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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

甲,神色平静,站在正中央的位置,他深邃的目光,投向了远处的那几条巨大的阴影,正是在三里外的江面上,那四条巨舰的影子。 鲁宗之的声音惊喜地在他的耳边响起:“征西,道济果然不负重望,全歼了妖贼的追击舰队,击沉斩获敌舰七十余条,杀贼四千余人,敌军的主将李一帆被生擒,两个副将也或死或俘,可谓全胜!” 刘道规点了点头,声音仍然平静如常:“这是道济的能力,妖贼用偏师去追击,在他面前本就是送死之举,不过,妖贼就算看着这支舰队给全歼,仍然不派一船去救,这才是让我比较奇怪的事。” 鲁宗之的眉头一皱:“你的意思,敌军现在还是在试探之中,用七十多条船,来试出我们的主力在哪里?” 刘道规若有所思地说道:“如果是朱超石在指挥,他又肯一心为天师道效力的话,那这种事是会做得出来的,只要几条巨舰在,那损失几十条中小战船,对他来说是可以承受的损失,但这个损失不能是白费的,至少,要试出我们的主力在哪里,才能相应有所行动。” 鲁宗之冷笑道:“现在他试出我们的这几十条黄龙战船有很强的战斗力,还能怎么行动?难不成直接来攻打我们的水寨吗?” 刘道规勾了勾嘴角:“能在水战中尽灭这七十多条突击舰,起码他们会知道,那些不是运输船,而是早就准备好的战船,既然不是为了运输兵员和粮草军械突围,那我们的目的就是出来跟他们战斗,这个判断妖贼会有,所以,趁着我们分兵,而且很多精锐在道济的那个船队的时候,迅速出击,直逼我军水寨入口,把我们的出击舰队,直接闷在水寨之中。” 鲁宗之的脸色一变:“他们真的有办法封住我们吗?” 刘道规点了点头:“如果是巨舰现在开动,直接冲向我们的水寨入口,那确实可以阻止我们出击,如果只是突击舰过来封锁,那是封不住的,除非…………”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眼中冷芒一闪:“除非他们已经布置了潜龙战船,埋伏在我们的水寨入口这里,就等着我们出击呢。” 鲁宗之咬了咬牙:“可是我们的水寨外面的江底很浅,大规模的潜龙战船要是过来,只怕无法埋伏,还会伤了自己呢。” 刘道规转头看向了另一边的江面,枚回洲以东的地方,几十条黄龙战船,也是在跟一百多条天师道的突击舰,在江上来回追逐着,这是之前第一波突围时分出的战船,已经过了两个时辰了,仍然在江面之上来回追逐着,隔着里余的距离,却是一直无法追上,即使是那些天师道的突击舰几次想要加速赶上时,也会给黄龙船队一阵阵的箭雨和投石逼退。 刘道规微微一笑,说道:“蔡统领的操舟技术真的不错,这都快两个时辰了,还能把敌船队一直拖着,不过,现在的战况有所转变,我们也没必要玩这种来回追逐的游戏了,主动求变,逼出敌军的后续。” 说到这里,他的眼中冷芒一闪,沉声道:“给蔡统领发信号,让他在东面四里左右的江面停船,与敌军交战,尽快地解决战斗,消灭敌军的追击船队,但不要指望我会给他派一条船的援军。” 与此同时,他继续说道:“让道济的舰队回收,主动进攻枚回州一带敌军的舰队本阵,能消灭就消灭,不能消灭也不要恋战,尽量在驱逐敌军部队之后,向着敌军巨舰方向机动,那里才是主战场。” “对了,让他不要离枚回洲太近,敌军如果是在洲上有埋伏,设了远程的兵器,会对我们的黄龙战船构成巨大的威胁,如果敌军的船队靠岸停船作战,那就不用管他们,以新缴获的敌船在后面应战,拖延时间,主力向巨舰方向集中。” 下完这两条命令后,刘道规仍然是一动不动地,盯着远处的那几条巨舰的影子,鲁宗之勾了勾嘴角,说道:“左右两边的船队都已经动起来了,我们水寨中的这三十条黄龙战船,就是要用来突击敌军巨舰的,什么时候才出动?” 刘道规的眼中闪闪发光,沉声道:“现在还不是动的时候,这是我们决战时的最后一击,也是要用雉尾炬彻底打掉敌军巨舰的战船,如果不能消灭敌军的巨舰,那我们所有的胜利,都意义不大,哪怕消灭了敌军的两个船队,他们很快也能补充几百条中小战船,我们仍然夺取不了制江权,也无法威胁到敌军的粮道和补给,支援不了豫州方向的战斗。而且…………” 说到这里,他轻轻地叹了口气:“我总是有一种感觉,朱超石没有真的叛变投敌,他还是想为我们尽力的。” 鲁宗之的眉头一皱:“道规,我劝你不要有这样的想法,指望敌军的主将站在我们这边,那是要犯大错误的,朱超石亲手杀了征南将军何无忌,此事天下尽人皆知,他已经不可能回头了,你不能把之前我们的胜利,看成是他向着我们。” 刘道规点了点头:“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我当然不能把希望寄托在这上面,不过,敌巨舰一直按兵不动,这让我非常困惑,现在他们的巨舰之前的护卫舰队已经不到五十条,我们如果突然冲出,直扑巨舰,是有成功的机会的,但是,如果他们是设下了埋伏,以潜龙战船来伏击我们,那可就麻烦了,我还是要再观察一下,如果敌军的巨舰动起来,那就…………” 他的话音未落,鲁宗之突然惊喜地指向了远方,那四个巨大的阴影,在夜色之中,终于缓缓地开始移动,冲着他们现在所站立的方向,压了过来,鲁宗之哈哈大笑道:“动了,终于动了。” 刘道规的眼中闪过一丝兴奋之色:“敌动,我也动!准备出击!” ===第四千零五十一章 斩俘立威欲前出=== 四条用铁索和架在铁索上的木板串在一起,如同四座连体城堡的巨舰,正在起锚,不停的口令和声嘶力竭的喊叫之声,响成了一片,到处都是如蚂蚁一样来回忙碌奔跑的人。 会稽号的将台之上,朱超石一身皮甲,上面绣着精美的太上老君的图桉,头上扎着黑布的包头,一副近战士的打扮,冷冷地看着面前的一切,嘴角边不经意地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微笑。 夏一奇的声音在他的身后响起:“朱大帅,朱大帅。” 朱超石没有回头,从声音的响亮程度,他可以知道夏一奇的距离,他平静地说道:“夏船首,这时候你应该在自己的天师号上,不应该在我这条会稽号上,如果我严格执行军令,你可是擅离职守之罪啊。” 夏一奇咬了咬牙,抹着脸上的汗水,沉声道:“就算朱大帅你要治我的罪,我也必须过来,这个时候让巨舰连环出动,是不是太危险了点?这跟我们原来按兵不动,诱晋军来攻的设想不同哪。” 朱超石叹了口气,一指面前的甲板处:“情况有变,夏船首,你看看这是谁?” 夏一奇定睛一看,只见月光之下,映着两个人,都是全身上下漆黑一片,给生生地剥光后涂上了墨汁,如同两头黑猪一样,其中一人,更是眼睛和嘴巴都给缝死,耳朵和鼻子割掉,全身上下的毛给剃得光光的,就象一只待宰的猪,或者是一团蠕动的肉,那惨状让人不忍卒睹。 另一个人稍好一点,但也是给全身上下剃了个光瓢,一只胳膊齐肩给斩断,这会儿正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呢。 夏一奇倒吸一口冷气:“这,这不是林子浩的徒弟李一帆吗?另一个人好像是李一帆的手下,姓赵的什么家伙,怎么成了这样?” 说到这里,夏一奇突然脸色大变:“难道林子浩的舰队…………” 朱超石咬着嘴唇:“林子浩亲自带一百多条船去追击当面的黄龙船队了,让徒弟二麻子带了五十多条船留守在枚回洲那里,让这李一帆,带了七十多条船,还包括五条潜龙战舰,还有舰上的八百名总坛卫队弟子,去追击那五十多条逃跑的黄龙战船。至于这结果…………” 他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李一帆和赵可伦,冷笑道:“赵可伦,你们的舰队呢?你们的战士呢?” 赵可伦的头都不敢抬,哀声道:“弟子无能,弟子无能,被敌军偷袭,全军覆没,我等死战到最后,不幸落到他们手里。敌将,敌将是檀道济。他,他说,他说要我们回来报信,说,说他就在那里等着朱大帅你。” 夏一奇瞪大了眼睛:“你们的这个实力,已经有差不多半个护卫舰队了,精锐尽在你们这个追击舰队,敌军有多少兵马,五十多条船,就能把你们全部消灭?” 赵可伦咬着牙:“他们的船全是黄龙战船,而且尽是满载战士,早就有所准备,是要引诱我们追击的,之前给我们做的所有假象,就是诱我们上当,然后对我们四面合围,甚至,甚至还故意抛下了七条黄龙战船,却是藏伏兵于船舱夹壁之间,还在船底埋伏了水鬼,等我们舰队全部追击过去之时,他们才伏兵尽发,把我们的所有退路切断,一个时辰,只一个时辰,我们的船队,就,就完了!” 夏一奇不信地摇着头:“我不信,荆州水军的实力我知道,虽然不弱,但绝不可能一个时辰就消灭我们四千多人的舰队,北府兵的战斗力强悍,但向来不习水战,就算他们布下了埋伏,又怎么能做到这么快的攻击速度,我们有这么多精锐的水手,更是有数百总坛剑士,难道连这些水手都打不过?” 赵可伦连忙道:“敌军是有备而来,那些北府军士绝不是旱鸭子,显然经历了水战训练,他们的靴子是特制的,底有爪勾,可以钉住船板,这样就不会随风浪晃动,在船上作战,如履平地,我们的战士跟他们一对一的战斗,完全没有优势,因为他们都身着重甲,防护力远远强过我们的战士,即使是精钢长剑,也难穿透他们的盾牌和盔甲。” 朱超石平静地说道:“看到了吧,夏船首,他们这样的布置,根本不是对付我们的追击舰队的,就是想要诱我们巨舰前去攻击,然后趁机爬上我们的巨舰战斗,虽然我们损失了一支追击舰队,但也试出了他们的战法,敌军真正的主力,不在别处,而恰恰是这支想要逃跑的出击舰队!” 说到这里,他跳下了将台,整个前甲板,都微微地晃动着,赵可伦的脸色变得惨白,即使是在一片墨汁之中,也能感觉到他的恐惧:“朱大帅,请,请再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回去战斗,不要,不要让我死得毫无价值!” 朱超石冷冷地说道:“你的价值,应该在刚才的战场上,战死的勇士,才是对神教最大的价值,敌人这样放你们活着回来,就是要反过来利用你们,再次伤害我军,看看你这个样子,还有点神教弟子甚至是高级统领的样子吗?” 赵可伦的眼中闪过一丝恐惧,正要再开口,只见白光一闪,他的脑袋一下子从肩膀上搬了家,紧接着朱超石手中的大戟再次一挥,李一帆的脑袋也跟个黑西瓜一样,在甲板上乱滚,他转头对着身后的几个亲卫沉声道:“把这两具尸体扔进江里喂鱼,不要留在这里丢人现眼,动摇军心!” 在两声“扑通”声中,朱超石走回了将台之上,看着夏一奇,说道:“李一帆他们算是拿命给我们试出了敌军的主力,现在,就是将计就计的时候,千万不能让这支主力船队退回江陵城,以巨舰前出,逼近敌军水寨,断敌归路,到天明的时候,他们无处可逃,到时候我们集中主力,在江上将之一举歼灭,叫他们片板不得还!” ===第四千零五十二章 巨舰直迫水寨口=== 夏一奇的眉头一皱:“那为何不现在就直接向西开进,迎战敌军的主力船队呢?现在既然已经确定敌军主力在那里,那就干脆投入巨舰决战。” 朱超石摇了摇头:“檀道济这样的名将,歼灭了整个追击船队,然后偏偏把这两个主将副将剃须发,涂墨汁,残裂肢体割鼻挖眼,这样地送回来,还特意借他们的嘴来说,等我们决战,你怎么想?” 夏一奇若有所思地说道:“兵法就是能而示之不能,不能而示之能,他说要跟我们决战,想必是布下了埋伏,或者是…………” 说到这里,他突然双眼一亮:“或者,他们想要我们主动出击,离开我们准备好的地形,放弃我们可能的埋伏,到他们所希望的战场之上,甚至,他们也在那里布下了埋伏,等我们上当呢。” 朱超石平静地说道:“我相信,枚回洲那里,不太可能有什么埋伏了,即使有,也应该是用来对付了李一帆的船队,但从那边的战况来看,晋军的战船上,有大量的近战部队,无论是装船的北府军,还是楚军水师的船夫水手,都很厉害,如果是我们的巨舰离开这里,去主动进攻他们,那他们要是突然杀出,跟我们近战,甚至是再出伏兵,在这黑夜之中,就难说了。” 夏一奇沉声道:“他们哪里还有什么伏兵?你也说过,不会有什么埋伏了。” 朱超石摇了摇头:“伏兵未必有,但敌军仍然有余力,我相信,现在这近二百条黄龙战船,不会是他们的全部力量,至少,在水寨之中,我相信还留有预备兵力!” 夏一奇的眉头一挑:“你是说,我们如果以巨舰带着护卫船队去枚回洲西迎战那个黄龙船队的话,后方的水寨之中,可能会有敌军的预备船队杀出,前后夹击我军?” 朱超石沉声道:“不管是不是有这样的力量,我都必须考虑这种可能,敌军这样给我们传话,那就是希望我们的巨舰在一怒之下,主动在黑夜中向着枚回洲西行进,而且那里是有枚回洲这么一个横在江中心的沙洲,水流速度减缓,吃水也浅,不利于我们巨舰这样大的船只行动。即使是要决战,我们也不应该选择在这个地方决战。” 说到这里,朱超石一指前方:“但我们也不能在这里坐视,不然敌军有可能把那黄龙船队再次迂回,配合另一支黄龙船队,再吃掉林子浩船首率领的追击舰队,所以,现在我们最稳妥的战法,就是主动求变,但不是去枚回洲,而是压向江陵外城的水寨,彻底掐断敌军出击或者是回归的通道。” 夏一奇沉声道:“那跟去枚回洲西应战,又有什么区别呢?我们的巨舰仍然要在黑夜的江面上移动,去到敌军的地盘,要是敌军的西部船队杀过来,配合水寨守军出击,甚至是东面的船队也一起夹击,那可怎么办?” 朱超石的神色平静,透出一股沉着与坚毅:“要那样就不怕了,如果是敌舰远来攻击我们,那我们可以利用巨舰的高度和远程兵器多的优势,在他们接近的时候就给其重大杀伤,甚至将其打沉,就好比西部的那个船队,我刚才就说过,他们是装满了近战部队,通过接舷跳帮作战来战斗的,远程兵器并不多,船又吃水沉重,速度缓慢,要是他们主动来进攻我们的巨舰,我相信,在他们这些黄龙战船突破我们的护卫船队之前,我们就可以把这些船,全部打沉。” 夏一奇的神色稍缓:“是的,如果是装满了战士的黄龙战船,那确实可以轻松解决,就算他们有个别漏网之鱼冲到我们巨舰附近,跳帮作战,我们的四条巨舰之上,可是有大量的战士,绝不是只能载几十人的突击舰,就算他们冲上舰来,我们也有信心,将其全部消灭。” 朱超石满意地点了点头:“这就是了,我们根本不怕他们来,反而就怕他们不来,但如果我们现在这样按兵不动,就在这里等着,那敌军的西部船队,可能会扬长而去,真的就去武陵那里了,我们的巨舰如果在夜间追击他们,很难,而突击舰虽然速度快,但追上之后,容易给他们再次掉头伏击,并非上策。所以,现在的战场主动权已经在敌军的手中,我们得想办法夺回。” 夏一奇沉声道:“夺回的办法,就是前出压制敌军的水寨入口,甚至干脆趁机攻取江陵的外围水城?” 朱超石笑着拍着夏一奇的肩膀:“夏船首,你终于想明白了啊,江陵外城的水寨的防御工事,一大半是靠了这些黄龙战船,三层高的战船退入寨中,就是一大片的炮台弩机,可是现在,他们近二百条战船都已经到了外面,水寨之中,还能有几条船?我们的巨舰就这样压在水寨入口,如果敌军的东西两个船队远离,那就直接强攻敌军水寨便是。” 夏一奇的脸上闪过一丝兴奋之色:“到时候我们就不担心敌军的船队逃出江陵,到处骚扰我们的航道了?甚至不担心西边的船队去了武陵郡,从陆地进攻我们的长沙郡和巴陵郡了?” 朱超石自信地摇了摇头:“如果敌军的主基地,江陵水城给攻克,那他们在沿岸就没几个可以容纳的港口水寨了,他们可以运兵去武陵,我们同样可以运三万以上的水手去武陵,配合长沙,巴陵的军队,合围武陵,甚至,可以让谯蜀的部队也顺江而下,合攻武陵,到时候,离了江陵水城的支援和退路,我看他区区一个武陵孤城,还能掀起什么浪来!” 夏一奇笑道:“所以,如果我们真的强冲敌军的水寨,那敌军的西边船队,是不敢真的离开的,会想办法跟我们决战?” 朱超石沉声道:“不错,他们几乎别无选择,只有在天没亮之前,集中东西两边的船队,配合水寨中的预备队,三面齐出,夹击我军巨舰,而这,才是真正的决战,也是我想要的!” 。: ===第四千零五十三章 胜利之机一线间=== 夏一奇哈哈一笑:“我明白了,你的意思就是巨舰封住敌军的水寨口,诱使敌军在外面的船队主动来进攻,如果他们不来,就天明攻打水寨,直接占领江陵的外城,敌军的船队孤悬于外,如果逃进武陵郡或者是乌林,马头这些渡口,那我们就运送大军过去继续封锁,对吗?” 朱超石点了点头:“不错,如果江陵这里的水寨外城给攻下,这附近再无晋军的港口和水寨可以使用,他们如果想要断我们的水运粮道,就只有去武陵这样的大城大港,那我们可以抽出巨舰去封锁这些地方,他们的黄龙战船也远不如我们的小船快捷,就算想在江上打游击,也坚持不了多久。” 说到这里,朱超石的眼中冷芒一闪:“所以,他们唯一的机会就是今天夜里,假装逃跑,然后设伏来歼灭我们的巨舰,因为只要巨舰还在,晋军就没有正面打赢我们的希望,也不可能夺取制江权。如果今天给我们的巨舰困在水寨之中,那就再也别想出来了。” 夏一奇长舒了一口气:“既然如此,为何不把英师兄和李师兄的两条巨舰留下呢,有六条的话,不是更容易消灭他们了吗?” 朱超石笑着拍了拍夏一奇的肩膀:“有六条巨舰,他们直接不敢出来了,如果只有二条巨舰,那是否能打败二百多条黄龙战船,也是有风险的,四条刚刚好,让他们觉得在黑夜之中用诈术和诡计,还有赢的希望,这就是我给此战精心设计的战法,现在,他们的行动完全在我的意料之中,不怕他们的舰队不出来,就怕他们这样缩在水寨之中不出,甚至是把黄龙战船上岸,从陆上搬到别的港口再下水,那我们就防不胜防了。” 夏一奇点了点头:“只是,巨舰这样连在一起,行动不便啊。” 朱超石摆了摆手:“这是防止敌军围攻某条巨舰的做法,本身巨舰就行动缓慢,靠的是庞大的体形而作战,现在我们四条巨舰绑定在一起,敌军又无法火攻我们,那就等他们冲上来送死,四条巨舰有铁索相连,上面再盖上木板,巨舰之间可以来回支援,敌军就算登上某一条巨舰,我们也可以四舰相互支援,哼,我就不信,这世上还有谁能消灭四条巨舰,上万水兵!” 夏一奇兴奋地点了点头:“好的,现在我全明白了,也不会再有任何的疑问,我这就回天师号上,按你的指示作战,在巨舰行动时,铁索相连,暂时撤掉船板,这样不至于影响行驶,也可以保持齐头并进,等到敌军杀到时,再装上木板,落锚作战。” 朱超石笑道:“很好,就是这样,到时候敌军战船如果接近,那在护卫舰队与之交战的时候,尽量用远程弓弩投石将之击沉,不必顾及前方的护卫战舰,就算全损失了,只要能消灭敌军的舰队,我们也是赚的。” 夏一奇张大了嘴巴,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朱超石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厉之色:“兵不厌诈,慈不将兵,为了胜利,一定的损失是可以接受的,也是必要的,就象刚才,如果不是我舍出了一个追击舰队,又怎么能试出敌军的真实意图呢?要是那些船真的是逃出去的运兵船,那我不派兵去追,岂不是把他们白白放跑?只有用血,有命换出来的情报,才是真正的,有价值的,作为将帅,只有根据真实的情报,才能作出最正确的判断。” 夏一奇咬了咬牙:“你说得对,不能因为怕一点牺牲就误了战机,再说,前面护卫船队的人也很多是最近几个月来投奔和收编的,还有不少是原来晋军的俘虏,不必太在意他们的死活,神教一向是保留核心的老弟兄,而那些新附的…………” 他说到这里,突然意识到不对劲,朱超石冰冷的目光,正刺在他的脸上,夏一奇马上反应了过来,连忙道:“朱大帅,你,你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是…………” 朱超石冷冷地说道:“好了,不必多说,夏船首,我希望以后这样的话,不再从你这样的高级将领嘴里说出,入教皆兄弟,觉醒无先后,不必厚此薄彼,在我看来,只要是穿了我们的同样道服,为神教而战,那每个人都是随时要准备好牺牲的平等兄弟,这是我们的基本教义,如果连我们自己都搞这种论资排辈,压制后来兄弟的做法,神教的众生同平等,教内皆兄弟的提法,还有人信吗?” 夏一奇的额头上冷汗直冒:“是我一时失言,是我失言。” 朱超石摆了摆手:“好了,你回去吧,按我布置的战法行动即可,记住,如果真要到了不分敌我,无差别攻击的时候,那也不是因为前面护卫船队的是什么新来的弟子,晋军的俘虏,而是因为战况决定必须这样做,如果为了胜利,不得不把你的座舰,或者是我这条船给打沉,只要帅令一下,你也要毫不犹豫,明白了吗?” 夏一奇连连点头道:“明白了,我完全明白,我们每个人都随时准备为神教献出性命,兵解登仙,如果这一刻到来,是我们的光荣和幸运。” 朱超石冷冷地说道:“希望夏船首,还有英船首能用实际行动来证明这点,而不是在这里拍胸脯跟我作保证。” 夏一奇咬了咬牙,向着朱超石行了个礼:“我一定会让你看到行动的。” 当夏一奇的身影消失在将台之外时,朱超石回头看着自己身后站立的一众亲兵护卫,这十余个人,是他自被俘以来,就在被俘的将士中精挑细选,多次观察,确定了心向大晋,可以依赖之人,当然,他从没有在这些人面前,透露出自己的真实心意,但哪怕在刚才斩杀李一帆和赵可伦时,他也一直在冷眼旁观这几人的反应,他最后一次地确认,这些兄弟,是真心厌恶天师道,巴不得这些妖贼们早日归西的呢,在关键时候,一定会站在自己一边。 。: ===第四千零五十四章 留得亲卫欲齐心=== 朱超石勾了勾嘴角,转向了那十余名沉默不语的亲卫,说道:“你们快去准备一条小船,一会儿打起来的时候,我会用得上。” 一个叫晋夫的小校冷冷地说道:“朱大帅,以你今天的尊贵,还用得着亲自上阵吗?只需要下令,让手下们执行就是了。” 朱超石微微一笑,他对着远处警戒的几十名天师道弟子们沉声道:“你们赶快准备换装,一会儿会有战斗打响的。这里有我的亲卫们,不用你们费心护卫。” 一个队长模样的天师道弟子,正是这几个月来卢循特地派来“护卫”朱超石的,他的脸上闪过一丝疑惑:“朱大帅,卢教主有令…………” 朱超石冷冷地说道:“卢教主有令,这里由我全权负责,现在天师令也在我手里,林队长,你还有什么意见吗?” 林队长连忙说道:“不不不,当然是任由您说了算,只是,只是这些人,他们可是晋军出身,而且一向…………” 朱超石冷笑道:“我也是晋军那里过来的,是不是你也觉得不可信?” 林队长这下哪还敢再说什么,但仍然有点不死心,咬了咬牙:“保护您的安全,是我们的职责所在,就算您有天师令,我们也…………” 朱超石勾了勾嘴角:“好了,林队长,你想说什么,我都清楚,只是我也告诉你一声,我的这些亲兵护卫,以前在晋军的时候就跟了我很久,他们一时想不通也正常,今天,就是我要彻底全灭晋军之时,也要让他们真正成为神教的弟子,断了他们的退路,你们在这里,只会适得其反,退下吧,我的手下,不会对我怎么样的,再说了,要是我还需要你们保护,那如何去冲锋陷阵呢?” 林队长无奈地行礼而退,很快,这附近就变得一片空荡,再无一个天师道弟子。 朱超石看着这些亲兵护卫们,很多人低着头,但眼中隐约含泪,晋夫的眼中,更是偶尔闪现出杀意,手也紧紧地按在了剑柄之上。 朱超石一动不动地盯着晋夫,平静地说道:“怎么,想杀我吗?还是想为那些死在南康的兄弟们报仇?” 晋夫抬起头,一动不动地盯着朱超石:“杀了你,我们的名声也污了,我们被灌下了迷药,不知情的情况下亲手杀了自己的兄弟,还跟那些淫妇们交合,早就已经是罪孽深重,无法回头,只怕我们的家人,也早已经被朝廷斩杀,现在的我们,不过是一帮孤魂野鬼,苟活在这个世上罢了,朱大帅,你和我们不一样,你是清醒的时候亲手杀了何将军的,对于你,我们只有不齿。” 他说到这里,转过了头,不想看朱超石一眼,而其他的战士们也都眼中带火,一股无形的杀意,在四周弥漫起来。 朱超石平静地点了点头,环视四周:“我之所以明知你们的心意,却仍然留你们在身边,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可以跟以前一样,大家并肩作战,我知道,你们以为自己在晋朝的家人,都已经被自己连累而杀害,但我可以告诉你们,那些是天师道的宣传而已,实际上,连我的兄长朱龄石,也没有被牵连而斩杀,甚至作为主将,指挥了攻打广固的北城作战,立下大功呢。” 晋夫勐地扭过了头,看着朱超石:“这,这怎么可能呢?按大晋的军律,叛变投敌,可是要株连三族的。” 朱超石沉声道:“军律是死的,人是活的,刘裕是什么样的人,各位应该都明白,我们一时失陷于天师道,但本心并非如此,如果刘裕连我都能原谅,以观后效,那你们,更是不在话下!” 晋夫不信地摇着头:“不可能的,这是不可能的,这大半年来,我们身陷于此,不管是否情愿,都参与了不少战斗,手上也沾了晋军的血,早已经无法回头了,尤其是你,现在身为妖贼的大帅,更是亲手杀了征南将军,又怎么有回头的机会?你莫要在这里虚情假意骗我们了。” 朱超石摇了摇头:“我没有骗你们的必要,我只想问,如果在战斗中,给你们一个逃回晋军那里的机会,你们是否会抓住?是否愿意回去?” 晋夫瞪大了眼睛,直视朱超石:“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认真的,还是想要试探我们?” 朱超石平静地说道:“我身为大帅,有必要试探你们几个小兵吗?只是因为我们同为战败被俘之人,感同身受,兵凶战危,谁也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无论是晋军还是天师道,打赢战争,对你们这种小兵都没有什么好处,你们也并非真心的天师道弟子,想要建功立业,获得晋升,所以,这次战斗,我让你们能趁乱离开,回到故乡,去侍奉自己的爹娘,你们是否愿意?” 晋夫的手在微微地发抖,而周围的众人则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回答,终于,有一个小兵鼓足了勇气,沉声道:“我们都是荆州和江州一带的人,之前被征南将军征召入伍,后来没入天师道之中,我们已经厌倦了杀戮,如果朱将军你能放我们一条生路,让我们回家,我会为你焚香立牌,永远感激你的大恩大德!” 其他的军士们也纷纷点头称是,晋夫咬了咬牙:“只是,朱将军,要是天师道打赢了此战,荆州和江州都是他们的地盘了,我们就算回家,也是他们的治下而已,到时候就算你放我们回去,我们早晚也会被天师道的官吏们发现当了逃兵的事,不还是个死吗?不仅如此,还得连累家人!” 朱超石微微一笑:“那就是你们的事了,回家之后,是隐姓埋名,还是举家迁移,是你们的选择,我只需要问清楚你们一件事,那就是你们想要留下来作战,还是想要离开?直接回答这个就行!” 晋夫叹了口气:“朱将军,你肯放我们回家,这恩德,我们永远感激,只是在这个乱世中,我们普通人并没有选择的权力,妖贼不除,内乱不休,如果你肯反戈一击,消灭妖贼,还天下太平,我等誓死相随!” ===第四千零五十五章 忠贞义士心中赞=== 朱超石的脸色一变,一下子抽出了佩剑,架在了晋夫的脖子上,厉声道:“你居然教唆我谋反?信不信我直接杀了你?” 远处的百步之外,林队长等人也全都向这里侧目看来,朱超石的眉头一皱,收起了剑,却是压低了声音:“不想活了吗?我好心话你一条生路让你回家与家人团聚,你却说这种话?我可是全军大帅,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我身上,怎么可能跟你们一样一走了之?” 晋夫咬了咬牙:“朱将军,你既然肯这样冒着风险放我们走,说明你心里还是有北府军的,有弟兄们的,一时陷入妖贼之中,不是你的错,跟我们一样,这不过是命运而已,我们都手上沾了兄弟们的血,背了太多的罪孽,需要用鲜血甚至是性命来弥补。” 朱超石背过了身,冷冷地说道:“我已经不是第一次背叛了,最早的时候,我就是楚军将领,刘裕建义的时候,我就背叛了桓楚,投入了北府军,没有人说我杀害昔日同袍,只会说我弃暗投明。” 晋夫沉声道:“可这次呢?身为北府将领,被俘后转投天师道,这难道也是弃暗投明吗?我们都知道,这就是一群披着人皮的魔鬼,无恶不作,祸乱天下。” 朱超石冷笑道:“晋夫,这是乱世,本就是你争我夺,征战不休,天师道确实是起兵作乱,但刘裕,北府军难道就是安分守已吗?谁都是为了自己的野心和权力欲望而争夺,而攻杀,我在北府军时,最多官至征南将军手下的一个军主,就连一个杂号将军,也不过是检校的,还得立了功后才能转正,但到了天师道后,卢教主,徐副教主他们赏识我的才华,入教不到一年,就给我大帅之权,我跟了刘裕这么多年,何曾有过这样的待遇?” 晋夫叹了口气:“因为妖贼之中知兵的人不多,朱大帅你这样的人,在这里就成了宝贝,远远高过其他人,但你也应该知道,象你这样的水平,在北府军中的,并不在少数,刘大帅不是故意打压你,不用你,而是比你水平不差,甚至更高的人,还有不少,现在妖贼一时得势,不过是因为他们突然起兵罢了,但要是刘大帅回师平叛,征燕,豫州,荆州三路大军一起出击,那天师道的胜算还能有多少?如果妖贼兵败,那你再高的官爵,又有何用?” 朱超石的眼中光芒闪闪,装出一副沉思的样子,但心中却是暗暗称奇,这个晋夫平时看起来话不多,但想不到却能开口就是这些大道理,句句切中要害,假以时日,还真的是个可用之才呢。 不过,朱超石仍然心中清楚,即使摸清了这些人的心中所想,现在也绝不是可以轻易吐露底牌的时候,起码,在自己给天师道造成重大伤害之前,不能向这些人透露自己的计划,但是,靠了他们的相助,能突围出去,直到晋军阵营,恐怕是没什么问题了。 念及于此,朱超石冷冷地说道:“我手上沾了征南将军的血,已经不可能回头了,你们是普通军士,不会有人找你们麻烦的,如果你们想回晋军那一边,想回到刘裕的手下的话,我只想让你们给我兄长带个口信。” 晋夫的眉头一皱:“朱龄石将军如果按你所说的,立了大功当了大将,恐怕是不会想听你的劝诱的,我劝朱将军你死了这条心,他绝不可能回到妖贼这边,我们也不会为你传这样的口信。” 朱超石摇了摇头,转过身,看着晋夫,平静地说道:“我要你们传的可不是这样的口信,现在我和他各为其主,身在两营,就算战场见面,也只会是生死相搏,再无兄弟情义,但是,我们家的老母尚在,不管我们这战谁胜谁负,朱家的血脉,应该仍然可以保存,请你们到时候告诉他,如果是我失败了,那老母就请他好好奉养,而我的妻儿,如果受我的牵连而被治罪,也请他尽量加以回护。” “至于他,也是一样,如果天师道取得天下,我也会全力赡养母亲,照顾他的家人的,请他勿虑,更不要手下留情。” 晋夫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你要我们传的,就是这样的口信?没有别的吗?” 朱超石叹了口气:“你们再去跟刘裕传个信,就说师徒之义,已经断绝,在我杀害征南将军的那一刻,我就不配再当他的徒弟了,天下的归属,应该是由最强的兵家来决定,我从他那里学的一身兵法武艺,在天师道这里得到了用场,我感谢他教我的一切,但同样,不会对他留情,如果我胜了他,我会在战场上斩杀他,然后尽力保全他的家人,仅此而已。” 晋夫厉声道:“这些不忠不孝的话,我听了都会觉得脏了耳朵,更不会帮你去传,朱超石,你不得好死,更不可能取得胜利!” 朱超石冷笑道:“胜利还是失败,与人品无关,只与实力有关,晋夫,你们毕竟只有小卒子的见识,不知大势如何,罢了,我也不必跟你们计较,我会给你们留下一条小船,等仗打起来的时候,你们就趁机逃命去吧。” 晋夫双眼圆睁:“你敢放我们离开?哼,就不怕我们把你对妖贼的这种动摇和不忠,先报告给妖贼吗?” 朱超石微微一笑:“只不过是让你们几个无名小卒回去报信罢了,有什么动摇和不忠的,如果你们这么急着想死,我现在可以下令处死你们。” 晋夫咬了咬牙:“你别后悔,我们转回去投奔大晋,回来必会与你作战的。我晋夫不会回家,不打败你这个叛徒,我誓不回头!” 周围的众人也跟着一起嚷道:“誓不回头,誓不回头。” 朱超石摆了摆手:“好了,你们可以坐小船去了,给我留个位置,这时候想跑,会没命的,只有我让你们走,你们才走得了。” ===第四千零五十六章 网开一面放生途=== 晋夫瞪大了眼睛,看着朱超石,沉声道:“你要不就现在把我们全斩了,何必这样捉弄我们呢?” 朱超石轻轻地叹了口气:“因为在你们的身上,我看到了我不具备的东西,如果你们和别的投降将士一样,入了神教就再无别的想法,一心效忠神教,屠戮攻杀昔日的同袍,也没有任何心理上的负担,我也不会把你们作为我的亲兵护卫。” 晋夫冷笑道:“你是觉得良心有愧,所以要留我们在身边,保护我们,也算是给自己赎罪?” 朱超石平静地点了点头:“就算是这样吧,我改变不了我的命运,已经无法回头,但你们不一样,你们还有机会回头,还可以回到自己的亲人身边,而我想要做的,就是给你们这个机会。” 晋夫咬了咬牙:“那你为何不自己回去?” 朱超石的心中暗叹道,事已至此,恐怕我也不太可能脱身了,不管如何,在为大晋,为了道规哥尽最后一次力之后,也可问心无愧,等自己的计划发动时,恐怕妖贼们也不会放过自己。这些一直忠于大晋的将士,无论如何,也不应该让他们受自己的牵连,一旦他们知道自己的真实想法,恐怕会拼死想要护送自己逃离,到时候,反而增添无谓的牺牲,殊为不值。 朱超石想到这里,冷笑道:“好了,不用再劝我什么,就当是实现我无法实现的遗憾吧,我是大帅,无法回头,也不可能回头,如果这战我们天师道打赢,你们就最好不要急着回家,逃得远远的,越远越好,我会上报你们已经战死,不会让人去追查你们的下落。” “如果我们打输了,你们也最好把家人接走,远离大晋,天下之大,总有你们可以藏身的地方,作为天师道的家属,也会受到牵连,甚至会把你们当成叛军来处置。我刚才跟你们交代的传话,你们看着办吧,传也好,不传也罢。” 他说着,一挥手,远处走过来了以林队长为首的十余名天师道弟子,一个个都手按着剑柄,作出戒备的样子,显然,刚才朱超石剑指晋夫的一幕,也给他们看在了眼里。 林队长狠狠地盯着晋夫,说道:“你小子刚才做了什么事,让朱大帅差点要杀了你?哼,是不是你又在这里妖言惑众?” 晋夫冷冷地说道:“这是我跟朱将军的事情,关你什么事?我没必要向你汇报这些事,一切但凭朱将军发落。” 朱超石摆了摆手:“罢了,林队长,你不要胡思乱想,刚才我要激励这些亲卫们奋战,结果他们却说,不忍心与昔日的同胞刀兵相见,生死相搏,这个人有弟弟在对面,那个人的叔伯在对面,总之没一个想打的。” 林队长冷笑道:“这帮人自从入神教之时,就是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每次作战都是尽力拖延,或者是想入后卫辎重营,逃避战斗的任务,就连生吃敌军的血肉,也是事后都呕吐出来,哼,英师伯他们早就想杀了这些人了,要不是朱大帅你一直维护他们,他们早就死了十次以上啦。” 朱超石叹了口气:“是我心存幻想,以为这些人只是一时想不开,最后还是会向现实低头,没想到,他们是死不忏悔,还以为晋军获胜能解救他们呢?!真的是愚蠢之极,我告诉他们,所有被俘后投降神教的晋军将士,已经全部上了刘裕的黑名单,家人早就受到牵连,当年李陵投降匈奴之后,陇西李氏这个将门都给夷族,这就是我们汉人对付叛徒的态度!” 林队长哈哈一笑:“正是,当年神教在吴地起兵,参与神教的弟子,他们的家属,全部给斩尽杀绝,连婴儿和老人都不放过,这些人还以为他们是晋军呢,殊不知,早就给晋国看成了跟我们一类的叛贼!” 晋夫和朱超石四目相对,一切意味,尽在不言中,晋夫沉声道:“你们要杀就杀吧,我们是不会在此战中杀害自己的同袍手足的。” 林队长的眼中凶光一闪:“很好,那我就先斩了你们祭旗,然后再送你们的同袍手足过来相会!” 朱超石的眉头一皱,说道:“罢了,这些人虽然迂腐,但起码也算得上是重情重义之人,刚才我们跟他们说的那些,他们未必会当真,这样好了,我给你们一个机会,让你们亲自去体验一下,现在的晋军,是拿你们当兄弟,还是拿你们当敌人!” 说到这里,他转头对着林队长说道:“给他们准备一条小船,让他们上船,一会儿打起来的时候,他们身处战场,运气好的话,让他们亲眼看看我们是怎么尽灭晋军主力的,运气不好的话,哼,让他们身处战场之中,看看对面的晋军,迎接他们的是刀枪,还是美酒。” 林队长拍手笑道:“这个办法好,让他们顶到最前面,要么被杀,要么杀人,晋夫,你小子还不感谢朱大帅吗?给了你们立功救生的机会!” 晋夫恨声道:“朱超石,你心太狠了,有本事你就一刀杀了我们,让我们死在自己的同袍手中,算什么英雄好汉?” 朱超石冷笑道:“你要是英雄好汉,就到时候带着对面的晋军,来一起杀我啊?看看你当成兄弟的这些人,是不是也拿你当兄弟!” 林队长突然想到了什么,低声道:“朱大帅,恐怕此举不妥,这些人要是泄露我们的军事机密怎么办,他们可是你身边的人哪。” 朱超石微微一笑:“我们军议的时候,这些人可是听不到半点军机的,再说一会儿大战,也无秘密可言,就靠着真刀真枪,我这个人不喜欢强迫别人,给他们机会,让他们自己选择,晋夫,如果你这回在战场上留得一命的话,记得我的话,我这里也欢迎你回来投效!” 说到这里,他一挥手,沉声道:“把他们拉下去,给一条小船,每人发一把刀,一张弓,别说我朱超石没给你们一条活路!” ===第四千零五十七章 妖贼亦作人感化=== 晋夫的咆孝声“杀了我们吧,有种现在就杀了我们吧”,渐渐地远去,将台这里,只剩下了林队长和几个剑士护卫,朱超石的心中暗自松了口气,仍然是板着脸,沉声道:“哼,真的是不知好歹,不识时务的家伙,给他们立功的机会还不要,活该去送死。” 林队长一脸的谄媚笑容,说道:“我早就跟您说过,这些人是心向晋国,根本不可能被神教所感化的,早就应该杀了,朱大帅你太过顾念旧情啦。” 朱超石轻轻地叹了口气:“不管怎么说,这些人也跟了我很多年,我想拉他们一把,直到今天,我才是绝望了,事已至此,还说什么不忍向以前的同伴们挥刀放箭,哼,真要这么刚烈,当时被俘的时候为何不自尽呢?” 林队长附和道:“就是,我看,就是这些家伙们存了坏心,想要刺探我们的军情,然后透露给晋军,您不应该再给他们任何机会的,应该斩了他们祭旗出征,也为我们之前战死的兄弟们报仇。” 朱超石摆了摆手:“罢了,他们也有苦衷,说什么家人妻儿在晋朝的控制区内,若是这时候为神教效力,怕受到株连,哼,我身为大将都不怕这些事,他们几个小卒子还要怕这怕那,我看,他们也不是想为晋军效力,而是纯粹的胆小怕死,不想再当兵了,想回家。好,既然想回家,我就让他们回去。” 林队长笑道:“还是朱大帅你的法子好,这个时候给他们小船,放到战场上,无异于借晋军之手杀了他们,哼,他们不是顾念兄弟情义吗,那就让他们看看兄弟们会怎么对他们吧。” 朱超石轻轻地叹了口气:“我还是希望他们最后还是能为了生存而战,杀了几个晋军后,自然也就断了这份念想,如果再回来,那只会死心踏地跟着我们神教了,这比杀俘分肉吃的办法,我觉得更有效果,姑且一试吧。如果能成功,这战之后对抓到的晋军战俘,也是如此处理。” 林队长的脸色微微一变:“可是杀晋军的官吏与俘虏,生食其肉是神教多年的规矩啊,从卢教主他们开始都是人人如此,恐怕不是朱大帅您能说改就改的吧。” 朱超石沉声道:“此事我会亲自向卢教主禀报,你不用操心,不过,我提醒你一句,当年起兵之时,需要用这种方式来利用大家对于世家门阀的百年愤怒,从而收拾人心,也断了大家回头的路,只是这种手法,不讲仁义,一时可用,但坐天下后,就不可再靠这种恐怖和暴力多行杀戮。” 说到这里,他勾了勾嘴角:“就象刚才离开的那些军士,在神教这么久,他们真正归心了吗?不仍然是给吓得要离开,不想再战斗了吗?你们这些老弟兄,是从三吴时期就跟着神教的,绝大多数是家人早就给晋军杀害,有了血海深仇,也无法回头,可是新入教的兄弟,未必会象你们这样,就象在荆州,如果还是到处杀戮士族地主,生吃其***他们的佃户和护卫们加入,能有多少人愿意?” 林队长的头上开始冒汗,从前没有人跟他说过这些话,甚至他不用考虑过这些问题,直到听到朱超石的话,才意识到这个问题有多严重,本能地想要开口说,卢教主他们定的规矩,一定是没错的,但这话到了嘴边,竟然说不出去,因为连他自己也无法再欺骗自己了。 朱超石看着林队长,他的心中有些激动,虽然对这个人说这些道理,毫无意义,但有这么一个在大战之前,把自己的心中所想,一吐为快的感觉,也许是对现在的自己减压的最好办法,就象刚才放走晋夫他们,并不指望能得到什么回报,纯粹只是想放人一条生路而已,这个林队长虽然没什么智慧,纯粹是个天师道的杀手,但曾经也是个本份的三吴农夫,没准,还能把他感化了呢。 想到这里,朱超石轻轻地叹了口气:“以前大家起事,跟着神教,是因为当时的世家门阀,尤其是司马道子,司马元显父子欺人太甚,为了自己争权夺利,还要征发大家当乐属,为他们送命,这才逼反了三吴,大家带着对这些世家贵族,门阀地主们的百年怨气而起事,加入了神教报仇,但是报完大仇后,又如何呢?我们的故乡打得一片废墟,所有认识的人,几乎全都死了,最后不过万余老弟兄,劫后余生,跟着神教万里浮海,这才到了广州,林队长,你很怀念这样的日子吗?” 林队长低下了头,眼中居然泛起了泪光:“我一点也不怀念,我的老婆,孩子,我的兄弟,还有老娘,全死在战乱之中,孙教主说他们是早登极乐,但我知道,他们死的时候,一定谈不上快乐,如果不是为了他们报仇雪恨的这口气在支持着,也许我早就追随他们而去了。” 朱超石摇了摇头:“那你现在还有什么仇人呢?当初来镇压神教,屠戮三吴之地的,是刘牢之和他的部下,他们也几乎全死光了。” 林队长抬起头,咬着牙:“不,还有刘裕,他虽然当年只是一个小小的军将,但一路就是靠着屠杀我们的教中兄弟而上位的,他的手上,不知沾了多少我们兄弟的血,不把他碎尸万段,我们就谈不上大仇得报!” 朱超石看着他的眼中,闪闪发光,几乎要喷出火来,他明白这样的仇恨,不可能靠三言两语来化解,只能点了点头:“是的,刘裕是我们神教的最大仇人,我们所有的奋战,是为了打败他,只有打败了他,才能夺取天下,才能结束这场战争,但是,为了达到这个目标,我们需要越来越多的人加入我们,真心实意,而不是靠着血腥屠戮,让更多的人因为害怕而远离我们,明白吗?” 林队长用力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这次战斗,不杀俘虏,听您安排。” ===第四千零五十八章 天地变色一声崩=== 正二人说话间,只听到远处突然灯火通明,一阵冲天的战鼓之声响起,紧紧关着的水寨大门,瞬间大开,而三十条黄龙战船,组成三角箭头状,扬着帆,顺着浪,如离弦之箭,直接向着巨舰这里冲来。 林队长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摇着头:“这,这怎么可能,敌军水寨中,居然,居然还有船只冲出!” 朱超石的心中狂喜,久久悬着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他心中暗道,太好了,道规哥,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真正的杀着,终于用上了,而这,才是直冲这些巨舰来的主攻部队。 但是朱超石仍然摆出一副严肃的模样,沉声道:“快,快下令,巨舰落锚,准备迎战,前方的护卫船队全速出击,一定,一定要拦住敌军来船。” 林队长有些不屑地摇着头:“至于吗?朱大帅,来的不过三十条黄龙战船而已,不要说是我们这四条巨舰,就连前面的护卫船队,也足以拦下他们,我看,这些不过是敌军先头部队,想出来杀出一个缺口,掩护敌军后续船队的,我们应该继续向前,把他们彻底堵在水寨里!” 朱超石沉声道:“不可大意,敌军的冲击凶猛,如果真的只是先头部队,我们可以让护卫船队向前杀出,堵在敌军的水寨之前,现在,先下令,巨舰落锚,连接船板,停船,变成水上要塞,准备迎敌冲击。” 林队长还想再说,朱超石大声道:“不用说了,这是命令,有贻误战机者,杀无赦,林队长,刚才我的传令兵,也就是晋夫他们已经给我赶走了,现在,你就是我的护卫,我的传令兵,帮我下令。” 林队长咬了咬牙,捡起了地上落下的两面传令旗,迅速地摇晃起来,而随着他挥舞的旗子,刚刚才起速的几条巨舰,猛地来了个急刹车,巨舰之上的人们,包括朱超石在内,都瞬间猛地摇晃了一下,直到抓紧了身边的扶手,才不至于跌倒,这巨大的动能和紧急停船时带来的后座力,竟然恐怖如斯。 朱超石扶着船舷站起身来,沉声道:“继续传信,不要停,前方的护航舰队给我迅速地向前冲,拦住敌军战船,巨舰之上,弓弩投石车给我全部发射,不许敌船有一条冲过来!给我统统打沉。” 林队长一边迅速地摇着旗子,一边大声道:“朱大帅,现在所有的巨舰上都没有掌灯火,五步之内,什么也看不见,虽然我们的兄弟们熟悉船上的位置,可以坚守岗位,但若是要发射远程兵器攻击敌船,可没法在黑暗中进行啊,就连弩枪和投石,也是需要搬运的。” 朱超石恨声道:“你没长脑子吗?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要作战哪,哪还能象刚才一样黑灯瞎火的,给我全部把灯火点亮,吹号擂鼓,火力全开!” 林队长面露喜色,哈哈一笑:“好的,终于可以在灯火下作战啦,不再有这黑暗的郁闷!” 他一边说,一边加快了手中的挥舞令旗的速度,很快,四下里腾起了无数的火把,而刚才还隐身于夜幕之中的整条巨舰,也完全显露在烟火之中,一瞬之间,仿佛是十里的连营,瞬间就给点燃起来,四条巨舰上的所有天师道弟子们,齐声地欢呼,他们从无数的藏身之地冲了出来,从船舱中,从船舷边的盾牌下,从渔网之中,从桅杆之后,纷纷地钻了出来,刚才看起来还空空如也,月光似水的甲板上,顿时就是人山人海。 除了人潮汹涌之外,更是有无数的投石车,弩炮给推了出来,或者是掀去了覆盖在上面的帆布,渔网,盾牌等伪装,无数的飞槊槊尖,或者是渔叉的三叉戟头,闪着森寒的光芒,而上百个火堆,给同时点燃,数以千计的箭头,被迅速地伸进这些火堆之中,等抽出之时,已经变成了燃烧着的火箭,搭到无数的弓弦之上,直指向前方的海面之上。 三百步之外,五十多条的蒙冲突击舰,也已经进入了冲刺的阶段,水手与战士们纷纷跑上前甲板,或以盾覆身,或是拉弓张弩,或是把一部部的远射兵器打开,直指向已经逼近一里之内,进入弓弩齐射射程的晋军黄龙战船,军官们纷纷登上了战船的船顶将座之上,举着令旗,或者是高高举起了右掌,只等狠狠地向下一切,就会是万箭齐发,把对面的晋军战船,打成一片火海。 朱超石的口中念念有词,瞪大了眼睛,几乎陷入了一团颠狂之中,仿佛是在念着咒语:“起来,起来,起来啊!” 林队长有些意外,他以为朱超石正在下什么命令,可他却是听不清楚,于是走上前一步,小声道:“朱大帅,你的意思是…………” 朱超石看都不看他一眼,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突击舰队那里:“起来,起来,起来啊!” 林队长看了一眼手中的军旗,若有所思地说道:“旗来,旗来?您是要亲自打这些令旗吗?是我对您的军令传递不到位?” 朱超石突然转过了头,对着林队长微微一笑:“林队长,你辛苦了。”他一边说,一边把林队长手里的两面小旗拿了过来。 林队长脸色微微一变:“是我,是我传错军令了吗,可我刚才明明是按你所说的…………” 朱超石把两面小旗合到了左手上,用右手的食指轻轻地抵在了自己的嘴唇之上,作出个噤声的手势,然后,低声道:“林队长,你做的很好,现在,跟我一起,说崩!” “崩?” “对,崩!” “崩!” “崩”地一声巨响,那是从江底突然响起了一阵浪潮般的声浪,数十艘战舰的木板,冲天而起,狠狠地撞到了前方的突击舰队的船底之上,这上百条战船相撞时的巨响,汇成了一个单调而可怕的声音,几乎成为整个战场上唯一的主旋律----“崩!” 。: ===第四千零五十九章 滔天巨浪人如萍=== 林队长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盯着前方,这突如其来的剧变,让他根本来不及回过神来,甚至都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看到一股滔天的巨浪,那是前方不到百步的护卫舰队,与水下的潜龙战船相撞时,暴发出的类似海底火山爆发时的那股子巨大冲击力所掀起的,这会儿夹杂着无数破碎的船板和人的尸体,形成了一个三丈高多的巨大浪峰,狠狠地砸向了这四条巨舰构成的江上城堡。 朱超石的身体狠狠地撞上了林队长,而他手中的两面令旗,也恰到好处地掉了个个儿,带着尖刃的旗尖,狠狠地扎进了林队长的小腹之中,他感觉到自己的肠子和胃在向外流去,视线也紧跟着模湖,而面前的朱超石的脸,却带着一丝冷笑,他的声音传进了林队长的耳朵里,这是这个忠实的天师道弟子在这个世上最后听到的一句话:“下辈子记得做个好人!” 林队长的尸体,随着一阵冲上将台的大浪头,狠狠地飞了出去,而朱超石在空出了执旗的双手之后,也狠狠地抓住了这个帅台边上的围栏,靠了这异常结实的防护栏,他终于没有象林队长的尸体,或者是后面的浪头里所带着的无数如蝼蚁一样的尸体一样,给生生地卷走。 无数的生命,就这样在一瞬间的爆发中这样地消失了,甚至都来不及喊叫一声,他们那在临死前停留在面部的最后表情,几乎是无一例外地双眼圆睁,嘴巴张得大大的,似乎是在惊叫这突如其来的可怕灾难,却是连声音都无法发出,就给这巨浪卷走。 汹涌的江水狠狠地灌进了他们的肚腹之中,甚至有的人嘴里还会看到晃动着的鱼尾,那是同样倒霉的江鱼冲进了这些人的嘴里,这让他们在被淹死之前,也许会被这些活鱼,给活活卡死! 朱超石的头盔给冲得无影无踪了,一个接一个的浪头拍打着他的身躯,如果不是死死地抓着护栏,恐怕他也会跟那些亲眼所见的人一样,给生生浪涛卷走,他在心里暗自惊叹,想不到这天地的力量,竟然如此地可怕,两个船队的相撞,在把上百条战船毁灭的同时,还能掀起如此可怕的风浪,大概那传说中海上风暴时的滔天巨浪,也不过如此吧。 而随着巨浪而来的,那无数的浮尸,有些则是惨不忍睹的,给生生撕裂的肢体,很多明显是长期潜伏水下的水鬼,赤着身子,只着犊鼻短裤。 甚至有几个一闪而过的尸体,是朱超石认识的,在潜龙战船上的资深水手,曾经和自己一起喝过酒,吹过牛。 朱超石清楚地刻,这几个家伙说过自己当年在三吴大地横行时是如何的厉害,在下海时穿越无数南海的海岛,攻打广州城时又是如何的威勐,甚至炫耀起自己的满身伤疤,和他们身上的纹身一样让人触目惊心。 也正是这些可怕的伤痕和纹身,让这几具残缺不全的尸体,混在木块碎屑之中,也能让朱超石一眼认出,这些作恶多端,为祸世间多年的三吴老贼,连北府军,连寄奴哥都无法消灭的宿敌,居然就在自己的这个计谋之下,自相残灭了。 朱超石的眼中泛起了泪花,在心中暗暗地自语道:“无忌哥,还有那么多死难的同袍,你们的仇,我今天终于帮你们报了,这潜龙战船,还有上面的老贼,就是杀害你们的最大仇人,我虽然没能亲自手刃徐道覆,可是他的这些走狗帮凶,我今天把他们全部相灭了,如果还有机会,我还会…………” 他的思路还来不及继续,只听到“叭”地一声,朱超石所牢牢抓住的那截围栏,在一个巨浪的冲击之下,几截船板冲天而起,直扑这上层建筑,撞击之下,围栏如同一棵风雪中飘摇的小树,从中生生折断,而朱超石的整个身子,也凌空而起,混在风浪之中,给狠狠地摔出了将台,甚至,跟着这个大浪,抛到了半空之中,再向着底下的无底深渊,重重地跌落。 朱超石的心,也随着他的身体,一起急剧地下落,他的心底,一个不甘的声音在大叫着:“不,我不能就这样死了,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哪,我还要报仇,我还要杀了黑袍,杀了卢循,更要亲手杀了徐道覆,为无忌哥报仇,我还没有洗涮我身上叛徒的污名哪,我不能死,我不能在这个时候死!” 可是,朱超石连叫都没来得叫出,就只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如一片浮萍,旋转着下落,他看到了鱼虾,看到了周围的死人,看到了无数船上的碎片,他看到了自己这条会稽号上,从顶层开始,每一层的甲板上,那些经历了风浪的冲刷,仍然拼命跟刚才的自己一样,奋力地抓住船板上的固定物,让自己不至于给冲涮而走的天师道弟子们,而这一切,都象电影的慢镜头一样,从他的眼前经过,直到自己的后背,给狠狠地一个重击,仿佛是从高空跌落,平躺着地一样。 大量的,冰冷的江水,从朱超石的鼻子里狠狠地灌进去,因为他刚才在第一时间就紧咬牙关,闭上了嘴,但仍然无法阻止江水从鼻中倒灌进去,他感觉自己的呼吸已经不顺畅,意识马上就要变得模湖,甚至他闭上了眼睛,因为他知道,自己这下是直接从巨舰的五层将台,冲到了边上的江水之中,很快,就会带着这一身甲胃,沉入江底,成为一具无名尸体,变成鱼虾的腹中之物。 在这个时候,他突然羡慕起晋夫他们来,他在想,晋夫啊,我好不容易安排你们离开,你真的会把我的那些话,说给我大哥,说给寄奴哥听吗?他们能明白我的一片忠心吗?还是,你们也在这次的巨浪之中,和我一样,失了性命了呢?想到这里,朱超石闭上了眼睛,准备直面那死亡的冰冷和黑暗,整个世界,变得安静起来,随着江水汹涌地塞进他的耳朵,一切,即将结束。 。: ===第四千零六十章 危难方现手足情=== 晋夫的声音突然从朱超石那已经被江水灌入的耳朵里冲了进来,那么地清晰,却又是如此地悦耳:“朱将军,朱将军?石头哥,石头哥,你快醒醒啊。” 这个声音一下子把朱超石几乎要出窍的灵魂,拉回了现实之中,他在心中喃喃自语道:“石头哥,石头哥?不知道有多久,没有人这样叫我了,这还是在北府军时的称呼呢,难道,我又回到了北府军吗,难道,这一年来的经历,只是一场恶梦吗?太好了,这真的是太好了,我还是师父的徒弟,我还是无忌哥的副将,我的兄弟们都还…………” 朱超石的嘴角边泛起了笑容,在这一瞬间,他睁开了眼睛,晋夫那张胡子拉碴,但堆满了笑容的脸,映入了他的眼中,而就在这一刻,晋夫,还有围在他身后的十余名兄弟,都露出了开怀的笑容,几个人在惊喜地叫道:“醒了,石头哥他醒了。” 可是,这些人的身上,分明穿着的还是之前天师道弟子的军服,头上也扎着天师道教众们特有的头巾,晋夫本人则是梳着椎髻,以示跟普通士兵的地位差距,但同样是来自吴地的天师道教众们最标准的打扮,一切,都跟半个时辰前,他们给赶出会稽号时,一模一样,朱超石瞬间明白了两件事:第一,我没死,我还活着,第二,这一年来的经历,不是梦,而仍然是最可怕的现实。 朱超石马上心里有了新的疑问,他想直起身,可是一股几乎要让他整个人横着断裂的疼痛,顿时就让他放弃了这个打算,晋夫急叫道:“石头哥,别乱动,你从高处摔下,恐怕是伤了腰背了,咱们先冲出去,再治你,现在你千万不要自己动,一动说不定骨头就断啦。” 朱超石马上想到了刚才的情况,一个巨浪冲到了座舰的将台那里,把自己掀了下来,越过四层高的甲板,摔到了江水之中,要是换了地上,早就摔死了,甚至就算平时从这样的高度摔到江水里,也是必然送命,但自己下落时摔在浪头里,算是从水中下沉,这才侥幸捡得一命,死里逃生,难道是天意吗? 朱超石的思路,很快从伤痛之中转了回来,他看向了晋夫,疑道:“我不是让你们走了吗?你们怎么回来了?” 晋夫用力地点着头:“石头哥,我们大伙都知道,你还是以前在北府军中的石头哥,你忍辱负重,屈身事妖贼,就是为了象刚才那样,找到机会重创他们,给死难的兄弟们报仇,之前你让我们走,我们就有点明白,你是想让我们活下来,逃得一条生路,所以我们刚才就在船上合计,这种情况下,我们万万不可以离开,你要报的信,我们已经让小土鸡游回去报啦,而我们这船人,就是回来找你的。” 朱超石的眼中泛起了泪光,这些跟随自己多年,情同手足的部下们,在这种时候,在仍然误会自己是叛徒的时候,仍然回来救自己的命,一切的感情,尽在不言之中,而从他们叫的石头哥那声起,就明白了,他们已经了解了自己的心意,重新当自己是北府军时的大哥和上司,那种甘愿牺牲自己的性命,也要守护对方的兄弟情义,又回来了。 朱超石喃喃地说道:“你们不应该这样,太危险了,我已经作了部署,要跟妖贼同归于尽,带着这一个舰队的妖贼,连同水下的潜龙战船,一起下地狱,为无忌哥,还有那么多惨死在妖贼手下的兄弟,报仇雪恨!” 晋夫激动地点着头:“我知道,我们全都知道,你成功了,石头哥,前面的整个妖贼护航船队,还有那些水下的潜龙战船,都撞在一起,全部完蛋了,现在前面两百步左右的江面之上,全是碎木头和妖贼的浮尸,满江都是,虽然是死敌,但看到这么多人一下子全完蛋了,我们还是心里很震撼。” 另一个小兵跟着点头道:“是的是的,不止是前面的护航船队全完蛋了,就连这四条巨舰,也给冲天的大浪打中,上千的妖贼,就这样给冲到了江里,死活不知,要不是我们的船一直跟在巨舰的后面,只怕也会给这大浪冲翻啦。” 朱超石瞪大了眼睛:“你们,你们一直跟在会稽号的后面?” 晋夫笑道:“是啊,我们当时就合计,你心向着的是大晋,是北府军,一定会利用指挥的权力,消灭妖贼的,到时候你会很危险,我们这些人虽然卑微,但不怕死,你要我们传的信,我们让小土鸡去传了,剩下的,就是要实现我们在北府军时的誓言,用我们的血肉和生命,来保护我们的兄弟,保护我们的大哥。所以,我们的船一直就悄悄地停在会稽号的后面,就等着趁乱的时候,冲上船来保护你呢,为了这个,我们连这身妖贼的皮都没换。” 说到这里,身后的几个人笑着要取下自己的头巾,或者是脱下身上的天师道战袍,嘴里还说着:“这身妖贼皮穿得可太久了,看到就想吐,现在,我们终于可以…………” 朱超石连忙摇头道:“不可,现在还在妖贼的巨舰周围,还没到我们的地盘,要是没有这身妖贼皮,只怕…………” 他说到这里,突然想到了什么,看着晋夫等已经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不再脱衣的军士们,说道:“我们的船队怎么样了?那三十条黄龙战船受到损失了吗?” 晋夫先是点了下头,然后又摇头道:“受了点波及,但他们毕竟离得远,超过潜龙战船四百步以上,而且,那些潜龙战船上浮的时候,也是撞在护航船队的后方,有点可惜了,要是再晚个小半刻,再向后一百多步,就可以直接撞到这几条巨舰啦!” “石头哥,你这个计划可是太厉害了,我们也是刚刚才想明白,巨舰前行,再突然打开灯火,这不就是给潜龙战舰和水下的水鬼发信号要他们上浮吗?这样才会完成了那个大撞击啊。” 。: ===第四千零六十一章 天师群凶稳阵脚=== 朱超石听到这话,就不免得意地笑了起来,看着晋夫,点头道:“不错,这确实是我精心设计的战术,潜龙战船的位置,埋伏在水下之后,是固定好的,无法再动,那些行进的潜龙战船,是需要跟随船队的行动,在水下是被水面上的船只拖着走的,还要有水鬼在水中配合作战,一旦进入战区,才会割断绳索,听指令上浮。可是这些埋伏在江底的潜龙战船队,并不是被拖着前进,而是固定位置,就连那些水鬼,也不浮出江面,而是看着巨舰的方向,举火为号。” 晋夫一下子明白了过来:“所以,巨舰之上一直是一片黑暗,直到突然间灯火全开,舰上的人以为是为了发射矢石打击来袭的晋军船队,可水下的水鬼们看到了却以为是要他们上浮的命令?!” 朱超石点了点头:“是的,只可惜,我的命令发得还是早了一点,如果再往前百步,让这潜龙船队上浮时,撞上这四条巨舰,那整个战斗,可以直接结束了,唉,可惜,实在是太可惜了。” 晋夫咬了咬牙:“原来,石头哥你在赶我们走的时候,早就作好了牺牲的准备了,你是准备在这巨舰之上,跟妖贼同归于尽哪。” 朱超石闭上了眼睛,喃喃道:“我是妖贼的整个水师大帅,如果我临阵转移到别的地方,其他的妖贼船首必然生疑,这四条巨舰也不可能按我的指示走,那我们的计划,就功亏一篑了,只能说,天不助我吧,不过…………” 说到这里,朱超石睁开了眼睛,甚至有一种想要直起身的冲动:“现在怎么样了,我们在哪里?” 晋夫看了一眼四周,说道:“从救起你的那一刻,我们就已经折向南边,再转向东边,北边已经到处是碎船板和死尸,我们这条小船无法通行,我们大晋的水师船队,也受到了巨涛的波及,有所损失,这会儿好像正在重整队形,要向着巨舰发起冲击呢!” “而西边那里,檀将军的船队似乎也杀过来了,敌军在枚回洲那里留下的船队正在去阻挡,至于东边的江面,妖贼和我们大晋的水师也在缠斗,离这里怕是有六七里远吧,整个江面上,能直接攻击四条巨舰的,怕是只有那三十条黄龙战船了。” 朱超石的脸上露出了一副欣慰的表情:“够了,足够了,三十条黄龙战船,来攻打四条被冲过的巨舰,应该是有把握的,刚才那次巨浪袭击,虽然没把巨舰打沉,但巨舰之上的投石机,弩炮这些都给冲了个七七八八,加上我都已经给冲了下来,现在巨舰之上,没有了指挥,恐怕只有各自为战啦。” 一个军士眉头微皱,指着西北的方向:“不好,天师号上升起了帅旗,恐怕,恐怕是那贼子夏一奇,接管指挥了。他奶奶的,老天不开眼啊,刚才这巨浪,怎么没把这王八蛋直接冲死?!” 朱超石冷笑道:“这些老贼的水性可比我们好得多,海上的风浪都经受过,想要直接冲死他们,可不容易。” 另一个军士勾了勾嘴角:“恐怕也未必,我看,刚才要不是四条巨舰都是用铁索相连,再上覆木板,连成一线,恐怕单个的巨舰,也难以抵挡这巨浪,石头哥,我说,你为啥要作这样的布置?是想让潜龙战船队上浮时,四条巨舰绑定在一起,无法逃脱,能来个全灭吗?” 朱超石的嘴角边勾起了一丝笑意:“很快,你就会知道原因了。” 天师号,前甲板,将台。 一面“天师”字样的大旗,正在后方的旗杆上,高高地飘扬着,巨舰的船身,仍然在轻轻地摇晃着,不时地还有零乱的船只残骸与浮尸,顺浪而来,撞击着巨舰的船舷,甲板之上,军士们吆喝着把已经给打成零件状态的弩炮与投石机,推翻到两边的江水之中,而那些还连接着相邻巨舰的铁索,只要没断,就被人不停地往上架起宽厚的木板,船工们忙碌着用铆钉来固定这些新的木板,让这四条巨舰,重新又连成了一座要塞。 夏一奇的头发已经湿透,这会儿连头盔也不见了,转而变成发带束着额头,扎着这一条湿发的同时,也能防止头上的水珠和汗滴下流,迷住眼睛,这会儿的他,亲自操着面前的船舵,几乎是用尽力气,在控制着这船舵的晃动,以保证座舰的稳定,而英明之则上身赤膊,露出一身的纹身彩案,满脸尽是杀气。 一个斥候奔了过来,单膝下跪道:“夏船首,已经找遍会稽号了,没有朱大帅的任何踪影,帅台给冲毁了,空无一人,只有林队长的尸体,上面插着两面帅旗,落在第三层的甲板之上。有人说,见过朱大帅给巨浪所打中,落入了江中。” 英明之恨恨地骂道:“什么朱大帅,明明就是混进神教的奸细,他娘的,此贼就是故意让潜龙战船上浮,撞上我们自己的护卫船队的,要是再晚片刻,我们四条巨舰再向前百步,现在完蛋的,就是我们啦。” 夏一奇咬了咬牙:“大家都给这贼子骗了,如果找到他,必要将他千刀万剐,生食其肉,方解我们心头之恨,只是现在我们来不及再找到此贼了,英师弟,你现在赶快回会稽号上坐镇,起码,姓朱的不在,得有人来管船!” 英明之摇了摇头:“没这个必要了,刘师弟还活着,刚才已经派人来报信,说是他已经接管了会稽号,要我勿虑,现在,我是天师号上的冲锋队长,我这里还有五百六十七个精锐剑士和水手,可以战斗,其他的三条巨舰也与我们相连,哼,虽然护航船队全军覆没了,但就靠这三十条黄龙战船,就想消灭我们?那是白日作梦!” 说到这里,英明之重重地挥了一下手中的渔叉,沉声道:“夏师兄,我看,上天让我们躲过这一劫,虽然没了远程兵器,但就靠我们四条巨舰,撞也能把这些晋军战船撞碎,下令吧,我们进击!” 。: ===第四千零六十二章 进退两难一线间=== 夏一奇的脸色一变,沉声道:“英师弟,不要太冲动了,现在我们的情况非常不妙,前面的护航船队和潜龙战船队已经全部完蛋了,只剩下我们这四条孤零零的巨舰,加上十几条没有给一下子冲垮的中小战船,那十几条船还多半残破,不知道还能不能继续作战,甚至不知道上面还有几个活人。敌军的黄龙战船起码有近三十条可用的,这种情况,我们还要进攻?” 英明之咬了咬牙:“那又如何,我们的人多,一条顶他二十条黄龙战船,现在又连接在一起,怕他个球,直接去弄死他们。” 说到这里,英明之的眉头一皱:“夏师兄,我知道你的顾虑,可是你想想,我们巨舰本身就是行动缓慢,就算你想撤退,也跑不过这些黄龙战船啊,而且只要我们一退,敌人就会看出我们的害怕,现在他们停在原地,不进也不退,只怕一来是在跟我们一样重整船只,二来也是要看看我们是进攻还是撤退,一旦这时候撤了,他们一定会全扑上来的。” 夏一奇沉声道:“你就不怕,我们这时候向前进攻,他们在水寨之中还有伏兵杀出吗?就不怕他们还有后招,引我们进攻,再加以包围和伏击消灭?朱超石这小子敢这么玩,恐怕早就跟他们勾结好了,这个战术,就是为了引我们上当,消灭我们的巨舰!因为只要巨舰还在,控制大江的就是我们神教,而不是他们晋狗!中小战船就算这回全没了,两个月就能造他几百艘出来,但这八艚巨舰,想再打造出一条,非一两年不可,我们没这个时间了!” 英明之摇了摇头:“朱超石要是真的跟晋军有什么勾结,就不会自己刚才都给大浪冲没了,肯定早就自己想办法逃啦,再说,晋军如果有什么后续的船队攻击,也早就开出来了,怎么会只有面前的这三十条黄龙船呢?夏师兄,你越是想保船,越是保不住,现在是黑夜之中,四条巨舰又在一起,如果我们就这样退了,就算敌军不来进攻,恐怕自己也会相互撞击直接沉船,这巨舰想要掉头有多困难我们都知道,这个时候,你就是要撤退,那可怎么撤呢?” 夏一奇的脸色微微一变,船大不好掉头,甚至转向都困难,这是基本的常识,他内心里也知道此时想要直接撤退是非常困难的事,但是刚才那个巨大的冲击,还有因为冲击引起的天地之力,瞬间让数以千计的天师道弟子,让一百多条战船就这样灰飞烟灭,这种心理上的震撼,也足够让身经百战的他,感觉到一种无力与挫败了,就跟当年被刘裕毫无悬念,毫无还手机会的打败,那种抱着鼠蹿,恨不得逃得越远越好的感觉,是一模一样的。 可是夏一奇轻轻地咳了一声,以掩饰自己内心的慌张与恐惧,英明之的话确实有道理,这个时候,想要撤退,那无异于自杀,他想了想,说道:“我们可以不进也不退,重新整顿战船上的装备,看敌军的反应,等到天明,一切都在视线之内,我们可以解开铁索,一条条地分别撤退,而在南岸的后续船只,也可以前来支援了。” 英明之急道:“夏师兄,你弄清楚现在的情况,现在我们的舰船损失了大半,无论是之前在枚回洲的追击船队,还是这回的护卫船队,再连同潜龙战舰,已经全完蛋了,中小战船还可战斗的,不到两百条,而敌军的黄龙战船就有一百条以上,之前我们就推算过,如果没有这四条巨舰,光靠之前的三百多条战船,都未必是晋军的对手,更何况现在我们已经损失了一半以上的中小战船,如果这时候我们四条巨舰在这里无所作为,按兵不动,那晋狗一定会各个击破,先消灭了我们剩下的中小战船,再来围攻我们的巨舰!” 夏一奇的脸上肌肉在微微地跳动着,英明之说出了他最担心的事,让他无法开口反驳,可是,他仍然不想,或者说不敢在这个时候进攻,他咬了咬牙,说道:“可现在是黑夜,我们又损失了所有的远程攻击兵器,这个时候,如何让巨舰作战?你说撞上去就能赢,可我们撞谁?敌军船只如果不点火,那两百步外,根本看不到,到时候我们巨舰灯火通明成为别人的靶子,却不知道黑暗中的敌人在哪里,那不是去送死吗?” 英明之哈哈一笑,直指两里多外的江陵城水寨,沉声道:“看到那里了吗,夏师兄,我们不必一定要跟敌军的船只战斗,只要冲着他们的水寨过去,再发信号,让东西两个船队停止与敌军的缠斗,过来与巨舰会合,那敌军的主力船只全在外面,内部的水寨形同虚设,就会给我们一举攻破,那些护卫船只回来后,大不了把他们的远程兵器搬到巨舰之上,人员也过来集中补充,就变成了占了敌军水寨的移动要塞,还怕晋军外面的船只吗?” 夏一奇的双眼一亮,看着两里之外,门户大开,灯火通明,似乎有无数旗帜正在飘扬,招展的晋军水寨,突然还是摇了摇头:“不行,我们巨舰上的远程兵器几乎全给摧毁了,这时候要进攻敌军的水寨,没法打啊。” 英明之沉声道:“可是晋军又不知道我们这里的情况,又不知道我们的投石机和弩炮全没了,只要我们巨舰冲过去,他们就会以为我们的舰船上还是武器一应俱全,就会害怕,那些水寨之中不可能还有多少精锐的战士,一定会逃离溃散,不堪一击。” “更何况,我们的巨舰的船舱里还有些备用的远程兵器,中小投石车和十石以内的弩机还是有一些的,趁这个时候,一边向前冲,一边把备用的远程兵器搬出来用,至少也能保证在前甲板上有足够的打击力量。夏师兄,别犹豫了,战机稍纵即逝,干吧!” ===第四千零六十三章 战守之议终决断=== 夏一奇的心中已经燃起了战斗的欲望,手也不自觉地从船舵之上移开,抓住了自己腰间的刀柄,可是,内心之中仍然处于犹豫和挣扎之中,让他的脸上阴晴不变,一会儿咬牙切齿,一会儿又变得愁容满面,足足变了三四次的表情,却仍然迟迟没有下令。 英明之急得一跺脚,几乎要吼了出来:“夏师兄,你醒醒吧,你以为保了这四条巨舰,我们就可以立功无罪了吗?你以为有姓朱的小子顶罪,我们就可以不受追究了吗?三百多条战船,两万多的水兵如果全没了,这么大的罪,不杀几个,几十个脑袋,怎么向众多兄弟交代,到时候你我怎么逃过那一刀?不,不是一刀,会是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夏一奇的额头上,一下子汗都冒出来了,他的声音都在发抖:“这,这不是我们的罪过,不是我们的错,是朱超石,是他小子…………” 英明之上前一步,直视夏一奇的眼睛,厉声道:“现在没有朱超石,只有你我,还有黄师兄他们几个,以前的事情也许你可以说与你无关,但从现在开始,坐拥四条巨舰,畏敌避战,见死不救,甚至不抓住难得的反击战机,反败为胜,那打完后教主他们不怪罪我们,还会怪罪谁?” 夏一奇咬了咬牙:“那我们现在要两边的船队回来,保护巨舰,天明之后再收兵撤退,可不可以?” 英明之咬着牙,两眼都要喷出火来:“夏师兄,事到如今,就算如你所想,保住我们剩下的每一条船,又能如何?你忘了我们来时的任务吗?” 夏一奇高声道:“占领江陵水城,消灭晋军船队,这是我们的任务,但这些任务是我们的船队还在的情况下,现在两条巨舰和三百多条战船给两位师兄带去攻打乌林和马头两个渡口,现在看来,这就是朱超石这狗东西的阴谋,就是要骗我们分兵,然后再设下这些埋伏,来攻击我们。” 说到这里,他的语调稍微轻了一些:“本来,他的目的一定是直接用潜龙战船上浮,击毁我们的巨舰,但天师保佑,潜龙战船的位置偏了那么一点,没有直接撞到巨舰,只撞到了前面的护航船队,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如果我们继续前进,那一定会中了晋军其他的埋伏,是主动送死!” 英明之冷笑道:“他要是能算这么准,跟晋军有勾结,那后面晋军早就跟进战船攻击我们了,哼,这小子就是自己使坏想害我们,却没有办法知会晋军那里,他可是亲手杀了何无忌,晋军那里怎么可能相信他?!” 夏一奇恨声道:“那这小子图的是什么,又回不去晋军那里,还要搭上自己的一条命来害我们?放着在神教里的大好前程不要,这是脑子进水了吗?” 英明之叹了口气:“也许,就跟我们宁可死,也不会背叛神教一样,他也是自认是晋国的人,是北府军的人,留下一条命,就是为了这一天的报仇吧。这样想来,这狗东西也算是条汉子,我佩服他。不过,事到如今,我们得想想自己怎么办,而不是朱超石。当面的晋军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可能只是以为我军的协同攻击和配合出了问题,现在,恐怕他们仍然是在观望之中呢。” 说到这里,英明之的眼中杀机一现:“所以,现在是我们唯一的机会,现在如果不反击前进,晋军明白过来我们的损失,那就会集中所有力量围攻我们的巨舰了,在晋军那里看来,只看到了江心中间这里起了一层巨浪,冲毁了很多船,甚至他们自己的损失也许都不小,但前因后果,未必知道,我们这时候要是主动进攻,他们的黄龙战船恐怕未必挡得住,如果打败了当面的敌军黄龙战船,我们就可以直接进攻晋军的水寨,反败为胜。” 说到这里,英明之顿了顿:“反过来,如果留在这里不动,就算保下了这些船只,后面巨舰没有护卫船队,也控制不了大江,到时候晋军的黄龙战船可以利用他们的速度优势,到处攻击我们的补给线,夏师兄,你觉得要是前线的师父,徐副教主他们得不到后方的补给,还能饶过我们吗?” 夏一奇的脸上肌肉在微微地发抖,声音也在打颤:“就算,就算我们这次损失不小,但只要保住了巨舰,再急调英师兄和李师兄的两支分船队过来会合,一样可以控制住大江,保住航道。” 英明之叹了口气:“远水解不了近火,今天之败,我们已经失去了这一段的制江权,别说调他们回来了,如果我们按兵不动,晋军全力进攻我们这四条巨舰,那我们能不能活下来都要打个大问号,还谈什么未来?惟今之计,只有有进无退,下定决心,突破正面的晋军战船,直扑他们的江陵水寨,才能有一线胜机,只要打下江陵水寨,敌军的黄龙战船就失去了根本所在,我们的分舰队回来后,就能轻松地在江上截击和消灭他们。” 夏一奇咬着嘴唇,看着英明之:“要是他们逃往武陵郡,运送陆军部队去攻打长沙郡呢?就算占了水城,也能阻止这一切?” 英明之沉声道:“刚才我们就试探出了,晋军西去的逃亡船队,就是消灭了李一帆的那个船队,上面装载的是水手和船夫,不是战士,也没有大量的辎重粮草,以这个船队的实力,是没办法做到大量补给和支援武陵郡的,这晋军就是想跟我们水战,绝不是运输部队去往他处,夏师兄,我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你还不觉悟吗?如果你真的不想打,那我现在就回会稽号上,切断和你们其他的巨舰之间的联系,直接向前啦!” 说罢,英明之转身就要向着会稽舰的方向走去,夏一奇终于咬了咬牙,勐地一跺脚,大声道:“传令,巨舰连锁向前,摧毁目前的黄龙船队,然后,直捣江陵水城!” ===第四千零六十四章 商业互吹论忠义=== 江陵水城外,南一里,晋军出击舰队。 右侧的一条不起眼的黄龙战船的前甲板上,刘道规一身水靠,黑带束发,背上叉着双刀,手里扶立着一把大戟,立于船头,他的身上已经湿透,脸上也尽是水珠子,一边的两个亲卫拿着毡布上前,准备给他抹去脸上的水珠,刘道规却摆了摆手:“不用了,一会儿反正还要再水战,多此一举,没必要,退下吧。” 另一个亲卫则拿着一大把黄湖湖的东西,递向了刘道规:“主公,要不吃点热姜泥,去去寒气吧,你身上的刀剑伤…………” 刘道规冷冷地说道:“韩东,将士们是不是都有热姜泥敷,或者是有热姜汤喝呢?” 韩东的脸上闪过一丝惭色,没有回答,退了下去,刘道规叹了口气:“我一直跟你们说过,我刘道规从小跟着大哥,没学到多少别的,就学到两句话,打仗的时候要冲在兄弟们的前面,这叫身先士卒,分东西得好处的时候要落在大家的后面,这叫同甘共苦。如果一支军队的将帅,个个都是想着让别人先冲,好处却是自己先得,那怎么可能跟大家一条心,一起出生入死呢?” 五大三粗的鲁轨,持着两把大斧,就站在刘道规的身后,咧嘴一笑:“这话说得真好啊,大帅,我又学到了。” 刘道规微微一笑,扭头看向了鲁轨:“象齿(鲁轨的小字,也是他军中的代号),你爹不可能没教过你这些,你就别吹捧我了。” 鲁轨摇了摇头:“我爹只说过打仗的时候要冲在前面,可没说过分好处的时候要落在后面,在我们雍州军中,战利品是按斩获来分配的,这样才能刺激起大家的士气,你这个说法,我还真的是第一次听到。” 刘道规点了点头:“按军功分配,是没错的,但那是对普通的将士,因为大家都不太可能在战后,有除了战利品以外的进一步好处。可是作为将帅,全军的斩获其实都计算成自己的功劳了,这些功劳能让我们提升职务,获得爵位,这些才是富贵哪,有了这些富贵,再去跟将士们争夺这些战利品,还有必要吗?就算能分到几箱金银财宝,难道我们身为将帅,还缺这点东西?” 鲁轨笑了起来,点头道:“这倒是的,加官晋爵,才是我们最希望得到的东西,有了这些,那缴获也不算什么了,这些道理,我回去后一定要跟我爹去说。” 刘道规摆了摆手:“象齿,各地的情况不一样,你爹这样做是有他的目的,雍州情况特殊,一向是朝廷为了防备北方胡虏,吸纳关中流民而特设的一个侨郡,你爹掌管雍州多年,也不太想升官入朝,或者是调往别的州郡,所以对他来说,很难得到加官晋爵的好处,至于朝廷的赏赐,也一向不多,因为雍州的税赋,往往是直接给了你爹来分配,没有交到朝廷。” 鲁轨叹了口气:“大帅啊,你能不能跟我说句实话,朝廷,寄奴哥是怎么想的,真的把我们看成是割据势力,桓玄一般的存在,想要随时把我们调离吗?” 刘道规微微一笑:“是什么人成天跟你,跟你爹说这些?我大哥确实现在执掌了朝中大权,可难道他会容不下无忌哥,希乐哥这些藩镇吗?自古以来,总要封疆裂土,以回报功臣,也需要重臣大将,分守四方,你看,我在荆州,不也是你说的这种情况吗,难道我大哥想把我也给削了?” 鲁轨都囔了一句:“你们是亲兄弟啊,跟我们这种情况又不一样。” 刘道规笑着拍了拍鲁轨的肩膀:“象齿兄弟啊,不要有这样的想法,天下不是一家一姓的天下,更不是我刘家的,大家都是晋朝的臣子,为了大晋效力,雍州这里,你们鲁家父子经营多年,而关中百姓也是心向你们鲁家啊。” 说到这里,刘道规顿了顿:“想当年,祖逖将军北伐,以三千家丁门客出师,收复了半个中原,形势一片大好,中原百姓只知祖将军,不知司马氏的大晋,结果当年晋元帝为此猜忌了祖将军,派人去接替他,结果不仅是祖将军悲愤而死,更是让中原的大好河山,得而复失,中原人心也散了,这难道不是国家的悲剧吗?为了君王的猜忌之心,就调离有威望的忠臣良将,最后害的还是黎民百姓哪。” 鲁轨激动地点头道:“大帅你说得太好了,我们鲁家,可是当年从关中好不容易一路南下,到的荆州,本来只是想着苟活于世,结果当时的桓家,还有朝廷给了我们这个机会,让我们镇守荆州,看守北方的门户,我们这才一直勉为其难,都是为了大晋而保家卫国哪。可没有任何不臣之心啊。” 刘道规正色道:“你们鲁家的忠心,朝廷当然知道,如果我不是知道你爹父子的为人,还有对大晋的忠心,我又怎么可能一个人单枪匹马地进雍州军的大营呢?在当年戏马台的时候,我大哥就称赞过你爹,说鲁将军是铁骨铮铮的男儿,跟随桓家只是因为受了桓家的恩惠,必须要报恩,如果换了他在你爹的位置上,一样会为桓家效力的,还叫我们以后有机会千万要想办法保全你爹这样的忠义之士呢。” 鲁轨哈哈一笑:“大帅啊,你是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背后骂我们是背主求荣之徒,贪慕荣华富贵之辈,今天,我还是第一次从你嘴里,听到忠义之士这四个字呢。” 刘道规微微一笑:“人不可能选择自己的出身和恩人,就连我大哥,就连我,不也曾经屈服于桓玄的淫威,一度效力于他们吗?如果不是桓玄自己作死,只顾自己享受,不体恤天下万民,他又怎么可能失了天下?你们鲁家受了桓氏的恩情,回报他,是天经地义的事,尽力之后再识时务,怎么就成了背主求荣呢?这可是忠义两全之举哪。” ===第四千零六十五章 复盘敌营反常事=== 鲁轨笑得脸上的横肉都在颤抖,他突然想到了什么事,脸色微微一变,收起了笑容,说道:“大帅啊,你说,我们在这里这么久按兵不动,是为什么哪?” 刘道规的神色平静,轻轻地勾了勾嘴角:“象齿,你也是身经百战的名将了,照你现在看,我这样做,是为了什么?” 鲁轨点了点头,说道:“因为刚才前面的局势突变,水下有几十条潜龙战船突然上浮,却撞上了他们自己的护航舰队,才有如此的巨浪袭来,,我们的黄龙战船队虽然离得远了点,被波及得没这么大,但也有所损失,尤其是我们这回是要采用火攻的战法,不少雉尾炬都浸了水,不知道是否还能使用,所以,现在我们还要迅速地清点装备的情况,才能决定我们的下一步行动。” 刘道规点了点头:“这是一个原因,还有更重要的原因,就是我需要观望敌军的后续变化,象齿啊,你觉得之前在前方发生的剧变,是什么原因?” 鲁轨一听到这个,就情不自禁地拊掌大笑道:“这是老天有眼哪,终于来收拾这些妖贼了,他们的潜龙战船应该是前出警戒的,但不知为何,可能是信号的呼应出了问题,突然就整个船队上浮,正好撞到那些正在前进的护航船队,哎,也是可惜,只要再晚个片刻,就可以把后面的巨舰给打中了,那我们这战就不战而胜啦。” 刘道规点了点头,转头看向了另一边的到彦之,微微一笑:“彦之兄弟,你怎么看?” 到彦之一直微微地皱头眉头,出神地看着几百步外的江面,他喃喃地说道:“我看到了不少很粗,却是明显给利刃从中斩断的麻绳,还有些水鬼的尸体,这样看来,这些潜龙战船,恐怕不是突然上浮的,而是收到了信号,由水下的水鬼看到,斩断麻绳,突然上浮。” 说到这里,他指了指一条正浮在江面之上,起伏不定的半截潜龙战船的残骸,以及在战船中穿戴皮甲,披挂整齐,全副武装的剑士们的尸体,说道:“看这条潜龙战船,完全是舱门密封,里面的人都是作好了出击肉搏战的准备,也就是说,他们根本不知道外面的情况,是沉是浮,全是由外面的水鬼决定。” 鲁轨瞪大了眼睛,点头道:“真的和彦之说的一样,这些潜龙战船是密封后固定在江底,然后突然上浮的呢,这么说来,是这些水鬼砍断的水底固定绳索,让潜龙战船突然浮起吗?” 到彦之深吸了一口气:“是的,我的判断就是如此,而刚才上浮的时候,大家还记得吗?正是那四条巨舰突然亮起了灯火,江面之上,瞬间如同白昼的那一刻,几乎是同时,这些潜龙战船就从水中浮起了,我想,如果真的有什么信号,恐怕就是这些巨舰上亮灯火为信号。” 鲁轨一直点着头,听到这里,忽然脸色一变:“这么说来,是巨舰上有人下令点火,因为我们的黄龙战船出击,敌军误以为我们…………” 说到这里,他摇了摇头:“不对,不对,我们出来已经有一会儿了,而敌军的战船也已经整体向前移动,尤其是四条巨舰,要是想要这潜龙战船出水,应该早就下令了,何必要等到这时候呢?” 到彦之正色道:“是的,象齿所言极是,而且作为伏兵,理应是在两边交手接战,胜负未分之时,突然从敌后杀出,趁着敌军军心不稳的时候,两边夹击,可以大破敌军,就象征南战死的桑落州之战一样。妖贼一向诡计多端,伏击,诱敌,迂回的战术水平极高,怎么会这次出现这样严重的失误?我想,唯一的解释就是…………” 鲁轨不假思索地接道:“是敌军中有我们的内应,故意让他们出这么大的失误,大帅,这个人是谁?是你安插的吗?” 刘道规微微一笑:“我要是有这个本事,可以安插能下这种指挥军令的人在敌军之中,那也不会对敌情一无所知,对前面发生的事情,还要这样讨论了。” 说到这里,刘道规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是小石头,是超石在暗中助我们,我刚才假设了很多,但思前想后,只有这一个解释了,也只有作为敌军主将的他,这个时候能下这样的命令,也能以迎击我军作为掩护,在进军的途中诱敌军的潜龙船队上浮,自相撞击,达到这样的战果哪。” 到彦之皱着眉头:“难道,朱超石只是诈降敌军?只是为了今天的这一战而忍辱负重?如果道规哥你的猜测不错的话,那朱超石绝对是我们所有人的太英雄,而不是叛徒。” 刘道规叹了口气:“他是叛徒也好,英雄也罢,现在都不重要了,就算他是如我们所希望的那样,没有叛变投敌,现在下了这样的命令,恐怕也是凶多吉少,妖贼不会容他的,只怕现在已经将他碎尸万段,我们现在不是要考虑此事的时候,四条巨舰还存在,我们只有靠自己的力量,将之击毁!” 鲁轨咬了咬牙:“既然如此,我们还等什么,为何不利用现在的大好机会,趁敌军混乱之时,冲过去将巨舰焚毁呢?” 刘道规的眼中冷芒一闪:“四条巨舰虽然刚才给巨浪冲击过,但靠了铁索连环,船板相连,仍然经受住了这次的冲击,只不过,我突然意识到,这恐怕是朱超石给我们的更大帮助。” 到彦之一下子叫了起来:“是啊,巨舰本就是行动缓慢,再连到一起,那可就是天然的火攻对象,现在虽然是西风强劲,但我们仍然有机会冲过去,火焚敌船!干吧,道规哥!” 刘道规摇了摇头:“还不是时候,我现在只在等最后的一个时机,马上就要到了!” 又是一阵江涛汹涌,刚才还一阵阵涌向三十条黄龙战船的碎木片与浮尸,突然开始迅速地向着南边巨舰的方向流动,江水之下,一股肉眼可见的暗浪,自北向南,直奔南岸。 刘道规仰天长啸一声:“天助我也,江流转南,擂鼓,冲锋!” ===第四千零六十六章 小船离体备火攻=== 晋军的黄龙战船之上,瞬间鼓声大作,号角喧天,所有的火把全部点了起来,让这片江面灯火通明,也照亮了前方的沙场,浮尸与碎木,布满了方圆三百步的江面,一浪接一浪地冲向了后方的那四条巨舰。 而剩下的,还有十几条幸存,没有直接沉没或者是碎裂的天师道蒙冲战船,也是在这些浪花中起起伏伏,可以看到,船上的幸存水手们正在拼了命地想要试图稳住船舵,可是既没落锚,吨位又不足的这些船只,却是无法稳定住自己的船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在这些顺江流而下的浮尸与碎木的冲击下,迅速地在江面上摇摆,旋转。 甚至可以在相互间的江面上形成一个个小小的漩涡,引得这些战船在摇摆,漂移,直到相撞,最后沉没入这些涡流之中,化为一堆新的木片与浮尸。 刘道规紧紧地抓着面前的栏杆,现在他的这条座舰,在通过前方的江面时,剧烈地摇摆着,三十多条黄龙战船,只能用乘风破浪来形容现在的状态,浮在浪头之上,顺着江流而下,不停地向前冲。 遍布江面的浮尸与木块,在持续地撞击着黄龙战船的船身,加上在浪头里,上上下下的颠簸,让船甲板之上的每个人,都如同风中的浮萍一样,东摇西晃,如果不是象刘道规这样紧紧地抓住了栏杆,恐怕早就会象之前那些天师道战舰上的倒楣蛋一样,给生生地甩出战船,被外面的风浪所吞没了。 鲁轨张大了嘴努力地呼吸着,他几次想要呕吐最后还是忍住了,直到过了这个浪头之后才艰难地摇头道:“真他娘的,真他娘的,这就是风浪的感觉吗,奶奶的,比老子驯过的烈马还带劲啊。” 刘道规微微一笑,说道:“象齿啊,你有空少骑骑马,多坐坐船,就不会这样了,你也在江陵呆了有大半年了,怎么坐个船还晕啊,这个样子,一会儿怎么打仗砍人?” 鲁轨没好气地说道:“大帅啊,你这样说就不公平了,我们一向是来陆战的,可从来没说坐船哪,再说,这个风浪,可不是一般才有的,你刚才一直按兵不动,说是等待时机,难道,就是等这个江流出现吗?” 刘道规胸有成竹地说道:“是的,这个季节的大江之上,每天半夜三更之时,一定会有向南的江流涌动,而刚才的这次大冲撞,引发的江中漩涡,更是会加剧这个江流的速度,现在是西风,我们无法借风速冲击,那就转而借这个江流,而且,江流凶猛,可以让巨舰也受到冲击影响,削弱他们远程兵器的威力。” 到彦之笑道:“道规哥你多心了,敌军的巨舰之上,现在已经没有什么远程兵器了,你看,刚才的巨浪,已经把他们甲板之上的投石车和弩炮全都冲掉了,我们这时候冲过去,能直接登上巨舰放手大杀呢!” 刘道规淡然道:“这突然而来的巨变,可不在我们战前的计划之内,要知道,我们可是得做好冲破敌军的护航舰队的拦阻,在激战中再放下小船,然后从小船之上突击敌军巨舰,以雉尾炬将之焚毁的准备,可是现在,情况发生了变化,我们的战术打法,也得相应变化了。” 鲁轨哈哈一笑,挥了挥手中的大斧,沉声道:“我的战斧,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喝敌人的鲜血了,道规哥,不要用雉尾炬,我们冲过去,接舷战,杀上巨舰,***这帮妖贼!” 刘道规摇了摇头:“象齿,不必因小失大,我并不需要考虑俘获敌军的巨舰,以我们荆州水师的船夫和水手实力,也没驾驶过这样的巨舰,即使缴获,也是开不动船的,到时候还是成了个摆设,并无用处,但妖贼没了巨舰,那就没了制江之权,不是我们黄龙战船的对手,所以,与其俘虏巨舰后再将之焚毁,不如现在就把它们化为灰烬。” 说到这里,刘道规顿了顿:“而且巨舰之上,虽然远程兵器全都没了,但是战士尚存,五层楼高的高度,也可以在我们的黄龙战船接近,登船时,(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精彩继续) :,! 『』 , ===第四千零六十七章 自残血祭凶恶煞=== 天师号上,夏一奇紧紧地操持着船舵,一边使劲地左扳右扭,一边飞快地喊着口令,身后的传令兵们迅速地以螺角为号,把这些命令吹出,而随着这些命令,巨舰左右两侧的上百根船桨,也是不停地变换着桨频和速度,以维系船身的稳定。 饶是如此,在一浪浪扑面而来的江流与潮头之下,即使是四条联接在一起的巨舰,也是左摇右晃,船上的人,很多都跟对面的黄龙战船一样,非要靠着抓住身边的固定物,才能保持身体平衡。 但是,有三百名以上的精悍剑士,身着紧身劲装或者是水靠在身,手持刀剑赤着脚,光着腿几乎啥也不扶,而两只赤脚,就象在甲板上生了根似地,牢牢地巴在湿滑的甲板之上,不管这巨舰如何地摇晃,他们也是纹丝不动,眼中闪过的冷冷杀意,直视前方,已经不到二百步距离,趁浪而来的晋军战船。 英明之与这些人的装束一样,也是手持长剑,立于夏一奇的身边,这些人就是从吴地起兵时就跟着天师道造反的那些资深老贼,别说是在这江涛之上,就算是在暴风雨之夜的大海之上,也可以如履平地,如果刚才与檀道济的舰队作战的是这些资深水兵,那可能战果就会有所不同了。 英明之看着夏一奇,冷笑道:“晋狗胆儿肥了啊,他们不会真的以为,打打我们的一些临时征召,由渔船改装成的水师蒙冲战舰,还有上面的那些渔夫们,就能跟我们起兵多年的老兄弟正面对抗了吧。” 夏一奇微微一笑:“看样子,他们是想要来肉搏的,不过,这回晋军也是有所长进啊,那些黄龙战船现在在放出后面的小船,还有上船的家伙,恐怕,是想针对我们的巨舰,玩这种多层,高低上下同时攻击的把戏。” 英明之哈哈一笑:“他们还以为可以砍通下层的船板,可以杀进船舱甚至是弄沉我们的大船呢,哼,简直是白日作梦!” 夏一奇点了点头:“不错,我们的底层船舷,船舱一带是特殊加固和处理的,外层的船板上,也涂了厚泥,防其火攻,想要靠凿底来弄沉巨舰,那真的是异想天开,更不用说,我们还有水密舱呢,等这三十条黄龙战船来自投罗网,我们直接从高处把他们的船砸沉,就可以扭转战局,甚至直接进攻水寨了。” 说到这里夏一奇摸着自己的下巴,冷笑道:“所以,现在我们不可以停船,要继续前进,英师弟,到时候你带着突击队攻上敌军的黄龙战船,尽量俘获这些船,可以吗?” 英明之的眉头一皱:“怎么,不打沉,直接要俘获?” 夏一奇点了点头:“是的,之前的战斗,我们的舰船损失不少,蒙冲战船几乎全完蛋了,如果能拿到这些晋军的黄龙战船,那能大大地恢复战斗力,总不能只靠这四条巨舰来战斗吧。” 英明之的脸上闪过一丝兴奋之色:“好的,就交给我吧,我早就准备好了,他们想要接舷肉搏,我就让他们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水战之王。不过,那些小船怎么办?” 夏一奇摆了摆手:“这个你不用管,只要夺取了黄龙战船,这些小船,都可以直接从我们的桨位那里发射弩枪,把它们打沉,到时候我来安排,弩炮也不用拖上甲板了,就放在船舱里的桨位作战。” 英明之笑道:“我看,不如由我夺取黄龙战船之后,再从黄龙战船上攻击这些小船,直接撞沉他们,最简单啦。” 夏一奇点了点头:“到时候见机行事,尽快解决战斗,我还希望你能夺取这些黄龙战船之后,能尽快控制这些船,在后续的战斗中帮忙呢。” 英明之的眼中冷芒一闪:“等我放手大杀吧。” 说到这里,他抽出了手中的长剑,一下子跳下了将台,落到前方的甲板之上,大吼一声:“孩儿们,你们准备好了吗?” 前面甲板之上,那些早就蓄势待发的凶悍水兵们,全都高举手中的兵器,(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精彩继续) :,! 『』 , ===第四千零六十八章 劫后余生话战事=== 江陵水城外,南边四里处,一处不算大的南岸礁石隐藏在芦苇荡中,这是个不算起眼的野渡在天师道起兵作乱后,江陵一带大江南北的各个渡口,早已经荒废而这个以前繁荣时期也不算热门的渡口,更是无人问津。 一条残破的渡桥外,停着一只小舟,十几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北边三里外,那两团即将相遇的火光,显然,在这个大战一触即发的战场上,无人会在意这一小船刚刚从战场上逃脱的人。 朱超石已经坐到了岸上的渡桥之上,几个军士正在给他包扎着背上和臂上的伤口,晋夫从怀中摸出了一个布包,打开,一股带着他身上浓烈汗味,混合了锅盔饼的香味,让朱超石的鼻子抽了抽,晋夫笑着递向了朱超石:“石头哥,你别嫌这饼味道不好,先将就吃点吧。” 朱超石看了一眼周围的人,说道:“兄弟们都没吃,我怎么可以一个人吃?” 晋夫摇了摇头:“你是伤员,我给你这锅盔不是因为你是将军,而是因为你受了伤,还记得上次在鹰谭之战中吗,我也是受了伤,你也受了伤,你当时喂我吃的一个肉饼,上面还沾了你的血呢,你说,伤员应该先吃,这句话,我可一直记到现在。” 朱超石的眼中有些湿润,点了点头,咬了一口这个饼,喃喃道:“一切,又回到了从前,就象做梦一样。” 晋夫兴奋地点了点头:“是的,回来了,全都回来了,石头哥,这回你立了大功,直接干掉了敌军的潜龙船队和护航舰队,只剩下四条巨舰了,你说,道规哥在不在我们的船队里,我们能赢吗?” 一个小兵嘟囔道:“这可是四条八艚巨舰哪,不是说一条就可以打二十条黄龙战船吗?我们也就三十条船的样子,感觉还是打不过哪。” 晋夫的脸色微微一变沉声道:“不要说这种丧气话,今天我们已经消灭了妖贼很多战舰了,枚回洲那边....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一指西边的那个江心洲,从这个角度,也可以看到六里多外的战场上,杀声震天,火光映红了整片战场,不停地有挂有天师道旗帜的战船在沉没,蚂蚁一样的天师道弟子在游水登上这江中的沙洲,沙洲之上,可以看到有二十余部投石车和弩机,正在不停地向着江上的晋军战船发射矢石,而几百名弓箭手,也在弯弓搭箭,掩护本方的战船向这沙洲撤离,哦,不,应该说是强行搁浅,以便让船上的人能逃回来。 但这所有的一切,都无法阻止晋军的战船队已经取得了优势,三四十条黄龙战船,冒着这些矢石,已经突破了天师道战船队的拦截,甚至已经不怎么再去与这些中小战船,以及江心洲上的天师道登陆部队纠缠,直接向着东北方向行进,很明显,他们是想要尽快地加入中央战场,参与对巨舰的围攻。 朱超石满意地点了点头:“西边的舰队是檀道济将军指挥的,刚才听到战报的时候,我都在心中叫好,这一战打得太漂亮了,太解气了,就算从纯兵法的运用来说,也是做到了极致,恐怕就连我师父来指挥,也不过如此吧。” 晋夫笑着拍着手:“是的,太漂亮了,几乎是没什么损失就全灭了敌军的追击船队,还有五条潜龙战船和几百名总坛剑士,我印象里大晋的官军自妖贼作乱以来,在水战中,还未有过这样的大胜呢。” 朱超石正色道:“现在,他也是没有恋战,妖贼是在枚回洲那里临时登陆,他们自知战船数量不够,无法挡住道济的船队,所以干脆弃船登岸,把远程武器也摆上去,想靠在岸上的打击,来拖延我们的舰队,甚至激怒道济,让我们的黄龙战船也强攻枚回洲。” 另一个军士摇了摇头,说道:“这枚回洲又没有水寨船位,船只要是靠近了直接会触及礁石,就算不沉,也是搁浅,就算消灭了这沙洲之上的妖贼,也无法再上船回去参战了,这妖贼的算盘,打得挺精的啊。(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精彩继续) :,! 『』 , ===第四千零六十九章 巨舰怎破各献策=== 朱超石摆了摆手:“各位,你们恐怕没意识到,这大江之上的水战,最利害的手段是什么吧。” 晋夫疑道:“水战最厉害的手段?是直接用战船相撞,把对方击沉吧,这巨舰如此之大,正面撞上我们的战船,就能直接撞沉是不是我们要避免这种情况呢?” 朱小凡点头道:“就是就是不过,敌军巨舰可以靠冲撞来打沉我们的黄龙战船,我们的战船却没有这么大的块头,要弄沉敌军的巨舰,是不是得另想办法?比如,从侧面攻击打破他们的船舱,让江水灌入,把它弄沉?” 说到这里,他突然摇了摇头:“不行,妖贼的巨舰底舱中,是作了特殊的设计和处理的,关闭此舱,一边排水,一边靠其他船舱继续保持浮在水面之上。而且,他们的船舷壁可是极厚的,有城门那么厚,想要直接砍穿刺穿,打出大洞弄沉,恐怕很难啊。” 另一个名叫贾军的小兵不服气地说道:“我们的黄龙战船上可是有八牛弩,甚至是十二石的强弩,跑到他们的巨舰侧面,用强弩近距离发射,难道还怕打不穿这巨舰的侧面吗?” 晋夫叹了口气,神色凝重地说道:“贾军兄弟,你想得太简单了,就算是强弩发射,也不过是一根断槊而已,或者是一根渔叉,打人的话当然是中者立毙,但是打这种跟城门一样厚的粗木船板,那威力可就小得多了,最可能的情况,不过就是在这厚厚的船壁之上,***这根飞槊而已,就象是在重甲之上,射中羽箭,看着是箭矢跟刺猬身上的刺一样密密麻麻,却是无法穿透形成多大的伤害。” “就算能打穿这个船壁,那也不过是一根断槊那么粗细的小孔而已,远远还不成大洞,更做不到能让吃水线以下的地方破裂,让江水灌进去跟我们所希望的弄沉巨舰的程度,要差了很多,何况,就如小凡兄弟说的那样,敌军巨舰还可以通过关闭其他的船舱,抢修漏水船舱,扔掉压舱石这些来强行让巨舰上浮,除非是几十个大洞同时打穿,不然想要通过这种办法弄沉巨舰,只怕是难上加难。” 说到这里,晋夫看向了朱超石:“石头哥,我们的分析,你看怎么样?” 朱超石微微一笑:“你们分析得非常好,巨舰最注重的就是防止给人侧面打穿引起进水沉没,因为正面作战,他们几乎是无敌的,除了你们刚才说的那些打法,我再补充一些,那就是巨舰的侧面防护,之所以巨舰要有五层之高,就是为了居高临下,攻击那些侧面的敌船。高层有拍杆,有击石,可以居高临下地击沉靠上来的战船。” “而在低层,作战时停船收桨,浆手位那里,同样可以推出弩炮,攻击对面的战船,虽然刚才的大浪袭击,把不少甲板表面上的人和弩机,投石车给冲走,可是下层船舱里的弩机,却没什么损失,这些弩炮本就是一炮两用,既可以作为备用弩炮,推到上层甲板作战,补充上层的远程兵器的损失,也可以放在底层发射,攻击侧面的敌船。 晋夫吐了吐舌头:“看来这侧面攻击不行哪,其实以前在吴地作战时,我们晋军的战船也有不少去这样想从侧面攻击八艚巨舰的,从来没成功过。最好的结果就是能跳上巨舰肉搏,这次我们有三十条黄龙战船,打他四条孤立的巨舰,要是大家一起上,发挥我们北府军的威力,是不是可以强行夺舰呢?” 朱小凡摇了摇头:“巨舰上的可不是一般的水手,那都是三吴老贼啊,起码有几千是跟着卢循徐道覆起兵的,漂洋过海,一路混到现在的百战余生,他们在船上的本事我们这阵子都见过,如果说在陆地上打,我们北府军战士靠着战技和装备还有优势,在这江上作战,风浪之下站都难站稳,那是绝对打不过他们的,何况,一旦接舷之前,妖贼们都会用油把船板弄湿,就是为了让我们的人站不稳,直接滑倒,身上又有甲胄,倒了就(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精彩继续) :,! 『』 , ===第四千零七十章 登舰欲战敌影无=== 天师号上英明之飞身而起,如同一只大鸟直直地就跳到了襄阳号上,这条战船,在刚才的乘浪冲击下连续撞断了两条铁索,可是在第三道铁索那里,却是给生生地勒断了桅杆,这根断桅斜着落下,倚住在了天师号的第三层甲板之上,三层那里的天师道弟子们,纷纷顺着这根断桅滑下,就象坐滑梯一样,“次溜”一声,就滑到了那襄阳号的甲板之上。 而英明之更是如同一只大鸟,凌空扑下,也是无巧不成书,估计是他作梦也没有想到,这居然会是刘道规的坐舰! 英明之落到船上的一瞬间,只感觉到身下的地板,猛地一陷,再向上一弹,这让他超过二层距离的这一记信仰之跃,没有象以往的战斗那样,干脆整个人砸穿甲板,落入船舱,他的心中暗叹道:好木头,这条船一定要好好夺下来。 可是他脑袋这里这么想,身子却是很快地直了起来,这回他拿了一条渔叉在手,一边提起了渔叉,一边解下缠在腰间的鱼网,大吼道:“晋狗,谁敢来战我!?” 这甲板之上,看起来静悄悄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刚才的这下桅杆断裂,让船上人的,全都震得落江了,插在黄龙战船甲板四处的火把在有力地燃烧着,把周围几十步内的一切,照得灯火通明,但是,只看到不断地有天师道的弟子们顺着断桅爬过来,或者是从高层的巨舰甲板上跳下,很快,这层甲板之上,就已经站了近百名天师道的剑士,几乎要把这前甲板都站满了。 英明之的眼中闪过一丝警惕之色,身经百战的他,已经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他警惕地向后站,几个贴身的护卫们心领神会,上来拿着盾牌挡在他的身前,而身后的诸多弟子们,也都纷纷地散开,不聚集到一处,各自拿着可以找到的防护卫,甚至是甲板上船舷边上放着的大盾,来给自己提供掩护。 英明之身边的一个亲卫,是个名叫英六子的,皮肤黝黑卷发厚唇,正是个昆仑人,也就是南洋岛民,这些人很多都跟岭南广州地区有所交流,与当地的俚人侗人部落通婚入赘的也不在少数,在天师道占了广州之后,招兵买马,现在的弟子之中,倒是有近一半是这种新招的本地人,昆仑种也不在少数,他们天生精于潜水,攀柱爬树更是敏捷如猿猴,靠了这些特质,水鬼队和水军接舷战队中,倒是有一半多是这种新招的岭南人,这个英六子,因为是昆仑人中身手佼佼者,这才当了英明之的贴身亲卫。 英六子举着一面盾牌,眨了眨眼睛,说道:“香主(英明之现在的正式教中身份是香主),这有些不太对劲啊,晋狗是死光了,还是躲起来了?” 英明之勾了勾嘴角:“我看,他们是因为桅杆断了,无法继续冲击,所以都躲到了下层的船舱里,想要偷袭我们,哼,这点小伎-俩....... 他的话音未落,突然间,只听到几个站在船舷边的弟子惊呼了起来:“不好,敌军在偷打我们的巨舰!” 英明之的脸色一变,一个箭步就冲了过去,只见船舷那里,伸出了很多三四丈长的粗杆,前装槊头,对着对面的巨舰的舱孔,就是一阵乱桶,看起来,足有二三十根之多,把整个巨舰在这一段的十余个舱孔,都捅得不敢打开了。 英明之骂道:“晋狗真他娘的鸡贼啊,知道我们会有船舱中的弩炮来轰他们这些狗东西,就干脆先下手为强,捅得我们不敢打开舱孔,哼,不止如此,我看他们还想在我们的船舷上打开洞,然后没入江水之中呢。” 英六子恨恨地说道:“这些晋狗太坏了,不敢在甲板上跟我们打,却下到底层玩这些小把戏,呀,香主,你看,有些晋狗似乎想搭我们的下层甲板,冲过去呢。” 英明之顺声看去,只见二十余条绳索,从晋军这条黄龙战船襄阳号的下层甲板抛出,牢牢地勾住了对面的巨舰甲板的船舷,似乎有一堆黑影,即将沿着这些绳索爪勾,就这样(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精彩继续) :,! 『』 , ===第四千零七十一章 十弩连发血肉飞=== 英六子的眼前,分明地摆放着两台弩机,每支弩机之上,扣着五根明晃晃的,三尺左右的断槊,这乃是晋军大杀器的十石连弩,这会儿,十根明晃晃的槊尖,正指着英六子,还有他身后的天师道弟子们呢。 英六子不自觉地都囔了一句:“娘的,这下完蛋了…………” 可是他的这句还没来得及说完,就只听到“叭”“叭”的两声机黄扣动的声响,十枝断槊,激溅而出,英六子甚至都没感觉到多少的疼痛,只觉得一阵劲风狠狠地从自己的身体拂过,然后,一切都变得轻飘飘的了,他甚至可以看到,自己的血狠狠地飞出,溅到五步之外,那个扣下弩机发射把扣的北府军士的身上,在他这身锁甲上,绽开了一朵鲜艳的血花。 英六子本能地想要提起手中的大刀,挥开挡在自己面前的盾牌,冲上去砍杀这个弩机士,可是,他的左手刚刚准备抬起,就只看到“叭嗒”一声,自己的半只臂膀,连同着一面已经碎成了四五块的盾牌残片,落到了地上。 英六子这下又惊又怒,刚刚想要右手发力,去砍死这个该死的弩手,却又只觉得右侧一凉,自己的整个右臂,从肩膀处就直飞了出去,手指还紧紧地抓着刀柄,不偏不倚,正好刺中对面的大门正上方,想象中的一个装满石灰的坛子没有落下,而自己这只黑色断臂抄着的刀,却是钉在了这大门上方,还在微微地摇晃呢,断臂之上那个裸体昆仑女的刺青,自己是再熟悉不过,但这会儿看到这个刺青女人,却仿佛是在嘲笑自己。 英六子这下终于感觉到了一股剧痛,闪电般地顺着自己的两臂断裂之处传来,他仰天痛嘶:“我的手,我的手!” 对面的弩士,在迅速地转着弩臂,又是一轮装载着五枝断槊的弩臂,迅速地到位,而在这轮弩臂轮转的同时,提供十石射力的八股兽筋所绞的弩弦,也勐地拉开,重新卡在了这弩臂的末端。 英六子的心中一阵狂怒,几乎是要骂出:“小子,竟然敢无视我。” 可是他已经喊不出这句话了,因为他突然发现,他的气已经无法在体内流转了,到了腰以下就无法再控制自己体内的气息,再往下一看,这下还了得,自己的两条腿已经不见踪影,而半截身子还停在半空之中,血乎淋拉的肠子,如同红色的面条一下,忽啦啦地正在向下流呢。 英六子顿时觉得两眼一摸黑,上半截的身体,开始迅速地向下坠落,在世界变得一切黑暗之前,他眼中最后的余光,随着身子的落地,翻转而看到了后面的情况,站在自己身后的几十名军士,也跟自己一样,给打得四分五裂。 十石五连弩的近距离飚射的威力,相当于五根八石奔牛弩的齐射,整个前甲板处的正面,二十步内,几乎无人幸免,血肉与残肢在空中横飞,鲜血与脑桨四处地挥洒。 至少五十名刚才还一个个凶神恶煞,正在争先恐后地跟在自己身后向前扑,试图抢夺功劳的同伴们,和自己一样,给打得连个全尸体也剩下不下来,就这样一命呜呼了。 英六子最后的余光,扫到了远处的甲板那里,自己的主公英明之,已经和其他的二十多名亲卫们一起,伏身于地,以躲过这些飚射的连弩,而自己,还有那些刚才冲上前去的剑士们,都成了英明之试探埋伏的道具,真正地兵解了。 英六子的心里,暗骂一句:“狗日的英明之,若有来生,我一定扑你老…………” 可是他的这最后一个“母”字还没说出来,就彻底没了力气,所有的精力,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光明,连同他没说出的这个字,都已经永远地消逝了,而他最后的感观,就是耳边隐约传来新的一阵连弩击射的声音,那是后续的弩枪再次击发,一阵惨叫声之后,他也再也没有感觉了。 英明之仍然一动不动地伏在地上,眼前的场面太血腥太刺激,甚至不象平时那种伤兵满地乱滚,到处惨叫的情形,所有被飞槊击中的人,都完成了天师道众们最高方式的升天----兵解,这样是实实在在地给解了,解得跟别人的碎片与零件散落在一起,都无法分辨出谁是谁啦。 可是英明之却是见过这样的情景,他甚至还可以回忆起当年那可怕的郁州之战时,自己还在张勐的部下,攻击刘毅的大营时,也是几千人正面冲击,瞬间就给上百部八石奔牛弩齐射时的场景,那急速发射时撕裂空气的“呜呜”声,那人体给打碎打烂时的筋骨断裂时的爆炸之声,一声一声,如同死神的镰刀,在收割着生命,而自己就是一头置身于这个屠宰场之中的猪羊。 英明之闭上了眼睛,他可以看到英六子最后瞪着自己,死不瞑目时,那种不甘和愤怒时的眼神,虽然他可以多少感觉到是这个结果,但不知为何,他突然心中生出了一丝对这个黑人的愧疚,虽然知道这个家伙脑子不太好使,虽然也是自己有意用他去试探,却没有料到,晋军的反击是如此地凶狠,而自己原来判断的晋军早就想通过下层的船舱逃亡,更是给证明了,那是绝对的战术误判,而这个误判的代价,就是眼前这五六十条人命! 一声大吼从上方传来:“兄弟们莫慌,援兵来也。” 英明之睁开了眼睛,看向了上方,只见又是有四五十名弟子,如大鸟一般,凌空飞降,直落到甲板之上,为首一人,正是夏一奇的副手兼亲弟弟夏二才,年过三旬,与他哥哥有个七分相象,但两道脸上长长的刀疤,透出一股狠厉之色。 一阵“冬冬”的声音此起彼伏,夏二才带着的四五十人,就这样落到了甲板和尸块之中,可这些多年的悍贼,没有任何慌张和犹豫,他们早就习惯了这种血腥和死亡的味道,夏二林更是在一堆断肢中滚了两下,作为缓冲,当他浑身是血地起身时,已经扑向了舱门,三把飞刀,脱手而出! ===第四千零七十二章 鱼胶定贼箭点名=== 正在把弩臂轮转到第三轮的那两个弩手,刚刚把弦给拉满,在他们的意识里,经历了如此惨重而勐烈的打击之后,所有的妖贼的做法都应该是伏地求生,再不可能起身反击,但他们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并不是所有的妖贼都已经在甲板之上,甚至在他们发动连弩攻击的时候,夏二才等人已经从天而降了。 而丰富的战斗经验,让夏二才明白,这个时候已经回不去了,只有勇往直前,攻进船舱,斩杀每一个遇到的晋军,才是活下去的唯一办法。 抱着这样的想法,夏二才在空中降落时已经想到了接下来的招数,先是利用地上的肢体作为缓冲与掩护,趁着对方转动弩臂重新上弦的这个空当,直降到刚才英六子给连弩分尸的那个地方,借用着遍地的尸块,包括一堆黑色的英六子的残躯,作为高空落地的缓冲,滚地的时候,飞刀就出手,直取那两名北府军弩炮战士的面门。 “噗”“卡”两声,飞刀狠狠地钻进了这两名弩士的额头和咽喉之处,他们来不及扣下刚刚转好的扳机,甚至是手指已经堪堪地扣上板机的时候,就是被一刀毙命,尸体就这样地趴到了弩炮之上,那十根明晃晃的弩枪尖刃,直指着夏二才,却是再也无法发出了。 英明之狠狠地拍了一下地板,从地上一跃而起,大吼道:“干得漂亮,二才,你真是…………” 可是他的话音还没有落,却只见从舱门之中,两架弩炮的后面,飞出了一堆黑色的东西,英明之连忙叫道:“当心,二才…………” 夏二才在他出声示警之前就已经在行动了,离舱门更近的他,甚至比英明之更早更快地看到这堆东西,那是一些坛坛罐罐,夏二才一边在甲板上翻滚着,一边心中在默念:“该死,这鬼东西,这鬼东西该不会是石灰吧,要是沾到,可就,可就…………” 他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在甲板上不停地打着滚,这个时候,时间就是速度,时间就是生命,时间就是一切,哪怕慢了片刻,说不定就会付出性命的代价。 “平”地一声,一个坛子在他的身边不到两尺的地方碎裂开来,夏二才的心勐地一沉,他甚至可以想象到,石灰沾到身上的那种感觉,上次有这种感觉,大概还是几年前攻打广州城的时候,自己冲上城头时,踩到自己人之前攻城时用投石车砸向城头的石灰罐,那种火烧一样,持续灼热几天的可怕感觉,那种生生地要从身上烂掉一大块皮肉的感觉,他这辈子也不想再有了。 可是,当夏二才滚过这个地方的时候,除了感觉到碎裂的坛子瓦片割伤自己皮肤的那种裂肤感外,只感觉到了一股凉意,完全不同于那种石灰粉腐烂皮肉,灼烧难忍的感觉,甚至,还有点舒服呢。 但夏二才很快就舒服不起来了,因为,他突然发现,自己无法继续滚动了,整个人几乎是生生地粘在了甲板之上,甚至,他可以看到,一只黑乎乎的手臂,还带了一个裸体男人的纹身,一如正钉在船舱门上的那把持刀的断臂,那一定是属于英六子的另一条手臂,粘了一堆白花花的东西,看着很恶心,又有一股强烈的腥气,就这样直接跟自己的面部,来了个亲密接触。 很快,夏二才不仅无法在地上滚动了,更是连前面所有的情况也无法观察到了,因为这只黑手,不偏不倚地正好粘在了他的面部正面,昆仑人身上那种强烈的汗味,配合着那股子鱼腥的味道,直冲他的鼻子,让他脑袋上的几乎每根毛都要炸立起来。 而这只膀子张开的手掌,还有五根手指,正好盖在他的双眼之上,借着指缝的间隙,他可以看到外面的情况,满地除了坛子的碎片外,就是白花花的,粘乎乎的这种东西。 而不止是夏二才本人,所有跟着夏二才跳下来,冲向船舱前的四五十名天师道弟子,全是给这样的东西粘在了甲板之上,跟一堆断肢残臂搅在一起,动弹不得! 夏二才终于明白了过来,如果不是这只黑手正粘在他的脸上,他几乎就要叫了出来:“该死,是鱼胶!” 一阵强劲的长箭破空之声,配合着弓弦的声音,从船甲板上方的高处响了起来,夏二才从这只黑手的间隙之处,终于看到了,那根断裂的桅杆之外,另两根桅杆上的风帆之后,闪出了二十余名弓箭手,他们的腰上系有绳索,牢牢地把自己绑定在帆上,而每个人的手中,都拿着强弓劲弩,对着在地上动弹不得,被鱼胶粘住的这些天师道剑士们,挨个点名射击。 夏二才的内心在嘶吼,身体也在尽力地挣扎,他已经可以听到周围不断的惨叫声,每个声音都是他非常熟悉的,多年来一直跟随自己的部下,甚至他听到,自己的贴身护卫鬼六子在叫喊着:“二才哥,救我,救我,啊…………” 呼救声嘎然而止,伴随的是一发利箭入体时的声音,夏二才在这种恐惧与愤怒的绝境之下,突然爆发出了巨大的力量,还没粘住的右臂勐地抓住了脸上的黑手,狠狠地一拉。 一股巨大的痛苦,伴随着可怕的撕裂感,同时冲击着夏二才的神经,他只感觉到自己的整个脸皮仿佛都给自己这样硬扯了下来,但他这时候已经无心去欣赏自己的尊容,甚至顾不得自己的鼻子还在不在,上嘴唇去了哪里,他扭过头,对着英明之大吼道:“盾牌,救我啊,明之!” 可是,他看到的,却是英明之看着自己,仿佛是见了鬼一样,非但没有把手中的盾牌扔过来,反而干脆一转身,从船舷边直接一个翻身,跳入了江中,而他的声音也顺风传来:“夏师弟,你兵解登仙先走一步,哥哥我随后就到。愿天师赐与你力量!” ===第四千零七十三章 勇者无畏懦夫心=== 襄阳号上,桅杆上的风帆之下,将台之上,刘道规一身小兵的装束,抱臂而立,在他的身边,十余个亲卫持着盾牌,高举在头顶,为他挡着可能来自于高空的攻击,而他的面前,则是完全地拉开了空间,这让他可以清楚地看到前方甲板上的战事。只不过,在现在的这种战局中,他已经不用考虑来自甲板前方的威胁了。 到彦之也拿着一面圆盾,右手抄着长柄大刀,站在刘道规的身边,看着英明之转头跳水的那一下,他不屑地勾了勾嘴角:“想不到在妖贼之中一向以凶悍之名而著称的英明之,居然也是个懦夫胆小鬼。” 刘道规淡然道:“他的凶名只不过是因为他在残害屠杀战俘或者是无法反抗的人时,才会如狼似虎,而越是这种人,越是内心里胆小懦弱,如果他真的勇敢坚强,也不会当年在郁州之战中,扔下同伴逃命了。” 到彦之的眉头微微一皱:“可是如果妖贼之中连英明之这样的高级弟子也多是懦夫,他们又是如何做到悍不畏死的呢?” 刘道规微微一笑,指着满甲板的天师道弟子的尸体,说道:“这些人是悍不畏死的,但英明之不是。如果是十五年,二十年前的英明之,我相信也会和这些人一样,悍不畏死,但现在的他,比谁都怕死。” 到彦之有些反应过来了,喃喃道:“就是说,新入天师道的那些普通的村夫,渔民,会信了他们的那套说教,以为真的是可以刀枪不入,兵解成仙什么的,觉得自己真的可以长生不死,所以才会冲锋在前,无所畏惧,而妖贼就是利用这些低级信徒们,让他们去打打杀杀,冲在第一线,来消耗我们大晋官军的锐气,对吗?” 刘道规点了点头:“也不尽然,妖贼第一波突击的,往往不是这些新晋的弟子,而是入教有一段时间,精于技击的弟子,如果是让武艺不精,不会打仗的人冲前面,一下子给人杀个片甲不留,那后面的人也不会相信什么长生不死的说法了,因为他们一直是给人洗脑,说什么死的人是因为心不诚,但要是不畏生死的人上去,最后全死了,总不能再用这种鬼话骗人了吧。” 到彦之笑了起来:“所以,得让英明之打头阵,领着其他的精锐剑士弟子们一起上,那些精锐弟子大概是处于之前打了不少仗都活了下来的程度,多少还相信这套说法,觉得自己有天师庇护,而且,看着自己的同伴,或者是师兄们,没有死的都能升官得将,也刺激着这些人在后面的战斗中继续冲杀。” 刘道规正色道:“是的,但是这股子劲,持续不了五年以上,打仗打多了,就算不死,也会受伤,也会疼,那种伤痕满身,痛彻心肺时的感觉,会让他们明白,这个世上没有什么天师,一切不过是骗人的话术罢了,因为那些傻瓜都死了,才有那些位置留给他们,不是因为他们更强或者是天师对他们更好,而只不过是因为他们更幸运,仅此而已。” “象英明之这样的,在郁州之战时不过是一个百人队长,无名小卒而已,可是现在已经是妖贼中的高级将校,指挥千军万马,他自己也是富贵荣华,妻妾成群,哪舍得再去拼命呢?” 到彦之勾了勾嘴角,指着英明之跳水的地方,说道:“可他毕竟还是亲自跳船战斗了,只靠这点,也说明他不是完全的懦夫,缩在后面吧。” 刘道规冷笑道:“因为他认定了我们的这条襄阳号船桅断了,已经无法战斗,船上的人对他构不成威胁,所以专门捡了这条船来跳,你看别的黄龙战船,那些甲板上在战斗的,他为什么不跳呢?” 到彦之哈哈一笑:“搞了半天,还是捡软柿子捏啊,然后跳上来之后,仍然是缩在船帮边上,让别人上,自己观望,这家伙的战斗经验,还真的是“丰富”得很哪。” 刘道规收起了笑容,正色道:“幸亏襄阳号是旗舰,比别的船多准备了十石连弩和鱼胶,这才守住了甲板,换了别的战船,恐怕没这么幸运了,现在各船都在战斗,甚至挡住了后面小船的进军路线,这可不行。” 到彦之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四周,说道:“我们襄阳号是第一批冲击的战舰,前面是南阳号,他们已经杀出去了,可我们因为桅杆折断,卡在了这里,不仅自己无法脱身,还把后续的战船给挡住了,不过好在我们现在消灭解决了跳上甲板的敌军,现在恐怕敌巨舰之上也不敢再跳人上船了,怎么办?” 刘道规的眉头一皱:“那英明之逃回去之后一定会想办法报复,说不定会调来压舱巨石来落石攻击我们这条船,所以我们一定要快,尽快砍断那条断桅,冲出去!” 到彦之二话不说,提着大刀,转头就奔向了后面的断桅那里,这是一条四五丈长的粗木杆,这会儿正搭在天师号的第三层的船舷边上,两边的船帮边,都已经聚集了不少战士,隔着这四五丈的距离,在不停地射击呢。 到彦之的身后,跟着二十多个战士,他们的手中,拿的却不是刀剑弓弩,而是一个个的罐子,左右手各持一个,飞快地奔了过去,弓弩与飞刀的“嗖”“呜”破空之声不绝于耳,时不时地有军士中箭倒地,而那些坛坛罐子也落到了地上,可是后面的军士则迅速地捡起这些落地而不碎的罐子,继续向前。 到彦之的吼声一路而去:“掩护,快掩护!” 二十余个手持弓箭的军士,扔掉了手中的家伙,抄起盾牌,跟着这一小队持罐战士们一起跑,就连刘道规身边将台之上的护卫们,也纷纷跳下了将台,在船边的甲板上,一边举盾,一边护卫着到彦之等人一路狂奔,很快,就冲到了那个断桅的边上。 。: ===第四千零七十四章 草人借火断桅杆=== 英明之的声音从对面的巨舰下层的甲板那里传来:“不好,晋狗想要从断桅那里冲过来,给我射,射死他们,别让他们登陆我们的船!” 英明之的话音刚落,就是十余枝利箭,从高低左右,四面八方地各个角度,飞向了到彦之一行人这里。只听到“啪”“啪”的声音不绝于耳,那是这些利箭划破长空,击中盾牌表面的声音,也间或传来几声闷哼之声,却是有晋军这边的水手与弓箭手被这些弓箭射中,顿时就倒地不起。 到彦之根本不看这些倒地的同伴一眼,他瞪大了眼睛,大吼道:“压制,压制妖贼的弓箭,只需要片刻!” 他身边的所有蹲在地上,或者是伏在船帮边,盾牌下的弓箭手,听到这话后,纷纷挺身而起,也不顾有没有盾牌手的护卫,对着刚才这些来箭的方向,就是一阵弓箭回击,对面也传来阵阵惨叫之声,起码有十余个人影翻身落出了船外,隔了好一会儿,才听到底层那里传来水花四溅的声音。 英明之的声音,从另一个方向传来:“给我换火箭,射不死也烧死他们,快,快来人,更多的人!” 到彦之和身边的十余个人这会儿趁着身边的弓箭手们掩护,已经伏身趴在了船边的走道上,他们把手中拿的,腰间系着的这些个皮囊与罐子都拿了出来,这下所有人才看得真切,原来这些罐子的外面都涂了厚泥,而瓶口则是给鱼胶死死地封着,以避免里面的东西会因为摔倒或者是碎裂而落到外面。 一个弓箭手一边在回击,一边看了一眼到彦之,睁大了眼睛:“将军,这些里面装的是什么啊,要这样严密地保护?” 到彦之微微一笑,拧开了自己手中的一个大革囊,一股刺鼻的硝石与硫黄混合的味道,传到了众人的鼻子里,这个弓箭手一下子明白了过来:“这,这是硝石硫黄粉啊,将军,咱们这是要火攻敌舰?” 到彦之摇了摇头,一指面前的这根断桅,说道:“不,我们要攻的是这个东西,不断了这根桅杆,咱们可没法向前突围哪。” 这个弓箭手哈哈一笑:“明白了,将军,对面正在点火箭,也许,我们可以利用敌军呢。” 到彦之的双眼一亮,看向了这个弓箭手:“小子,你有什么高招呢?” 这个弓箭手二话不说,低头抄起了船帮边的一个人,居然单手就从地上提了起来,到彦之刚想要说兄弟你太厉害了,可话到嘴边,却看到本方的火把照耀之下,一堆稻草映入了眼帘,原来,这不过是一个穿着皮甲的假人,专门是放在船边迷惑敌军,甚至是收获箭枝用的,比如这个假人,身上就钉了七八根长箭呢。 到彦之这下子明白了过来,笑道:“还是你小子有办法。”他说着,也从地上抄起了一个同样的假人,把打开的瓶塞上的鱼胶,在这两个假人的皮甲之上抹了抹,然后与这个弓箭手相视一笑,二人几乎是同时把手中的假人,抛向了桅杆之上。 “咔”“咔”两声,两个稻草假人,飞上了桅杆,从对面的巨舰看来,仿佛是两个晋军,飞身扑上了呢,鱼胶正好粘着桅杆,这两个假人就这样看着伏在了桅杆之上,似乎是要向前攀爬,直上敌舰呢。 英明之的吼声几乎同时响起:“晋狗想爬过来,射,给我射死他们!” 他的话音刚落,到彦之只感觉到一阵热浪扑面而来,却是几十枝火箭,从对面的巨舰之上,向着这两个假人射来,顿时,就有十余枝箭射中了两个假人,让它们身上的皮甲都开始燃烧起来,其他的箭,大部分中杆后落水,少数的五六枝则是钉在了桅杆之上,火一遇木,就腾起了火焰,很快,就把两个假人吞没在了火焰之中。 隔着这几十枝火箭带来的火焰与黑烟,对面传来一阵谄媚的喝彩声:“英头领神箭啊,一箭就射中了,太厉害啦!” “哈哈,两个晋狗还想爬桅杆过来,哼,也不想想我们英头领是怎么样的神射手,百步穿杨都是小意思哪。” 英明之得意的笑声也跟着响起:“孩儿们,看到没有,平时要你们苦练箭术,就是为了这个时候的,等你们练到我这种黑夜之中,几十步外也是一箭命中的本事,建功立业,又岂在话下?好了,都照我刚才的手法继续给我射,再有晋狗想爬过来,一个也别留。” 到彦之突然长身而起,看着英明之声音的方向,笑道:“英明之,既然你箭法这么好,那我岂不是要给你再加点料,助助兴吗?” 他说着,把手中的革囊,狠狠地掷到了那两个燃烧的草人那里,硝石硫黄粉一路在空中飘洒,直到那两个火堆处,“蹭”地一下,冒起了三丈高的火苗,直冲两层甲板的高度。 而与此同时,到彦之的部下们也纷纷把手中的硝石,硫黄和火油掷向了桅杆,整个桅杆上,都燃烧起了冲天的火焰,火势急速地燃烧着,几乎把整个连接两条巨舰的桅杆,都要引燃了。 英明之的叫骂之声不绝于耳:“狗日的晋狗,居然想用这种办法火攻我们的巨舰,孩儿们,快给我砍桅杆,快,千万不能让这火烧到我们船上。” 紧接着,黑烟之中,伴随着对面巨舰那里传来的剧烈咳嗽之声,无数刀斧砍中木头的声音,也紧跟着响起,到彦之微笑着蹲了下来,看着蹲在自己身边的这个弓箭手,说道:“兄弟,你很勇敢,也很机灵,你叫什么名字?” 这个弓箭手是个二十出头,健壮如牛的大个子,黑皮方脸,双眉斜飞入鬓,两只眼睛,一大一小,看着有些怪异,他对着到彦之咧嘴一笑:“到将军,小的姚耸夫,晋陵人士,现任弓箭什夫长。” 到彦之满意地点了点头:“姚什长,现在,你是队正了,以后就跟我吧。” ===第四千零七十五章 焚桅突围豪情开=== 姚耸夫的双眼一亮,几乎要兴奋地从地上跳起来,刚要做出弹起的动作,只听到“嗖”的一声,一根长箭从他头顶上方不到一尺的地方掠过,直钉到他身侧两步外的船楼之上,还在摇摇晃晃。 姚耸夫却是毫不介意这次与死神相隔一尺的经历,在这个悍将的眼里,也许这种事已经经历得太多,多到麻木了,他咧嘴一笑:“我差点忘了,敌军还在不停地放箭射我们呢,多谢到将军抬爱,以后有机会为您冲锋陷阵,是我姚耸夫的荣幸。” 到彦之笑道:“还叫到将军吗?” 姚耸夫马上改口道:“彦之哥,以后多带我,我的军中浑号叫飚夫,以后你在战场上一叫飚夫,我就冲第一个。” 到彦之微微一笑:“你这浑号倒是有趣得很,不过从你刚才那一下来看,还真的是只有起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但现在作为我的亲卫队正,我得告诉伱,作为军人,勇猛是必须的,但只有活着,才能杀更多的敌人。你以后得好好想想,如何能保护自己,消灭敌人。” 姚耸夫点了点头,沉声道:“以后就要多跟彦之哥请教这点了,不过,总是要有人冲锋陷阵,斩将夺旗的,而我也喜欢那样的感觉。要我一直拖在后面,看着前面的兄弟们拼命,唉,我反正是不喜欢的,寄奴哥也不是这样的人,对吧。” 到彦之笑了起来:“小小年纪,居然以寄奴哥为目标啊,不错不错,有志气,也希望你能成为寄奴哥那样的人,不过,在那之前,你可得好好活着。” 他的话音未落,只听到“咔啦”一声,空气中的灼热感顿时就减弱了很多,原来是那杆燃烧着的桅杆,终于在对面天师号巨舰战船上的战士们的不断砍劈之下,生生地折断,带着火焰,落了下来,而倚靠在另一端襄阳号上的部分,也早已经给那两个稻草假人处引的火焰烧得脆弱不堪,在另一端下落的重力作用下,甚至不用襄阳号上的晋军将士们的劈砍,就直接折断,整条断桅,带着熊熊的火焰,还有那两个烧得已经不成形状的皮甲稻草人,落入了两舰之间的江水之中,几个浪头漂过,就不见了踪影。 英明之得意的狂笑声在浓烈的硝烟气中传了过来:“哈哈哈,晋狗还想爬上我们的巨舰,作梦呢,我们有天师护体,战无不胜!” 周围的天师道弟子们一阵欢呼之声,而吹捧英明之的肉麻马屁声也是不绝于耳,到彦之懒得听这些话,转头对着身边的人沉声吼道:“砍断所有敌军搭上我们船的绳索,滑杆,底层舱的桨手加速冲,迅速地离开这个鬼地方!” 他的话音刚落,就是一阵刀砍斧劈的声音,三层的甲板上,与天师号相连的二十余根绳索,全都给斩断了,而几乎是与此同时,船舱中传来了船夫桨手们齐声的号子:“嗨哟,嗨哟,嗨哟!” 两根没有折断的桅杆上,挂起了风帆,而原来靠在帆上的战士们,则是纷纷跳下,一个浪头从后方奔涌而来,襄阳号如同挣脱了束缚的一匹野马,猛地向前一冲,顿时就冲出了五六丈远,而从船上看,仿佛两侧的两条巨大的巨舰的侧影,在飞快地向后倒去。 英明之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却是带了几分慌张,绝无刚才的得意:“不好,晋狗想逃,快,快拦住他们!” 无数的箭矢,渔叉,纷纷地从两侧的巨舰上射出,几乎是密集如雨点一般,所有甲板上的晋军战士,全都飞快地退入船舱之中,而到彦之等留在侧舷的军士,因为身边无舱门可入,就干脆蹲在了船舷那里,伏身于地,把盾牌背在背上,作为掩护。 不停地有箭杆弩矢,间或还有几枝燃烧着的火箭箭头,狠狠地砸在他们身边的船板之上,而他们背上的盾牌,也时不时地会有箭枝射中,给他们的背上来个不小的冲击感,每个人都伏着地,咬着牙,偶尔会有几个给箭枝射穿盾牌,箭头入肉的战士,因为疼痛难忍,而发出轻微的呻吟之声。 到彦之一动不动地趴着,在他对面的姚耸夫,虽然没有中箭,但显然也是烦躁不安,因为他刚刚狠狠地拔出了一根冒火的长箭,狠狠地折成了两段,骂道:“狗东西,有种跳上来打,只会射箭,算什么好汉?” 到彦之突然笑了起来,笑着摇头晃脑,头都埋到了地上,这给周围因为被动挨打而显得沉闷压抑的气氛,也顿时轻松了不少,姚耸夫不解地看着到彦之:“彦之哥,怎么突然发笑啊,有什么可笑的?” 到彦之笑着抬起了头:“我笑妖贼成天说什么要杀晋狗吃肉报仇,要勇敢战斗,可战斗来战斗去,最后只能跟我们的盾牌战斗,论口是心非,嘴炮无敌,那真的只有这帮妖贼啦。” 所有周围的军士们全都听得哈哈大笑,即使是在箭矢不断破空,仍然打在他们边上的这种情况下,紧张和不安,屈辱与愤怒的这些负面情绪,也都一扫而空,大家高唱战歌,甚至从甲板上站了起来,顶着盾牌,边唱边摇,即使偶尔有人中箭倒地,也没有人再去叫骂,而是几人一组,一边顶盾,一边把中箭的人扶起,然后继续高歌。 几根长槊和船桨,从天师号的舷洞之中伸出,想要阻拦襄阳号的前进,可是借着江流的涌动奔放,全速扬帆冲击的黄龙战船,岂是几根木槊船桨可以拦住的?如果要用一个词来形容这种拦阻的结果,那只能是,螳臂挡车,要是再加一个,那就是蚍蜉撼树! 在这些木杆折断的声音,和英明之那气急败坏,却是越来越远的叫骂声中,到彦之扔下了手中的盾牌,因为,月光和火光大亮,照在了他身边的甲板上,这条襄阳号,还有周围不断冲出来的其他战舰,终于从四条巨舰的缝隙中穿过,脱离阴影,奔向光明! (本章完) 。: ===第四千零七十六章 紫气冲天鸣镝发=== 片刻之后,到彦之地站在了将台之上,襄阳号已经冲出了重围,到了离天师号一里左右的地方,而二十三条黄龙战船,也已经冲到了这里,远处的江面上,外侧那里,有五六条黄龙战船,正在起火沉没,有一两条战船还在努力地想要向前进发,但是来自巨舰那里越来越多的失石与火箭,让这些燃烧着向前的战船,速度越来越慢,而船上的战士们,也纷纷脱了衣甲,跳入江水之中。 刘道规平静地看着远处发生的一切,姚耸夫站在到彦之的身边,咬着牙:“该死,就这样让他们打吗?我们何时才开始反击?” 刘道规转头看向了姚耸夫,微微一笑:“彦之,这位兄弟好像性子挺急的啊,以前没见过,是你新提拔的勇士吗?” 到彦之点了点头:“他叫姚耸夫,浑号飚夫,是条好汉,我刚刚切断桅杆时,他可是帮了大忙的,那个草人借火,烧断桅杆的想法,就是他出的。” 换源app, 同时查看本书在多个站点的最新章节。】 刘道规满意地拍了拍姚耸夫的肩膀:“兄弟,你是不是很想上敌军巨舰去肉搏,砍杀?” 姚耸夫大声道:“是啊,不然我们冲击巨舰做什么,不就是要接舷肉搏的吗?难道,牺牲这么多兄弟,给打沉六七条战船,就只是为了冲破他们的铁索连接吗?难道…………” 他说着,顺手一指后面那些大量穿越巨舰之间,不停地往巨舰的船板上投掷一些铁锥一样的东西,两边的船舷洞中,不停地伸出些长槊或者是船桨,拍打击刺着这些小船,不断地有刚刚扔出铁锥的军士们中槊落水,但没有人畏惧和退缩,不停地借着这些穿刺的间隙期,起身投掷。 一些勇敢的晋军战士,则手上拿着燃烧着的火罐子,一旦发现前后方的船舱洞打开,从里面伸出矛槊刺击时,则迅速地把这些火罐子扔进了舱洞之中,很快,这些舱洞中就腾起了火苗,甚至连击刺的矛槊都会着火,于是,这个舱洞就会迅速地关闭,进入灭火的状态。 饶是如此,仍然是不断地有小船上的战士落水,三层的巨舰甲板上,更是纷纷落下西瓜大小的石块,那些还能找到的投石机的发射石炮,这会儿成了专门用于攻击小船的古法深水炸弹,只要给砸到,那必然是船翻人亡,整船人全部落水,放眼望去,已经有起码十几条小船的船底壳,倒立在江面上,甚至可以看到一两个大洞,呈现于这船底壳上,证明这船是给生生打沉的呢。 姚耸夫咬着牙,眼睛都有点发红:“大帅,我,我受不了啦,我看不得兄弟们给这样一边倒地屠杀,请你给我一条小船,我愿意亲自杀回去,登上巨舰,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刘道规平静地说道:“飚夫兄弟,你是不是对我现在很有意见,觉得我们之前的打法完全失败了,现在是在做无用功呢?” 姚耸夫不假思索地回道:“属下不过一个小卒而已,怎么敢质疑道规哥你作为大帅的指挥呢,属下只是想请求一个战斗的机会。” 刘道规摇了摇头,一指前方,一条落在后方的小船,正在冲过天师号与会稽号之间的连接处,不停地有落石从甲板高层扔下,砸在这小船的四周,溅起片片水花,而站在船头的一人,却是高举着火把,两脚如生根一样地站在船头,纹丝不动。 姚耸夫定睛一看,惊喜之色上脸:“这,不是是鲁轨将军吗,象齿公子,他怎么会在小船之上?” 到彦之正色道:“飚夫兄弟,不要急,你马上就能看到我们的总攻了,所有的牺牲,所有之前的挨打,都是为了这一刻,而且,绝对是值得的!” 刘道规把手中持着的一张大弓递向了姚耸夫,顺手把一根长杆鸣镝,向着身边燃烧着的一个火堆划了一下,顿时,箭头就开始熊熊地燃烧,一股特制的,紫色的烟雾,在箭头腾起,弥漫了四周,让整个将台这里都陷入了这层紫雾之中。 刘道规紧紧地盯着姚耸夫的双眼:“飚夫兄弟,把这紫烟鸣镝,射上长空,我要让象齿清楚地看到这一箭,你能做到吗?” 姚耸夫一下子明白了过来,二话不说,接过大弓,拿过紫烟鸣滴,屏息凝眸,弓步拉弦,瞬间,这张四石三斗的大弓,就是弓如满月,紫色鸣镝的箭尖,直指苍穹。 刘道规大喝一声:“杀贼,报国!” 姚耸夫也跟着大吼道:“杀贼!”在他这个词吼完的同时,箭弦勐地松开,鸣滴带着刺耳的呼啸声,划破长空,一道紫气,冲天而起,直上九天,拨云见月,即使是十里之内的江面之上,所有人都会看得清清楚楚,仿佛是一道紫气升天,与其说是信号箭,不如说更象是有人飞升渡劫。 天师号上,五层的将台之上,夏一奇仍然在操纵着自己的船舵,对面的江流浪涌一波波地冲击而来,让这条巨舰也随波而动,但在夏一奇娴熟的动作与操控之下,这条已经给撞断了铁索的巨舰,还是在风浪中保持了平衡,并没有向左右有超过五米以上的移动,而这,也确保了巨舰之间不会相撞。 英明之的声音得意地从他身后响起:“夏师兄,铁索又连上了,哈哈,这下子晋狗的奸计完蛋啦。” 夏一奇长舒了一口气,手终于离开了船舵,他也不回头,沉声道:“英师弟,你不是保证能带人夺取这些黄龙战船呢,可现在如何?” 英明之的脸色一变,咬了咬牙:“晋狗奸诈,居然在船上设下了埋伏,我差点就回不来了,可惜二师弟他…………” 夏一奇转过了头,一股火焰般的愤怒,在他的眼中一闪而没,还是叹了口气:“二子是为了神教而兵解登仙,这是他的福份,你不用自责了,这些年,我们失去的师兄弟还少吗?现在这种情况,更需要我们齐心合力,晋军的黄龙战船冲到了我们的后面,现在…………” ===第四千零七十七章 是进是退贼首争=== 说到这里,夏一奇咬了咬牙:“现在我们巨舰处于被动挨打的模式,给敌舰冲到了后方,又不能转向,如果我们的远程兵器完备,那自然不怕他们从任何方向攻击,但这场该死的风浪让我们失了远程的打击兵器,只剩下肉搏战的优势,而且…………”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看着英明之:“我本以为英师弟你能带着你那资深突击队,夺取敌军的黄龙战船,就算一时无法夺取,起码也能把敌舰困在我们巨舰边上,不让敌船能跑掉,为了达到这个目标,我不惜让我的二弟带着我本人的卫队去支援你!” “可是伱让我太失望了,不仅无法夺取敌军战船,甚至无法拦住他们,让他们停下来!现在敌军战船绕到了我们的后方,而西边的敌军船队也正向这里接近,最多半个时辰内,他们就能对我们巨舰形成前后夹击,现在,你告诉我,该怎么办?!” 英明之听得身上冷汗直冒,还是沉声道:“是敌军战船早有准备,他们这样从我们巨舰之中穿过,就是要打破我们的铁索连接,就是要想办法让我们失去联系,现在看来,敌军认为,在这种黑夜中的江面,加上江流很急,巨舰如果不连锁在一起,很容易互相撞击,甚至沉没,所以,敌军想冒险切断我们四条巨舰之间的联系。” 夏一奇冷冷地说道:“可是要切断四条巨舰的联系,又有何用?我们铁锁一抛,就又能连在一起,难不成,你是想说,他们的战船是给后面的小船,创造打我们底部船舱,让江水灌入,弄沉我们巨舰的机会吗?” 英明之得意地笑道:“我们的巨舰船板之厚度,超过大多数的城门,想靠这点小船上的矛槊就刺穿,那是白日作梦!我看,敌军小船上的这些人,是想趁机偷偷地杀到我们底层的甲板上,然后再杀进船舱,夺取桨位罢了,但在我们底层军士的护卫和打击下,他们没有得逞,反而给刺杀了很多人。” 夏一奇的神色稍缓:“你这点倒是做得不错,安排了重兵去了底层甲板,还在桨手舱位那里以长槊手刺击,敌军的这些小船攻击,看来是失败了,不过,现在的麻烦还在,二十多条黄龙战船,现在绕到了我们后方,前方很快也会出现几十条黄龙战船,到时候他们两边夹击,可如何是好?” 英明之咬了咬牙:“现在留在原地不动,是找死,敌船这样冲击了一次,应该知道我们的巨舰之上缺乏远程武器,接下来只怕他们会改变打法,因为逆着江流无法再冲击,只能用远程打击来对付我们,要是前方的船队也这样打,我们就危险了。巨舰太大,又连在一起,想要调头是不可能的,唯一的办法,就是继续向前,强攻敌军的江陵水寨,夺取其外城,再以巨舰临岸,作为固定的防御要塞,以敌军水寨之中的军械搬上巨舰,以待我大哥和李师兄的分舰队回援。” 夏一奇叹了口气:“都是你办事不力,原来你跟我拍胸脯保证可以夺取敌军的黄龙战船,结果却是连我二弟的命都搭进去了,难道黄龙战船上有埋伏,敌军这么大的水寨就没埋伏了吗?如果这一切只是敌军诱我们的巨舰过去,再在水寨中设伏,以陆军强行登船夺取我们的巨舰,那能怎么办?” 英明之狠狠地一跺脚:“可是现在已经无法回头了,不向前进,又能如何?江陵的水寨中一定有很多的军械,远程兵器,只要夺取这些东西,我们仍然可以靠着巨舰坚守。” 夏一奇冷冷地说道:“英师弟,你已经失败了,所谓败军之将,不可以言勇,后方不过二十几条黄龙战船你都害怕打不过,那前方一个水寨外城,加上几十条黄龙战船,你哪来的勇气可以拿下?我们巨舰如果没了远程兵器,不过就是个浮在江上的小型要塞罢了,难不成还能比陆上的要塞更坚固,人手更多?” 英明之沉声道:“如果夏师兄怕遇到埋伏,我愿意亲自带领突击队,乘坐小船,先行去水寨攻打,夏师兄只需要为我摇旗呐喊,以助声威即可,如果我真的遇到埋伏,回不来了,那夏师兄再撤也不迟。” 夏一奇厉声道:“够了,不要再说这种不着边的话了。你就算死在水寨中,又对我有何用?到时候上百条黄龙战船围上来,而水寨中又有埋伏,你让我往哪儿撤?我今天就是听了太多你的话,才会落到这样的境地,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撤退。” 英明之咬着牙:“就是我们想退,也没法退啊,四条巨舰连锁在一起,根本无法调转船头啊。” 夏一奇冷笑道:“既然不向前进攻了,那又有什么必要连在一起?先解决了这些小船,然后解开铁索,四船独立,然后天师号和吴郡号同时倒车后退,会稽号和吴兴号则前进,相邻的两条巨舰,各自分别进退,等完全错开之后,再转向后方,以我们的操船技术,即使是在黑夜之中,做这事也不难吧。” 英明之瞪大了眼睛:“敌前转向,可是非常危险的,要是后面的黄龙战船见我们解除连体,前后移位时,趁机攻击,哪怕是远程攻击,打得我们巨舰失去方向,甚至相互碰撞,那可怎么办?” 夏一奇沉声道:“你刚才不是说,愿意架小船,向前冲击水寨探路吗?我现在给你另一个机会,让你将功补过,给你三十条舴艋冲锋舟,你带一千精锐,转头冲向后面的黄龙战船。” “这回不管他们有没有埋伏,你都要给我冲上去战斗,就算无法夺取黄龙战船,无法杀光晋狗,也给我争取时间,等我四条巨舰全部顺利地转向掉头,你就算是完成任务,甚至是此战的有功之臣!你如果不答应,我现在就斩了你,以你的血祭告天师,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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