到了他手里,直接向着胸口刺去,沈田子在一边大叫道:“大哥,万万不可!”出手如电,就要去夺这把刀,可是只听“叮”地一声,寒光一闪,一枚铁菩提击中了沈渊子的手腕,打得他手腕高高肿起,快如闪电地这一刀直接就落到了地上,只在他的胸前,划开了一条几寸长的血口子,滴滴血珠,出体即凝成点点红珠,挂在他毛茸茸的胸毛之上,如同红果子树一般。 沈渊子捂着通红的手腕,咬牙道:“为何不让我自尽,一命抵一命,我是大哥,必须要保护我的兄弟。他的一切罪过,由我来承担。” 徐羡之咬着嘴唇:“冤有头,债有主,沈云子害我家大人,我只取他性命,刚才寄奴哥说的你们也听到了,杀了你们,别人会以为我们不肯赦免吴地叛乱,这场祸事只会持续下去,仇会越结越深,先父大人是为了保护百姓,免得生灵涂炭才就义的,我不能违背了他的意愿,但是,生为人子,此仇必报!” 沈田子咬着牙:“你若是杀我兄长,那我沈田子也必然会向你寻仇!” 徐羡之惨笑道:“父债子还,兄仇弟报,天经地义的事,沈田子,我知道你的本事,也听过你的名声,我只要你二哥的一命,至于我杀他之后,你如何向我寻仇,这辈子我姓徐的接着便是!” 一声怒吼从后方的林中响起,伴随着马蹄踏雪的声音:“大哥,你代我受死,就以为我会感激你吗?今天你要真的死了,我只会恨你一辈子!” 众人脸色一变,只见一骑踏雪飞驰,从后方的密林之中直奔而来,另两骑在后面紧追不舍,为首一人,紫面长须,可不正是沈家五虎中的老二,曾任上虞县丞的沈云子? 徐羡之双目尽赤,一把抢过了陈遗高举着的长剑,几个箭步就冲向了来骑,大吼道:“狗贼,拿命来!” 一声马儿长嘶,沈云子的坐骑,在徐羡之面前十步左右的地方,人立而起,他的人也翻身滚鞍下马,双手摊开,以示自己手无寸铁,而他的身后,两骑飞来,马上两个布衣少年,都是赳赳武夫,正是沈家老四沈林子,老五沈虔子。 沈渊子咬了咬牙,一下子奔了出去,挡在沈云子身前,直面徐羡之的剑锋,头也不回,对身后的两个幼弟吼道:“你们是干什么吃的,连二哥捆起来都看不住吗?” 沈林子长叹一声:“大哥,看住了二哥,就是看着你去死,你要我们做弟弟的怎么忍心?沈家五子,生死与共,大哥若不在,弟弟们断不独活!” 沈渊子的泪流满面:“大父大人被奸人所害,父亲和五个叔伯也都作古,沈家一脉,就剩我们五个了,你们怎么就这么不懂事?若是大哥一条命能化解这仇恨,赎回我们的罪过,那有什么不可接受的?来时我就说过,好好活下去,不得寻仇,这不仅是大哥,也是先父,大父大人临走前的叮嘱!” 沈云子咬着牙,说道:“大哥,一人做事一人当,逼死徐县令的是我,我不能让别人替我去死。不过徐羡之,在你杀我之前,有件事我必须要说清楚,我沈云子并非忘恩负义,猪狗不如的畜生,上次攻打上虞县城时,我是想救你们,给你们一条逃生通道的。” 徐羡之厉声道:“一派胡言,我亲耳听到你在外面公然带人突袭县衙,难不成是我听错了?” 沈云子叹了口气:“我若真的是要取你们性命,应该是悄然无声地下手才是,就象我放出那些给关在狱中的天师道弟子,诛杀四门守军打开城门,这些真正夺城陷地的事情,你可听到半分?” 徐羡之微微一愣,喃喃道:“你这样一说,好像还真是。” 刘裕的声音从徐羡之的身边响起:“上次孙恩作乱,八郡陷落,多数州县都是以表面上被俘的天师道弟子为内应,由城中的暗通天师道的官吏守兵们放出,然后先夺城门,引城外的贼军入城,控制全城,有不少地方甚至都不打开城门,直接放出大牢里的贼人后就直攻县衙或者是刺史府,捕杀官长。上虞县就是典型的这种情况,沈云子带人攻打上虞县衙时,城外的徐道覆大军还没进城,按一般情况,这时候他们人手不足,如果是要捉你父兄,应该悄悄行事才对,不会在大街之上就喊得全城皆知。” 徐羡之默然半晌,才叹道:“我明白了,沈云子,你是想弄出响动,给我们留下逃走的时间?” 沈云子叹了口气:“不错,包括你们逃跑的密道,徐羡之,你挖这密道时,有几个手下是我们的人,我其实很清楚道口在哪里,就在城西两里的土地庙,如果我真的有意要害你,又怎么会放你逃出来,整个林子空无一人呢?” 陈遗低声对徐羡之说道:“少爷,他没说谎,以前你让我和刘老三,张富贵他们一起挖那秘道,那二人后来我才知道,都是天师道的秘密党徒,上虞陷落那天,他们也跟着沈云子的。” ===第一千七百八十五章 沈家五虎终收服=== 徐羡之咬了咬牙:“不管怎么说,就算你有意放我们,但我父亲还是没走掉,还是给你们逼死的,最后吃他肉的也是你,还想抵赖吗?” 沈云子正色道:“不错,这些事情我不抵赖,但我想说的是,我当时没的选择,是奉命行事。谢培人要夺我们沈家产业,庄园的时候,我父亲找过你爹求情,可你们说无能为力,所以我爹才一时糊涂,信了天师道的鬼话。冤有头,债有主,你身为人子,为父报仇是天经地义的事,我只希望我这一死,能化解你徐家对我们沈家的仇怨,大哥,三位弟弟听好了,任何人都不得因为我的死,向徐家寻仇,不然的话,我做鬼也死不瞑目的!” 沈田子泪光闪闪:“二哥,小弟是绝不会就这样看着你给人杀的,谁要是伤了你,我跟他拼了!” 沈云子厉声道:“混蛋,我说话当放屁吗,徐公子报仇杀我,是天经地义的事,你再杀回去,他的兄弟子侄再来杀你,沈徐两家永远就没个完了。” 沈渊子咬了咬牙:“老二,你是奉命行事,不怪你,而且你刚才所说,也是留给他们逃跑的机会了。是我作为大哥没劝住爹,让他跟着妖人作乱,要还命,我来还!” 徐羡之摇头道:“沈渊子,你起开,这事就是我跟沈云子两个人的恩怨,不需要别人插手。” 沈云子正色道:“不错,就是我们两个男人间的事情,谁也不能代替我,大哥,三位弟弟,你们让开。” 沈渊子长叹一声,摇了摇头,走到了一边,顺手拉走了沈田子,四个兄弟的眼中泪光闪闪,而徐羡之则提着剑,走到了沈云子的身前,沉声道:“沈云子,你听好了,我们的恩怨,就在这一剑,一剑之后,恩仇两清,无论是我的家人,还是你的家人,都不得再来寻仇!” 沈云子闭上了眼睛:“理当如此,徐羡之,还请你杀我之后,放过其他曾经吃过你父兄血肉的百姓,不要再追究,我们都是上虞人,现在我们的家乡毁了,我不希望这样的仇恨,永远继续下去。” 徐羡之冷冷地说道:“你说完了吗?” 沈云子转过了身:“出手快点,给我个痛快。” 袁崧的眉头紧锁,看着远处的二人,叹道:“都说吴地之人快意恩仇,真没说错啊。” 刘裕点了点头:“这一剑,也许会决定将来几年,甚至十几年的吴地形势,希望徐兄弟刺出之后,不要后悔。” 徐羡之缓缓地举起了剑,他的手在微微地发抖,作为一个顶尖的谍者,也是优秀的剑士,这样的抖动是不可思议的,这反映了他内心的矛盾,挣扎和波动,竟然久久不能刺出去。 陈遗在一边突然叫道:“少爷,你要是下不了手,让我来!” 徐羡之猛地一声狂吼:“爹,哥哥,羡之为你们报仇啦!”他说着,一剑刺出,快如闪电。 一边的沈田子直接跳着冲了出去:“二哥,二哥!”他的脚步刚冲出去半步,就停了下来,因为,所有人都看得真切,徐羡之的这一剑,在空中变了个方向,直接以剑柄刺中了沈云子的后心。 沈云子的眼睛瞬间睁开,带着无比地错愕,想象中透心凉的情况没有发生,却是有一个硬物顶在自己的腰间,徐羡之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为了我死去的父兄,这一剑我必须刺,刺了这剑之后,很多人不必再去死,这是我爹所希望看到的,作为儿子,仇我要报,但他的愿望,我更需要继承。” 他说完之后,转身就走,看也不看沈云子一眼,他的声音随风而来:“姓沈的,这辈子我永远不想再看到你们任何一个人!” 他这样决绝地走向了远方,雪地之中,留下了一行长长的脚印,陈遗如梦初醒,追了上去。刘裕远远地看着徐羡之的背景,长舒了一口气:“我没有看错他,羡之为国家弃家仇,真是大丈夫!” 袁崧点了点头:“真是难为他了,也难为你了,若不是你晓以利害,他是不会放过沈家五子的。我去陪陪徐羡之,这里的事情,交给你了。” 刘裕点了点头,走到了沈渊子的身前,这会儿的沈家兄弟,抱成一团,喜极而泣,而刚从鬼门关走了一圈回来的沈云子,更是已经瘫坐到了地上,刚才他已经抱了必死之心,能捡回条命,顿时连呼吸空气也都是如此地贪婪了。 沈渊子看到刘裕过来,上前向着刘裕抱拳行礼:“多谢刘公救命之恩。我们沈家五兄弟,包括那五千多户百姓,都会感念你的恩德。” 刘裕伸出手,把沈渊子肩上挂着的荆条给摘下,平静地说道:“早点去摘了那些荆刺,毒刺入肉不除,容易溃烂的,寒冬腊月,烂了可是一辈子的事。” 沈渊子哈哈一笑:“这个是自然,不过,现在最重要的事,还是带着五千余户百姓回来,袁内史既然已经同意赦免我们,那我们会把这个消息告诉其他地方的豪强,让他们也去求得朝廷的赦免。” 刘裕看着沈渊子,说道:“上次见面时,让你排查一下那些跟着你们的百姓,看看有没有天师道的同党在里面,继续散布谣言,煽动民众跟朝廷为敌,这事查得如何了?” 沈渊子正色道:“查到了十几个奸细,他们招供是妖贼逃跑前,特意留下来的,幸亏刘公提醒,不然我等一片赤心投诚,可能会给这些贼人坏了大事了,要是这些人到时候再在吴兴作乱,我们可就是万死莫赎啦。这些人我们已经处死了,首级我们也已经交给了道规兄弟,还请刘公察验。” 刘裕点了点头:“这次的事情之后,你们也应该看清楚了,天师道只是利用你们,不是真心要为你好,大难临头之时,只会丢下你们,自己逃走,不足以追随。能长久保护你们,让你们安居乐业的,只有朝廷,只有国家。” ===第一千七百八十六章 人心所向泰山移=== 沈家五虎听得连连点头不已,刘裕的话锋一转:“这回你们作乱,死罪虽免,但活罪难饶,你们沈家在上虞的产业,庄园,领地,都不可能再拥有了,以后想要恢复昔日的荣耀,只有从军报国,杀贼立功,只要你们真正地立了功,我一定上报朝廷,给你们应有的奖赏。” 沈渊子咬了咬牙,单膝下跪,连同着他身后的四个兄弟:“我沈家五兄弟对朝廷没什么感觉,活我们命的,是刘公你,从今以后,你就是我们的大哥,恩公,愿为刘公,出生入死,再所不辞!” 刘裕的脸上闪过一丝微笑:“今生,诸君与我共取富贵!” 一个时辰之后,乌庄庄园一角的哨楼之上,刘裕与徐羡之比肩而立,看着远处的锡山方向,一条长龙也似的队伍,尽是百姓,一个个挑着担子,推着小车,扶老携幼,在沈家五虎和百余名亲信部曲的带领之下,走向了远处的吴兴城方向,而袁崧带着几十名军士,穿梭于队伍之间,不停地向着队伍里的老弱病残们加以慰问,而一边的陈遗,更是带了三四个壮汉子,挑着担,盛着大饼,根据袁崧的指示,把一块块热气腾腾的面饼,发放到那些连走路都有些困难的老弱们手中。 徐羡之面无表情,就这样跟个木头人一样站着,刘裕轻轻地叹了口气:“羡之,你若是心里不好受,就骂出来吧,甚至打我一顿也行,毕竟,你最后没有报父仇,是听了我的话,放过了沈家兄弟。” 徐羡之叹了口气:“本来这些天,我每个梦里都是如何地手刃仇人,可是当我醒来的时候,我又会痛哭,因为我知道,即使杀光沈氏一族,父兄也不可能活过来了。回想当时的情况,沈云子确实留下了足够我们逃跑的时间和机会,他们并不是真正的杀父仇人。” 刘裕有些意外:“你真的能这样想?那杀你父亲的是谁?” 徐羡之的眼中一阵湿润:“是我父亲身为朝廷命官,尽忠职守的本分最后要了他的命,吴地八郡,州县官员中,半数弃城而逃,半数死于贼手,但是除了会稽内史王凝之,是守城失败而亡外,其他人无一例外都是逃跑不成,在路上给抓住后杀害的,只有先父,是放弃了逃跑的机会,官服殉职,这是他从小教导我们的事,父母官,一定要保护自己的子民,如果无法保护,那就得献出生命,这就是为官者的本分。” 刘裕叹了口气,喃喃道:“令尊大人是个好官,是个好人,可惜,太可惜了。其实,城池陷落,并不是他的责任,妖贼勾结吴地土豪,加上朝廷之前的乐属征兵令,早就失尽民心,这一场战争,不是这么容易结束的,杀山中之贼易,除心中之贼难啊。” 徐羡之点了点头:“是的,我们父子在吴地为官也有十余年了,深知世家高门欺负民众有多狠,若非如此,又怎么会有这么多民众倒向天师道?先父在时就说过,吴地早晚会乱,一乱,就会是大乱,非经年累月不能解决,甚至,会摧毁大晋的根本,我们都不希望这件事发生,但最后该来的还是来了。” 刘裕正色道:“我一定会尽我所能,平定这场叛乱,以告慰令尊大人,还有那么多无辜的枉死者。” 徐羡之的目光看向了远处:“我知道寄奴哥你的雄心壮志,也知道你的手段和独到的眼光,所以,这次我不能杀沈云子,杀他一个,等于尽失吴地人心,再不会有归顺朝廷了,谢琰刚愎自用,刘牢之纵兵掳掠,他们这趟一来,把吴地人心进一步地沦丧,只怕天师道卷土重来之时,为时不远了。寄奴,你必须要早作打算才是。” 刘裕点了点头:“我给从北府军赶了出来,到这乌庄,名义上说是看守粮库,协助袁内史治郡,但实际上,是要监视吴地的一举一动,如果妖贼大举来袭,要第一时间通知刘大帅率军回来。只是,不知道谢琰是不是能放下他的那些骄傲和自大,认清形势,跟北府军通力合作,不然的话,只靠他的力量,很难挡住天师道的回归。” 徐羡之微微一笑:“其实你真正要依靠的,不是谢琰,也不是刘牢之,而应该是你自己,寄奴,你的大名,天下无人不知,前日里乌庄一战,即使是对你的虎名不太熟悉的江南吴地,现在也都知道独驱数千人的那个钢铁战士刘裕了,现在你又救了山中的五千多户百姓,收服沈家五子,你的仁德之名,很快会传遍三吴之地,接下来你要考虑的,是如何利用这些力量,成就一番事业了。” 刘裕摇了摇头:“现在不能考虑这个事,我只是一个守卫粮仓的小军官,兵不过数百,真正能治民理政的,是袁崧袁内史,不是我,能赦免这些人的,也是袁内史,不是我。” 徐羡之笑道:“只怕多半的百姓,连吴国内史是谁都不知道。乱世之中,能让百姓生死相随的,首推打仗的本事,你得先有办法保护他们的性命,才能谈其他,在此之上,则是仁德。谢琰这回回来,放着天师道不怎么去防备和追击,反而是派兵带着谢家子侄到处去收回原来的庄园,甚至抢夺其他的无主庄园,他这么急着赶走刘牢之,又以吴地未定的名义,拒绝朝廷往这里派官员,就是想把这吴地八郡,都彻底变成谢家的地盘。” “上次会稽之战,谢大姐被王凝之所迫,骗几万庄客吃下了毒丸,最后全部中毒身亡,谢家的名声,也是一落千丈,连夫人自己都无颜回山阴了。现在会稽的民众,宁可躲在山里也不肯回谢琰那里,人心向背,不言而明,天师道若是此时卷土重来,我敢说,上次八郡沦陷的悲剧,一定会再次重演的!而这一次谢琰再失败的话,大晋的高门世家,就会彻底地跌落凡尘,从此再无掌军可能,这就是寄奴你创造真正属于自己功业的时机啦!” ===第一千七百八十七章 位卑无力保家国=== 刘裕看着徐羡之,平静地说道:“现在妖贼未灭,大敌当前,你却满脑子想的是这种争权夺利的事情,真的好吗?” 徐羡之咬了咬牙:“我就是想这些事情想得太晚了,才会家破人亡。寄奴哥,以前你叫我在吴地建立自己情报组织的时候,我就问过你,究竟为何,是为了对付黑手党还是天师道。如果这两大强敌可以消灭,那是不是可以用来助自己走得更高更远。你那时候却说,你是一心为国,想要除掉奸贼。我信了,所以我这些年虽然全力地发展我的情报组织,但我的力量太小了,我只是一个县令的儿子,我没有那些世代忠仆,没有强大的情报力量,就是陈遗这些人,也多是那些活不下去的庄丁,佃农,给我所救,因为感恩而成为我的手下,他们有忠义之心,却没有可以控制吴地的眼睛,耳朵。” “我原以为我经营十余年,已经很了解天师道,很了解黑手党了,可是这次他们真正地发动之后,我才发现,我的力量是这么微不足道,几万妖贼的动向,我一无所知,甚至他们登陆攻城,我连逃命的时间几乎都没有,要不是沈云子有意放我们走,这会儿我早就和先父兄一样,进了人家肚子了。寄奴哥,你能理解我的心情吗?” 刘裕叹了口气:“这次的事,不怪你,妖贼的背后,有郗超,有吴地土豪,甚至还有黑手党内部的某人的力量,这吴地本就是世家高门的地盘,你以一个县令之子,能在他们的眼皮底下发展出这样的规模,已经是很不容易了,妖贼暴起,连谢大姐这样的顶级谍者都吃了大亏,你不必这样苛求自己的。” 徐羡之咬了咬牙:“问题就在这里,我思前想后,不是我能力不足,也不是我不够努力,唯一的原因,就是因为我没有足够的权力,位置太低,眼界也不足。我的手下,只能平时装成贩夫走卒,或者是作为佃户进一些庄园田舍,探听不到什么有价值的消息,无论是天师道的还是世家上层的动向,我都一无所知。不仅是妖贼这次的突袭,之前朝廷下达征兵令,还有早早听到风声的高门世家趁此机会侵夺吴地土豪的家产,我都闻所未闻。” 刘裕的眉头一皱:“是的,这些命令我也没听到过,但是好像吴地的大世家们行动得很早。妖贼这次如此势大,是吴地土豪们一边倒支持的结果,但能逼得忍受百年的吴地土豪这次几乎同时下了决心,也是大世家们的吃相太难看了。逼死人的有,抢人田地的有,就是这沈家,也有兄弟子侄交不出佃农从军,给下狱打死,然后田产庄公的事情啊。” 徐羡之长叹一声:“不错,那案子是先父大人办的,就是那谢酋的弟弟谢旦,大概是早早从他兄长处听到了这个征兵的消息,于是仗着自己是会稽别驾的身份,带人来征丁收税,沈穆夫的弟弟沈木夫,还照着以前的旧规矩,想把庄客藏进山里,隐瞒人口,然后再给点钱孝敬一下谢旦,混过这关,结果谢旦直接不吃这套,派兵搜出了他藏进深山的庄客,然后将沈木夫斩于菜市口,这事才坚定了沈穆夫起兵反叛的决心。可是,我一无所知,也无能为力。” 刘裕点了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说你的职位不够,权力不够,所以得不到有价值的情报,也改变不了天下大势?” 徐羡之坚定地点了点头:“不错,这次的事情,对我最大的教训就是这个,寄奴哥,我们以前的眼光太浅了,只想着凭一腔的热血,走正道办事,可现在看来,这条路太远,太难了,其实不仅是小弟我,你也一样。明明有绝世之才,却屡屡给小人所陷害,一直苦不得志,就是前不久,就在这里,你不也差点给你身后的人害死吗?你的才能远远超过某些人,但是位置又在他们之下,他们可以用手上的权力,做一切明里暗里的事情,来打压你,甚至要你的命,寄奴哥啊,我们吃了这么多年的亏,还不醒悟吗?” 刘裕长叹一声:“羡之,你说的一切,我又何尝不理解?如果我想要权力,跟黑手党合作就行了,只要违背自己的原则和初心,就可以很容易地得到我们想要的权力,但这样的小路,不能走,也走不得,一旦第一步走错,最后就是会变成我们最痛恨的那种人了。” “想想郗超,曾经的他,也跟我们一样,满怀热血,心存正道,想建功立业,青史留名。就因为被人黑过,害过,他最后就用同样的手段去黑别人,害别人,甚至不顾国家的利益和万千将士的性命,最后他就变成了害他的那种人,成为彻底的黑手党,甚至比他的前辈们更坏,更狠。而这样的人,权力越大,野心就会越大,对国家,对万民造成的危险也就越大。你看看这吴地,多好的家园,就因为几个人的野心,弄成了现在这样,我刘裕哪怕一生只当个小兵,也不要变成他们这样的人!” 刘穆之的声音从楼下响起:“可是要拥有权力,不代表就要变成郗超那样的人啊,变成谢相公大人,用权力为自己谋身,为国家谋大事,为万民谋福祉,不也很好吗?” 刘裕的脸色一变,转头看向了哨楼的楼梯那里,只见一个肉球从下而上,大脑袋先探了出来,满嘴都是油,冲着自己咧嘴一笑,一个高浓度的饱嗝,混合着鸡腿的香味就顺风飘来:“寄奴,羡之,聊了这么久,不饿吗?” 徐羡之叹了口气:“胖参军就是胖参军,我的那些个谍者,跟你相比就是三脚猫小儿科了,放在四周形同虚设。” 刘穆之哈哈一笑:“那是因为陈遗走后,你的这些手下一半多是我借给你的,他们当然会放我进来啦。你放心,他们都忠于职守,岗位也很牢固,别人进不来的。你们的悄悄话,除了瞒不住我外,还是很可以放心保密性的。” 刘裕一把把刘穆从之楼梯上上了上来,没好气地说道:“有事快说,咱这乌庄没啥好吃的,马上过了冬后的种子都成问题,说完了赶紧走,我这里就不留饭了。” ===第一千七百八十八章 拉拢元显叛白虎=== 刘穆之把鸡腿上最后一点肉给啃进了肚子,又意犹未尽地舔了舔骨头上的那点油脂,然后把那根鸡骨头扔到哨楼外,一边擦着手上和嘴上的油,一边说道:“瞧你说的,你可知道我现在还看你一趟有多不容易吗?这次若不是讨了个来乌镇督办粮草的差使,我们这一见,还不知道要猴年马月呢。” 刘裕的眉头一皱:“来乌庄督办粮草?谁的命令?现在江东八郡可是新任会稽内史,卫将军谢琰的地盘,刘大帅怕是指挥不动他吧,更不用说动用他的粮草了。” 刘穆之哈哈一笑:“寄奴啊寄奴,你这消息也太落后了吧,怎么,羡之来这里,没有跟你说我现在的身份吗?” 徐羡之淡然道:“你这死胖子,最近到了司马元显手下当了参军,这种事你自己不嫌丢人,我还不好意思提呢。再说了,这回我本是回吴地安葬父兄的衣冠,并不是公事公办,若不是在寄奴这里有报仇的机会,我这会儿应该已经回乡丁忧了。” 刘穆之摇了摇头:“上虞去不得,至少现在去不得,你我现在都清楚这点。好了,羡之,长话短说,你这里人手够不够,还需要我再提供吗?” 徐羡之叹了口气:“老是用你的人也不是个事,你现在也缺人手,再说,你的人以前并不在此地活动,甚至连吴越话都说得不好,现在派不上什么用场,好在战乱之后,流民众多,我从中间挑些新人重新训练吧,现在这里的人手,勉强还行,就不用你再派新人过来了。” 刘穆之点了点头:“好的,你有困难随时跟我说,现在我们都是跟着寄奴一起打拼,就不要太见外了。不过寄奴啊,羡之说得有道理,你现在的地位太低了点,还是得想办法提升自己才行,不是所有人都跟我们两一样,从小跟你玩到大,可以不计回报跟着你的。” 刘裕哈哈一笑:“要是学你一样转投权倾天下的会稽王,是不是很快就能捞到个将军当当呢?” 刘穆之微微一笑:“我跟你一样,是给刘牢之踢出来的,或者说,是给刘毅踢出来的,不过也无所谓,现在的北府军,也没什么我值得呆下去的理由,跟着无忌到司马元显这小子手下,也许还更有点前途呢。寄奴,我劝你也可以考虑一下,比起黑手党,这小子我觉得还可爱一点。” 刘裕冷冷地说道:“他可是黑手党白虎大人的高徒啊,有什么样的师父就有什么样的徒弟,你可别真把他当小屁孩儿了。” 刘穆之笑着摆了摆手:“他姓司马,不姓王不姓谢,这点就决定了他不可能真正成为黑手党的一员,寄奴,你明白我意思吗?” 刘裕勾了勾嘴角:“这就是最麻烦的地方,他姓司马却非皇帝所生,一个藩王世子有了权力野心,连自己老爹的相权都说夺就夺,这样的人,不可怕吗?” 刘穆之淡然道:“灌醉司马道子,按了手印夺权这事,是我教这小子的,若非如此,我又怎么会取得他的信任呢?” 刘裕和徐羡之同时吃惊地张大了嘴,异口同声:“什么,居然是你?!” 刘穆之笑着摆了摆手:“惊不惊喜,意不意外?不过嘛,这事也没啥好奇怪的,因为,只有这样做,我才能断了白虎跟他的师徒关系,司马元显这小子跟司马曜一样,想要复兴司马氏的皇权,这就决定了他跟黑手党不可能两立,白虎收他为徒是想控制司马道子,因为司马道子才有权力,又无野心,只想醉生梦死,是最合适的傀儡,可司马元显不一样,他跟司马曜是同路人,要自己得权,所以跟黑手党迟早要翻脸,让他夺了父亲的相权,是最关键的一步。现在的司马元显,已经不再信任黑手党了,因为我成功地让他相信,骗他征兵乐属,弄乱三吴,就是黑手党的阴谋。” 刘裕长叹一声:“还是死胖子你有办法,这样的事情居然可以做得到,不下于青龙从朱雀那里暗渡陈仓,挖走天师道三杰了。” 刘穆之的眼中冷芒一闪:“这次我来见你,就是要告诉你一件事,上次在、乌庄害你,是白虎勾结刘牢之所为,中间经手的就是刘毅,黑手党其他人没有参与,就跟新青龙黑了朱雀一样,是个人所为,这个阴谋组织现在已经是四分五裂,四方镇守各行其事,可能离完蛋也不远了。” 刘裕的眉头一皱:“白虎为何非要如此针对我?是因为我知道了他的身份,想杀我灭口吗?” 刘穆之摇了摇头:“是因为白虎打起了北府军的主意,本来他是通过司马元显去拉拢刘牢之,想把利用刘牢之急于在谢家之后找到新的靠山世家的心态,把刘牢之控制在手,所以,他挑拨刘牢之和你的关系,也挑拨刘牢之和谢琰的关系,不少北府军的抢劫,与谢家的摩擦,都是他暗中指使刘毅所为,我们的希乐哥,看来才是真正地成为了他的门徒,而元显世子,只是一个面上的掩护而已啊。” 刘裕咬了咬牙:“如果他真的这么做,那用来控制北府军就不会是大帅,而是刘毅了,所以我必然要给赶出来。” 徐羡之冷笑道:“可是他大概是忽略了刘毅的本事,我们的希乐哥,可不会听命于任何人的,一旦失去提携他的价值,就会翻脸自立。黑手党这些人,眼光是越来越差了,不过也难怪,他们自己的子弟不争气,后继无人,要么从北府军中找代理人,要么干脆直接想利用妖贼,最后只能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胖子,这些消息你是怎么知道的?你现在跟黑手党里其他人有联系?” 刘穆之笑着摆了摆手:“都是搞情报的,基本规矩要懂,这些来源是不能说的,哪怕我们这种关系也不行。不过你们可以放心,这些情报绝对准确,白虎的日子现在不好过,因为私自杀寄奴你不成,现在要面临问责了,寄奴,也许跟着我这时候转投司马元显,机会就真的来啦,他缺少一个掌兵之人!” 刘裕的眼中冷芒一闪:“我是刘裕,刘裕的刘,刘裕的裕,我不需要再依靠任何人了,胖子,以后记住这点!” ===第一千七百八十九章 见利忘义非长远=== 刘穆之的眉头一皱:“寄奴,有自信心是好事,但如果到了自大这步,就是适得其反了,现在你的力量,或者说我们的力量,还不足以掌控天下大势,我们仍然需要助力来尽早取得权力。” 刘裕摇了摇头,平静地说道:“那么,胖子,我问你一句,司马元显能给我什么权力呢?” 刘穆之勾了勾嘴角:“他可以给你一个将军的名号,让你独立掌军,再提供你所需要的兵马钱粮,有了名号,有了编制,我们就可以堂而皇之地吸引北府军的老弟兄相投,很快地把一个将军手下三千到五千人的兵马,打造成大晋最强的一支部队,然后靠着平定妖贼不断立功,一步步向上走,我相信,以你的能力,一年之后就可以跟刘牢之平起平坐了。” 刘裕微微一笑,转向了徐羡之:“你也这样认为的吗?” 徐羡之点了点头:“如果你现在可以当一个将军,哪怕是当一个实际掌兵,名义上的副将,那只要能平定妖贼之乱,必然可以官至大将,前将军,卫将军这些国之大将也许有点困难,但是镇军将军,镇北将军这种级别,可以掌一州一郡之地的藩镇之主,没有问题。” 刘裕淡然道:“然后,我就可以割据自立,不服王命,靠这一州一军之力?独立北伐了?或者说,不用受制于人,不用担心有人再来害我,或者是陷我于孤军奋战了?胖子,你说可以吗?” 刘穆之微微一愣,转而摇头道:“饭要一口一口吃,事情要慢慢来,你如果做到大将,就可以结交世家,在朝中扩大自己的势力,黑手党现在已经慢慢失势,我们可以通过在朝为官来排挤他们。” 刘裕叹了口气:“然后,再来一个司马元显掌握大权,图谋篡权夺位,你说我到时候是帮他还是不帮他?” 刘穆之的眼中冷芒一闪:“帮不帮就看你一念之间,对司马元显只是利用,如果他存心不忠,想自己当皇帝,那就不要跟随,甚至可以出兵消灭他,以这大功还可以再进一步。” 刘裕摇了摇头:“如果我跟一个人结盟,就会是一辈子的事,不会有出卖和背叛,我今天能背叛司马元显,明天就能出卖胖子你和羡之,你们希望我变成这样的人吗?” 刘穆之叹了口气:“你对司马元显是利用,不是结盟,这跟我们的关系能一样吗?寄奴啊,你不能靠高尚的道德来对待每一个人,对忠正之士是不能欺之以方,但对小人,也不能说完全就排斥啊。” 刘裕正色道:“胖子,这不是小事,是大节,要不要跟司马元显,跟要不要跟沈家五子这种土豪结交是不一样的,一旦走出这步,就彻底跟他捆在一起了,就象王国宝那样,司马元显是会把他所能争到的最大官职和军权给我,但目的是为了让我为他清扫异已,建立大功,至少目前这次,消灭妖贼,也是平息他的征兵令弄出来的天大乱子。可问题是平息之后呢?” 徐羡之说道:“平息之后,他当然是借着举荐你平叛之功,再次加官晋爵,然后就是把包括你在内,投奔他的世家子弟和军将加以分封,可能接下来的目标,就是上次想起兵消灭他的桓玄了。灭了桓玄之后,他就真正在东晋大权在手,接下来的目标,就一定是九五之位。” 刘裕笑道:“羡之说的好啊,胖子,这样的司马元显,我如何跟他合作?” 刘穆之咬了咬牙:“司马元显同样想建立功业,你以前可以跟司马曜合作,为何就对他如此排斥?” 刘裕朗声道:“不一样,胖子,司马曜是皇帝,他的权力是合法的,可司马元显是个亲王世子,他最多只能有相权,如果他想篡位自立,就是天下大贼,只要稍有忠心之心的人,绝不可以跟他附逆作乱!” 刘穆之笑道:“到这时候你已经是拥兵一方的大将了,你不想随他篡位,那起兵讨伐他就行了,又何必为难呢?” 刘裕摇了摇头:“到了这步,能不能讨伐都要成问题了。背叛提拔过,重用过自己的恩主,为人也就失去了忠义的根本,你们以为现在天下人会如何看刘大帅?他背叛,甚至亲手害死了提拔自己,把自己从待罪白身变成了北府大将的王恭,现在手下也都是有样学样,还有人会象以前的老北府兄弟那样真心为他卖命吗?我会吗?你会吗?刘毅,何无忌这些人会吗?” 刘穆之叹了口气:“可刘牢之现在治军不错啊,手下也卖力,北府军不是只有我们这些老兄弟的。” 刘裕冷笑道:“那不过是用纵兵掳掠和加官晋爵来维持那些新人的兽性罢了,让他们在战斗中能得到好处。可是这种建立在纯粹利益和好处上的关系,能维持多久?刘大帅能给的好处,司马元显能给出三倍不止,要是现在刘大帅起兵再叛司马元显,你说他的部下是会跟着他象上次那样杀司马元显,还是杀了他去向司马元显领赏呢?” 徐羡之笑了起来:“只怕都不会,刘大帅毕竟平时与士卒同甘共苦,也算得军心,就算不跟随他,也最多是会离开罢了,断不至于反噬领赏。” 刘裕笑道:“但你们都会同意,刘大帅这时候要是为国讨伐篡位的司马元显,也不会有人跟随吧,因为他能开的价,司马元显能开的更高,如果一个人失了忠义之本,只剩利益相随,那他的手下也只会逐利忘义,除非你永远开的价码比别人更高,不然总有众叛亲离的时候,哪怕你的目的和动机是高尚,正确的。” 刘穆之点了点头:“寄奴,你是不想失去忠义这个根本吗?我不是不同意你的做法,但现在机会难得,不抓着这次平叛的机会升迁,只靠着忠义,是不能提升你的权势的,没有权力,你的很多事情,都无法实行。” 刘裕的眼中冷芒一闪:“权力我所欲,但需取之有道,这次的平叛,我真正需要依靠和借助的,是另一股力量。” ===第一千七百九十章 真正助力在民间=== 刘穆之轻轻地“哦”了一声:“你还有什么力量是可以依靠的?黑手党你不合作,跟黑手党翻脸的司马元显你也不愿借力,那还能靠什么?北府军你暂时可是回不去的,刘牢之可不会允许你再挖他的部下,抢他的风头,都直接对你下手了,这还不明显?” 刘裕微微一笑:“难道大晋除了他们,就没有别的力量了吗?” 徐羡之一脸狐疑地看着刘裕:“你是想靠神爱?再走皇帝路线?可那是个冷暖不知的傻子啊,可不是司马曜,他的任何诏命都不会给执行,首先司马元显现在管着中书省,直接就不会发诏,寄奴,做人要现实点,再说谢家现在只能指望谢琰,要是他一败,整个谢家就完蛋了,神爱还能不能在宫里呆得住都要打个问号呢。” 说到这里,徐羡之突然双眼一亮:“你该不会是想找桓玄或者是燕国合作吧。” 刘穆之没好气地说道:“羡之,你把寄奴想成啥了?一个公开的叛贼,一个外国胡虏,这哪可能合作得起来?寄奴要的是忠义立身,只不过,如何既保持了忠义,又能借到强大的力量,我确实想不到了。” 刘裕缓缓地说道:“人心,民众,这些才是天下最大的力量,我真正要依靠的,不是那些高门世家,也不是现在无法使用的北府军兄弟,而是这吴地的百姓。只有得到了他们的支持,我才真正可以步步高升。” 刘穆之的眉头紧锁:“可是吴地百姓,一盘散沙,多年来他们一直是被高门世家控制,要么就是沈家这种吴地土豪,他们何时有过自己的力量?更不用说,现在他们都躲在山林之间,自己的生存都成问题,又如何能给你提供助力?你如果是想收编这些人成立军队,那得有个将军名号才行,现在你不过是参军身份过来看守粮仓,连建军的名份都没有。” 刘裕笑道:“自古兵强马壮为天子,现在是乱世可不是太平时期,这里是战区可不是相安无事的建康城,一切都是军事优先,你说袁公身为吴国内史,理论上所有的百姓都应该是他的子民才是,可他这吴兴城里,不过几百户人,还不到沈家所带百姓的一成,那么,在这吴地,谁才是真正有权的人呢?” 刘穆之若有所思地点头道:“你是说想先有其实,再有其名?这思路倒是可以,但是你可别忘了,沈家五子之前是匪,是贼,他们一时可以带管五千户百姓,但毕竟没有名份,袁公只要赦免,让百姓相信,这些百姓不就跟着他了吗?” 刘裕勾了勾嘴角:“那你们说,现在这些百姓,是想跟着袁公呢,还是想跟着我呢?” 徐羡之倒吸一口冷气:“你是想借着收编流民,安置百姓的名义,直接就拥众自立了?” 刘裕摆了摆手:“我没这么傻,真这样做的就是谋反了,我现在的身份,是守乌庄的仓曹参军,但是我有朝廷正式的官职,如果吴地叛乱再起,局势不可收拾,而官军一时难以平定时,那我的机会就来了,我可以以事急从权的名义,去跟沈家五子这样的吴地土豪们,商谈如何保护他们,如何又为朝廷,也就是为我出粮出兵的问题了。” 刘穆之的眼中光芒闪闪:“你确定他们到这时候有能力帮你?” 刘裕认真地点了点头:“非常确定,百姓们或许无粮无钱,但这些土豪世家,也是有百年积累的,那五千户百姓跟着沈家五子,不是因为他沈家有啥仁德之名,值得百姓跟随,而是因为沈家在锡山里藏了二十万石粮食,足以供十万人吃上一年,所以这些百姓才会去投奔,别的各处的土豪们也多半如此。乱世之中,兵马钱粮才是根本,钱可以暂时不要,粮是一顿也不能没有,我现在坐拥乌庄粮库,就有放粮安民的名份,这个名份,可比一个虚号将军,要管用的多。” 刘穆之的眉头舒展了开来:“明白了,我完全明白了,寄奴,还是你高啊,我原以为你是被刘牢之所贬,在此不得志,没想到,你早就计划好了,只是你又是如何能确定,刘牢之会让你来看守粮库呢?” 刘裕微微一笑:“除了看守粮库外,他还能把我安置在哪里?去辎重营也会有人追随我,再说上次乌庄之战已经用过一次了。别的到任何一个部队,都会成为我的独立人马,这是刘大帅万万不想的,妖贼凶猛,离了我他又没有把握战胜,所以,只有把我放在一个既能监视到妖贼,又不至于在军中分他部众的地方,本来我主动请命去句章,就是给他这个暗示,但我不认为他会答应,就算他答应了,谢琰也绝不会答应,所以,取乎其上,得之其中,句章不让我呆,那就只有乌庄了,毕竟,袁内史跟我关系很好,不会赶我走,谢琰是会稽内史,还管不到吴国,把我安置于此,几乎是唯一的选择了。” 徐羡之抚掌大笑道:“寄奴啊寄奴,你这算路深远,我们这两个文士都不及你啊,这样的绝妙设想,连胖子都没想到,你真的是这次来之前就想好了?” 刘裕淡然道:“我是按军事来谋划,一步一步,现在这个只是个预备方案,我能算到谢琰和刘牢之不和,但没想到谢琰真的不顾大局在这时候赶走北府军,如果现在谢琰需要我的帮助,我也会毫不犹豫地去帮助他,毕竟现在个人前程事小,平叛是第一位的,一旦真的让妖贼在这里成事,那一切都完了。” 刘穆之叹了口气:“你我毕竟受过谢家,尤其是相公大人和夫人的恩惠,现在谢琰虽然刚愎自用,但他如果真的失败,那妖贼之势,就很难扼制了,散布吴地各处的土豪们,也多会重新投奔妖贼,而被朝廷的纵兵抢劫伤了心的吴地百姓,这回也会跟着天师道不回头。寄奴啊,你需要我去劝劝谢琰,让他跟你合作一回吗?” ===第一千七百九十一章 穆之羡之有密谋=== 刘裕摇了摇头:“不,现在不合适做这个事,我现在毕竟还是刘牢之派出来守粮库的库曹参军,还是北府军的名下,要是跑去提醒谢琰,那就有投奔他的嫌疑,严重点会造成两军的分裂和误会。” 刘穆之笑道:“可是我现在到会稽王府了啊,已经不是北府军的人了,你不去提醒,我去提醒一下总行吧,实在不行,就抬出夫人,说是夫人让我转的口信,这样没问题。” 刘裕点了点头:“我估计孙恩快要回来了,请转告谢将军,万万不可轻敌,王凝之就是死在自己的傲慢和自大上,天师道上次主力未损,而且据我所知,卢循精于机关术,又得了很多青龙和朱雀留下的军械,装备不比官军差,天师道的核心弟子,是几千跟着北府军在北方战斗多年的老贼,战力不下北府军,这些人在上次平叛时几乎没有损失,我与他们战斗过,知道其厉害,请谢将军万万不可轻敌,如果妖贼来袭,不要与之轻易会战,收缩山阴城,集中各地兵力,扼守邢浦一带,妖贼如果象上次那样分兵各郡,就突袭其大营,如果他们集中兵力来袭,就坚守不战,妖贼部众二十余万,消耗巨大,时间拖下去,对我们有利。” 刘穆之的眉头一皱:“要谢琰坚守不战?这个难度不是一般地高啊。有没有办法能让他正面打赢呢?谢琰所率,大部是宿卫军,但核心是他在徐州镇守多年的谢家部曲,以及跟随他多年的老北府军,未必会输给妖贼吧。” 刘裕正色道:“这次乌庄之战,我突然发现,妖贼的军事能力,已经是一流将帅的水平了,进庄之前,我并不是贸然而入,有非常仔细的观察,庄中也是鸟兽进出,无论怎么看都不象有伏兵,可我还是中了埋伏,而且妖贼设伏的阵地,有水阻碍,一座独桥,后面的稻田又是泥泞,跑回林中需要很长时间,可以说,是近乎完美的伏击,最后面临我军铁骑出现,他们是退而不乱,分散逃亡,几千人只让我们斩首千余,可以说,妖贼的进退有序,临危不乱,有极高的军事水平,指挥他们的人,水平绝不在谢琰之下,甚至,更有过之。” 徐羡之点了点头:“是的,之前妖贼作乱,一夜之间攻陷八郡,我亲眼见过山阴城几乎是一鼓而下,虽然有内应的原因,但是数千兵马直扑上虞,我们却毫无察觉,这行军速度非常惊人,而之后妖贼带着几十万部众撤离入海,也是几天时间就跑了个干净,没有极强的组织能力,安能如此?” 刘穆之咬了咬牙:“谢琰虽然也算将才,可是狂妄自大,如果妖贼之中有深通兵法之人,象这次伏击你这样伏击他,那他就危险了。” 刘裕叹了口气:“所以胖子你一定要放低姿态,不能让谢琰觉得你是在教训他,这个人为了脾气,什么大局都可以不顾的,我们现在是需要他能守住会稽。庇护吴地的百姓。” 刘穆之点了点头:“我知道应该怎么做了,寄奴,你放心吧。” 刘穆之说完,转身就走向了哨楼之下,临到梯口,他忽然回头道:“羡之,这里的地方我不熟,要不你来送送我?” 徐羡之笑着跟了过去,刘裕转过了身,继续看向远方。 当刘穆之和徐羡之一起,一前一后走到了粮库时,他挥了挥手,沉声道:“你们先退下,不要让人接近。” 周围一阵清风徐来,周围小院里的角落之中,暗影晃动,很快就平静了下来,徐羡之叹道:“你给我的谍者可没这么厉害,胖子,还是太小气啊你。” 刘穆之勾了勾嘴角:“我的人要对付的是黑手党,你只要搞搞吴地情报就行了,用不着那些。这个不谈了,你可知我找你来是何用意?” 徐羡之微微一笑:“因为你并不想按寄奴说的办,对不对?” 刘穆之叹了口气:“老实说,我这次来是希望他能暂时投向司马元显的,但他既然这样打算了,也这样计划了,那还是尊重他的意愿,让他自己发展吧。但是,想要发展,那就必须搬掉谢琰,只要谢琰还在一天,寄奴就绝无出头之日。” 徐羡之的眉头一皱:“这又是何解?他如果帮了谢琰,助谢琰渡过这一关,谢琰会感激他,以后会提拔他,重用他,为何成为他的阻力?” 刘穆之摇了摇头:“如果是玄帅,当然会这样,可是谢琰最大的问题就是心胸狭窄,容不得别人在他之上,以前跟自家兄弟的谢玄都能闹成那样,更别说寄奴和刘牢之了。相公大人就是看出这点,才不把大权给他,这又助长了他的怨气,现在的谢琰,已经不可理喻,这战若是真让他胜了,那他一定会独霸吴地,连夫人的话也不会再听了,而有他在这里,寄奴前面一切的布置,计划,尤其是占据粮仓,吸引流民和吴地土豪这些,都不可能实现了。” “谢琰一定会尽诛沈家五子这些归附的土豪,坏了寄奴所有的安排,吴地将会永无宁日,而寄奴北伐的理想,也会成为泡影,我们绝不能这样坐视。” 徐羡之的眼中冷芒一闪:“所以,你想故意让谢琰输?” 刘穆之点了点头:“虽然谢家对我有恩,但是谢琰不配撑起谢家,夫人现在不在,我就是想帮谢琰,他也不会听我的话,所以此战谢琰必败无疑,我能做的,也只有尽力保他性命而已,你这里要早点做好准备,如果接到谢琰兵败的消息,就要尽快帮寄奴开仓放粮,收集溃散军士,接纳来投的吴地百姓,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绝不能再呆在乌庄了。” 徐羡之微微一笑:“我们这回又想到一起了,放心吧,句章那里,我已经派人秘密去安排布置了,这次谢琰只要失败,那寄奴前出句章驻守,绝无问题!” ===第一千七百九十二章 天师扬帆再登吴=== 刘穆之的嘴角勾了勾:“还有一件事,就是荆州那里,桓玄已经扣住了所有前往下游的运粮船和漕运船,建康的粮食供应已经不足,米价开始在涨,这背后,可能还有黑手党的影子。” 徐羡之睁大了眼睛:“这跟黑手党有什么关系?他们不会傻到在这个时候再在后面使坏吧。” 刘穆之叹了口气:“看他们的架式,是不希望谢琰和寄奴留在吴地,而限制军队的唯一办法,就是从粮草上卡住他们,吴地去年的战乱,把多年存粮毁之一空,现在寄奴刚刚开始把躲在各地的流民召回,但要耕种,收获,最快也是来年的事了,这半年怎么过?我之所以劝寄奴跟黑手党暂时放下恩怨,合作一回,其实也是为了这个。” 徐羡之笑道:“可是寄奴有办法让吴地土豪拿出自己的存粮渡过这一关,这点是你没想到的吧。” 刘穆之的神色凝重:“这办法可以管用一时,但长远来看,站在吴地土豪的一边,就要与包括谢家在内的所有北方侨姓世家为敌了,包括我们刘家和你徐家,吴地土豪,一向目光短浅,而且贪婪无谋,从这些附逆天师道作乱来看,充分地证明了这点,他们甚至连失败后的预案都没有,只顾着发泄仇恨,把事做绝,寄奴选择跟这些人站在一起,是件危险的事情。” 徐羡之咬了咬牙:“寄奴只是需要他们的粮草,并不是真的要跟他们为伍,胖子,我们应该站在寄奴这一边,毕竟,如果跟黑手党合作,只会永远地受制于他们,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给他们出卖,这次的乌庄之战,不就是最好的证明了吗?” 刘穆之长叹一声:“可是夫人和妙音的处境,寄奴想过吗,他这样做,把她们置于何地?就算他一心为国,但是这样对谢家,对有恩于他的谢家,以后其他的世家会怎么看他?靠了北府军的这些兄弟,真的可以建立自己的基业吗?” 徐羡之点了点头,正色道:“这正是需要我们帮助他的地方了。胖子,你如果能帮谢琰保命,还是帮他一回吧,你说得对,谢家对寄奴,对我们都有恩,不管谢琰怎么刚愎自用,但他毕竟是现在谢家最后的希望了,我还是不希望他真的输光所有。” 刘穆之转身就向着仓城外走去:“我知道应该怎么做,这里,就拜托老弟你啦。” 徐羡之望着刘穆之远去的背景,眼中闪过一道冷芒,一言不发。 东海,舟山群岛。 孙恩站在一块礁石之上,一只飞鹰下落,不偏不倚地停在他的肩头,他顺手从鹰脚之上取下了一卷细筒,展开一看,是一卷密密麻麻,写着密语的羊皮小纸,他看着看着,紧锁的眉头渐渐地展开,最后,哈哈大笑起来,对着站在身后的卢循和徐道覆说道:“两位师弟,我们又可以出海啦。” 徐道覆的眉头仍然紧锁着,瓮声道:“上次不好好打一仗就走了,扔下了大部分的吴地土豪,现在谢琰还在会稽守着,我们的机会还不如第一次呢,为什么又可以出海了?” 孙恩笑道:“因为桓玄已经封锁了去建康的所有运粮船和商船,吴地已经开始闹粮荒,刘牢之的北府军现在还屯广陵,因为缺粮,大军已经无法出动,整个吴地,只有谢琰的兵马存在,难道不是我们的机会来了吗?” 卢循面无表情地说道:“可是刘裕还在,有他在,一切都有可能。” 孙恩笑着把手中的羊皮卷递给了卢循:“我们的朋友略施小计,就让谢琰公开赶走了刘牢之和刘裕,现在刘裕给打发到乌庄去看粮库,他所有的精力都在收买人心,召收吴地流民的上面,这个时候,他是既不会,也无力去助谢琰的,就算去了,也会给谢琰赶走。” 徐道覆摇了摇头:“谢琰怎么会蠢成这样,我们大军尚在,他就敢分散诸军到各地去接收庄园田产?” 卢循看完了羊皮卷,笑道:“我们的无面人朋友成功地让谢琰相信,我们已经众叛亲离,不堪一击了,而我们扔下的那些吴地土豪,更是让他确认了这件事,现在谢琰最怕的不是我们打回去,而是刘牢之,或者是别的世家借这次的机会抢夺他们谢家在吴地的庄园,田产,所以他必须要以最快地速度把各地的无主庄园据为已有,这回谢琰带来的,除了三万南徐州兵马外,还有几百个谢家逃到建康城的子侄。带他们回来就是接收那些庄园产业的,慢了半步,也许就再也非谢家所有啦。” 徐道覆从卢循手中接过了羊皮卷:“这无面人居然能取得谢琰的信任?凭什么?郗超和谢家一向不对付,他如果是郗超的传人,那谢琰不应该相信他。” 孙恩冷笑道:“因为这个无面人说,上次他黑了王家的产业,取了朱雀的不少藏宝,现在他引谢琰找到了部分藏宝,也接收了王家的十几个庄园田契,所以谢琰信他,刘牢之在吴地纵兵掳掠,更是让谢琰最后一点理智也失去,现在的谢琰,会稽城兵马不足五千,而且无面人说,其中还有我们的内应。” 卢循叹了口气:“事到如今,我们还是没搞清楚这个无面人的身份,虽然他一次助我们灭了朱雀,另一次也助我们逃过了这次讨伐,但这种给人操纵和控制的感觉,真的不好。” 孙恩冷冷地说道:“这个时候,起码他是帮了我们,而且他说的这些事,也从我们自己的探子身上得到了映证,兵贵神速,三弟,迅速集结一万精兵,一个时辰后就出海,一天之后,我要破浃口,占上虞,三天之后,当与诸公再在山阴城头,对着谢琰的首级痛饮!天师与我们同在!” 徐道覆和卢循对视一眼,笑着同时行起了军礼:“一切谨遵大师兄的吩咐,天师与我们同在!” ===第一千七百九十三章 陶潜入幕桓玄府=== 荆州,江陵,刺史府。 桓玄面色阴沉,独坐主榻之上,目光从两侧或坐或站的文武两班的脸上扫过,殷仲文那张红光满面的笑脸映入了他的眼帘,两只眼睛已经眯成了一道缝,看着桓玄的目光,直接就笑道:“恭喜桓公,贺喜桓公,大业可成,就在今日!” 桓玄的眉头仍然紧紧地锁着:“何喜之有?” 殷仲文笑道:“咱们的粮食禁运已经起了效果,听说建康城里的米价已经从一斗十文涨到了十五文,各大世家大族都已经在屯粮,不出半个月,一定还会大涨的,到那个时候,江东缺粮,民众恐慌,必然闹事,连军心都会不稳,主公到时候再直接起兵入建康,就再无人可以阻挡啦。” 桓玄没有直接回话,看向了坐在左首第二位,沉默不语的卞范之:“敬祖(卞范之的字),你怎么看?” 卞范之平静地说道:“虽然我们断绝了对扬州的米粮输送,但是世家高门仍然有不少屯粮,一年之内,哪怕吴地颗粒无收,也不至于出现饥荒,黑手党那些家伙,个个精似鬼,在这种时候,是不会允许世家大族哄抬粮价,引发混乱的,我想,靠着这一招就想逼建康就范,希望渺茫,这个计划我一开始就反对,除了失人心外,更是没有作用。” 殷仲文的脸色一变,厉声道:“卞长史,你又翻旧帐什么意思?若不是粮食禁运,刘牢之会回军吗?只怕这会儿天师道早就给消灭了。” 卞范之冷冷地说道:“刘牢之给赶走是因为跟谢琰的矛盾,谢琰刚愎自用,不允许外人势力插手会稽一带的谢家庄园,这跟粮食禁运可没有关系。不过,我倒是认为,主公的机会,要来了。” 桓玄轻轻地“哦”了一声:“你真的这么看?” 卞范之环视四周:“还请主公先屏退左右,我有一人,有大才,今天想要引见给主公,不知道主公是否愿意一试。” 桓玄的脸上闪过一丝喜色,坐正了身子,挥了挥手:“各位暂且退下,我要与卞长史一叙。” 殷仲文恨恨地看了卞范之一眼,跟桓振等人一起退下,当所有人的身影消灭在刺史府外后,卞范之轻轻地拍了拍手,廊下一个站岗的军士,放下了手中的长戟,缓步走上殿堂,脱下了皮盔,对着桓玄一揖及腰:“见过桓公。在下陶潜,字渊明,愿为桓公效力。” 桓玄先是一愣,转而笑了起来,指着面前这个三十左右,个子中等,脸色黝黑,却有三缕漂亮长须的男子说道:“你就是荆州大名士,陶潜,陶渊明?哎呀呀,你这位陶荆州之后,名动荆湘,之前我几次差人聘你出山,你都不肯,怎么今天却愿主动来投了呢?” 陶渊明微微一笑:“贤臣择主而侍,桓公是不是值得在下效仿,在下总得观察一阵才行啊。” 桓玄的脸色一变,冷冷地说道:“陶先生,你这是在讽刺我吗?曾经的我,名满荆州,是著名的贵公子,谦逊仁和,可现在,自从我做了这南郡相之后,手法狠辣,连大世家郗恢都死在我的手上,现在的荆州文武,畏我多过敬我,而你陶先生一向以名士自居,隐逸不出,能看上我这样的人?” 陶渊明笑道:“当年谢安在东山不出之时,不也是跟在下一样吗?非真的隐居不出,而是要待价而定也,要是一个区区祭酒,主薄之类的职务就能满足我,那岂不是愧对这一身的才学?” 桓玄笑着摇了摇头:“确实,先生有才,文章诗作天下无人不知,一个祭酒是委屈了你,那来当我幕府之中的首席僚属,专门起草军令如何?” 卞范之笑了起来:“主公,你有所不知啊,陶公所擅长的,绝不是外人所知道的那些诗文,如果是这些,有殷仲文这个笔杆子就行,何须陶公呢。陶公真正厉害的,是权谋帝王术!” 桓玄的脸色一变:“权谋帝王术!” 陶渊明淡然道:“不错,家曾祖陶公讳侃,可是大晋的开国荆州刺史,从一个县吏做到一方镇守,绝非偶然,其治国平天下的秘法,也是我陶家历代秘传,只可惜其中多有隐语,甚至歪曲误解之处,非悟性极高之人,不得领悟,陶某不才,自以为习得这帝王术大成,方敢出山辅佐明主,建功立业!” 桓玄点了点头:“那愿听先生指点,当前局势,我当如何作为。” 陶渊明负手背后,开始踱起步来,这让他这一身军装盔甲,看起来显得有点滑稽,他一边走,一边说道:“明公现在需要做的,不是急着要入建康,而是立足荆州,现在您的情况并不比在建康城里焦头烂额的黑手党和高门世家要好,甚至,可能更糟糕。” 桓玄不服气地说道:“先生的话,让我无法理解,再怎么说,吴地给天师道打烂了,而且现在都无法恢复,听说连黑手党一方镇守的朱雀都死在会稽,当我听说王凝之就是朱雀的时候,委实吃惊不小呢。我现在兵精粮足,荆州军政大权在手,怎么会连黑手党都不如了呢?” 陶渊明微微一笑:“从家先祖陶公开始,就没少跟黑手党打交道,深知其厉害之处,就象当年,先祖挟扑灭苏峻之乱的余威,志得意满,是天下头号藩镇,但以如此实力,都不敢行王敦故事,就是因为清楚地知道黑手党的实力,表面上看,他们没有兵马,不堪不击,但吴地的土姓世家,如沈充,钱凤等,却是在平叛的过程中,不知不觉地给黑手党消灭,而他们的田地,丁口也归于黑手党所有,这种潜藏在暗处的实力,才是最可怕的,想必先桓公大人,对此也深有体会吧。” 桓玄咬了咬牙:“这些事情,你又是怎么知道的?为什么家父主政荆州这么多年,你们陶氏一族没人来跟他说这些?” ===第一千七百九十四章 忠义为皮欺天下=== 陶渊明正色道:“因为先祖的帝王术,非悟性极高者不能领悟,我陶家自先祖之后,手足相残,兄弟阋墙,往事不堪回首,直到在下时,家道中落,惟有祖传的帝王术一书,在贫寒中苦读经年,终于悟道,这才明白了这百年来的天下大势,也知道该如何辅佐当佐之人!” 桓玄看着卞范之:“敬祖,你又是如何发现陶先生有这个才能的?天下无人不知陶先生的才学之名,可是这个军政之术,同样无人得知啊。” 卞范之微微一笑:“灵宝,你忘了家祖卞公讳壶,跟陶荆州可是至交么,当年陶公跟家祖可是知根知底,所以陶家的帝王术,习之可以治国安天下的事情,我们卞家是清楚的,只不过后来陶荆州的子孙内斗不止,这帝王术怕是也无人习得,因为只要了解帝王术,首先就应该知道家和万事兴,这个道理,治国治家都是一样的。” “渊明少时贫寒,但苦读多年后,以文才闻名于世,我既然担负为主公选拔人才之职责,自然是要探访荆州名士,几番来往之后,才知渊明身负大才,绝非那种书呆子,这才敢举荐给主公你啊。” 桓玄的眼中冷芒一闪:“要说这荆州,在我们桓家来之前,陶荆州就是经营多年了,先生既肯助我,不知道想要什么作为回报呢?” 陶渊明不假思索地说道:“荆州!” 桓玄的脸色一变,怒容满脸:“陶渊明,你太放肆了!荆州给了你,那我去哪儿?” 陶渊明微微一笑:“到时候主公自然拥有天下,九州都是你的,给我陶氏一个区区荆州,又有什么舍不得的?” 桓玄先是一愣,转而转怒为笑:“原来是这样啊,如果你真能做到让我成为天下之主,这个条件也不是不可以考虑,不过,你真的有这个本事吗?” 陶渊明平静地说道:“如果没有这个自信,在下也不会选择出山辅佐桓公了,就象刚才跟桓公所说的,现在您的情况并没有想象中的乐观。危机四伏,步步惊心哪。” 桓玄摇了摇头:“虽然杨期跟我不对付,但是殷仲堪还算是中立,毕竟跟我多年旧交,这点感情还是有的,而且他们很清楚,这荆州是我的地盘,跟我合作,才有未来。” 陶渊明笑道:“就连司马曜这样几十年的废物皇帝都不甘心永远当个傀儡,都知道要找刘裕反击世家高门,殷仲堪本就是自负才学过人,出来就藩就是要大展抱负的,又怎么可能真的听话?他上次用魏咏之,就是想联络郗恢,以为外援,现在又把跟桓公你一向不和的杨期弄到雍州去接替了郗恢,同时,他在暗中拉拢桓公你的手下,象江夏相何澹之,南阳太守鲁宗之,都已经跟他有来往了。” 桓玄的嘴一下子张大了,他不信地摇着头:“不可能,何澹之,鲁宗之都是我有大恩于他们的人,怎么可能背叛我?” 陶渊明淡然道:“这个乱世之中,哪有什么忠诚和背叛可言?鲁宗之本就是关中豪杰,淝水被俘后才入了大晋,桓公虽然赎了他,给了他官,但未必真的就能让人死心踏地卖命。至于何澹之,他的祖父何充,对桓公的先父大人有提拔之恩,看起来应是世交,可现在桓公却是拥有荆州,他却只能当个江夏相,这心理能平衡吗?为殷仲堪奔走拉人的,是北府军中有文武双全之称的魏咏之,这个人上次能说动郗恢为刘裕效力,这次拉拢何,鲁二人,又有什么奇怪的?!” 桓玄咬了咬牙:“敬祖,消息确实吗?” 卞范之点了点头:“如果不是我查实了,也不会带陶先生见主公了。确实,当开始听到时,我也不敢相信,但结果却是让我不得不信。” 桓玄恨恨地说道:“这两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我一定要灭了他们,来…………” 陶渊明打断了桓玄的话:“桓公,如果你现在就要对这二人下手的话,将来一定会后悔的!” 桓玄讶道:“他们都背叛了我,难道还不处置吗?要是别人都有样学样,以后这荆州还怎么治理,天下还如何去夺取?” 陶渊明微微一笑:“因为殷仲堪现在才是正牌的荆州刺史,代表着朝廷,何澹之和鲁宗之跟那些您桓氏旧部不一样,不象皇甫敷和吴甫之,他们并不是受过您先父大人恩惠的世代忠仆,所以效忠朝廷才是本份。如果桓公现在就因为他们更愿意听命于朝廷,就对他们下手,只会寒了忠义之士来投的心,因为就算您实际拥有荆州,但仍然不是殷仲堪这个正牌刺史,如此一来,等于把割据荆湘的皮也给扯下,彻底自立了。” 桓玄勾了勾嘴角:“世人皆知的事,也就不需要这层皮了吧。” 陶潜摇了摇头:“当年曹操世人皆知为汉贼,挟天子而令诸候,可就是自己不篡位,就是要保留着这层皮。何也?不就是因为天道轮回,报应不爽吗。自己实力虽然足以篡位,但不足以压制全天下的世家高门时,今天自己可以篡汉自立,明天别人也可以篡魏而立,后来司马氏果然有样学样。忠义这个东西,虽然听起来迂腐可笑,但代表了一个基本的天下规则,自己如果遵守,那别人也得被迫遵守。” 桓玄若有所思地说道:“确实是这个道理,不过按先生这个说法,我桓家永远就只能守着荆州,当一个名义上的荆州别驾?” 陶潜微微一笑:“当然不是,桓公只要为国家建功立业,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带兵入京,从荆州刺史变成坐拥朝廷,行曹操当年的挟天子而令诸候之实,只要不那么心急,慢慢地在掌权时期内削平那些江左世家,分布桓氏子侄控制吴地,那就是天下我有,进可受禅称帝,退可实际拥有天下,不比现在就自立成为天师道那样的天下公敌,要强上百倍吗?” ===第一千七百九十五章 渊明腹黑析寄奴=== 桓玄的眼中闪过一丝兴奋之色,转而变得忧虑起来:“可是,我有什么名义,能进军建康呢?上次我上书要讨伐天师道,可直接是给朝廷拒绝了啊。可恨王这个匹夫,完全不顾念当年先父大人对他的提携之恩,该死!” 陶渊明正色道:“他这样做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天下人尽知桓公的大声,不到山穷水尽之时,是不会给您这个机会的,现在他们手里还有北府军,还有谢琰这支世家所掌握的力量,自以为还能对付天师道,所以会拒绝桓公,可是,再过一段时间,恐怕事情就会起变化了。” 桓玄轻轻地“哦”了一声:“你是说,天师道的妖贼,还有翻盘的可能?我看不象啊,之前一度闹的很大,但随着刘牢之和谢琰联手出击,不是已经十损七八了吗,孙恩带着几万部众逃亡入海,连粮食马上都要成问题了,难不成还能死灰复燃?” 陶渊明与卞范之相视一笑,卞范之说道:“主公,孙恩卢循扔下断后的乃是吴地的土豪,如沈穆夫,丘汪,许允之之流,并非其精锐主力,上次谢琰和刘牢之的出击,看似战果不小,但未伤及天师道根本,而且战后两人闹翻,刘牢之率军回师,只有谢琰在会稽,还分兵到处抢收那些无主庄园,已经是兵家大忌,天师道的卷土重来,就在眼前了!” 桓玄的眉头仍然紧紧锁着:“可是黑手党还在,难道他们不知道这些情况吗?不作预防和布置?还有刘裕这小子可还呆在吴兴呢,听说现在是作为北府军的仓曹参军,协防吴兴的乌庄粮库,有他在,天师道不会这么容易得手吧。” 陶渊明笑道:“桓公难道不知道刘裕现在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热血寄奴了吗?如果他真的是一心为了百姓,那这会儿就不会在乌庄,而是会在山阴。” 桓玄的脸色一变:“此话怎讲。” 陶渊明沉声道:“天师道的情况,连我们这些远隔千里的人都知道,刘裕身在吴地,又岂会不知?这回天师道作乱,他本是孙无终的部下,按说可以选择直接就先去找谢琰投军,有以前跟谢家的关系在,再加上谢琰现在手下缺乏他这样的猛将,本是可以一拍即合的事,可他最后还是去了明知会给刘牢之排挤的北府军,何也?” 桓玄笑道:“因为他的老弟兄,老战友都在北府啊,去了谢琰那里,除了官职高外,一切都要重来,还会给兄弟们看成背叛,当然不好。” 陶渊明摇了摇头:“不,以刘裕的影响力,当年去洛阳,都可以拉走两千多老兵,更别说如果投到谢琰帐下,会有合法的名份,直接调北府军士了,其实从草原回来之后,刘裕就已经不再是个普通的军人,他一直在收买人心,为已所用,去洛阳,进宫城宿卫,无不是想要给北府军那些跟随他的兄弟们名利双收的回报,只要有了这种让人感恩,愿意追随的能力,那随时可以拉走大批的精兵猛将,所谓登高一呼,从者如云,就是如此!” 桓玄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还真是如此,我虽然也可以一句话就让整个荆州为我效力,但那毕竟是我先父和先叔父两代人的积累,非我功劳,刘裕白手起家,却可以成为北府军的精神大哥,这本事,我不得不佩服。但按你的意思,为何刘裕已经有了这样的能力,却不自立,拉拢那些老弟兄呢?还要这样在人手下,受人指使,甚至差点赔上性命?” 陶渊明淡然道:“因为现在还不是时候,刘裕以前在军中发展,得势,靠的是谢安谢玄的支持,谢家倒了后,他没了靠山,只能流落草原,上次回归后,他找到了新的办法,就是去投靠皇帝,借着为司马曜搞土断,把黑手党的阴谋曝光天下,而竖立了自己忠义之名,走这条路,就站在了黑手党和所有大世家的对立面,结果他拥皇不成,反因为护卫不力沦为阶下囚,可是,因为有这个忠义之名,加上在北府军中极高的人望,当然,还有他天下无敌的打仗本事,黑手党不能杀他,也不能用他,两边就是这样僵持了。” “本来按照黑手党一贯的作法,会把他流放边地,用时间慢慢地磨灭他的影响力,可是天师道之乱,又不得不把他放出来。如果刘裕这时候趁机夺权,现在就自立,那会背上一个忘恩负义,趁火打劫的名声,以前的声名就全毁了,更重要的是,现在他如果在谢琰手下拉拢北府军旧部,那就算给这些人荣华富贵,也不是他刘裕给的,而是谢琰这样的大世家给的,这种辛苦为他人作嫁衣的事,刘裕现在绝不会做了!” 桓玄猛地一拍手:“妙啊,先生的分析,真的是丝丝入扣,我一直奇怪为啥刘裕现在不起兵自立,听你这么一说,那真是明白了刘裕的心思了,这么说来,他现在在乌庄,就是要待机而动,等谢琰败亡后,去真正自立了?” 陶渊明点了点头:“不错,如果刘裕真心是要为国为民,那应该这个时候不计前嫌,不计个人得失,去谢琰那里助手,就算谢琰不听他的,也可以讨个去镇守上虞,句章,浃口,海盐这些登陆要点的差事,作为第一道预警,可是刘裕现在却是在乌庄,而且是拉上了吴国内史袁崧,赦免那些上次叛乱的吴地土豪家族,让他们带着流民出山,去吴兴郡安家落户,既赚取了名声,也用那些土豪钱粮,充实了仓库,一旦战事再起,只要有这些存粮,他就可以招募大量散兵流民,这个时候,不会有任何人再说他自立是忘恩负义的事了。” 桓玄咬了咬牙:“看来刘裕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厉害,不行,让他这样下去,那天师道打完后,刘裕就真正成了气候了,如果他手握强军,独立行事,那我这辈子的雄心壮志,再也不可能实现,连荆州这份祖业,也未必能保得住了。陶先生,你有什么妙计,可以阻止刘裕吗?” ===第一千七百九十六章 献策桓玄拉北府=== 陶渊明的眼中冷芒一闪:“能阻止刘裕的,现在只有刘牢之和刘毅的嫉妒了,谢琰的兵败就在眼前,吴地将有大变,让刘裕无法坐拥乌庄的粮仓,就是成败的关键,桓公,这时候千万不能再向建康施压,让北府军过来防备您啊。” 桓玄的脸上闪过一丝疑色:“那我就这样什么也不做,就在这里等着?” 陶渊明正色道:“不仅不能等,还要取消现在对建康的粮食禁运,当然,不是现在,而是两个月后。” 桓玄讶道:“这又是为何?建康只有生乱,粮食不足,我才有机会提兵东下啊,要是给了他们米粮,无论是司马尚之还是刘牢之,都可以恢复战斗力了,那我还怎么入京?” 陶渊明笑道:“就是建康再缺粮,再饿死百姓民众,也不会少了他们的军粮供应的,桓公此举,只会让扬州士民恨你,对人心毫无用处。当然,现在禁运粮食,也不是没有好处,起码可以让世家大族们逼出存粮,他们的粮草还能撑两个月左右,两月一过,才是真正的建康的粮食危机到了!” 桓玄笑道:“连刘裕都能搞到吴地土豪的存粮,难道黑手党和高门世家就没这个本事了?” 陶渊明淡然道:“要在平时,当然没有问题,可现在天师道之乱,吴地残破,如果谢琰这回顶不住,那吴地明年是颗粒无收,现有的存粮也一定会给天师道收走,到时候整个扬州,就只能靠江北六郡的收成了,而那些地方桓公也知道,一向地贫民少,是供应不了扬州的几百万百姓的,兵灾之后,就是粮荒,而这时候,才是桓公出手,收复人心的时候啦。” 桓玄笑道:“你的意思,是闹粮荒的时候,我出手放粮,说是荆州桓长史救了吴地的百姓,这样他们会对我心存恩德吗?” 陶渊明点了点头:“不仅如此,桓公还要上书朝廷,列举司马道子父子的罪恶,把天师道之乱的责任说清楚,就是因为他们父子为一已私欲,想要在吴地征乐属,才逼反了吴地土豪,让天师道可以一呼百应。而且他们还拒绝桓公的好意,不让你派荆州兵马平叛讨贼,反而把本可平叛的兵马,放在豫州,江州一线防备桓公。如此行径,人神共愤,如果朝廷真要平定叛乱,必先追究司马道子的责任,以安人心!” 桓玄哈哈一笑:“说得好,说得妙,真的是掷地有声啊,陶先生果然大才,连我听得都激动不已,不过,现在朝廷就在司马道子父子的手中,我这样上书,又有何用?他们总不可能自己处罚自己吧。” 陶渊明微微一笑:“这书是写给天下人看的,建康的世家,百姓,在平时也会不会对这些是非曲直在意,但如果在饿肚子,失家园的时候,那就不一样了,一定要把怒气有个发泄的对象。司马道子已经把权力给了司马元显,这小子众怒之下,绝不会请辞,只会让北府军驻守京城保护自己,如此一来,吴地就只有谢琰孤军作战了,一旦他失败,天师道必然势力冲天,刘裕虽然有收拾人心的想法,但是手上实力太弱,北府军老兄弟不来帮忙,那他连乌庄也呆不下去,只能跟着撤回建康,这一撤,吴地八郡人心尽向天师道,下次再想出兵平定,可就没上次这么容易了。” 桓玄猛地一拍大腿:“高,实在是高,先生一席话,真的让我茅塞顿开啊。这帝王术果然不是盖的,难怪令祖当年能成一方霸业。” 陶渊明笑道:“所以,在下所要的,也就是恢复我们陶家当年在荆州的辉煌而已,桓公担心我陶家会据荆州行割据之事,其实完全没有必要,当年先祖大人威震天下时,也只是忠于朝廷,镇守

相关推荐: 突然暧昧到太后   [快穿]那些女配们   变成丧尸后被前男友抓住了   烈驹[重生]   [综神话] 万人迷物语2   [综漫] 受肉成功后成为了禅院家主   快穿之炮灰的开挂人生   小白杨   一本正经的羞羞小脑洞   五夫一妻的幸福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