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已经给射得死透透了,他控马转身,松开了手中的套索,走到那骑士的尸体前,一勒马缰,战马高高地前蹄人立而起,再重重踏下,不偏不倚,正好踩中了那俱装骑士的面门,一股血浆迸射,伴随着脑骨碎裂的声音,这具首级,已经给踩成了个烂西瓜,怕是他亲娘也不可能认出他的模样了。 击杀了这名俱装甲骑的晋军骑士,向着身边的三名从骑挥了挥手,三骑呼啸着策马而散,再次奔向了战场,这回张志看得真切,这些来回驰骋的本方骑兵,身着皮甲,多是用套马索和弓箭作战。 晋军骑兵们这会儿在战场上来回奔驰,四五人为一组地攻击那些落单各处,正在追杀晋军弩手们的燕军俱装甲骑,而抄着马槊作战的这些燕军骑士们,面对这样的战法,几乎没有还手之力,只这一会儿的功夫,就看到十余骑俱装骑士,给套于马下,箭射马踩,没一个能留下全尸的。 还活着的俱装甲骑们,开始转身向后方的本阵中逃跑,一边逃,一边迅速地并拢,有些骑士们弃了长槊,开始要用弓箭来回射掩护自己,战场之上晋军弩手们的尸体散落四处,到处都是,刚才还有百余名弩手在列阵而战,这会儿的功夫,还站着的,已经不足二十人,活下来的个个泪流满面,瘫坐地上,庆幸着自己能渡过这鬼门关。 张志也挣扎着起身,左腿的伤痛让他钻心地疼,几乎每个动作都要牵扯到伤口,那名晋军骑士奔到了他的身边,拉起了面当,一张胡子拉碴的脸展现在了他的面前,这人看了他一眼,点头道:“我认识你,好像是战车部队第四队的弩兵队长,张,张阿福是吧。” 张志睁大了眼睛,他不认识此人,说道:“兄弟,在下张志,确实是战车第四队的弩兵队长,阿福是我的外号,今天承兄弟你救命,大恩他日必报,请留下高姓大名。” 来骑哈哈一笑,摆了摆手:“都是生死与共的兄弟,谈什么恩不恩的,今天我救你,改天说不定就是你要救我呢。我叫胡老六,是刘冠军手下的骑队长,这回给分配到这里配合你们战车部队作战的呢。” 张志点了点头:“原来是刘冠军的铁骑兄弟啊,胡老六,胡老六,我记下了,这仗要是我们不死,战后必找你一醉方休!” 胡老六拉下了面当,看了一眼前方的战况,他眉头微微一皱:“这里危险,敌骑马上要反扑了,阿福兄弟,你骑上这马,赶快先撤下去吧,下次,未必有我来救你啦。” ===第三千三百九十四章 九死一生不言退=== 胡老六说到这里,伸出了长槊的槊杆,那根骑槊是他一直架在马鞍上的武器勾上的,却是在刚才的战斗中没有使用,他看到张志的腿上血流不止,自己很难站住,这就递出了长槊,想助张志一槊之力,把他整个人给挑上那匹甲马。 张志咬了咬牙,摇头道:“多谢胡兄美意,只是你也知道,我是这战车营的弩兵队长,我不止要对我一个人负责,更是要对全队的一百一十七名兄弟负责,是我带着他们进入战场的,我们接到的任务,是全力消灭当面的敌骑,把他们赶回城内,甚至就地格杀,现在,我们的任务还没有完成!” 胡老六的眉头微微一皱,叹道:“好男儿,果然是咱们老北府出来的,脾气性子都一样,今天这一战,我们轻骑队前面的冲击,我们也折损了一半以上的兄弟,要不是你们战车队及时杀到,只怕我们全都要交代在这里了,是你们的浴血奋战,给我们换来了重整的机会。” 说到这里,他看向了地上的林国恩的尸体,这会儿的功夫,他脖子上的箭,已经不再渗出鲜血,而他的嘴唇,也因为血的流干,而变得发白发紫,胡老六的眼中泛起了泪花:“这兄弟死得壮烈,我看到了,只可惜,我来晚一步,没能救得了他的性命。” 张志的眼中也是泪光闪闪:“这是林国恩林兄弟,那边的给战马撞死的,是姚牛儿,他们都是我的好兄弟,也都是为了保护我而战死的,我,我欠他们两条命!” 胡老六咬了咬牙:“从今天这一战开始,我身边的传令兵,已经,已经换了六个了,他们都是紧跟着我,插着旗,所以是敌军的重点攻击目标。你知道刚才为什么我要那三个兄弟离开吗?” 张志看向了胡老六,这会儿是他背上插着旗,显然,他已经是自己下令,不要再通过传令兵了。 同为一线军官的张志,感同身受,他闭上了眼睛,一行英雄泪,从虎目流下:“你是不想再看到兄弟们在自己身边,为了自己而死,来一个死一个,那些情同手足的人,就这样在眼前这样死掉,自己却无能为力,换了任何人,都是受不了的。” 胡老六咬了咬牙:“不错,还是你懂我,我自己可以死,但见不得兄弟们死在我的面前,一个个这样的换,我的心,我的心受不了。。好了,阿福兄弟,现在咱们没空聊这些,你现在这伤,也没法再坚持,别的不说,就是你腿上这流的血,不及时止住,你会失血而死的,别硬撑了,快回去吧。” 说到这里,他转头四顾,看了看周围的战况,前方还剩下的六七辆战车,正在掉头回撤,十余辆给打坏趴窝的战车,散布各地,车上的军士们,一边持槊戒备,一边在四处搜寻着本方在战场上的伤兵们,把还有一口气的同袍们抱上车,转向后方。 胡老六手下的一百余轻骑,则是在四处巡游,掩护着战车的后撤,三五人一组,有持着套马索的骑兵,也有弓骑,中间夹杂着一两名持槊披甲的骑士,这种小队结合的轻骑,足以跟两三名落单的俱装甲骑抗衡,而战车的巨大冲力,又让列横队而战的俱装甲骑有所忌惮,两者配合起来,居然能让横行天下的慕容氏俱装甲骑,也败退而归。 对面的燕军甲骑,仍然在重整,两次冲击加起来折损了一百多俱装甲骑,但剩下的骑士们,败而不溃,很多人身上插着几根羽箭,鲜血染红了蓝色的盔甲,如同涂上了一层颜料,却仍然驰回了军阵之中,开始在同伴们的帮忙下,拔箭裹伤,刚才还战得昏天黑地的两军,竟然陷入了一个小小的和平时期。 可是在后方的弩手们,这会儿却已经只剩下不了到二十人,多数人身手有伤,几乎每个还能站立的人,手上拿的已经不再是弩,而是临时从地上捡到的马槊,这是让他们今天能存活下来的最重要原因。 胡老六叹了口气:“你的兄弟,折了大半,现在还活着的,也就二十个左右,阿福兄弟,你就算自己不要命,想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也不要拿他们的性命来拼。” 张志咬了咬牙,抓住了地上的那根马槊,强撑着自己的身体,缓缓地站了起来,他从怀中掏出了一枚铁哨子,放进嘴里,用力吹出一长两短的哨声,重复三遍,周围两三百步的距离,都能听得清清楚楚,不少弩手们惊喜地看到了张志的身形,叫着“阿福哥”,就从四周奔了过来,很快,都集中在张志的身边了。 每奔过来一个人,张志在呼唤他们名字的时候,都会轻轻地数一个数字:“王二牛,一;林不害,二…………” 当张志数到最后一个一瘸一拐,被两个战友搀扶着,才艰难地走到面前的军士时,他看着那三张遍是汗水,却写满了兴奋的脸:“李秋平,王铁,沈国斌,二十二,二十三,二十四!” 这三人的脸色变得忧伤,中间瘸腿的李秋平的声音带着哭腔:“阿福哥,我们,我们这一百多个兄弟,只剩下二十四人了吗?” 张志咬着嘴唇,用力地点着头,这会儿的功夫,他腿上的伤口,已经给最先到达的几个部下撕下战袍,扎紧止血了,他的目光坚毅,从一张张悲愤莫名的脸上扫过:“不错,一百一十七个兄弟一起上车出击,现在只剩下了二十四个,也就是说,八十三个兄弟,已经永远离开了我们,你们说,是谁杀的我们兄弟?” 王铁是个黑瘦的小个子,咬着牙,一指对面的燕军甲骑,厉声道:“就是他们,就是这些胡狗干的!” 众将士们的眼中,几乎都在冒着火,他们齐齐地看着那些燕军甲骑,手中的拳头握得紧紧地,拿的兵兵器全都直指敌骑,一字一顿地齐声道:“灭胡,灭胡,灭胡!” ===第三千三百九十五章 伤兵修车战士前=== 这些声音,是用血泪从胸腔中吼出来的,代表着这些战士们此刻的想法。无人在乎自己的性命,即使是劫后余生,但是面对着同袍们在自己面前的阵亡,幸存下来的人们,除了报仇,已经不作他想,这从他们整齐的怒吼声,就能听得出来。 张志点了点头:“我等的任务,是随战车部队,逼敌骑回城,现在一个交手回合下来,敌骑暂退,虽然没把他们逼回城里,但我等也算完成了战斗任务,面对横扫天下的燕国俱装甲骑,你们都是英雄!” “现在,大家都是九死一生活下来的,我不能勉强你们继续作战,如果想继续战斗,给兄弟们报仇的,向前一步,如果累了伤了,我现在就允许你们撤离,你们个个都是好样的,职责已尽,而报仇这件事,与军令无关!” 所有人都毫不犹豫地向前一步,没有一个留在原地的,更没有一个后退的,一个军士高声道:“阿福哥,不用说了,我跟刘桃子是一起出来当兵的,现在他死了,我不为他报仇,杀尽这些俱装甲骑,那就带着我的尸体跟他一起回乡吧。” “就是,我也要为我三弟李铁牛报仇,不然还算是亲兄弟吗?” “阿福哥,打吧,我不怕死,这时候临阵而退,我一辈子都心不安的!” “阿福哥,我们北府军只流血,不流泪,这么多兄弟都没了,我们这些人又岂会惜命?要么胜利,要么死亡,这才是我们北府男儿!” 胡老六坐在马上,跟他身边的数十骑一起看着这一切,他轻轻地叹了口气:“真不愧是咱们老北府出来的,个个都是好样的,有这样的兄弟,能一起战斗,一起流血,一起去死,这辈子也没遗憾了。好吧,阿福兄弟,我不会再劝你退了,不过,有不怕死的精神是很好的,但还是不要白白送死,现在战车回来了,你们还是回车上战斗的好。” 张志转眼四顾,还剩下的六七辆战车上,无论是御手还是车上的戟士,已经人人带伤,个个浴血,刚才这些战车兵们强行在敌阵中杀进杀出,又没有车上的弩手远程狙敌,反过来给敌军的箭枝射中了不少,这一个回合下来,已经非常疲惫了,就连那些战马,也是原地低头刨地,汗出如浆。 张志摇了摇头:“不行,战车的兄弟们刚才消耗太大,这会儿冲不动了,我们上战车没有太大的作用,而且…………” 他说到这里,一指二十多步外的一辆战车的车轴,只见这车的两条轮辐已经断裂,整个车轴都变得极不稳定,行驶的时候颠来震去,看起来随时都要散架的模样。。 众人脸色一变,也看向了其他的战车,只见这些车身和车轮多数如此,个个都是伤痕累累,跟车上的战士们一样,显然,刚才这些战车给上百敌骑围攻,就算没有给击毁,也是濒临散架了。 张志沉声道:“车营第四队的兄弟们,你们的刘队长呢?” 一个御手喘着粗气,说道:“刘队长和李队副都战死了,两辆指挥车也已经报废,现在你是整个车队的最高军官了,阿福哥。” 张志点了点头,说道:“刘队长和李队副开始就冲在前面,我亲眼看到他们的战车给击中车轮而撞毁,可惜了,好兄弟。那现在在新援到来之前,战车队的兄弟听我的号令,你们现在下车,以最快的速度修好车轮,装上挡板,刚才我们为了迎击敌军,来不及安装这些防具,现在敌军的攻势暂时停阻,又有我们的骑兵兄弟来顶上,你们修好战车,听我号令。” 那个御手咬了咬牙:“不行,阿福哥,你们弩手连掩护都没有,也在继续作战,我们这些车兵又哪能坐视?” 张志摇了摇头:“我们不一样,强弩在手,也可以捡地上的长槊作战,而车子不行,就会散架,就发挥不出作用,你们的挡板不装,御手和槊手都得不到掩护,就连我们弩手,也只能被迫跳下车作战,战斗力大大下降。” 说到这里,他环视四周,沉声道:“所有伤员留下,跟各车的御手一起修好战车,安装防具,动作要快,不要让我们在前面撑太久!” 没有人想站出来,张志咬牙道:“身上见红的,缠了伤带的,全给我留下,尤其是你,李秋平,你小子路都走不了啦,还往后缩什么,以为躲到人群里我就看不到了吗?” 李秋平索性从两个同伴的身后钻了出来:“阿福哥你也伤了,你要我留下,那你也不能上。” 张志叹道:“你小子,别乱扯,我现在是整个战车队的最高指挥官了,我在后面,那谁去前面指挥你?听令,留在这里,早点修好这些战车,也早点能来前面帮我们。” 李秋平叹了口气,一瘸一拐地,跟着四五个伤兵一起走向了那些损坏的战车,而御手们已经开始到后面的车身里,去找锤子,铆丁等维修材料。 槊手们则跳下了战车,向着这里集结,张志环视四周,十六七名弩手,手持强弩,而十二三名槊手,六七名盾卫,则持着大戟长槊,举着盾牌,站在弩手们的身边,人人的脸上虽然尽是血汗,写满了疲惫,但精神和士气仍然高昂,眼中尽是战意。 张志沉声道:“兄弟们,现在我们的任务,就是在敌军再次冲锋前,守住阵地,我们的骑兵兄弟还有一百多人,而对面的贼骑,不下两百,下次冲锋,他们必会尽全力,我们就是剩下最后一个人,也要挡住他们。” “这里没有完整的盾阵掩护,但前方给打坏的十余辆战车,却是我们最好的掩护,一个弩手配一个槊手或者一个盾卫,敌骑如果冲击,则躲到战车后面,以弩射之,要是他们杀到近前,槊手和盾卫要上前近战,实在不行,就拿刀斧去砍他们马腿,捅马肚子,只要是没甲的地方,都可以杀!兄弟们,血战到底!” 所有人都高高举起了兵器,齐声大吼:“血战到底!” ===第三千三百九十六章 请将不如激将法=== 胡老六用力地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后方,三面黄旗,仍然立在朱龄石所在的那辆战车之后,这辆孤零零的战车,就在他们身后不到三百步的地方,几乎已经没有任何军士还在护卫,显然,朱龄石作为主将,也已经派光了他身边的将士,再要派援军,只有自己上了。 胡老六咬了咬牙:“三面黄旗,就是不退,阿福兄弟,你说得不错,这也是将军们对我们的要求,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挡住敌军的最后一次冲击,后续的援兵马上就到,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尽一切努力,挡住燕贼!” 张志驻着长槊,一瘸一拐,却是坚定有力地向前走去:“兄弟们,开工干活了,灭胡!” 五百步外,燕军阵列。 一片蓝色的骑士,汇聚到了一起,如同一片小小的海洋,三百多骑,凑到了一起,但加上四百多匹同样身着蓝甲的副马,看起来数量足足多出了一辈,比起对面那加在一起不过两百步骑,稀稀拉拉七零八落的样子,视觉效果上显然强了很多。 慕于刚的眉头紧锁,看着前方的情况,慕容林策马在他的身边,来回逡巡,显得有些不耐烦,终于,他停了下来,沉声道:“刚叔,你这是怎么了,平时大小战,你都是冲在最前面,一往无前,可是今天,你只是稍遇小挫,就止步不前,这可一点不象你啊。” 慕于刚摇了摇头:“少主,事情没这么简单,敌军象是在诱我们攻击呢,不可轻易中了他们的诡计。” 贺兰敏冷笑道:“诡计?他们还能有什么诡计?我军这样迅速的攻击,一路之上斩杀数百敌军步骑,他们连最后的几十辆战车都上了,你看,那些战车连个挡板都没装,一个照面,弩手就只能跳车战斗,显然是非常仓促的应战,连我这个不太懂军事的人都能看出来。” 慕容林点了点头:“夫人说的不错,敌军不是埋伏诱敌,真的是实力不足,我看,他们在北城只是虚张声势,并不是真的有大兵在这里。。” 慕于刚叹了口气:“这些晋军,死战不退,又会套索战法,应变能力也非常强,我军列阵连环冲击则用战车硬破,我军分散作战攻击他们战车,则用套索骑兵小队攻击我们落单的骑士,这明显都是精兵锐卒,如果晋军真的在这里只是虚张声势,又怎么会把如此精兵,放在这里?” 贺兰敏不屑地说道:“少量精兵放在这里罢了,他们现在也只有这点实力,要是真的有大兵在此埋伏,又怎么会坐视这么多精兵猛士战死呢?慕于将军,你大概是没见过别处的战况啊,所有地方的晋军,都在拼命攻城,哪怕是民夫和辅兵,还有些侏儒矮子,都可以死战不退,不是说不怕死,就是精锐。”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再说这些弩兵就是再精锐又如何,连保护他们的军士都没有,给我们二十余骑冲击就杀了上百,我看不出有什么厉害的。真要是厉害的,他们的主将会舍得全送在这里吗?” 慕容林微微一笑:“这次我同意夫人的看法,敌军没什么大的埋伏,或者说可能只是派少量兵马在这里监视而已,我们的动作太快,其他地方他们的兵力也吃紧,所以只有这些人在阻拦我们,现在我们要抓紧时间突破此处,要是真的别的地方他们兵马来援,那我们可就突不出去了。” “刚叔,我知道刚才的一场血战,你的部下损失不小,一队多的好兄弟,就这样没了,要让你继续攻击,也有点勉为其难了,这样吧,刚叔,你且先重整队伍,我亲自带队突击。” 慕于刚的脸一沉,声音中透出一丝愤怒:“少主是以为我慕于刚损失大,有畏战情绪吗?” 慕容林摇了摇头:“我绝无此意,刚叔你征战一生,你的勇敢和战功,大燕上下谁人不知,我只是想说您前面辛苦了,可以歇息一下,且看小侄破敌。” 慕于刚摆了摆手,沉声道:“不必了,少主,我知道你的意思,只是我慕于刚还骑得动马,杀得动敌。我接到的任务就是护送你突围破敌,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不会让你先我一步亲自突围。少主,你且在后面看好,是不是敌军真的有埋伏。” 他说着,一夹马腹,就要向前,慕容林突然说道:“刚叔,请稍等一下。” 慕于刚也不回头,冷冷地说道:“少主还有什么要交代的,请说快点。” 慕容林叹了口气,上前两步,走到了慕于刚的身边,郑重其事地行了个礼:“抱歉,刚才我一时心急,言语中冒犯了刚叔,还请你见谅,我真的不是对你有什么轻视,只是看到这么多兄弟战死,敌军却只剩这么点人,还是不一股作气地打过去,有点心急而已。毕竟,这回我们是要护送贺兰夫人突围的。” 慕容于勾了勾嘴角,向着慕容林使了个眼色,然后走马向前,慕容林心领神会,在后面跟上,二人就这样远离了贺兰敏,直到百步之外的一片荒丘,只剩二人时,才停了下来。 慕于刚叹了口气:“少主,你怎么这么快就忘了,你真正要去的,是西城,而不是北城,我之所以不急着突击,一来是怕敌军有埋伏,二来是不想你真的冲出去,贺兰敏要是跟你一起出去,你还回得来吗?” 慕容林沉声道:“我一个大男人,还要听她一个女人的指挥?刚叔是不是也把我一直当小孩子了?我想的是早点完成任务,这才好杀回来呢,再说晋军恐怕真的没什么埋伏,我们现在在这里浪费时间,才可能让他们的援军过来,到时候,机会就失去了。” 慕于刚摇了摇头:“他们既然有战车在这里,就不可能只有这点,而且这些战车过来的时候,都明显没准备好,挡板这些都没装,我料他们是从六里外的密林那里赶过来的,我们要是继续向北突,会落进他们的口袋里,趁着他们现在没有赶来,我们转向西城,才是上策!” ===第三千三百九十七章 最后一突放手搏=== 慕容林摇了摇头:“我也知道,很可能他们在北边密林那里有埋伏,但我们未必一定要过河去密林啊,击破了当面之敌,我们可以分兵,以小股部队带着一些副马扬尘,作势去北方,而我们带着贺兰敏迂回向东,翻越几个荒丘,再折向北,半天时间,就可以从野牛渡那里过河,如此就可以避开晋军的埋伏,完成任务。” 说到这里,慕容林勾了勾嘴角:“毕竟,护送贺兰夫人突围,是国师以主帅的名义,给我们下达的正式任务,而去西城跟父帅会合,只是你悄悄传的令,如果我们不先完成了国师的任务,他可以说我们临阵脱逃,到时候你我身死事小,毁了我们北海王府一向的忠义之名,甚至让父王的名声蒙羞,那才是万死莫赎之罪啊。” 慕于刚的眉头一皱:“可是你看连公孙五楼都往西城那里跑了,可能他们也意识到了什么,作为主将先向西,那我们跟过去也没有问题啊。” 慕容林冷笑道:“什么时候,我们北海王府的男儿,要沦落到跟公孙五楼这条癞皮狗相提并论的程度了?他做什么是他的事,我们可不能跟着学。刚叔,我很感谢你这回来帮我,也知道你和上百的兄弟为我而死,很是过意不去,但是,完成任务是我慕容林首要考虑的事,不能退缩,也不能迟疑!”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眼中杀气一现:“而且,这些当面的晋军,前后已经杀了我们两百多兄弟了,尤其是那些套索的骑兵,为首的那个白盔骑士,我认认得清楚,今天一战,光是他一人,就杀我十余名俱装甲骑,这大概是我甲骑成军以来,前所未有的耻辱!” 慕于刚摇了摇头:“少主,不用意气用事,以前廉台一战,光是那冉闵一人,就杀我三百多骑士呢,但那又如何,最后还不是兵败被我军所擒杀吗?” 慕容林咬了咬牙:“冉闵毕竟是一代帝王,再世项羽,可这个晋军白盔骑士,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军官,竟然也在我北海王府的卫队面前如此嚣张,刚才若不是他,只怕那一小队弩手,已经全死在我们的骑士手中了,不管我们是不是要折向西边,我必杀此人,要不然,就算此战大胜,我也会终身遗憾的。” 慕于刚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是我鲜卑男儿,这才大王的亲生儿子,有仇不报非男人,就算我们要折向西边,也得想办法杀了那白盔骑将,为之前死在他手上的兄弟们报仇。” 慕容林微微一笑:“那若只是为了击杀此人,刚叔可愿助我?” 慕于刚看了一眼五百步外,正在列阵行动的晋军,眼睛微微地眯了起来:“那些弩兵好像也不想退,居然去找战车的残骸作掩护,看来他们是想以游骑诱我骑士前进,而弩兵则利用战车掩护放冷箭,两相配合拖延时间。。” 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他们是只守不攻的打法,显然是有后援的,少主,我们不可恋战,趁着敌援来之前,先要撤离才是。” 慕容林咬了咬牙:“刚叔,你有办法去破那些弩兵的掩护吗?敌军游骑肯定是一打就走,但这些弩兵是跑不了的。” 慕于刚的眉头一挑:“平时我们不是演练过不少次嘛,那苍狼战法就是对付这种战场上找掩护的步兵的。” 慕容林微微一笑:“那这回咱们就联手作战,刚叔,你去对付那白盔骑士带的晋军游骑,我去干掉那些战车后的弩手,灭掉这帮人后,咱们就迅速转移,去西城,如何?” 慕于刚满意地点了点头:“少主能看出这些,及时走到正确的道路上,真是大幸事,我自当从命。” 慕容林拉下了面当,眼中杀气一现:“不要让那白盔骑士死得太舒服了。” 晋军阵后,战车之上。 孙处的脸上尽是汗水,连同着拿着长槊的手,都在微微地发抖,远处的燕军那里,骑兵来回奔驰,整队,而狂野的号角之声,四处吹响,鲜卑语的欢呼与战吼之声,此起彼伏,远远看去,如同一片片蓝色的浪潮,在此起彼伏,显然,这最后一次的冲锋,即将开始了。 孙处扭头看了一眼后方,只见烟尘漫天,离这里却仍然有三里以上的距离,他咬着牙,恨声道:“该死,还没赶来。” 朱龄石面无表情地仍然坐在御手的位置之上,平静地说道:“我来之前就给他们下过令,这一回要准备好了再来,本身第一波的战车小队就是用来拖延时间的,我们这一回,可不止是收拾掉这向北冲的敌军。” 孙处的脸色一变,突然明白了过来:“你已经派兵绕去西城那里了?” 朱龄石点了点头:“自从我接到公孙五楼转向西城的报告之后,我就知道,敌军不会从北门大出,我们之前在这里的埋伏,尤其是在密林那里的,已经失去了作用,所以我一边让小队的轻装战车先赶来抵挡,另一边分兵两路,小股部队过来支援,而大队人马,则已经绕到西部,直冲西城而去。” 孙处倒吸一口冷气:“大石头,你这玩的也太大了吧,这么说你在北门就没留什么兵力了?万一敌军从这里杀出来,那我们…………” 朱龄石沉声道:“我相信我的判断,敌军出北门绝不是为了突围,而是想要一次性地重创我军,打破这次围城。南燕已经全境沦陷,如果呆在广固都无法守住,那就算逃到北方,又能如何?我相信即使是燕军冲出城,也是要杀向其他地方的。” 说到这里,他勾了勾嘴角:“去东城那里要走山路荒丘,不利于骑兵机动,再说长民哥那里并不是我军主攻方向,但西城那里,一旦突破,可以夺取城外的高山,居高临下,甚至可以借机直冲我军南城主营,如果我军全力攻城时给敌军这样拦腰一刀,那就会非常被动,我相信我的判断,所以作出了这样的选择!” ===第三千三百九十八章 随机应变将帅谋=== 孙处的眉头一皱,向左右两侧看了看,突然说道:“小贵子本来说是要迂回两翼,可是到现在他还没有出动,这是怎么回事?” 朱龄石微微一笑:“我给贵子叔的任务是,包抄出城的燕军后路,不让他们退回城中,而不仅仅是迂回侧击。” 孙处倒吸了一口冷气:“你居然下的是断敌后路的命令?得亏这次燕军出城的甲骑向北突围不过五百余骑,要是他们转向西城的那两千骑也压过来,以我们这些兵力还要四处分散,只怕要给他们全歼哪。” 朱龄石的眼中冷芒一闪:“对付五百骑,有五百骑的打法,就是这样以先到的战车迎击,阻挡他们那凶猛的来势,等到后续的战车大队一到,自然可以把他们全部吃掉,而贵叔的骑兵,则是断掉他们的后路,不让他们退回城中。” “若是敌军两千多骑一起冲击,甚至更多,那打法就要变化了,贵叔的兵法,就得暂时按兵不动,而我军前方的骑兵,也不得主动向敌攻击,冲锋,先行赶到的战车,会留在原地,加装木排障板,作出防守的态度,迎接敌军几次冲击,然后佯作不支,向北逃去。引敌军进入我方的小河密林那里。” 孙处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如果敌军大队来袭,那就还是伏兵战车不动,引敌军入林再消灭,对吗?” 朱龄石正色道:“不错,寄奴哥交给我们的任务是消灭掉敌军出城的骑兵,这个任务没有变化,把敌军堵在城内,只是一种欲擒姑纵的选择而已,让敌军以为我们没有实力吃掉他们,而是想把他们击退回城中,越是这样,才越是能引诱敌军全力出击,只有他们把所有兵力都派出来,其战术意图才能体现,而我们也才能根据他们的打法,见招拆招,还是要消灭他们。” 孙处叹了口气:“难怪你一来的时候就说,不能只看当面之敌,甚至不能只顾北城这里的情况,原来那时候你就想好了,敌军要去的是西城方向啊。。这两千甲骑果然就跟你的判断一样!” 朱龄石摇了摇头:“老实说,根据我们战前的情报,上次临朐之战,敌军逃回广固的俱装甲骑,还有七千多,加上留守广固的近卫甲骑,数量不会少于一万,而这次他们出来的,加起来也就两千多骑,不到三千,显然这并非他们的主力,我在意的不是那奔向西城方向的两千骑,而是剩下的八千!” 孙处睁大了眼睛:“你意思是,敌军的主力现在还没有出动吗?会不会是我们围攻广固近一年,城中断粮,大量杀马,他们其实只有这两千多骑了呢?” 朱龄石笑着摇了摇头:“三蛋叔啊,你可不能这么想,黑袍并不是真的全部断粮了,而是不把粮食发给没有战斗力的老弱妇孺而已,真正能打能战的壮士,可是个个吃得腰肥体壮的,就连这些敌军的战马,你看连副马都披甲呢,这象是没有马吗?” 孙处勾了勾嘴角:“是我的判断失误,抱歉。这么说来敌军的甲骑,至少是有一万以上的,现在的大部分主力,还没有出动?” 朱龄石正色道:“不错,这回出城的只不过是偏师而已,仍然是要试探我军的动向,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那两千骑会折向西城,但这五百骑向北突击的,应该是他们的精锐,人数虽少,但突起来很坚决,战斗力也很凶悍,我想,他们是真的想突到北边去,连那慕容超的替身也在其中,虽然显然是个假货,但我们如果能一举将之击杀,也会重挫敌军士气。” 孙处笑道:“就是说这一股敌骑,还是真想向北突围的,我们必须要把他们包抄消灭,然后再去西城去吃掉那两千骑,是吗?” 朱龄石点了点头:“西城那里,我已经分了三百辆战车,由二熹哥他们率领,前去支援了,若是这二千骑攻击我军的攻城部队,那我们从后面杀上去,跟阿韶哥的兵马两面夹击,定可将之全灭,至于那剩下的八千铁骑…………” 说到这里,他的眉头微微一皱:“那只有看我们这一战的情况,相机而动了。我没有让后面的战车部队全速前进,就是为了留有后手。” 孙处正色道:“是的,如果八千俱装甲骑突然从北门杀出,那我们还需要诈败,引敌军主力骑兵去密林那里,将之伏击消灭。可要是敌骑不出,我们就用战车部队消灭当面的五百敌骑。” 朱龄石笑道:“三蛋哥说的完全正确,这就是我的想法。” 孙处叹了口气:“只可惜,前方的将士,象胡老六,张志他们,并不知道你的想法,还在那里浴血奋战呢,我总觉得,这有些对不起他们。” 朱龄石咬了咬牙:“这也是无奈之举,我不可能把作战的计划告诉前方的将士,我的每个决定,可能都是要有成百上千的人去牺牲,如果我们打输了,那死的人只会更多,幸亏了这些好兄弟,就是执行我们的军令,打的真象是那么回事,让敌军也无法判断出我们的意图。” 孙处叹道:“把整个前方的战车小队几乎送光,连带着胡老六的三百余骑,也损失过半,只为了这个诱敌的计划,若是敌军后续没有大队骑兵,那我们并不赚啊。” 朱龄石沉声道:“三蛋哥,我们不知道敌军的动向和计划,也只有用这些战法来试探,如果敌军给全灭这五百骑,仍然不出动那八千铁骑,那就可以排除北门有敌军主力,我们的战车队也不用停在那里死等了,需要迅速地以一部监视此处,主力则驰援其他战场,因为这八千骑,不管用在哪个方向,都是一股可怕的突击力量,如果能直接攻击到我军的攻城部队,那整个攻城战,有功败垂成的风险,这个风险,我们承受不起!” ===第三千三百九十九章 以身作则将旗立=== 说到这里,朱龄石看向了对面的燕骑,喃喃道:“看起来,燕军这回甲骑也是要来拼命突击的,我们得做好准备,必要的时候,只能牺牲前方的这一批将士。” 孙处的嘴角抽了抽:“难道我们要见死不救吗?” 朱龄石的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咬了咬牙:“这次突袭,应该是敌军最后的试探,是不是后续会跟进大批的铁骑,就看这次了,我们不能现在就暴露我们的全部实力和意图,如果敌军突破前方的防线,就再用五十辆战车阻拦,然后和贵子哥的骑兵前后夹击,消灭他们。要是敌军转向他处,或者是城中出现大批铁骑突击,那就战车尽出,在这里跟他们决战。” 孙处叹了口气:“可是,胡老六和张志,那是不可多得,身经百战的优秀军官,现在他们都在前面,就算,就算要舍弃一些将士来试探,是不是也应该…………” 朱龄石转头看向了孙处:“三蛋哥,你说,当年我们跟着寄奴哥,几百人困守海盐,千余人奔袭援救京口,面对妖贼十万大军的围攻时,跟今天的胡老六,张志这些兄弟,哪个更凶险?” 孙处的眉头微皱:“自然是我们当年更加凶险一些,但那是跟着寄奴哥啊。” 朱龄石点了点头:“是的,当年我们在那种条件下,可是个个报了必死之心,才会最后死中求生,现在你就算叫胡老六和张志撤,他们也不可能扔下兄弟们自己逃命的。这才是我们北府军的战士。” 孙处面露不忍之色:“之前你也出动了一个小队的战车去帮胡老六顶了一下,让他们赢得了喘息重整的机会,这次你能不能也…………” 朱龄石摇了摇头:“现在不是出动重装战车的时候,不然敌军知道我们有备而来,只能靠他们硬顶了,最多是虞丘进他们从两翼和后方夹击。。三蛋哥,慈不将兵,如果我们在乎每个将士们的生死,那就不可能派人去牺牲,试探,诱敌,离了这些,我们恐怕连胜利都做不到啊。” 孙处叹了口气:“你说的对,是我有点意气用事了,大概是因为胡老六跟随我多年,情同手足,我舍不得…………” 朱龄石的眼中冷芒一闪:“你看敌军的骑兵,是北海王慕容镇的兵马,带队的乃是他的儿子慕容林,慕容镇何尝不是跟我们做同样的事?他的大队铁骑现在不知动向,而让亲生儿子率部试探,这同样是为了胜利所付出的代价,人家连亲儿子都能舍得,我们呢?” 孙处的脸微微一红:“我还是感情用事了点,大石头,你确实更适合当这个主帅,以前我还是有点不服气,但今天看到你的指挥,我明白了为什么寄奴会让你独当一面,这绝不是因为你是他的徒弟。” 朱龄石点了点头:“三蛋哥,我不是黑袍这样的人,只把手下的兄弟们看成棋子和道具,让他们去白白送死,打仗必然有所牺牲,就象寄奴哥,很多时候他也被迫要让兄弟们拼命,但为什么我们跟他在一起打仗的时候,很多时候明知是刀山火海,九死一生,也甘愿听令呢?” 孙处的眉毛一挑:“那是因为寄奴哥永远是自己冲在前面,他从不会说,给我上,而是只会说,跟我来。冲锋时他第一个,断后时他在最后面,我们所有人都知道,就算是死,他也不会让我们独自上路的。” 朱龄石郑重地点了点头:“这就是将士之间的信任,这么多年来,寄奴哥就是这样让我们甘愿为之效死的,为了胜利,我不能现在派出更多的援军去救胡老六和张志他们,但我就会在这里与他们同在,三蛋哥,打起我的将旗,让前方的兄弟们都看到,我朱龄石,就在他们后方!” 前方,荒原,战场。 张志带着五个军士,冲到了一辆已经给打烂的战车之后,四五名晋军的尸体,两匹披甲战马,连同它们主人的尸体,在方圆十丈之内,散得到处都是,一个晋军槊手手中的长槊,插进了地上俱装甲骑的肚子里,而他的胸口,也是给一枝短矛刺透,就这样给槊支撑着,尸体不倒,显然,这是那骑士落马之后,与上前补槊的晋军槊手,同归于尽了。 放眼四周的战场,这样的情况还有不少,双方的战士们到死的时候都是在近身格斗,甚至是抱在一起双双毙命,可见刚才这一战的惨烈程度,张志轻轻地摇了摇头,目光从身后的将士们的脸上扫过:“弟兄们,这一战,就算是死,也不能给咱战车队丢人,得象这些先走一步的兄弟们一样,起码要拉上垫背的!” 几个军士们用力地挥了挥手中的兵器,齐声道:“血战到底!” 胡老六的声音在张志身后响起:“阿福兄弟,你快看,将旗升起了。” 张志脸色一变,看向了后方朱龄石那里的方向,三面黄旗已经撤下,而一面写着“朱”字的帅旗,则高高飘扬,只是大旗之下,只有一辆孤零零的战车,连掩护的步兵都没有,看着格外的怪异。 张志皱起了眉头:“石头哥这样太危险了,完全暴露给了敌军哪,要是我们这里挡不住,那可就…………” 胡老六哈哈一笑:“三蛋哥也跟他在一起,同一辆战车上,他们当将军的叫我们不退,自己也是如此,大概是后方的援军还没赶到,但这里绝不能给突破,所以他们干脆竖起将旗,就是给我们信心和鼓励。” 张志咬了咬牙:“我们是第一批出发的,后面的战车都是在紧急加装防具和挡板,一时半会儿确实来不了,而且还要步兵跟进,为战车作掩护,不能让敌骑象刚才那样直接攻击车轮,这些都需要时间,战场上抢的就一个快字,胡哥,你尽量不要跟敌骑硬碰硬,多拖延时间,我们会在这里拖住敌军的!” ===第三千四百章 常人亦有生存道=== 胡老六笑着点了点头,一指自己的白色头盔:“我说阿福兄弟,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戴着白色的头盔,和其他的兄弟们不一样吗?” 张志笑道:“是因为你六子哥勇武过人,在战场上能跟寄奴哥一样摧锋陷锐,威震敌胆是吧。” 胡老六摇了摇头:“别介,我有几斤几两还是清楚的,比一般的兄弟是要强一点,但跟寄奴哥,阿寿哥,包括跟我家大哥三蛋哥相比,还是差了很多的,人家那是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打尽天下强兵,不是我这种可以比,我们毕竟还只是普通人,不象他们,或者说不象荣祖这样的天赋满满,肉眼可见。” 张志点了点头:“京口打架大会上我跟荣祖这小子较量过,三个回合都没顶住,都说他就象当年的寄奴哥,这回我算是见识到了,确实厉害,听说这回他跟着阿韶哥去了西城?” 胡老六笑道:“这回寄奴哥带着这大侄子来,就是要给他立功的机会呢,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越发地相信,西城才会是我们突破的方向,而我们北城这里,恐怕就是要挡住敌军的骑兵,不让他们能突向西城呢。” 张志的眉头一皱:“刚才我看到近两千燕贼向西城过去了,只恨我们兵力不足,别说追上去拖住他们,就连这当面的五百敌骑都没挡住。” 胡老六摇了摇头:“我们尽力了,兵力太少,后援未至,能把这五百敌骑给拖住,甚至消灭,这才是我们的任务,别的事情,超过了我们的能力范围。阿福兄弟,我再告诉你个秘密,其实我这正面骑兵虽然只有三百,但是贵子哥可是带了七百骑兵,迂回两翼呢,在我们打的时候,只怕他们也包抄到位了,关键时候,我们不会孤军奋战!” 张志的精神一振,四下张望起来:“哪儿呢,在哪儿呢?” 胡老六笑道:“别急哪,他们是迂回出了,关键时候会杀出来的,那可是三蛋哥和贵子哥亲自约定的事,我在一边看着呢,我们北府的兄弟,绝不会见死不救,再说了,作为北城主将的大石头还在后面亲自押阵呢,他总不可能拿自己的性命和大将旗开玩笑。” 张志笑道:“这倒是的,主将在后面,就是给我们吃个定心丸啊,何况战车主力还在后面呢,足足有五百辆之多,要是全杀过来,就算燕军甲骑尽出,我们也能把他们消灭!” 胡老六满意地点头道:“是的,我们只要做好我们的任务就行了,继续拖延时间,争取战机,别的事情,就不需要我们担心啦。。阿福兄弟,我戴这个白色头盔,就是要引起敌军的仇恨和注意,必要的时候,能引他们到我希望的位置。” 张志的眉头一皱:“这么说,你是为了诱敌?” 胡老六叹了口气,眼神变得落寞:“阿福啊,咱们都是普通的军士,没有寄奴哥,荣祖他们的超人天赋,充其量是跟着打了很多仗,经验丰富,但要说绝对的力量,速度,武艺,那是算不得顶尖的。这点咱们得有自知之明。” 张志笑道:“可我看你套马索的杀敌本事,那可是一流的啊。” 胡老六苦笑道:“那还不是因为骑兵对战,以马槊强弓硬打,打不过一流的武将,才只能想这种偏门吗。要真有阿寿哥那种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的本事,我还用得着学这个?” 张志点了点头:“这倒也是,敌人若是有备而来,只怕你这个打法,没近身就给射成刺猬了,所以,你是想以此来诱敌,打乱敌军的阵形,以实现自己的计划?” 胡老六点了点头:“是的,我们是轻骑兵,不着重甲,但速度快,正面打肯定不是俱装甲骑的对手,因此要练这种套索,合击的阵法,为的就是快打快撤,有机会就收拾落单的敌骑,大石头在正面放上我们,就不是跟燕贼拼正面的,而是且战且退,诱敌进入我们的包围之中。”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不过我们几次突袭,诱敌,大石头还是没有合围的意思,贵子哥也没有发动,说明可能这敌军的五百骑,也是跟我们一样,诱敌的部队,后续的动向,还要进一步观察,所以大石头派来了你们这支战车小队作为支援,后续却没有继续跟进。” 张志长叹一声:“还是你看的准啊,六子哥,你以后是可以升为将军的料。” 胡老六摇了摇头,戴上了面当:“我对这个没有兴趣,我现在只想尽可能多地杀贼,为我们死去的兄弟报仇。阿福兄弟,一会儿我们会游走迂回,可能顾不上你们,你们一定要好自为之,不要勉强,更不要轻易离开这战车的掩护,敌军的骑兵也不比我们多多少,只要你们守在战车这里,远了射击,近了以长槊距之,敌骑想象刚才那样突袭你们,也是不可能的事,坚定守住,就有转机!” 张志勾了勾嘴角:“那要是敌军越过我们,直接去攻击大石哥他们,那可如何是好?他们几乎是单车在那里啊,连个护卫也没有,万一…………” 胡老六厉声道:“没有万一,大石哥是寄奴哥的爱徒,有他九成的打仗本事,我相信他一定不会输的,区区五百俱装甲骑,不,现在只有三百多,就想越过我们,威胁到他,怎么可能呢?” 张志笑了起来:“是我多虑了,大石哥一定早就布置好了埋伏,只等这支胡骑入局呢,这么说来,我们还是得把戏做足,引得敌军散开阵形,攻到后方,这才好发动埋伏,将之全灭!” 胡老六满意地点头道:“就是这样,你们在这里就是可以断敌后路,我们会把他们的主力拉扯,诱走的,阿福兄弟,等这仗打完,我们把酒言欢!” 张志笑着点了点头,前方突然一阵胡哨连天,顰鼓之声大作,胡老六和张志对视一眼,同时深吸一口气:“终于,开始了!” ===第三千四百零一章 临阵三矢亦不得=== 一片蓝色的潮水,开始了涌动,那正是燕军的俱装甲骑在行动。第一阵的一百余骑,在慕于刚的指挥之下,列成一字横阵,以中等速度,向着对面的晋军阵列而来,所有的骑士,呼吸平静,动作从容不迫,在三百步宽的正面并骑而来,却是透出一股让人喘不过气的杀意。 午后的阳光透过云层,洒在这片已经被鲜血所浸润,到处散布着将士与战马尸体,战车残骸的平原之上,燕军俱装甲骑的甲片,闪闪发光,而躲在战车之后的那些晋军战士们手握着的长槊大戟,槊头戟尖闪着的寒芒,交相辉映,甚至有些饱饮了鲜血的利刃,还透出淡淡的血光,一股扑面而来的杀意,弥漫在这片大地之上。 晋军的战马开始了咆哮,三十余名弓骑手策马上前,弯弓搭箭,在百步左右的距离,对着迎面冲来的燕军俱装甲骑,就是一阵弓箭射击,一箭射罢,迅速地去箭囊中取出第二箭,再次射击。 第一箭迎面而至,击中了大多数骑士们正面的胸甲,一阵“叮叮当当”之声,箭矢纷纷折断了箭头,落于马下,除了三骑的甲片给射透,箭枝钉在了身上之外,其他所有的攻击,都没有给这些燕军甲骑,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几个燕军俱装甲骑想要去摸弓,本能地反击,慕于刚的吼声在原野中回荡:“不许反击,保持队形,继续前进。” 那几个燕军摸到大弓的手,都缩了回去,一个名叫巴尔汗的小队副跟着吼道:“将军有令,不得反击,保持队…………” 他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只觉得眼前一花,迎面飞来了第二箭,直奔他的右眼而去,再想扭头,已是来不及,这一箭“嗖”地一声,直接射穿了他的右眼,他一声惨叫,栽下马来,在地上连续打了十几个滚,终于两腿一蹬,再也不动了。。 后队的骑士们风驰电掣般地奔行,卷过了这个落马的巴尔汗,一阵马蹄踏过铁甲和肉身的那种嘎嘣嘎蹦的响声过后,一切仿佛恢复到了原点,三排潮水般的铁骑仍然向前坚定地冲锋,离着晋军弓骑的距离,也到了六十步之内。 在这一箭射中巴尔汗的同时,三十余箭也击中了前方第一线的燕军俱装甲骑,这回的距离缩短了二十步,而显然这些弓箭的威力也大了不少。 刚才的第一箭,晋军的这些弓骑手们很多都是未及满弦,射的也多是细箭,用以迷惑敌军,而这第二箭,却是力道十足,满弦重矢。 不仅巴尔汗这样的给面部一箭穿眼,其他给射中肩,胸等处重甲的,也都多数是箭矢透甲入体,五六骑跟巴尔汗一样给射中了要害,翻身落马。 而另外的十余骑则给射得身上插了羽箭,鲜血滋滋地从箭杆处向外冒,显然已经形成了不小的伤害。 慕于刚放下了手中的骑盾,作为一个身经百战,经验丰富的老将,他从第一矢的射击就察觉到了不对劲,所以在别人摸弓的时候,他反而是持盾,身子也伏在了马背之上,最大程度地缩小了自己受攻击的表面,饶是如此,也有两箭击中了他顶在前方的骑盾,若不是这一盾护卫,只怕他的坐骑马头都要给射穿了。 慕于刚的手臂也给震得微微有些发麻,他心中暗道好险,这才是晋军弓骑手的真正实力,身边的数骑落马,以及箭枝破甲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回荡,他大吼起来:“持槊,冲锋!” 所有的燕军俱装甲骑们,放平了手中的骑槊,齐齐地发出一股厉啸,本来中速前进的战马,突然四蹄奋飞,那是因为这些骑手们脚底的马刺,狠狠地扎进了他们的腹部,这些战马负痛狂奔,让地下泥土配合着草块飞溅,就连一些还横在战场上的尸体,也给这些战马踏得如同血泥,三十步的距离,几乎是一眨眼就让这些铁骑冲过,而对面的晋军弓骑们,这才刚刚上好第三根箭的弦。 胡老六也刚刚上好了第三枝箭,毕竟刚才的第二箭,已经让他用了全力,这会儿的手臂,还在酸胀着呢,接下来抽箭,上弦,正要拉弓之时,却只觉得一股杀气扑面而来,原本在六十步外的俱装甲骑,突然已经欺近到四十步以内了,而夹在腋下,放至水平的长槊,五六米长,更是把这两骑之间的距离,又缩短了一截,配合着甲骑冲锋的巨大声势,仿佛只要一瞬间,就能冲上来把这些晋军骑手刺穿。 胡老六二话不说,拨马转身,顺手把手中的弓往鞍架上一挂,甚至来不及去接那掉落的羽箭,因为他顺手撮指入嘴,一声长啸,尖厉的啸声代表着他的命令:“敌袭,风紧,扯呼!” 而胡老六转身策马的一瞬间,座骑就如离弦之箭一般,向前跳了一大截,足有三四步之多,然后飞快地向前冲去,虽然他的战马没有披甲,身上也不象俱装甲骑们那样着了重铠,这让他的奔马,没有那种地动山摇的气势,但却也胜在轻盈,几下蹬地,就蹿出去十余步远,身后的那俱装甲骑,一下子又保持了三十步左右的距离了。 只是胡老六身边的同伴们,却没有这么幸运和反应的速度了,一半多的人听到这声尖啸时,还在搭弓上箭,这让他们不象剩下的一半人那样拨马便走,等到抬起头时,面前的敌军骑士,已经杀到三十步以内了。 这下惊得有六七骑吓得愣在了原地,而战马却是感觉到了危险和死亡,开始狂跳乱叫,甚至,有几个骑术不精的军士,想要拨转马头,强行地转身,战马却已经不受控制了,猛地一跳一掀,居然把这几个人给甩下了马,这十余骑还留在前方的弓骑手,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 还有四五骑情知逃不掉,索性拉满弓,怒吼道:“射你娃球!”然后,用尽全身力气,射出了人生之中,最后一箭! ===第三千四百零二章 粉身碎骨骑槊突=== “呜”“嗖”“噗”的连环响声响起,先是几根羽箭狠狠地,在几步的距离内击中了迎面冲来的俱装甲骑,两个重甲骑士给一箭射中了面门,整个人都从马背上飞了出去。 可还有几箭则因为没有充分地拉开弓,甚至无法做到全力发射,或者是发射后距离太短未及加速到最大,箭头击中铁甲而无法透入,就象是砸中了对方的身体一样,但做不到一箭毙命。 可是俱装甲骑们那无情的长槊,却是实打实的扎进了晋军弓骑手们的身体,三四十步距离的加速,已经让俱装甲骑的速度冲到最大,锋利无比的长槊,切开皮甲所保护的人体,就如同快刀切开豆腐一样。 一槊扎中,先是捅了个透心凉,然后去势未尽,随着骑手们继续的冲击,中槊的创口会迅速的扩大,如同墙上给大锤砸了个大洞后,墙体上出现裂缝,再迅速地撕裂整个墙体。 很快,整个身体,都象是爆炸一样,给这一槊的穿刺之力,生生地撕成几片,残躯从马的两侧分散着落到马下,就象是上半身给从头到腰劈开一样。 而整个内脏,在落得满地都是之前,可以清楚地看到给这巨大的冲击力,震碎成一片片的小肉块,就连肠子,也是断成一小截一小截,真真是叫肝肠寸断了。 想当年慕容兰骑槊突击,一槊击穿一棵松树,进而让整棵大树从中裂开,劈倒的威力,今天在人体上这样重现,那极度的暴力和残忍,世间无匹! 十七八名来不及跑掉的晋军弓骑们,就给俱装甲骑的这一个全速突刺,个个杀得肝脑涂地,死无全尸,甚至冲过他们身边的那些个俱装甲骑,身上都溅满了他们给一槊刺爆之后飞溅的鲜血和肉片,蓝色的俱装甲骑们,在冲过这些人的身边后,身上如同给染成了大红盔甲,让人望而生畏。。 可是突前的晋军骑兵已经没人再去回看这些杀神了,剩下的十余名弓骑手,跟那胡老六一样,掉头没命地在逃跑。 而在后方五十步左右押阵的,装备着马刀,长枪和套马索的轻装骑兵们,也不敢上前近战格斗,在冲起来的俱装甲骑面前,这时候上去只会白白送死,他们一个个牙关咬得格格作响,但也都四散而奔,从这些俱装甲骑们的正面,逃了出去。 张志身后的几个军士,大概也是第一次看到俱装甲骑全速冲击杀敌时的惨烈景象,这是步兵冲锋,面对面厮杀时看不到的,就算是轻骑突阵,那冲击力和马槊的突刺力量,也与之无法相比,这些刚才还杀气冲天战士们,也不免满头大汗,脸色发白,连嘴唇都轻轻地在哆嗦了,毕竟,是人皆有畏惧之心,哪怕是初上战场的刘裕,也不能免俗啊。 张志突然反映了过来,铁蹄踏地的声音,越来越近,甚至他面前的战车残骸,也在微微地颤抖了,突刺击杀晋军第一线弓骑兵的俱装甲骑们威势不减,仍然是吼叫着,呼啸着向前冲刺,长槊放平,直指前方二十多步距离上,正在全力逃亡的晋军轻骑兵们。 这些个处于追杀状态的俱装甲骑,个个浑身是血,两眼血红几乎要瞪出眼眶,不少人舌头伸出来,舔着面当之上溅着的鲜血和肉片,宛如杀戮一切的食人战狼,正在追逐自己的猎物呢。 张志大吼道:“射击,快射击,掩护我军骑兵撤离。” 他一边说,一边抄起了早就上好弦的强弩,站起身,对方的那一排死亡骑士,已经冲到离自己不到六十步的距离,而前方四十步左右,则是四散而逃的晋军轻骑,胡老六的白盔在一众红色盔缨的晋军骑兵中,显得格外的引人注意,而起码有十余骑蓝红相间的燕军甲骑,如同十余头饿狼,正冲着胡老六,紧追不舍呢。 张志咬着牙,对准一个胡老六身后,举槊狂奔的燕军骑士,抬手就是一弩,只听到“嗖”的一声,这个骑士的反应也很快,本能地一低头伏身,这夺命一箭,就堪堪从他的头盔顶上飞了过去,几十根盔缨,给生生射断,血红的缨毛,在他的身后飞舞着,如同空中炸开了一个红球一般。 这骑士的眼中闪出一股慑人的寒芒,狠狠地瞪了战车之后的张志一眼,张志遗憾地一跺脚,把强弩向后一抛,身后的一个护卫接过,顺手递上了另一部已经上好弩矢的强弩,而自己则开始奋力地用脚蹶张,去重新给之前打空的那一弩上矢,这是这些弩手们平时无数次训练过的套路,三四人一组,一人击发,数人上弩,以保证射速的最大化。 张志接过弩,二话不说,对准刚才那伏身躲箭的骑士,又是一弩射去,这回距离更近,在射出此弩的一瞬间,胡老六和五六名骑兵,呼啸着从张志身边奔过,他扭过头,对张志大吼道:“阿福,撑住啊!” 而他一边喊,一边飞驰而过,阿福这二字还在张志的耳边回响,而撑住啊这三声却已经是从十几步外随风而去,可见他亡命狂奔时的速度有多快。 而张志的这一弩,也同时射出,这回他没有去射击那个骑士,因为他已经伏在了马背上,连长槊也是侧着夹持,这骑术之高超,让人叹为观止,远远看去,几乎就是马鞍的侧面长出了一根长槊,直指前方二十余步外的逃敌。 张志咬着牙,看着这一弩狠狠地飞出,不偏不倚,正好击中了披着马甲的战马的正面,脖子以下的前胸位置。 在张志这个角度,可以清楚地看到这一矢稳稳地钻进了马甲之中,击碎了几片甲叶,而血光也跟着迸现,战马发出一声悲嘶,脖子下扎着这根没羽的弩矢,它的速度在渐渐地变慢,不知是汗还是血,鲜红的马体液在迅速地下流着,而这战马一边在奔跑,一边拼命地左右摇晃着脑袋,似乎是想把这一箭给摇出体内。 ===第三千四百零三章 白狼战法荒原杀=== 而随着这战马的剧烈摇晃,抖动,刚才扒着马脖子,躲在一侧的那名俱装甲骑,也终于无法承受这样旳晃动,摔下了战马,而他的长槊,也随之摔倒在地,由于他的座骑在中箭后放慢了速度,这让他不象之前的巴尔汗那样,在高速冲击的时候落马摔死,倒在地上的他,仍然可以看到,在挣扎着起身。 一阵呼啸声从他的身边经过,那是后队的骑兵,在他的身边冲了出去,由于这平原上散乱着战车的残骸,这让原本密集阵形的后队骑士们,稍稍地拉开了些距离,不至于把这落马的同伴给活活踩死,这个骑士咬着牙,恶狠狠地盯着张志看了两眼,隔着二十多步远,那眼神几乎象是要杀人。 张志的眉头一皱,暗道:这家伙命真大,这样都没摔死。他迅速地把强弩往后一抛,接过了新的一支弩,这会儿他也不想去瞄准其他的俱装甲骑了,把这个落马的敌骑射死,才是他最想要干的事。 但当张志重新举起弩的时候,却发现目前的敌军已经失去了踪迹,刚才一箭击穿的那匹甲马,已经倒在了十余步外的地方,四脚无力地扑腾着,鲜血如泉水般地从伤处涌出,染得那地上已经一片殷红,平原之上,到处是俱装甲骑在来回奔驰着,追逐着那些已经散开了队形,四处乱跑的晋军轻骑,仿佛是一场追逐猎物的围猎。 弩机扳动的声音不绝于耳,周围的十余辆打坏的战车残骸处,总有晋军的弩兵时不时地探出身子,对着附近的俱装甲骑射出弩箭,有四五骑敌骑也是应弦而倒,可更多的俱装甲骑,却是给这些弩手们所吸引,也不再去追杀晋军的骑兵,而是转而冲向了这些战车之后的步兵。 张志只觉得一阵劲风,伴随着杀意从右侧的烟尘中突然而来,他的心如明镜,连忙躲回到了战车之中,两个同伴举着长槊,长身而起,只见一根长槊,从张志刚才所站的那战车的顶头扫过,而一个巨大的黑影,则从那烟尘中冲出,奔过战车,这一记扫槊,正是来自于此骑。 两个护卫连连挥槊击刺,与那马槊相交几下,那骑士一击不成,倒退了几步,奔向了外围,张志心中暗道好险,刚才要是低头慢了片刻,只怕自己这会儿已经身首异处了,他站起身,借着战车的掩护,看向了远处,只见仍然是刚才那个摔倒在地的骑士,又重新换了匹马,奔出了三十多步外,这会儿正在弯弓搭箭,似乎是对着本方要射击呢。 张志的眉头一皱,他放眼看去,只见百余匹披甲战马,被十余骑所圈围,引到了一边,马背上却是空无一人,他顿时反应了过来,喃喃道:“原来这俱装甲骑,还是有副马的啊,还能跟着主骑一起冲锋,这样看来,敌军的数量,是有所夸大的嘛。” 身后的一个护卫睁大了眼睛:“这么说来,刚才给你射倒的那个敌骑,是换了匹马,又冲过来了?” 张志点了点头:“不错,应该就是这样,刚才偷袭我们突刺那一下的,也是此人。幸亏我们有战车为掩护,要不然,只怕都没命了。” 另一个护卫眨了眨眼睛:“幸亏我们吸引了敌军的注意力,现在他们不去追我军的骑兵了,都是想要来突刺我们,阿福哥,只是我们这样只挨打不还手,也怕是撑不多久啊。” 张志咬了咬牙:“能撑多久是多久,将军们不会不管我们的。等这些贼骑落了单,六子哥他们也会收拾他们。” 一阵烟火的味道钻进了他们的鼻子里,张志的脑子里灵光一闪,叫出了声:“不好,燕贼是要火攻!” 他的话音未落,只觉得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几声箭矢击中木板的声音,伴随着火星迸裂的声音,传进了他们的耳中,十余枝长箭,带着火药的味道,击中了那辆战车,顿时,浓烟滚滚,把方圆二十多步内,都笼罩其中,而这辆战车,也顿时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火堆,燃烧起来。 三十余步外,慕于刚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大弓,弓弦还在轻轻地晃动着,他的身上,遍是泥土,手肘那里,皮肤已经裸露在外,擦破的皮上,血已经凝成了痂,而在他的身边,十余骑还在向着远处的燃烧着的一辆战车,不停地引弓放箭,只是箭头之上,都燃烧着火焰。 慕容林奔到了他的身边,看着慕于刚,长舒了一口气:“刚才看到刚叔你中箭落马,还真的让我吓了一跳呢,我真想不到这世上居然有人能让你落马。” 慕于刚摇了摇头:“那晋军的弩手很厉害,我用了鞍里藏身之法,他居然能找到机会一箭射死了我的座骑,要不是我的副骑就跟在后面冲锋,只怕我连换马反杀的机会也没有了。” 说话音,两个全身着火的晋军,从浓烟之中,拿着长槊,吼叫着冲了出来,慕于刚身边的几个护卫,直接拉弓射之,连着四五箭无情地穿透了这两个火人,他们向前奔出了三四步后,还是一头仆倒在地,身上的火焰把他们的整个躯体,都无情地吞没了。 慕容林勾了勾嘴角,看了一眼四周的战况,十余辆刚才还在四处散布的战车,这会儿已经变成了十余个火堆,晋军的弩手与槊手们,要么在绝望地向着燕军的甲骑发起最后的自杀性冲锋,要么变成了一个个燃烧着的火炬,散落在草原上,这近百名晋军的步兵,就这样几乎给全歼了,而五十余骑燕军的甲骑,还在追逐着远处的晋军骑兵,三百步外,一辆孤零零的晋军战车,仍然在帅旗之下,静静独立。 慕容林叹道:“还是我们的白狼战术管用,突骑逼迫敌军聚集找掩护,然后火攻摧之,现在敌军步兵几乎全灭,骑兵也给驱逐,前方那辆战车却打起了大将旗,不知是在搞什么鬼。” 慕于刚冷冷地说道:“杀上前去,一试便知,少主,你且在这里为我掠阵,我去斩将夺旗!” ===第三千四百零四章 大将风度稳如山=== 大将旗下,朱龄石旳神色平静,孙处则眉头深锁,叹道“想不到这些俱装甲骑突击的时候,竟然如此可怕,看来临朐一战时,若不是我们用战车相连,阻挡了他们的突击,那胜负,真的不好说啊。” 朱龄石点了点头“慕容家的铁骑纵横天下百年,打遍各路强军无敌手,就是我们东晋最强的统帅桓温,也是在他们的铁骑面前几乎全军覆没,我们自投军以来,天天研究的就是如何克制这种铁骑突击,最后得出的结论,还是用战车最好,也只有战车,才能克制他们这可怕的突击力。” 孙处咬了咬牙“可惜这回准备不足,战车没有装好护具,也没有做好防火的准备,这回敌军骑兵是用火攻,把我们的战车全部焚毁,车后的兄弟们,也都遭了毒手,大石头,这么多好兄弟就这样送在这里,真的值得吗?” 朱龄石的眼中闪过一道冷芒“作为军人,执行任务,坚守阵地,那是我们的宿命,他们如此,我们何不是如此?寄奴哥给我们的命令就是守好北城,不让敌军的骑兵突破,这五百敌骑之后,是否还有大军跟进,敌军主力在哪里,是我们必须要试出的,如果不给敌军突破的希望,再将他们消灭,又怎么能试出敌军的主力动向呢?” 孙处咬了咬牙“可是,可是那些战车部队的兄弟,他们本可以不死的。” 朱龄石摇了摇头“他们是自愿去阻击,为的是给兄弟们报仇,我们的军令也不可能让他们撤回,只有这样,才象是最真实的阻击战,只可惜,他们不象胡老六他们,有战马可以撤离,刚才他们没有听令回来,已经注定了这样的结果。” 孙处摇了摇头“现在敌骑要向我们这里冲锋了,现在我们该怎么办,难道就靠我们这一辆战车,就要抵挡几百俱装甲骑的冲击吗?” 朱龄石的眼中冷芒一闪“我现在就是要看,他们是全冲过来送死,还是前队先冲,为后队试探。这样我才清楚他们的战术意图,到底是突围,还是试探!” 孙处倒吸一口冷气“你已经布置好埋伏了?我怎么不知道?”他说着,开始四处张望。 朱龄石目光仍然看向前方,沉声道“不要四处看,三蛋哥,我是不会打无准备之战的,就在你们前出阻击敌军时,一切我已经安排好了。” 一阵马蹄声响过,满身大汗的胡老六奔了过来,盔歪甲斜,白色的头盔也是倾斜着挂在脑袋上,军容严重不整,他喘着粗气,身后的四五名骑兵,也同样是气喘吁吁,连马身上也是汗如水洗一般,隔着几十步都能把人给臭得闭过气去。 胡老六急道“朱将军,前方我们已经给突破了,无力再阻挡或者是拖延敌军,现在他们马上要进攻了,你是全军主将,不可落于敌手,快撤吧,莪们拼命为你殿后。” 朱龄石突然微微一笑“你就是胡老六胡幢主是吧,这一战,你辛苦了。我全都看在眼里呢。” 胡老六急得都要哭出来了“朱将军,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我胡老六没本事,打不过敌骑,也挡不住他们的突击,那么多好兄弟,都战死了,我现在只想护卫你撤离,然后去跟这些燕贼拼命,就算死,也要拉几个狗东西垫背!” 谷駔</span> 身后的几个骑兵们同样吼道“为兄弟们报仇,报仇!” 朱龄石用力地点了点头“所有的兄弟们都是好样的,你们打的很好,我全看在眼里,现在,你们职责已尽,六子兄弟,现在你们都去跟战车队剩下的兄弟一起,好好休息,一会儿报仇的时候,还要留着力呢?” 胡老六睁大了眼睛“朱将军,你,你在说什么?报,报仇吗?” 朱龄石用力地点了点头“要是我连灭掉这五百俱装甲骑的把握也没有,那活该给斩于军前,以谢全军将士。现在,敌军正是猖獗之时,也是消灭他们的最好时机,胡老六,一会儿追杀起残敌时,你可一定要够快!” 胡老六哈哈一笑,眼中带泪“我知道,我就知道,将军你一定是有后招的,好,我信你,一会儿追杀的时候,可千万不要忘了向我胡老六下令。” 他说着,双腿一夹马腹,就向着后方奔去,百余步外,原来的那十余辆战车还在紧急地维修着,车上的军士们也在把挡板和木排迅速地钉在车身之上,而强弩则加在木架之上,树立在车身中央,宛如古代版的武装皮卡。而随着胡老六的声声长啸,分散在这一块平原各处的五十多名游骑,也开始向着那堆战车集结。 孙处目送着胡老六他们离开,叹道“三百轻骑,现在只剩下了这点人马,加上轻装战车小队也几乎全军尽灭,这一仗,可着实惨烈。” 朱龄石淡然道“但也试出了敌军的底细,他们这五百铁骑是精锐,一路拼命向北突击,但现在却是两百骑先冲,一百多骑在后面掠阵,就连那金盔金甲的慕容超替身,也在后阵,我想,后阵之中,应该有他们的重要人物,是真正要掩护突围的。” 孙处的眉头一皱“就是说,这五百俱装甲骑,是真的要突围,而不是试探?” 朱龄石正色道“如果是试探,不会这样全力攻击的,他们也不是掩护那二千骑突围,因为那支骑兵去的是西边,那是我军兵力最雄厚的地方,又有山地,不太适合逃跑,但要说两千铁骑想打垮我军的攻城部队,那又是痴人说梦,虽然我不知道敌军的意图,但那边有二熹子的三百辆战车,必可破解他们的所有意图。”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打掉敌军的前锋,剩下的那个重要人物,是继续突破,还是转向他处,还是城中有敌军大队铁骑来救,才能看得清楚,不管怎么说,先灭了这当先突击的敌骑,一切都会水落石出。” 孙处长舒了一口气“那么,你准备如何消灭这些甲骑呢,现在不用瞒我了吧。” 。 ===第三千四百零五章 王旗所向铁骑突=== 朱龄石微微一笑:“三蛋哥,转瞬之间,你就可以亲眼看到啦。” 他旳话音未落,只听到远处传来一声悠长的号角声,分散在燃烧着的那些战车残骸,或者是四处骑突穿刺,追杀那些逃离战车掩护的晋军散兵的俱装甲骑,同时掉转了马头,放弃了当前的任务,重新开始集结。 慕于刚亲自打着一面北海王府的旌旗,长条型的飘带,在风中飘荡着,蓝红相间,一如这些俱装甲骑们现在身上的颜色。 在他的身边,迅速地聚集起了百余名俱装甲骑,他来援时带了三百余骑,经历了连场恶战之后,剩余的已经不到一半,但这些将士们仍然个个士气高昂,刚才屠杀晋军,全灭步兵的胜利,更是让他们信心百倍,眼前只有一百多步外的那辆孤零零的战车,即使是不通汉语的他们,也都能知道那面将旗意味着什么,如同一百多条饿狼,盯上了同样的猎物,两眼都放着绿光。 慕于刚手中的号角,缓缓地从他的嘴里挪开,又塞进了自己的腰间,这回的他,也不用再扮成一个传令兵的模样了,手中的军旗和号角,就是对他身份最好的证明,这个在战场上一直把自己掩护得很好的将领,在这最后的一轮突击面前,终于露出了他的真正身份。 慕容林率领着自己的二百多手下,在慕于刚的后方一百多步的地方停留着,贺兰敏的神色轻松:“有意思,想不到晋军这主将的身边,竟然已经没有一兵一卒了,还打着将旗,难道他是派了个替身,在这里故意送死吗?” 慕容林微微一笑:“夫人,你不懂军事,要知道这主将打旗,立于阵后,是为了给前方的将士们鼓舞士气,让他们死战到底,军中的将士作战,只能靠旗鼓,因为成千上万人的战场上,杀声震天,谁也不可能通过说话来接受命令,只有旗语,鼓角才行。” 说到这里,慕容林顿了顿:“所以大将的战旗,就是将士们的军心士气所在,如果将旗一倒,或者是消失,那前方将士们的主心骨就没了,就象现在,若是我们突然离开了,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夫人会作何感想呢?” 贺兰敏的脸色微微一变,转而笑道:“这是不可能的事,小林将军你可是北海王的世子,忠义之人,如同令尊,你可不会象公孙五楼那个没心肝的家伙一样,临阵跑了。你说过,就算拼上这条命,也会完成任务的呢。” 慕容林收起了笑容,认真点了点头:“公孙五楼带着主力跑了,他是主将,我没办法拿下处理他,但我接受的是国师下达的任务,那就是不顾一切也要把夫人带出重围,让你安全地去到北方贺兰部,这点,还请夫人放心,我慕容林确实会粉身碎骨也要完成。” 贺兰敏微微一笑:“我就知道,小林将军是忠臣良将,只是,既然如此,我们为何不跟在慕于刚将军后面,直接冲出去呢?” 慕容林勾了勾嘴角:“夫人,这还是在战场上,还是可能有凶险的,刚叔他们是去主动试探,若是敌军还有埋伏,那我们恐怕不能从这个方向突围了。” 贺兰敏的脸色一沉:“不可能吧,这敌军的步骑都给我们打垮消灭了,难道他们还有什么实力?要有兵力刚才早就拿出来了啊,还要等到现在?” 慕容林摇了摇头:“不好说,身为大将还顶在这里,可能不简单,也许是在等后援杀到,也许是想虚张声势吓退我们,也许,是真的还有什么布置没有发动,你看,他们远处还有些败退下去的战车和骑兵在集结,我们出城的时候似乎也看到有敌军骑兵在包抄两翼,甚至,之前的那些给我们杀败的敌军,也许是敌军的诱饵,所以,我们必须要试探,这是为这次任务而试,也是为了夫人的安全。” 贺兰敏叹了口气:“本来我以为这次能顺利地冲出去了,可听你这么一说,还是不保险哪,那万一真的敌军有埋伏,我们可怎么办?” 慕容林淡然道:“若是真的有埋伏,刚叔会用性命为我们试出的,我们北海王府的男儿,向来有进无退,同生共死,这里若是无法突破,那换别的方向也不可能,夫人最好的选择,还是回城。” 贺兰敏咬了咬牙:“我不回城,小林将军,你要记住,你的任务是护送我冲出去,想尽一切办法,这里不行就换别的方向,我前面就说过,去西边跟着公孙五楼,机会比在这里闷头强突更大。” 慕容林摇了摇头:“夫人既然不愿意跟着公孙大人一起行动,那就相信我吧,莪们在这里折损了这么多好兄弟,不可能不为他们报仇,护你突围是国师给我们的任务,而为了这些兄弟,阵斩敌将是我们作为军人必须做的事。” 说到这里,他转头看了一下身边的同伴们,沉声道:“若是刚叔有所不测,我会亲自去为他报仇,留下三十名护卫,护送夫人回城,这是我们之前约定好的事,夫人也请勿再多言,若是你想去跟公孙大人会合,他们也会带你去的。” 贺兰敏恨恨地说道:“若是你不在,我一个人如何指挥得了公孙五楼,那还不如不去!” 慕容林淡然道:“那就不是我要考虑的事情了,贺兰夫人,你好自为之。” 贺兰敏的眼中光芒闪闪,脸色阴晴不定,显然,是在做剧烈的思想斗争,而她的座骑,也在不安地摇头刨地,连声低嘶,反映着主人的心态。 突然,贺兰敏终于下定了决心,一咬牙,抬起了头,眼神也变得坚毅起来,她想要对慕容林说些什么,但一阵急促的号角声从前方传来,而身边的骑兵们也同时高声呼喝,手中的小鼓之声大作,以迎合前方的战友们,大地在微微地颤抖,慕于刚一马当先,王旗猎猎,率领着部下,向着对面同样将旗飘飘的战车,发起了最后的冲击! ===第三千四百零六章 乌拉冲锋盾卫出=== 慕于刚旳呼吸在变得急促,不知为何,这一次的冲锋,他的左眼皮一直在跳,以前历次战斗,这都极少出现过,只有多年前还跟着慕容镇在西燕主慕容永手下时,攻打洛阳,眼前突然出现一大批长生人怪物时,有过一次这样的经历。 再就是五年之后,两燕相争,慕容垂率军越过太行,直取长子城的慕容永时,自己随慕容镇在城外列阵,进行绝望的突击时,也曾经这样左眼皮跳个不停,这两次的战斗,都以几乎全军覆没的惨败而告终,最后决战的长子城之战,自己更是重伤落马,昏迷不醒,直到三天之后才捡回一条命。 有了这两次可怕的经历之后,自己和慕容镇一起归顺了后燕,从此在慕容垂的指挥之下,攻无不可,战无不胜,作为俱装甲骑的统领,立下无数战功,每次作战之前,包括刚才的两次冲阵,都是右眼皮在跳,只是这次,多年未曾跳过的左眼皮又在不安地跳动了,这让他的心中不免一沉,即使是身经百战的慕于刚,也不免心生畏惧呢。 不知不觉间,他发现自己已经落后于左右的阵线,本来作为冲锋的主将,他一向是一马当先的,而以北海王的军令,更是王旗所向,只有身先士卒,绝不可落后于左右,周围的从骑似乎也感觉到了不对劲,开始在扭过头来看着他,眼神中充满了惊异,大概这些战士们自入伍以来,就没有见到过这样的景象,作为他们一向的统领,北海王麾下第一猛将的慕于刚,竟然掉队落后了! 慕于刚咬了咬牙,一个战士多年的荣誉感,瞬间让他把那些私心杂念扔到了脑后,他高高地举起了王旗,那是一根绑定了旌旗的马槊,他狠狠地用足底马刺一扎马腹,战马一声长嘶,四蹄奋飞,带起地上的片片泥土与青草,很快,他就又冲到队伍的前方,领先左右的骑士们,半个以上的马身了。 而周围的骑手们也受到了刺激和鼓舞,个个战意高昂,口中开始齐声发出低沉的战吟声----“呜”,那种低沉,绝望的吟声,如同死神的呻吟,配合着战马铁蹄踏地,身上甲叶撞击的那种重金属张力十足的打击之声,足以让对面的敌军肝胆俱裂。 可是朱龄石仍然端坐御手之位上,一动不动,他的手中缓缓地抽出了一把战刀,这把刀,是精钢打造,锋刃无比,出鞘即有虎啸龙吟之神,与他那精光四射的眼神,交相辉映,但即使是再疯狂的人,也不会相信,只凭这一人一车一刀,就能独面这一百五十余骑最精锐的俱装甲骑,即使是天神下凡般的刘裕,也不可能! 慕于刚发出一声厉啸之声:“呜---啦!!”他的王旗马槊猛地从高举状态,变成了端平突刺,整个人都站到了马镫之上,身体前倾,两脚牢牢地缠住了马镫,这一刻的他,不再是策马奔驰,而简直变成了御马飞行,两手紧紧地握着这根马槊,直指五十步外,触手可及的朱龄石。 “呜--啦”,这是塞外铁骑发出夺命狂突时的吼叫之声,百年来,不知多少横行一时的强军,无论是代国的精骑,还是后赵的羯胡,亦或是关中的强秦,或者是荆楚的重步方阵,无一能挡这样的“呜--啦”一突,即使是两千年后,那支横扫欧亚大陆,打遍天下无敌手的钢铁洪流,也是在这样的战吼声中,横扫千军如卷席,那股一往无前,毁灭一切的气势,历经千年,亦不曾衰! 孙处的手在微微地发抖,他紧紧地握着一根长槊,直指迎面而来的这一列铁骑,他的手在微微地发抖,不知是因为心中的震撼,还是因为战车受到这铁蹄震地时的轰鸣而引发的共振,前方的四匹战骑,眼中也透出了难得的恐惧之色,开始不安地嘶鸣,口中喷出那呼呼的白气,顶在了他们额头,似乎隔了这层雾气,就不用面对那可怕的甲骑突袭。 朱龄石突然回过头,看了孙处一眼,咧嘴一笑:“三蛋哥,你可看好了,也许只有一次机会呢!” 随着这句话,他手中的钢刀,猛地落下,而一声机关扳机给砍中的声音,清脆悦耳,紧接着,一支鸣镝,带着怪异的呼啸之声,冲天而起,几百步内,居然在一片“呜--啦”的战吼声中,仍然听得清清楚楚。 就在这辆战车之前,十步左右的地方,黄绿交加的地下,突然翻身跃起了两百多个土黄色的身影,他们的背上,全都是扎着绿色的草,居然,这一片前方的草丛,却是两百名晋军伏兵! 孙处讶得嘴都合不拢了,饶是身经百战的他,居然没有看出来,十步之外,居然伏兵二百,甚至,连他们的呼吸之声都无法察觉到,既然连隔了十步的他都没有感觉到,敌军就更不可能感觉到了。 可是孙处的心中电光火石般地一闪,因为他看到这些伏兵弹起的一瞬间,每个人手中拿着一块大号的盾牌,他的心猛地一沉,刚才还在想这伏兵会用什么战法来破敌?是长槊?是强弩?甚至,是黑火和套马索?可这些都不是,只靠一人一面大盾,就能挡住这俱装甲骑的绝命一突吗? 要知道,这可是连战车的车身都会给一击而破的可怕突击力啊,这可是一槊之下,能把一个活人生生突得四分五裂,形同五马分尸的惨状啊,只靠一面大盾,真的可以?孙处不禁要闭上眼睛,因为,他不想再看到,一幕给屠杀的悲剧再要上演了。 不仅如此,他还发出了一声叹息,他的耳边传来了朱龄石的声音:“怎么了,三蛋哥,你怎么还闭眼叹息了呢,难道,你是对我的伏兵没有信心吗?” 孙处咬了咬牙,还是闭着眼睛:“人力不可挡,大石兄弟,这是俱装甲骑啊,一面大盾,能有何作为?” 銆愯瘽璇达紝鐩鍓嶆湕璇诲惉涔︽湤沐ソ鐢ㄧ殑app锛屽挭鍜闃呰伙紝瀹夎呮湤沔柊鐗堛傘/p> 朱龄石的声音坚定中透出一股自信:“日天之力,助我破贼!” ===第三千四百零七章 日天神器破铁骑=== 孙处微微一愣,睁大了眼睛,一脸旳疑惑,但他意识过来,看朱龄石的脸,是看不出结果的,所以他的目光,迅速地投向了前方,那些突然跃出的晋军伏兵盾卫们,手中持着大盾,甚至没有人拿着长槊这样的武器,看起来,就是普通的盾卫,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孙处咬了咬牙:“搞什么啊,什么日天之力,我看是要给贼日了啊。大石头你…………” 他的话音未落,只见眼前突然一阵强光袭来,仿佛是太阳在自己的目前顿时出现,几乎是一下子,什么也看不清楚了,他大叫道:“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孙处的手中,多了一条黑布,隐约之前,他似乎能看到朱龄石的眼睛上,也蒙了一条黑布,而他的声音平静地传来:“三蛋哥,蒙好眼睛,一会儿但且看看结果就行。” 孙处往眼睛上扎好了黑布,然后紧紧地握着手中的长槊,沉声道:“就算敌骑杀到,我也能听风杀贼,不过,希望一切如你大石头所说,再次睁眼时,已经看到敌军尸横遍野!” 就在二人的前方,二百多名伏兵,也迅速地蒙上了眼睛,与此同时,他们一把扯下了盾牌正面的蒙皮,正好这会儿,阳光从侧前方照射而来,而他们的盾牌正面,居然不是木制的盾面,而是整面铜镜,在阳光的照耀下,顿时就是光芒万丈,两百多万盾牌,瞬间就变成了两百多面巨大的发光体,这让三十步外,正在全力“呜--啦”冲刺的俱装甲骑们,顿时就亮瞎了眼。 冲在最前方的慕于刚,瞬间只觉得眼睛仿佛给火箭射中,灼热难当,对面的一切,都根本看不到了,“呜--啦”之声,变成了声声惨叫:“我的眼睛,我的眼睛,我,我什么也看不见啦!” 就连马匹,也在悲嘶不已,如同给成百上千枝弓箭射中,或者是给长槊狠狠刺中时的那种惨鸣之声,而很快的,就会有战马之间互相冲撞,铁甲骑士跌落马下时的声音,从四面传来了。 慕于刚咬着牙,他扔掉了手中的骑槊,因为他现在已经看不清前方,也看不清对面了,他感觉到自己的眼角边有什么东西在往下淌,一股血腥气钻进了他的鼻子里,他能体会到,那是眼睛在出血,对方不知道用了什么奇门邪术,居然能一瞬间就坏了自己的眼睛。 慕于刚狠狠地一拉缰绳,座骑一声长嘶,跳了两下,终于还是停住了,身边不到五尺的地方响起一阵巨大的声音,那是连人带马,生生栽倒的响声,伴随着人腿给马身狠狠地压中,骨断筋折时的惨叫声:“啊,我的腿,我的腿!” 慕于刚虽然看不到周围的一切,但能从身边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听明白周边的情况,自己这回所遭遇的攻击,是前所未有的,一阵强光闪过之后,自己的这一百多骑的眼睛,连人带马,几乎全部瞎了,现在他的眼睛肿得厉害,根本张不开,但又不是眼睛中箭的那种硬损伤,如果这时候收不住马蹄,继续冲击,那十有**会跟边上的同伴撞到一起,就象刚才自己身边那人一样! 慕于刚咬着牙,艰难地掏出了怀中的号角,迅速地吹起了两短一长的三声,那是就地回撤的号令,吹完这个,他调转马头,也顾不得东南西北,仅从刚才冲锋时所感觉的方向,让战马直接转向,再向着后方全力奔去。 就在慕于刚刚刚向后策驰的一瞬间,他仿佛听到了身后,响起了一阵雷鸣般的吼叫,听得懂汉语的他,可以很清楚地听到身后那些浓重的吴越口音在大叫:“莫教那打旗的贼骑逃了,杀了他,杀了他啊!” 慕于刚魂飞魄散,因为他可以清楚地听到,这些声音就在自己的身后三十步左右的地方响起,甚至他可以想象到周围的情况,只怕自己的手下,已经没几个还能活着的了,就算以自己的应变速度,也不过如此,其他人自不必言,而身后的晋军,显然是有备而来,施妖法弄瞎了本方将士们的眼睛后,就开始全面攻击了,甚至连拉弓上箭的声音,也从后方传来,显然,已经有起码十根以上的箭,在指向自己了。 慕于刚咬着牙,一边拉着马缰向前飞驰,一边顺手把右侧马鞍的骑盾,给拉到了背后,他甚至没有时间象平时那样去系牢盾扣,然后再在自己的前心护心镜那里打个结,只是抓着盾内侧的皮索一扔,让这面盾透过肩上的皮带,挂在自己的后背之上,能感觉到盾身罩住了自己后心要害之处,就算完事。 而慕于刚的左手和两腿,也半点没闲着,猛地松缰驰马,两腿狠踢马腹,他甚至能感觉到马刺狠狠扎进马腹后在脂肪中搅动能给马儿带来的剧痛,这匹沙里飞是他多年的爱骑,对它的爱护甚至超过了对自己的亲生儿子,可这回生死一线间,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只有最快的速度冲出去,才能救自己一命,也是救它一命! 慕于刚能感觉到一阵劲风从身后吹来,带着死亡的寒意,那不是普通的风,而是长箭划过长空时的感觉,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后背,如同给尖锐的小刀和匕首,狠狠地刺了几下。 那是穿透背上的骑盾,再射穿背上的铁甲,透过铁甲内衫的丝绸内衣,包裹住了箭头,然后才射上了自己的背上肌肉,这些防护措施,足以在五十步的距离,让训练有素的步弓手们,以三石强弓射之而不能破甲,可是自己仍然是中箭及肤。 慕于刚已经能感觉到背上有新的液体在流下,显然,那是血不是汗,这些晋军箭手的弓力,竟然能在五十步左右的距离破盾穿甲透丝伤肤,即使是作为敌人,即使伤的是自己,慕于刚也不免要暗中叫一声好。 沙里飞更是一声长嘶,慕于刚完全明白,这一定是它屁股上中了一箭,因为刚才它的那下纵跃,显然有了一些停滞,但反而奔的更快了,他的心里暗自祈祷:“飞马天神啊,保佑我,让我活下来,让我逃出去!” 銆愯茬湡锛屾湤汨繎涓鐩寸敤鍜鍜闃呰荤湅涔﹁拷鏇达紝鎹㈡簮鍒囨崲锛屾湕璇婚煶鑹插氾紝瀹夊崜鑻规灉鍧囧彲銆傘/p> ===第三千四百零八章 死里逃生飞马奔=== “噗”“咚”,又是五六声,在慕于刚与沙里飞旳身后响起,沙里飞的嘴里喷出一阵血沫,如同一道红雾,在穿过这层红雾的时候,闭着眼的慕于刚,可以清楚地感受到这阵血雾之中的血腥味道,而他背后的声音,却只是“咚”的几声,那种给小刀刀尖狠狠地刺了一下的感觉不再有,而身后的骑盾一阵晃动,显然,这几箭是射中了盾面,钉在上面,却并没有破甲伤身了。 只是沙里飞又是一阵狂奔,显然,这箭虽然没伤到慕于刚本人,但也是射中了沙里飞,让战马急速狂奔,慕于刚这下子趴到了马背之上,紧紧地搂着马的脖子,刚才对天神的祈祷,变成了对爱骑的倾诉:“沙里飞,平日里我对你好过我的亲生儿子,这回我这条老命,就看你的了,如果能侥幸不死,我再不会让你上战场,一定会让你每天吃好喝好,给你养老送终。” 沙里飞似乎听懂了慕于刚的话,一阵摇头晃脑,慕于刚的脸上闪过一丝喜色:“好的,好的,没有问题,你想回草原,我就亲自带你回草原,这一仗打完,我也不想继续征战了,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国师说过,我们这回活下来后,就全部回辽东老家,到时候我会带你在龙城草原,天天吃草,再也不管这征战之事。” 慕于刚的眼睛,视线变得慢慢地有些模糊起来,刚才怎么也睁不开的眼睛,这会儿似乎可以渐渐地张起来,慕容林的声音似乎在前方响起,隔得太远,听得不太真切,而身后的破空之声,则是越来越远,他似乎可以感受到,自己终于这回可以逃离死神,留得一命了。 而远远的,从身后顺风传来一声声的鲜卑语的惨叫之声,伴随着汉语的怒骂之声,以及刀刃入体的声音,他的心迅速地在下沉,很想转回头看后面的情况,可刚刚直起身,却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毫无疑问,自己的部下应该全部战死在后面的那个战场了,双目不能视物的骑兵,定会因为相互冲撞而倒成一片,密集阵形突击的这一排铁骑,九成以上都会撞上自己人而倒。 剩下的不到一成,如自己这样及时停住,转身逃跑的,又很难躲过敌军的弓弩追杀,就算是自己,也不过是利用了多年来的反应速度而堪堪逃得一命,只怕其他的部下,就没这样的好运了。 慕于刚的眼中泪光闪闪,忘情地呼道:“我的兄弟们啊!”在这一瞬间,作为主将对于部下战死的悲伤,对于自己扔下众人孤身逃回的羞愧,对于战败的屈辱,交织在一起,竟然让他的眼睛,因为饱含热泪而缓缓地张开,一片红色的迷雾散去,面前的情况,映入了他的眼帘。 一股焦臭的味道,钻进了他的鼻子里,他睁开了眼睛,只见四处尽是余烟袅袅,横七竖八的尸体,散乱一地,很多则烧成了焦炭状,这里不是别处,可不正是之前的战场之上,那些给自己以火箭焚烧的战车残骸吗? 慕于刚睁大了眼睛,还没来得及回过神来,突然只听到沙里飞一声悲嘶,前蹄一失,猛地摔倒在地,这一下,他整个人都来不及反映,直接从沙里飞的马头之前飞出,一个嘴啃泥,重重地磕在了地上,再抬起头时,嘴里已经咬了一大团青草,草根之处,一只蚯蚓还在那草底的烂泥里拼命地蠕动呢。 慕于刚嘴一张,把这一嘴草根与烂泥,给吐了出去,而那条蚯蚓,不知何时钻进了他的嘴里,给他也咬成了两截,混合着一嘴的血和半颗给磕掉的大牙,一起恶狠狠地吐了出去。 他的嘴里,混合着土腥与血腥的味道,却是顾不得这些,转头看向了沙里飞。 只见这匹枣红色的座骑有气无力地蹬着四蹄,屁股上和马身上,起码中了有二十箭之多,几乎象是多了一只巨大的马尾,鲜血早已经染得它整个后半身都是一片殷红,甚至整个几百步的从敌阵到这里的路上,都是一条长长的血线,可以说,沙里飞不是给射死的,是流血给流死的! 慕于刚这下终于忍不住了,多少次出生入死,甚至亲兄弟和儿子战死在自己的面前,也没有轻易落泪过,可跟着自己一生征战,足有二十多年的沙里飞之死,却是让他彻底控制不住情绪了,号啕大哭起来:“我的沙里飞啊,你怎么就这么死了啊,满天星走了,你也走了,你们都走了,可让我怎么活啊!” 他一边哭,一边不停地捶地,之前落马时摔倒于地的那匹满天星,还有这匹沙里飞,多年以来已经不是普通的坐骑,而是他生死与共的兄弟,这让他甚至可以不管不顾身后百余步处,胡老六已经咬牙切齿地率了残存的二十多骑,不要命地往这里追击,不取他的首级,誓不罢休! 胡老六的声音,如同半天的惊雷一般,远远地传来,在慕于刚的耳边怒啸:“兀那贼将,快快受死!” 这胡老六离那一大片反光盾牌较远,这让他的眼睛没象其他人一样受到伤害,虽然刺眼,但也清楚地看到敌军的百余俱装甲骑,就这样纷纷乱成一团,落马倒地,几乎是给施了法术一般。 狂喜之余,他甚至不及等朱龄石的号令,就带着骑兵兄弟们出击了,正好看到慕于刚单骑逃回,他甚至都顾不得去斩杀那些落马的敌军俱装甲骑,而是直奔慕于刚而来,因为他坚信,战马给射了这么多箭,一路狂奔血崩的沙里飞,是绝对撑不了多久的。 前方的慕容林,也要冲上前来,几个护卫死死地拦在他的身前,慕容林大吼道:“快滚开,我要去救刚叔。” 一个为首的护卫大声道:“情况危险,敌军有妖术,少主你快和夫人撤吧,我们为你断后!走晚了,你也走不成啦!” 銆愭帹鑽愪笅锛屽挭鍜闃呰昏拷涔︾湡鐨勫ソ鐢锛岃繖閲屼笅杞藉y跺幓蹇鍙浠ヨ瘯璇曞恈銈恽/p> 贺兰敏咬了咬牙,突然看了一眼一直沉默不语的王猛子,王猛子二话不说,提着大斧,就这样单人独骑地奔向前去,直冲慕于刚这里而来。 ===第三千四百零九章 反杀敌将大仇报=== 可是,王猛子离着慕于刚还有二百多步远,而胡老六已近百步之内,慕于刚也终于反应了过来,他本能地想要抄起武器准备抵抗。 可是慕于刚举目四顾,却是两手空空,他突然想到,刚才自己逃命时,已经弃了槊,刚才一路狂奔,又失了弓,沙里飞的背鞍之上,空空如也,他哪来任何武器自卫呢? 慕于刚悲从心中来,不免仰天长啸:“飞马天神,难道你要眼睁睁地看着我慕于刚,今天毙命于此了吗?” 他的话音未落,突然,只感觉到十步之外,那早已经毙命旳满天星,似乎动了一下,这一下惊得慕于刚一下子从地上跳了起来,甚至不及去看那向着自己冲来的胡老六,而是不顾满身的疼痛,奔向了那满天星。 慕于刚的嘴里念念有词,正是他心中的所向:“天马神,你果然没有抛弃我,你让,你让满天星活过来了,我的宝贝啊,是我的错,我刚才没有及时看你,我还以为你死了,你放心,咱们一起回去,一起…………” 他一边说,一边跑到了马儿的身前,弯下腰,想要抱起马头,把满天星给抬起来,但就在他抱起马头的一瞬间,却只闻到一股子血腥的味道,只见一截马儿腹中的内脏,就这样散在马身之下,而战马的肚子,早已经给剖开,从里面钻出了一个混身上下,血淋淋的人,手里抄着一根大弩,明晃晃的弩矢尖,正指向自己的咽喉。 慕于刚惊异地张大了嘴,没有来得及说话,却只见那人血糊淋拉的脸上,两只眼睛,闪闪发光,杀气尽显,而他几乎是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说道:“我等的就是你,还我兄弟们的命来!” 随着他的这句话,他的手,重重地扣下了弩机,慕于刚只觉得脖子上一痛,他甚至可以听到自己的喉骨碎裂的声音,有什么东西击中了自己的咽喉,再打穿了自己的后脖子,飞了出去,这个场面他无数次看过,因为他自己这样无数次地一箭击穿过敌人的咽喉,但这一矢,仍然让他喃喃地自语:“好准!” 慕于刚的两眼一黑,就这样一头栽倒在地,甚至连手脚的挣扎抽搐,也不再有一下,给打穿的脖子,前后两个血洞,鲜血汩汩地往外冒,他的背上,仍然挂着那面骑盾,十余根长箭牢牢地钉在上面,随风轻轻摇摆着羽翎,这个征战一生的勇士,就这样走到了自己的人生之路尽头,死在自己两匹坐骑之间,也称得上是死得其所吧。 那个从马腹之中钻出来的,正是张志,刚才的火攻的一瞬间,他就靠着比别人更强的经验和更快的反应速度,直接一个纵跃滚翻,逃了出来,身后比他稍慢半步的同伴位,给无情地吞噬工烈焰之中,他顾不得悲伤,甚至来不及哀悼,这个时候,唯一的想法就是只有先活下来,先保存自己的命,才有报仇的机会。 在周围的同伴们的惨号声中,他钻到了满天星的肚腹之下,这匹死马,不仅可以掩护他的行踪,甚至也可以防那烈焰的烧烤,他掏出随身的匕首,切开马腹,钻了进去,外面的杀声和马蹄踏地之声,就在他的左右回荡着,他咬紧牙关,一动不动,因为他坚信,本方的后援一定会打回来报仇的,一旦杀声回到这里,那就是自己报仇的时候了! 当燕军的俱装甲骑重新列队,向前冲击的时候,张志也借着烟尘的掩护,悄悄地爬了出来,捡到了几步之外一部散落的强弩,甚至那弩已经上好了弦,随时可以发射,弩的主人,大概是在刚才之前举弩射敌时,未及发射就给一槊毙命,留下了这武器在草原之上,却是便宜了张志。 张志本想奔回去杀敌,却一看身后两百多步的地方,仍然立着敌军的大队骑兵,这让他马上改变了想法,钻回了马腹之中,却是可以用这死马对着后方的敌骑,掩护自己,自己则忍受着战马内脏的血腥味道,继续观察前方的战况,那打着北海王旗,当先冲锋的慕于刚,则早早地给他锁定,这次的战斗,他是自己最大的仇敌,不杀了此人,何谈为全队的兄弟报仇雪恨呢? 天不负有心人,他亲眼看到了冲锋的敌军俱装甲骑,是如何在最后一道防线面前,给那强光所亮瞎了眼,继而互相冲撞,全军覆没,也看到了那慕于刚是如何单骑逃回,在那些弓箭手们齐射慕于刚的时候,他甚至一直在心中祈祷着,盼着这些箭不要射死慕于刚,只有这样,才会给自己亲手报仇的机会! 就在慕于刚奔到自己十步左右的时候,他本想一跃而出,却想不到这时候慕宇刚居然会因为沙里飞的血流力竭,而马失前蹄,摔了下来,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战士,他也知道慕于刚的本事,这时候贸然出现,可能会给他拼死反击,搞不好会同归于尽,而让慕于刚过来检查战马的时候,才是他全无防备之时,尤其是双手都不可能再持有武器,而这时候,就是自己一箭毙命的最好机会! 事情的发展,与张志的计划一模一样,甚至每个细节,都在他的意料之中,这是张志作为战车弩手,无数次演练过的情况,躲在战车之下,等敌人双手掀起战车时,自己一弩毙命,只是这回,战车的残骸变成了死马,但效果是同样的,慕于刚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居然是以这样的方式给终结。 张志的眼中含泪,也顾不得还身处战场上了,他抽出了那把剖开马腹的匕首,上前一把拉掉了慕于刚的头盔,抓着他的辫发,麻利地割下了他的首级,然后跪在地上,高高地举起了这个首级,放声大哭:“兄弟们,我战车第四小队的兄弟们,阿福哥为你们报仇啦!杀你们的贼人首级在此,你们可以瞑目啦。” ===第三千四百一十章 同袍相见无情杀=== 远处旳胡老六们,也已经奔到了五十步左右的地方,他的满脸都是惊喜之色,看着哭成个泪人一样的张志,大声叫道:“阿福兄弟,阿福兄弟,你还活着吗?” 张志咬了咬牙,转而看向了胡老六,喜极而泣:“六子哥,你看到了吗,我报仇了,我为全队的兄弟们报仇了啊!” 胡老六激动地点着头,哈哈大笑:“不错,杀了这敌将的,是你张志,张阿福,为所有死难兄弟报仇的,是你张志!” 他说到这里,突然脸色一变,因为他发现对面奔来的十余骑燕军,在看到慕于刚给斩杀时,都纷纷拨马而退,既然任务失败,那就保全自己,这是人之常情,慕于刚的所有部下都跟他一起战死在这片原野上,也没有子侄和部曲拼了命要为他报仇,除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铁塔一样,一骑当先的骑士,全身上下,笼罩在双层的铁甲之内,手里抄着一柄大斧,其肃杀之气,隔着百步都能感觉到,而他的这个身形与力量,那提着一把起码四十斤重的长柄战斧时,举重若轻,如同提着三尺长剑的感觉,更是让人肉眼可见,此人的武艺,堪称绝伦,甚至要在刚才这慕于刚之上。 胡老六咬了咬牙,大吼道:“阿福兄弟,你快撤,快撤啊,有贼人来杀你啦。” 张志猛然醒悟了过来,他也感觉到一股杀气来袭,就在从南边六七十步的距离,迅速地接近,他扭过了头,同样看到这一骑来袭,一股豪气自心底而生,他把手中慕于刚的脑袋,辫发往腰带上一挂,弯腰拾起了脚边的那张强弩。 张志一转机关,弩臂自动翻转,这是一部三臂转轮连发弩,足有八石,三根弩臂之上都放好了弩箭,而这一转,把刚才射死慕于刚的空弩臂转过,换上一枝装矢弩臂,三棱箭头,直指五十步外的那员来骑。 胡老六的声音在身后二十多步的地方急响,伴随着他的马蹄声越来越近:“阿福,别冲动,不要硬来,等我们合力收拾…………” 张志厉声道:“六子哥,让我自己解决,我这条命,早已经是赚的了,此人想来为慕于刚报仇,我就成全他!” 胡老六一声长“吁”,勒紧了马缰,就在张志的身后不到三十步的地方,停了下来,身边的十余骑也跟着停下,一个护卫急道:“六子哥,我们就这样看着阿福哥他?” 胡老六点了点头:“这是一对一的勇士对决,我们出手就是打扰了阿福兄弟,他一辈子也不会开心的,我们北府军的男人,面对强敌永远只会挺身而出,绝不会倚多取胜!” 说到这里,胡老六咬紧了牙关:“阿福兄弟的生死,就是在这一弩之间,大家记好了,要是阿福兄弟真有什么闪失,大家就一起上,按平时的战法,为阿福兄弟报仇!” 张志的呼吸微微地有些急促,因为对面这一骑的冲击,那气势是非常的怪异,按说今天也见识过几次敌军的冲锋,那俱装甲骑冲起来的气势,排山倒海,给人心理上强大的震慑,但那种感觉,明显是冲着杀敌破阵而来,虽然是敌人,但起码知道对方想干什么。 可是对面的这一骑冲阵,却是透了诡异,尽管这是肉眼可见的一员猛将,尽管他提着大斧,坐以一匹全身黑色的烈马,奔腾而来,但给人的感觉,却不象是个活人,因为他从头到尾,没有一点气息,只有一股死意,甚至更象是一个骑着战马的长生人怪物,给人一股死亡的恐怖,和一种杀戮的空洞。 张志的心跳开始慢慢地加速,这个决斗的对手,让他的手也在微微地发抖,他甚至感觉自己是在跟一具尸体,而不是一个敌人作战,他突然改变了主意,五十步的距离,足以射出两箭,最后一箭定生死,而这一箭,他想看一看这个敌骑的真面目! 张志的手稍稍地向上抬了半寸,然后扣下了扳机,在弩箭飞出的一瞬间,他迅速地扭过了弩臂开关,新的一根装矢弩臂,转了上来,他的右眼仍然眯着,死死地透过望山,看着对面的骑士,也看着前一矢飞出去的轨迹,稳稳地按着自己瞄准的弧度,准确地,不偏不倚地,击中了来骑的头盔。 “叭”地一声,这一矢,砸得这具头盔直接飞了出去,乱发在空中飘舞着,来人的脸,也展现在了张志的面前,他的手指已经扣在了那弩机之上,正要用力一抠的时候,却突然脸色大变,因为,他发现这一骑,居然是一个熟人! 后方的胡老六也睁大了眼睛,叫了出来:“猛子,猛子哥?” 作为全军著名的猛将,王猛子的身形样貌,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胡老六和张志都曾经在刘敬宣的部下呆过,对于这位刘敬宣的左膀右臂,更是亲眼见过多次,张志甚至跟王猛子还在一个小队呆过,算是同袍之谊,他哈哈一笑,放下了手中的弩,转而从腰间举起了慕于刚的首级,笑道:“猛子哥,你看,这是我斩下的敌将…………” 他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王猛子就已经冲到了他的面前,大斧一挥,无情的利刃就在张志的脖子上一划,张志的脑袋,冲天而起,一股血泉,从他飞起的头颅下方,如同喷天的石油井一样,可怜张志的脸上,仍然挂着笑容呢,只怕他现在都不敢相信,自己的战友,熟人,居然会取了自己的首级! 胡老六的吼声在原野上回荡着:“王猛子,你疯了吗?你降了贼?!” 王猛子似乎根本没有听到这些话,似乎是不认识胡老六,更似乎是没有看到三十步外的这十余骑晋军,他的座骑,在奔出五六步后猛地一个旋转,转而奔过了还站着的张志的无头尸体身边,驰过时探手一抓,张志手中的慕于刚首级,就给他抄到了手中,他的嘴里含混不清地冒出一句话:“带慕于将军回来!” ===第三千四百一十一章 枭首斧上小林狂=== 这就是王猛子被贺兰敏之前下旳最后一条命令,当时慕容林疯了似的想要冲出去救他的刚叔,几个护卫都无法阻拦,情急之下,贺兰敏才跟王猛子这样下了条命令:“去,带慕于将军回来。” 而看着王猛子二话不说,提斧就上的架式,慕容林才心下稍安,刚才阻拦他的那几名护卫,也紧紧地跟着王猛子冲上前去,直到看到慕于刚被张志一弩射杀,继而割下首级之后,他们才转身后退,却只有这王猛子早已经失了神智,不达目的,死不罢休,所以才会给张志那种面对一个死尸在战斗的感觉。 只可惜张志在看到王猛子的脸时,对战友的信任把所有的防备都放下了,不然以他的身手,完全可以第二弩连发,射中王猛子的面门,又岂是难事? 王猛子一把抄过了慕于刚的首级,也不管身后的情况,就这样越过了张志的尸体,转而向着后方奔去,胡老六咬牙切齿地大声道:“兄弟们,眼前的这个不是我们的同袍,英雄,将领王猛子,他已经是一个叛国投敌的敌人,我们要给阿福兄弟报仇,亲手诛杀叛徒!” 所有的骑兵们,都怒火万丈地从嗓子里吼出了一个“杀”字,他们全都弯弓搭箭,向着三十多步外,那不紧不慢向回骑行的王猛子, 就是一阵弓箭乱射。 二十余枝长箭, 不偏不倚地射中了王猛子的后心, 在这个距离上,这些弓骑手们射出的箭,又是含怒而发, 力量胜过平时,全都透甲而入, 每一箭, 都深深地扎进了王猛子的身体。 只听“叮”“啪”之声不绝于耳, 射穿铁甲的箭,在扎到王猛子身体的时候, 却都如同射中了一整个铁块一般,箭杆纷纷从中折断,里面的箭头还扎在甲中, 可外面的箭杆, 却是如同给人用手力折一般, 彻底地断裂, 仿佛这些箭射的不是人体,而是一大块钢铁一般。 王猛子仍然不紧不慢地向着走着, 他的右手,仍然提着大斧,而慕于刚的首级, 却居然给他串在了斧头之上的尖刺之上,这下又让所有人开了眼界, 这是军中的极刑,名为枭首, 专门用于斩杀敌军首脑或者是本方的逃兵之后,再把首级插在长槊或者矛尖之上, 立于军营之前,以示震慑,想不到这王猛子单骑冲阵抢回的慕于刚的首级,居然用了这种枭首的方式将之带回。 这回轮到远处的慕容林要吐血了,他双眼圆睁,眼睛中血丝密布,大吼道:“你这狗东西, 竟然敢如此羞辱刚叔的首级,我要亲手杀了你!” 他说着,再次想要冲出去,贺兰敏连忙拉住了他的马缰, 叫道:“小林将军,请息雷霆之怒,这个时候,一定要冷静啊!” 慕容林怒不可遏,这下他突然想起来,王猛子不正是贺兰敏身边的护卫吗?他一把抽出长剑,直指贺兰敏,大吼道:“是不是你下的令要他这样对刚叔的?刚叔哪里得罪你了,你要这样害他?!” 贺兰敏咬了咬牙,沉声道:“小林将军,我之前就跟你说过,这个家伙,是国师用法术控制的,根本就不是个正常人,他的怪异举动,就是这个原因!我之前就跟你说过, 要离他远点。” 慕容林呆愣在了原处,这会儿他狂热的脑子有点清醒了过来, 喃喃道:“这,这是个什么东西?” 贺兰敏看着远处,那背上几乎成了个箭靶,却仍然跟没事人一样前行的王猛子,叹了口气:“此人是晋军中著名的勇将,名叫王猛子,这次攻打南城时,不知杀了我们贺兰部多少勇士,这才给我大哥用计擒下,大哥本想斩杀他,祭奠我们死在他手下的勇士,却是给国师亲自带走,在他身上施了控魂针之法,让他完全听命于我。” 说到这里,贺兰敏顿了顿:“怪我刚才指令下得不清楚,我叫他把慕于将军带回来,而慕于将军已经之前就被那偷袭的晋军所杀,身首异处,现在王猛子斩杀了那晋军,抢回了慕于将军的首级,大概在他现在的意识里,这就是带慕于将军回来吧,至于插首级于武器之上,恐怕那是此人之前斩杀敌将时习惯的做法,即使现在变成了控魂之人,也没忘了这点啊。” 慕容林咬着牙,恨声道:“贺兰夫人,你的意思就是,这是个不人不鬼的怪物,所以我的刚叔,就是这样白白地给这怪物害死了吗?” 贺兰敏叹了口气:“大概就是这样,你可以把这家伙看成是长生人,国师施展的控魂**是有时间限制的,恐怕过上半刻,就要到时了,我本来是以为这次突围时可以靠此人顶在前面,为我们开路,可没想到,慕于将军半途而来,主动突前,现在我们试出了前方敌军有重兵埋伏,继续再冲,已经没有任何冲出去的希望了,我可以留这个怪物在这里拖住晋军,小林将军,我们还是得另找他路才行哪。” 慕容林的双眼通红,咬着牙:“刚叔从小把我带大,教我武艺,情同父子,虽然他是死在这些晋军手中,但这个王猛子,现在在我眼里就是大仇人,贺兰夫人,莪必须要为刚叔报仇,不杀了这个王猛子,不拿回刚叔的首级,我誓不为人!” 贺兰敏的花容失色:“你,你别忘了,保护我突围,才是你的任务,你为了一个死人,去作无谓的事,放弃任务,这是你北海王世子应该做的事吗?” 慕容林厉声道:“我不管,这个任务已经不可能完成了,你说的对,北边尽是敌军伏兵,再硬冲就是自投罗网,贺兰夫人,我派一小队骑兵送你回城,就算我完成了任务,剩下的报仇之事,是我慕容林自己的事,与你,与这次任务都无关!” 他说着,就要上前,贺兰敏突然冷笑道:“真是个有勇无谋的莽夫,放着亲兄长的大仇不报,却要去为了个首级送死,可怜北海王英雄一世,智计无双,却怎么生出这样轻重不分,蠢猪笨牛一样的儿子啊!” ===第三千四百一十二章 敏敏骂醒梦中人=== 慕容林怒不可遏,长剑直指贺兰敏:“你这女人,竟然敢如此侮辱我,信不信我现在一剑杀了你?!” 贺兰敏哈哈一笑:“杀啊,真是有本事,仇不敢报,敌打不过,就剩下欺负一个弱女子旳本事了。慕容林,你还能再给你父王丢点人吗?” 慕容林的嘴里喘着粗气,脸上的肌肉都在跳动:“要不是为了护卫你突围,刚叔和几百兄弟怎么会战死沙场?我们北海王府的男儿几乎都为你而死,你他奶奶的还说这种话,有点良心没有?” 贺兰敏冷冷地说道:“我并没有责怪你们的意思,大家都尽力了,这点我知道,敌军强大,又狡猾,还在这里布了重兵,设了埋伏,我也知道,我从一开始就跟你说别在这里浪费时间,损失手下,你不听,结果就是把手下送了大半进去,你以为你是在执行命令,哼,不过是执行试探和诱敌的命令,执行送死的命令,所以说,你不是蠢,又是什么?!” 慕容林的眼中泪光闪闪,持剑的手也在微微地发抖,面对贺兰敏的这些话,他确实无言以对,嘴唇都在哆嗦着:“我,我,是我的错,是我的错啊!” 贺兰敏轻轻地叹了口气,上前半步,素手轻挥,荡开了慕容林的剑锋,说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你也好,我也罢,甚至公孙五楼,都不过是国师黑袍派出来的棋子而已,他说要公孙五楼护着我,冲出重围,去北方求救,哼,他要是真的指望北方贺兰部的兵马,为什么围城之前不去联系?现在南燕全境沦陷,每天都有各地的汉人和其他部落的胡人兵马前来归顺刘裕,我贺兰部还存不存在,都不知道呢。” 慕容林瞪大了眼睛:“你为什么现在才跟我说这个?为什么不早点说?!” 贺兰敏咬了咬牙:“我要是早说了,你肯跟我突围吗?你看公孙五楼多精明,让我们向北突,跟埋伏的晋军纠缠,他自己往西跑,你以为他真的是去西城助战帮忙?我告诉你,他一定是想向西突围,跑去跟后秦,或者是北魏联系,求得他们的庇护罢了,冲着这两千俱装甲骑,谁不想笑纳呢?” 慕容林恨恨地一拳打中了马鞍:“都什么时候了,这家伙居然还临阵脱逃,早就应该杀了他才是!” 贺兰敏冷冷地说道:“你们北海王一族,就是忠勇有余,不够心狠手辣,所以屡屡会受制于黑袍和公孙五楼。黑袍挑起战争,招惹刘裕,自己又没本事打赢,弄成现在这样,现在他到处在牺牲大燕将士的性命,想要翻盘,就算打输了,他有那个会飞的怪物明月飞蛊,也随时可以逃,留下全城的将士送死!” 慕容林的额头开始冒冷汗,喃喃道:“不会的,不会这样的,黑袍,黑袍他孤身入广固,带领全城将士死守至今,也放出了莪父王,向他赔礼道歉,还把甲骑俱装交给了我们,他,他若是象你说的这样,何必这样回来?” 贺兰敏冷笑道:“因为这是他一辈子打拼最后剩下的基业,一旦失去,就算保了命,又跟行尸走肉有什么区别?所以黑袍不甘心,他想最后拼一下,或者赌一把,赌能靠守城把刘裕耗走,赌能重演当年棘城之战,慕容氏守城耗赢石赵的奇迹罢了。” 慕容林咬了咬牙:“我不管你说的这些是不是事实,我只知道,让我执行这命令的,是我父王亲自下的命令,这不会有假。他的命令,我必须遵守!” 贺兰敏不屑地说道:“是吗?我记得我来北城的时候,这两千甲骑可都是你的部下,可我们出城时,他们却都归了公孙五楼,难道,交出手上的兵马,也是你父王的命令?” 慕容林瞪大了眼睛,他确实没有仔细考虑过这个问题,贺兰敏的嘲讽虽然那么难听,但也确实是事实,他开始在内心中问起自己:对啊,怎么会弄成这样,我的两千兵马,怎么就这样交给了公孙五楼? 他忽然想了起来,大声道:“是国师,是黑袍的命令,他是全城主帅,连我父王也要听命于他,我,我当然要遵守他的号令。再说,当时你也在,你怎么没有反对?” 贺兰敏冷冷地说道:“所以,如果这时候黑袍要你们父子把俱装甲骑全交出来,你觉得你父王也会答应吗?人的命运,得由自己掌握,黑袍已经输过一次了,你们就这样信任他?” 慕容林目瞪口呆,半晌之后,才长叹一声:“你没说错,我确实是又蠢又笨,只有一腔热血和忠义报国之心,却没想到这点,不过,事已至此,我也不可能去追公孙五楼,要是他真的如你说的那样想要逃跑,全军将士们是不会放过他的,贺兰夫人,多谢你的教诲,但现在不是谈这些是非曲直的时候,我送你回城,然后向我父王请罪。” 贺兰敏冷笑道:“请罪?你拿什么请罪?护送我的任务没完成,手下的兵马送光,一败涂地,就这样回去请罪吗?你不想着怎么挽回局势,就想着拿这条命去正你父王的军纪,你这不叫请罪,你这叫不负责任,你这叫临阵脱逃!” 慕容林一阵心烦意乱,吼了起来:“那我能怎么办,我还能怎么办?带着你和剩下的两百多骑兵追上公孙五楼,然后杀了他吗?他手上有令牌,如果说是奉命突围,你能怎么说?我就算要追上公孙五楼,夺回军队,也得有国师的令牌或者手令才行,可我没有!难道你有吗?” 贺兰敏微微一笑:“我是没有这条命令,但我有一个消息要告诉你,这点足以让你能手刃公孙五楼,夺回军队,然后靠着这两千俱装甲骑,打开一条通道,助我突围,这才是将功补过,知错能改的好男儿!” 慕容林咬着牙:“什么消息,能让我夺军?这得让那两千俱装甲骑的将士们都信你才行,我一个人信没有用!” 贺兰敏的眼中冷芒一闪:“如果我告诉大家,公孙五楼杀了你大哥,还有所有宫卫将士呢?” ===第三千一百一十三章 道尽阴谋亦无功=== 慕容林先是一愣,转而怒道:“胡说八道,你明明之前说,是晋军害旳我大哥和守城将士,这会儿怎么改口了?” 贺兰敏苦笑道:“当时我给公孙五楼控制着,说错话可能命都没了,那个人不人鬼不鬼的王猛子,天知道黑袍是不是让公孙五楼有控制他的办法。再说了,如果我当时告诉你真相,你直接跟公孙五楼火并了,那我还怎么突围出城?” 慕容林咬着牙,手在微微地发抖:“这么说来,你当时是对我撒了谎,故意骗的我?” 贺兰敏点了点头:“这是黑袍的意思,其实是他下的令,守不住东城的时候,就用石灰把两军尽灭,如此一来,晋军也无法登城了,这对守城方有利,对攻城方不利,你对军事懂的比我多,应该知道这是晋军不可能做的事!” 慕容林的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双眼圆睁:“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这一定是公孙五楼干的, 可是黑袍,黑袍怎么能下这样的命令?我们父子忠心为国, 这回也是全力为他效力, 他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们?!” 贺兰敏冷笑道:“那是因为你们根本不了解黑袍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个人没有忠诚,没有友谊, 一切只是利用别人而已,他以为自己是这个世上的神,可以主宰所有人的命运, 交还你们俱装甲骑不过是做做样子,真正想要收回,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公孙五楼能让你交出两千部下,他就有办法让你父王把全军还给他,所以, 给你们兵权, 不过是一时的笼络罢了, 因为要你们出力, 包括,要你们送死!” 慕容林厉声道:“我大哥身在宫中, 是宿卫军将领,他也敢害吗?就不怕皇帝找他算账?还有那么多宫卫将士, 都是守城的将军们的子侄, 他这是得罪所有人啊,真有这个胆子?!就算用石灰,他也没必要去害这支宫卫部队啊。” 贺兰敏勾了勾嘴角:“你低估了黑袍的无耻和残忍了。他早就打好了算盘, 东城那里守不住的时候,就来个不分敌我, 通通石灰灭之,跟笼络你们父子一样, 他在东城, 放的是贺兰哈里木,同样是为了给贺兰部一个面子, 要他们死战出力,结果贺兰哈里木确实是死战到底了, 但他还是挡不住晋军的攻击,就象你这次,靠这五百甲骑, 同样冲不破这北城的晋军防线,因为我们的实力, 已经大大地弱于攻城的晋军啦!” 慕容林的眼中泪光闪闪:“可是,可是就算他要牺牲贺兰哈里木这些守军,为什么,为什么要搭上我大哥,要搭上那么多将校们的子侄?这样亲痛仇快的事情,他图什么?!” 贺兰敏叹了口气:“贺兰哈里木一代名将,心思细密,对城内的防守严密,就算他想让公孙五楼去害人,也没这么容易的,何况公孙五楼曾经陷害你父王和贺兰哈里木将军,差点下狱死在里面,换了你们,公孙五楼要是率兵来援,你敢放心地把后背让给他?!” 慕容林的眼中已经流下了一行清泪,这个钢铁男儿,终于哭了出来:“原来,原来我大哥就是为了给黑袍和公孙五楼取信贺兰哈里木将军,才会给派去助守的,为的就是给公孙五楼留下下黑手的机会?!” 贺兰敏点了点头:“就是如此,公孙五楼接到的命令是一旦守不住,就在城内发射石灰包,然后发射水囊上城,把城头变成石灰地狱,不仅两军将士全部灭杀,而且起码两天之内, 无法再有活人登上城墙。而他执行起来, 全无良心的愧疚,就象公孙五楼在别的城墙段上使出各种灭绝人性的战争手段一样!” 慕容林的双眼血红:“这个狗贼,我要把他千刀万剐,他杀的我方的将士, 只怕比晋军更多!” 贺兰敏的秀眉一挑:“现在你知道他为什么要临阵逃亡了吧。此贼就是因为这种事做得太多, 而且毕竟不是他一个人干,是几百手下一起做,难保不会走漏风声,所以趁这次的机会逃出去,不然留在广固城,就算守下城池,事后你父王和其他的将军们调查儿子死因时,必然会东窗事发,然后会给黑袍推出去作为替罪羊,甚至是提前杀人灭口。” 慕容林咬着牙:“公孙五楼毕竟只是爪牙,真正的幕后主使是黑袍这个老贼,我一定要把此事报告给父王,战后联合众位将军,一起杀了这个万恶之首!” 贺兰敏幽幽地叹了口气:“那得你父王能活下来才行啊,小林将军!” 慕容林的虎躯一震,连忙说道:“你这话什么意思,我父王难道…………” 贺兰敏冷冷地说道:“无论是公孙五楼,还是贺兰哈里木,还是你大哥,甚至是你我,都不过是黑袍的棋子而已,你父王虽然领兵有重要的任务,但恐怕仍然是黑袍计划的一环,为的是引开晋军的兵力,而他真正想要做的,应该是亲自对刘裕下手,就象临朐之战中,所有的布置,都是为了他能亲自杀到刘裕面前呢。” 慕容林睁大了眼睛:“这么说来,我爹的出击,仍然是个阴谋,为的是让他陷入晋军主力的包围?” 贺兰敏点了点头:“是啊,你们以为俱装甲骑是南燕最后的翻盘希望,黑袍绝不会对他们下手,但可能你们不知道,黑袍手上还有什么长生怪物之类的力量,作用甚至会超过你们这些俱装甲骑,如果能吸引晋军的主力,给他用最后的突击力量给刘裕致命一击的话,恐怕…………” 说到这里,她突然脸色大变,以手掩口,惊呼了起来:“啊呀,刘裕的小崽子在哪里?!” 慕容林也反应了过来,两人同时看向了远处,只见王猛子仍然不紧不慢地向这里奔来,而他的腰上,则缠着那刘义真的襁褓,也看不清这个时候,刘义真是死是活,还是睡着。 贺兰敏恨恨一拍手:“居然忘了这事了,小林将军,我们的护身符没了,快走啊!” 第三千一百一十三章 道尽阴谋亦无功 ===第三千一百一十四章 小林终解父兄仇=== 慕容林不屑地说道“真正旳男儿,是要跟敌人面对面的厮杀,借着一个婴儿来保护自己,算什么英雄好汉?” 贺兰敏又急又气,柳眉倒竖“真正的男儿就出城去跟敌军野战,缩城里快一年了不敢打,现在还扯什么英雄好汉?!慕容林,只有活着,才配谈什么英雄不英雄的,死了只会给人指着尸体嘲笑,这不过是败军之将!” 说着,她一指远处的王猛子,那斧刺之上插着的慕于刚首级,冷笑道“若是象你刚叔那样就这样给人取了首级,插在斧上或者腰间,难道就是什么英雄好汉,光荣的事了?” 慕容林本能地想开口反驳,可是看着贺兰敏那怒气满满的面容,却是说不出话来,只能摇头叹气。 贺兰敏咬着牙“要不是因为你的愚蠢和冲动,我怎么会派王猛子出去,又怎么会把那小孩子陷在敌手?这家伙现在不听我的号令,也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我们要是等他,可就自己也走不了啦。” 慕容林沉声道“我可以派兵接应,把那孩子抢回来!” 贺兰敏冷冷地一指右侧“你觉得你还有时间做这事吗?” 慕容林的脸色一变,刚才因为争吵和激动,他甚至没有来得及仔细观察侧翼的战场,这回扭头一看,却是心猛地一沉,因为他发现两侧的战场上,烟尘滚滚,显然是有数量不少的骑兵,在包抄两翼了。 贺兰敏沉声道“从一开始,敌军就是在分兵包抄两翼,他们早早地就有埋伏,连我一个女人都看出来了,你和慕于刚这种宿将都没看出,还想着向北突袭呢,我告诉你,越往北,就越是陷阱,死路一条。所以公孙五楼直接就往西边跑了,绝不会在敌军预设的战场上送死!” 慕容林咬了咬牙“那时候我当然也看到了这点,但是我们的突击很顺利,敌军也显然是在拼命抵抗,那些个游骑,很可能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不然,为什么那么多步骑和战车部队损失,他们却不上来援救呢?” 贺兰敏没好气地说道“俱装甲骑可是有上万,难道就你们这点人?你不知道敌军的意图,敌军还不知道我们的呢,开了城门有五百人往北突,两千人向西跑,剩下的军队不知在哪里,换了你是晋军的主将,你会怎么想怎么做?!” 慕容林长叹一声“想不到我慕容林征战多年,身经百战,居然还没夫人一介女流看的准,这些仗都是白打了。按你说法,现在连我父王都处于危险之中,而他,可是在西城啊!” 贺兰敏的心中一动“你父王在西城?谁告诉你的?是慕于刚给你带话的吗?” 慕容林点了点头“是的,他其实也是说由他来突击试探,如果敌军有埋伏,就要我迅速去城西,跟父王会合,北城这里,只是佯攻试探和吸引敌军兵力,真正的突破口,是在西城方向。这次又让你说对了!” 谷竘</span> 贺兰敏恨恨地一掌拍在马鞍上“你不信我也就罢了,连你父王也不信?慕容林,你真的是个蠢货啊!” 慕容林咬了咬牙“我是不想给黑袍落下什么把柄,再以我不遵号令,私自行事之类的借口来害我父王,公孙五楼是他的人,他能做的事,我不可以!” 贺兰敏冷笑道“就连公孙五楼也不过是自行其事,他接的命令跟你一样,是护我突围,可他现在在哪里?小林将军,做人不要太老实,这会害了你自己的。就象慕容兰,哪次听他号令的?可黑袍真正处罚过她吗?就算是莪,也是会随机应变,但他还能斩了我不成?” 慕容林睁大了眼睛“那上次临朐之战,黑袍不是直接阵前就斩了不听号令私自撤回的公孙归吗?这可是我们都看到的啊。” 贺兰敏冷冷地说道“那是因为公孙归打了败仗,搞砸了,所以才会在开始斩将立威,但要是这种放我们出来自行其事,脱离他的指挥和控制的情况,那就不可能按他的布置来,因为他自己都胜不了刘裕,就象这回北门突围,按他的命令,就是死路一条,要是他真的觉得这里可以突破,为什么只派了两千多骑出城?不应该是把你父王的主力全部压上吗?” 慕容林咬了咬牙“原来,这什么令出如山都是假的,我们不过都是他的棋子,按你这说法,他故意让你带着刘裕的儿子突围,也是另有用意?” 贺兰敏点了点头“你小子终于醒悟过来了,他这一招,不是真要我们带着这小子去北方当人质,刘裕连这个广固城攻城都不管他儿子死活,难道去了北方就会管了?黑袍真正的目的,是要引慕容兰也跟着出来,明白吗?” 慕容林叹了口气“现在我终于明白了,兰公主要与族人和家国共存亡,不会弃全城军民而去,所以黑袍以她儿子为诱饵,引兰公主出来,晋军将士不敢对兰公主下死手,这样突围部队就可以为所欲为,甚至可以横扫东城和西城的晋军,这才是黑袍要做的事啊。” 贺兰敏冷笑道“是的,慕容兰不仅不想扔下族人,也不愿意对昔日的兄弟们下死手,毕竟她是很多北府军将校的大嫂,也是他们的战友同袍,不是为了儿子,她怎么会出城?” 说到这里,贺兰敏顿了顿“不过,看来慕容兰没有受黑袍的刺激,她宁可不来追自己的儿子,也要继续守城,所以这个小孩子,对我们已经没有价值了,小林将军,你现在明白了一切,那为你大哥报仇,甚至去救你父王,应该怎么做,不用我教了吧!” 慕容林的眼中闪过一道杀意,他环顾左右,看着周围的手下们,沉声道“北海王府的将士们,除了晋军,谁是我们的仇人?” 众将士的眼中杀气四溢,齐声道“黑袍,公孙五楼!” 慕容林一声厉啸“现在,都跟我去报仇!杀五楼,救父王!” 。 ===第三千一百一十五章 刀枪不入乃药人=== 广固,北城,荒原。 胡老六咬着牙,把手中的最后一枝箭给射了出去,箭枝带着厉啸,直飞向三十步外的王猛子,狠狠地击中了他旳后背。 换了平时,任何身披铁甲的军士,在这个距离上给胡老六这样一箭射中,都能利箭破甲,穿心,一命呜呼,因为三石五斗的强弓,在这个距离上足以射穿厚达三分的木盾,更不用说是一个活人了。 可是这一箭,就跟之前的几十箭一样,变成了一根插在王猛子背后,摇晃不已的箭杆,远远看去,王猛子的那一身蓝色披风,早已经给二十多箭抽在他的背后,如同一只刺猬一样,背上尖刺倒立,却是没有半点血流出来。 胡老六恨恨地把这部大弓扔到了地上,弓身断裂,发出一声脆响,胡老六甩着膀子,怒吼道:“连个甲骑都射不穿,要你何用?” 一个军士策马上前,轻声道:“六子哥,这厮可能是穿的精钢铁甲,还不止一层,两层中间也可能再加丝绸,软泥之类防箭之物,我以前见阿寿哥也这样穿过,外面再罩一层熊皮,那可真真是能刀枪不入啊。” 胡老六咬了咬牙:“忘了这层了,奶奶的,膀子都快射断了也没成功,这小子好像还前面挂了个包裹,似乎是个婴儿,他究竟想要干什么?” 另一个军士沉声道:“那孩子没发出一点声音,也不知道是死了还是睡着了,不过,我们不需要管这些吧,只要杀了这叛徒,为阿福哥报仇才是!六子哥,你下令吧,咱们一起上,我就不信,我们这么多人,打不过他一个!” 胡老六沉吟了一下,摆了摆手:“还是算了,我们都无铁甲在身,手中的武器也是以弓箭袭扰为主,正面打这种铁塔一样的甲骑,就算胜了,也会牺牲大部分的兄弟。” 众军齐声道:“我等不怕死,一定要杀了此贼,为阿福哥报仇!” 胡老六正在犹豫间,只见一个军士突然惊喜地叫道:“六子哥,那些燕骑,跑了,他们跑了!” 胡老六心中一动,看向了前方,只见远处几百步外,掠阵的那些蓝袍蓝甲的北海王甲骑,这会儿已经纷纷掉转马头,向着西城的方向而去,烟尘滚滚,铁蹄震地,就连一骑留下的副马都没有。 胡老六点了点头:“他们是逃了,去追之前那支向西城方向跑的敌骑了,甚至不管这个王猛子的死活,哼,还真的是冷血无情,不过,对于这样的叛徒,谁又会当成自己人呢?” 可是他的目光落到了仍然在不紧不慢向前走的王猛子身上,却是眉头一皱:“这家伙到现在也不逃不跑,他究竟想要干什么?” 一个护卫抽出了手中的马刀,咬牙道:“管他想干嘛,我看他是得了失心疯,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没准,是吃了什么迷药,失了魂了,要不然,咱们射了他这么多箭,他早就反击了,现在我们上去把他乱刀分尸,总没错的。” 周围的人轰然一阵叫好,也都纷纷抽出了马刀,而身后却传来了朱龄石的声音:“且慢,不要急着上前。” 众人脸色一变,转头看向了后方,只见朱龄石在那二百多名持盾步兵的跟随下,驾着战车,来到了他们的身后,这些拿着明镜大盾的步兵,这会儿已经重新把蒙皮给套上了盾牌,再也不发出闪光了,如果不是经历了刚才的那一战,只怕众人做梦也不会想到,他们的手中,拿的是什么厉害的武器。 胡老六等人连忙在马上行起了军礼:“见过朱将军!”这会儿他们的行礼,已经不象平时只是在军中出于上下级关系的常规动作了,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一个大大的服字。一如在朱龄石车上持槊的孙处一样。 朱龄石摆了摆手,说道:“免了,这回追杀逃敌,六子你辛苦了。” 胡老六的脸上闪过一丝喜色,说道:“是大石哥你说过,会给我们追杀报仇的机会的,我们又怎么能错过?为战死的兄弟们报仇,义无反顾啊!” 朱龄石点了点头,看着前方的王猛子,眉头一皱:“你是说,此人乃是冠军将军阿寿哥身边的副将,王猛子?” 胡老六恨恨地啐了一口:“这个叛徒,烧成灰我也认得,枉阿寿哥对他知遇之恩,情同手足,跟他同吃同住同战,想不到居然…………” 朱龄石眉头一皱,回头看了一眼孙处:“这王猛子一向不离阿寿哥左右的,难道也是跟六子他们一起临时给调过来的?” 孙处摇了摇头:“阿寿哥给我们拨来的骑兵就是六子带的这三百骑,王猛子乃是一军副将,要比六子高了两级不止,不是这次过来的,按规矩,他如果来,起码是要带两千人以上呢。” 朱龄石点了点头:“我想也是,那他应该是在南城战斗攻城的,有可能是攻城时给俘虏,然后下了什么迷香迷药之类的,逼其就范。” 孙处睁大了眼睛:“你说的是,象长生怪物那样的药吗?” 朱龄石的眉头紧锁,看着王猛子,说道:“三蛋哥,你还记得吗,当年在戏马台,寄奴哥决斗大战荆州五将的时候,阿寿哥在那次一人要面对荆州三将,就在支撑不住的时候,吃下了一颗大力丸,变得力大无比,刀枪不入,一人就打趴了荆州三将,但也是神智全失,狂性大发,差点连寄奴哥也死在他的大棒之下?” 孙处恍然大悟:“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是想起来的,不错,确实这样,而且,不止是那次,以前阿寿在淝水之战时,也吃过一颗大力丸,同样是可以在战场上不分敌我,放手大杀,把力量用到极致。只不过,这些后来才知道是天师道弄出来的邪药,吃多了就会变成长生怪物这样,所以后来阿寿再也不碰了。” 朱龄石二话不说,跳下车,一把抄起了张志尸体边的那张已经上了弦的强弩,指向了王猛子,沉声道:“究竟是不是药人,一试便知!” ===第三千一百一十六章 复仇一箭断恩怨=== 孙处突然急道:“大石头,且慢,不要真的伤了他啊。” 胡老六不满地勾了勾嘴角:“他可是叛徒啊,还亲手杀了阿福兄弟,我们都看得清清楚楚,就算是给什么药物控制了,也得偿命。” 周围的骑兵们也纷纷应和:“是旳,杀人偿命啊,没的说呢。” “就是,为阿福哥报仇。杀了他!” 朱龄石的手很稳,静静地瞄准了四十步外的王猛子,那个铁塔般的身躯,渐行渐远,大斧扛在他的肩头,而慕于刚的首级,就插在斧首,还摆出了一副诧异的表情,那是死前他的表情的定格,看起来,格外地诡异。 而王猛子的座骑,则一步一步,呼哧不已,似乎王猛子的重量,远远超过常人,让俱装甲骑的这些千里挑一的良驹宝马,也难以承受了,甚至可以很明显地看到,马腿每迈一步,都在微微地颤抖。 朱龄石的眼睛,微微地眯了起来,他的手拿着强弩,脸侧紧紧地贴在弩臂之上,睁开的半只眼睛,通过望山,直视远处的王猛子,孙处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回荡:“大石头,千万要冷静啊,这可是阿寿哥的生死兄弟,爱将啊,要是真的给药物控制,那可就冤杀好人啦。” 胡老六厉声道:“我不管他是谁的生死兄弟,我只知道他是敌人,是亲手杀了我们好兄弟的敌人,朱将军,你要是下不了手,我来射这一弩,要是阿寿哥要人抵命,我这条命抵给他就是!” 朱龄石平静地说道:“都别说了,这一箭,为了死去的兄弟,我必须射,所有的后果,由我朱龄石一人承担!” 他说着,稳稳地扣下了弩机。 “呜”地一声破空尖啸,这一弩矢,擦着火花,从弩臂上激弹而出,撕裂长空,直奔王猛子而去。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胡老六的眼中泪光闪闪,喃喃道:“阿福兄弟,你的大仇,就要报了!”而他的身边,早已经是欢呼声一片。 而孙处则长叹一声,闭上了眼睛,他不忍心看接下来的一幕。 “噗”地一声,弩矢重重地击中**的声音,在四十多步外传来,可是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刚才弩机击发时,那万众欢呼的声音,已经嘎然而止,所有人都张着嘴,似乎给施了大禁言术,哪还发得出半点声音? 这一箭,不偏不倚,从那战马的马毛之下透入,穿过菊花,直入腹肠,继而射透心脏,一股鲜血,从入体之处喷溅而出,很快就把那一大串甩来甩去的马尾,染成了大红花,而这座骑也顿时摔倒在地,把王猛子摔得仰天而倒,肩扛的巨斧也摔到了一边,连同那慕于刚的首级,也是散落在地。 朱龄石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强弩,微微一笑:“看来,这马好像没有吃那邪药,不至于刀枪不入啊。嗯,果然是王猛子,他的腰上,怎么还系着一个小孩啊。” 王猛子这一摔,腰间系着的那小刘义真,皮带扯断,婴儿连同襁褓,横着滚出去三四步远,不知是给摔疼了还是药效到了,从睡梦中醒来,哇哇大哭起来,而那婴儿的啼哭之声,隔了四十多步,顺风而来。 朱龄石的脸色一变:“不对劲,王猛子这时候带着个孩子冲出城,还是个婴儿,此子身份必然非同一般,三蛋哥,你们擒敌的本事何在?” 孙处飞快地看向了略带失望之色的胡老说,沉声道:“快,上前用千丝网擒住这王猛子,其他的事,交给寄奴哥定夺。” 胡老六咬了咬牙:“就这么放过这个叛徒了?” 朱龄石沉声道:“六子,王猛子为何会这样,需要后续详细查问清楚,现在军情紧急,敌军试探北门突围不成,转而向城西而去,我刚才已经下令贵子哥他们追击而去了,北门应该暂时无事,但西城那里可能还会有恶战,你迅速地拿下王猛子,不要伤他,至于那个孩子,更不可以伤害,明白吗?” 胡老六恨恨地说道:“那阿福兄弟的仇,这么多兄弟的仇,就不报了吗?” 朱龄石摇了摇头:“六子,你现在是军人,还是快意恩仇的大侠?” 胡老六的嘴唇微微地哆嗦了一下,还是咬牙道:“我是军人,是北府兵!” 朱龄石厉声道:“是兵就得听令!如果寄奴哥,阿寿哥他们事后审出王猛子当斩,我必让你亲自行刑,这样可以了吗?” 胡老六长叹一声,以手按胸:“遵令!” 朱龄石看着胡老六,点了点头:“这才是寄奴哥的好兵,才是我大晋的军人,这一战,是国战,是公战,不是私怨。记住,多备网,防止王猛子挣脱,就当他现在是一个猛虎,缚虎不得不紧!” 胡老六咬了咬牙:“要是他象长生怪物一样,破网而出,伤及兄弟们,那怎么办?” 朱龄石沉声道:“要是他破网而出,那就往他身上扔火罐,将之焚烧,在擒获一个可疑的敌人和保护我军将士的性命相比,我选后一个!” 胡老六的脸上闪过一丝兴奋之色:“多谢大石哥,还想着咱们兄弟的性命安全,我胡老六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他说着,从马鞍那里拿起了套索,对着周围的十余骑沉声道:“都打起精神,两人一网,我先套住他的手脚,你们再上网,记住,不缠上三道网,不许拉他起来,一遇他攻击,不要还手,马上走,听到了吗?” 众人齐声应诺,胡老六扭头看着身边的一个持着长杆,上面系着套马索的亲卫:“李平,一会儿我们去擒那王猛子,你先把孩子套走,带到安全的地方,记住,这孩子非常重要,不得有半点闪失,他的命就是你的命,明白吗?” 李平戴上了面当,眼洞之后,精芒闪闪:“遵命!” 胡老六环视四周,大家都已经准备好了家伙,而远处的王猛子,仍然在地上,一动不动,他深吸了一口气,用力向前一挥手:“兄弟们,开工干活了!” ===第三千四百一十七章 跑马绕圈测敌踪=== 胡老六一边说,一边策马而前,只是这一回,他和他旳手下们,都走得很慢,很慢,二十余骑四处散开,从各个方向包围了那个躺在地上的王猛子,而在他们的身后,一百多名盾卫步兵也持盾跟进,不少人在盾后手持套索,麻绳,一旦前方有变,就会迅速上前,代替骑兵们将王猛子拿下。 李平缓缓地跟在胡老六的身边,走到了离王猛子约二十步左右的地方,胡老六转头看着他,使了个眼色,李平点了点头,拿着套索杆,突然加速起来,刚才还缓缓而行的他,瞬间就是以狂奔的速度冲向了二十步外的王猛子。 胡老六也随之而动,发出一声响哨,围成一圈的骑手们,也都大声呼喝,绕着这个大圈跑起马来,方圆二十多步的圈子内,顿时烟尘缭绕,奔腾的战马上,骑手们一边呼喝,一边紧紧地抠住了手里的家伙事,万一王猛子有什么异动,就会马上上前攻击! 李平却没有跟着他们一起跑圈,他是以最快的速度,掠过了王猛子的身边, 从他边上不到五步的地方冲过, 一直跑到对面, 那个正在转圈奔行的骑阵,才徐徐停下,拨转了马头。 李平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水, 毕竟刚才的这一趟奔驰,看似轻巧, 可谁也不敢保证, 那个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王猛子, 会不会突然暴起,毕竟王猛子的力量, 速度,那可是全军出了名的,刚才冲过来一斧斩杀张志, 抛开对同袍下手的背信弃义不说, 只从军事角度, 那几乎是完美的一击, 全天下能躲过他这策马一斧的,怕是不会超过十个人。 这会儿的王猛子, 虽然躺在地下,但在众人眼中如同一只随时可能醒来的猛虎,近他十步之内, 都随时会有生命危险,也难怪李平这一趟冲刺, 会如此地紧张。 但平安地冲过第一次后,李平的心下稍安, 他咬了咬牙,抄起套杆, 在周围骑手们奔雷般的马蹄声与吆喝声中,再次冲向了王猛子,这回他加了点动作,冲过王猛子的时候,甚至挥了挥那套马杆,如果是一个躺在地上的人看到,没准会以为这是要在马上对他进行刺杀, 必然会有所行动的。 可是王猛子仍然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任由这一根套杆,从他身体上方不到三尺的地方挥过,甚至那套索带出的风声, 吹拂着他的须发,也没让他睁开眼,动那么一下,就那样静静地躺着,仿佛这世上的一切,都与之无关了。 战车之上,朱龄石双眉紧锁,静静地看着圈内的一切,孙处兴奋地说道:“看起来,王猛子是真的晕过去了,哎呀,该不会是之前的那些箭,已经重伤了他,只是因为药物的作用,暂时没有感觉吧,刚才那一下摔下来, 怕是这些箭杆又往里插进了一截, 不会是真要了命吧!” 朱龄石摇了摇头,拾起了刚才的那张弩, 转过一根空弩臂, 开始上弦, 他缓缓道:“一切皆有可能,当年阿寿哥在药劲过去之后,也是脱力昏迷,半个月都下不来床,而那些长生怪物,服了这些药后,更是会身体暴裂而死,因为这种邪药,是要耗尽人的潜能,来获得短时间内,对力量,肌肉的大幅度加强。” 孙处的眉头也皱了起来:“既然如此,我们应该赶快救下王猛子,给他查验伤口才是,为什么你还要上弦呢,难道,你是真的想杀了他?” 朱龄石轻轻地叹了口气,一把拔掉了那弩矢的箭头,说道:“这一矢,不为杀人,而为救人!” 可他说到这里,又拔出了另一根弩矢,搭上了下一根弩臂,他的神色中,平静里透出一股坚决:“可要是上一矢救不了人,那接下来这一箭,就得救其他人了,三蛋哥,请你理解。” 正说话间,只见李平已经第三次奔过王猛子的身边了,边上的婴儿啼哭之声越来越响,而王猛子却仍然是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不见血,也不见任何伤,不知是昏迷还是已经死亡。 李平咬了咬牙,换了个方向,这一回,他没有再冲着王猛子冲击,而是从一边的刘义真身边奔过,而他手中的套杆,也在掠过刘义真的一瞬间,用力挥舞,圆形的套索,不偏不倚,又准又稳地套中了刘义真那小小的身躯,伴随着他的战马奔过,刘义真也腾空而起,一下子就被李平接到了怀里。 周围的众军暴发出了一阵欢呼之声,就连胡老六他们这些刚才一直在策马跑圈的骑士们,也都在刚才李平冲击的时候就停了下来,大家屏息凝视,就是要看李平的这一下套娃,可这一下,是如此地精准,如此地精彩,要知道,套一个小小的婴儿,可比平时这样去套牛羊,套小马,甚至是套敌军骑兵难得多,可在李平手下,却是如此完美地做到,怎么能不让众军,发出一声雷鸣般的喝彩声呢? 胡老六哈哈一笑:“阿平,干的好啊,我看你平时也没” 李平却是来不及看胡老六,他的战马几乎是立定停止,顺便看向了怀中的刘义真,这个小家伙双眼明亮而清澈,两滴晶莹的泪珠还挂在粉嘟嘟的小脸之上,看着李平,却突然收住了啼声,转而咧嘴一笑。 这世上最让人无法抗拒的,不就是这种孩童或者宠物的微笑吗?李平看着这个萌娃,瞬间就想到了自己出征前几乎一样大的,刚出生的儿子。 李平的心里乐要开了花,而脸上也绽放出了笑容,嘴微微地嘟了起来,似乎是想要逗笑这个怀里的孩子,就象他在家里最喜欢做的逗儿子的动作。他的心里在想,要是我儿子,现在该有一岁了吧,会叫爹爹了吗? 他是如此地全情投入,甚至都没有察觉到,在他的身后,王猛子突然双眼睁开,一片血红,连膝盖都没有弯一下,几乎是鬼魅般地从地上弹起,十指箕张,如同鹰爪一样,就这样一个凌空飞扑,向着李平的背后扑来! ===第三千四百一十七章 一弩破咒终成功=== 所有人都吃惊地张大了嘴,因为这一下来得太快,快得他们甚至来不及作反应,几乎只是一眨眼旳功夫,王猛子那伸出的手,形同鹰爪一般,五根手指上,指甲又黑又利,形如匕首,甚至透出一股腐尸的气息,直接插向了李平的后背。 胡老六是反应最快的,他手中的套索,在他大吼:“当心!”这二个字的时候,就抛了出去,只可惜仍然慢了小半拍,套索本就是冲着地上的王猛子去的,只差了一点点,王猛子的身形已经弹起,这个套索,就这样径直地落在了王猛子的身后,原来他躺着的地方,离着王猛子,却是差之毫厘! 胡老六急得要哭出来了,他甚至闭上了眼睛,在刚才亲眼目睹了张志是如何给一斧断头之后,他再也见不得自己的同袍战友,死于这样的毒手了! 可是,一声熟悉的“呜”的破空之声,传进了胡老六的耳中,紧接着是一声闷哼,伴随着什么东西落地的响动,胡老六心中一动,睁开了眼,却只见李平愣愣地抱着刘义真,坐在马上。 李平背后的皮甲带子,已经断成了两截,这让他前胸系着的皮甲,掉落了下来,挂在他的肚子上,而后背的衣服,也给抓开了五条长长的裂口,可以看到背上的皮肤,却没有留下什么印子,这一下,真的是险而又险,要是那王猛子的魔爪再向前探出个两寸,只怕李平的背上肌肉,就要给生生切开了。 而王猛子则是四仰八岔地落到了地上,他的咽喉之处,插着一根没有箭头的断矢,入肉约有两分,这让他一时半会儿喘不过气来,翻着白眼,捂着喉头,口吐白沫,两腿在拼命地蹬着,那黑黑的指甲,这会儿却是在划着自己的喉咙,每划一下,都会留下几条血印。 而他后颈处的草丛中,却是闪闪发光,似乎有什么东西,从他的身上落了下来,胡老六回过了神,大吼道:“阿平,快跑!” 李平这下如梦初醒,一咬牙,猛地两腿一夹马腹,顺手狠狠地在马屁股上拍了一掌,这一下打得马屁股上顿时留下了个五指红印,负痛而嘶,闪电一般地奔出,周围的盾卫们连忙闪开了一个缺口,放李平冲了出去,然后迅速地合围而上,刘义真的哭声渐行渐远,而整个圈内,只剩下了在地上挣扎翻滚的王猛子。 胡老六一挥手,周围的二十余骑纷纷上前,向着王猛子的身上扔出渔网,套索之类的东西,很快,就有六七张千丝网,把王猛子紧紧地包裹在了里面,王猛子越是挣扎,这些渔网就缠得越紧,只一分钟不到的功夫,他就给裹成了一个棕子样的东西,除了眼睛还能眨以外,手脚完全无法活动了。 胡老六抽出马刀,跃马欲上,骂道:“你这叛徒,到现在还想害了,无药可救了你,去死吧!” 他举起了马刀,策马奔到王猛子的身边,作势欲砍。 朱龄石的声音沉沉地响起:“六子且慢,不要伤他!” 胡老六一愣神,只见朱龄石仍然驾着那辆战车,从圈外驶来,外圈的盾卫们让开了一条通道,十余个卫士在车前持盾夹槊,以为护卫,就这样走到了圈内。 胡老六恨恨地说道:“朱将军,你也看到了,这家伙就是现在还想害人,不杀了他,后患无穷呢。” 朱龄石摇了摇头,一指王猛子的脖子后面,草丛中那点亮闪闪的东西,说道:“六子啊,你看那些是什么?” 胡老六睁大了眼睛,看着这东西,眉头一皱:“象是几根针,但这又证明了什么呢?” 朱龄石叹道:“六子,这个世上有不少巫蛊厌胜之法,据说可以通过在人身上扎针,然后用傀儡布偶之类的来控制受针之人,黑袍乃是至邪之人,这些禁术可能很熟悉,所以王猛子这样伤人,恐怕不是他的本意,而是给人这样施法作咒术了。” 胡老六不可思议地摇着头:“我不信,这天下哪有这样的本事,几根针就能控制一个大活人?” 朱龄石叹道:“我原来也不信,但我师父,也就是寄奴哥当年曾跟我们提到,以前他在前秦宫中,看到有人这样作法施咒过,可以通过迷药和针术,操纵整个宫中的卫士为她所摆布,甚至去刺杀苻坚,若不是他老人家亲眼目睹过,我又怎么敢这样断言?” 孙处的眉头一皱:“这么说来,这控魂之针,就是黑袍操纵王猛子的办法了?” 朱龄石勾了勾嘴角:“我原本也只是想试探一下,因为这针听说是要扎到后脖颈处或者是后脑勺上,所以我用无头的弩矢射他的咽喉,如果王猛子真的给禁术控制,全身刀枪不入,那这一箭不会伤他性命,反而会把他身上的禁针给砸出来,使他摆脱控制。三蛋哥,你现在知道我为何要用这一箭了吧。” 孙处长舒一口气:“若是他没中这种禁针,或者说没服药成为这种长生怪物,你下一箭,就是要他的命了?” 朱龄石点了点头:“是的,不过这个可能性不大,因为之前他能挨这么多箭,恐怕早就是因为药物和禁针的作用,让他可以变成一个类似长生怪物的东西,所不同的是,他的意识模糊,只会死板地执行控制他的人的命令,我想,他之所以在地上不动,可是这位李兄弟一下子套走孩子就暴起反击,恐怕是因为他接到的命令,就是要带好这个婴儿,不能落入别人之手啊。” 所有人都恍然大悟,叹服地看着朱龄石,而这会儿的王猛子,嘴里则是荷荷作响,似乎在说什么话,胡老六竖耳倾听,一边听一边喃喃道:“保护孩子,用你性命,保护孩子,用你性命,谁来抢他,格杀勿论,谁来抢他,格杀勿论!”说着说着,王猛子突然脑袋一歪,手脚也放弃了挣扎,晕了过去。 ===第三千四百一十八章 飞天魔蛊报军情=== 胡老六抬起头,看着朱龄石的眼神中,充满敬意:“果然跟朱将军你说的一模一样啊,我胡老六服了你啦!” 朱龄石点了点头:“六子兄弟,这里就麻烦你来处理一下了,王猛子身上禁针已除,会脱力而晕,就象当年阿寿哥两次服了禁药之后,都是昏了几天才醒过来,然后是长期的脱力。而这个孩子的身份,恐怕只有等他醒了后查问了!” 说到这里,朱龄石看向了西城旳方向,神色变得坚毅起来:“我现在要去追击出城的敌骑,去西城帮忙,你们速去原来埋伏的密林一带休整,看守好王猛子和这个孩子,保护他们,用你性命,谁来抢夺,格杀勿论!” 胡老六沉声道:“大石哥,你放心,这回我会好好看守好王猛子和这孩子的,城门这里我会留几十个兄弟监视,如果敌军有异动,我会最快地速度杀出来!” 朱龄石笑道:“放心,要是连后面的两波敌军都逃往西城,那不会再有大队敌军杀出来了,不过,出于保险起见,我会让王允之将军带三千兵马在附近埋伏的,要是大队敌骑再从这里冲出,也会有他去对付,六子,你只要看守好王猛子和这个孩子就行,别的事情,就不用操心了。” 胡老六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勾了勾嘴角:“这么说来,这一战我没有再次上阵杀贼的机会了?” 朱龄石平静地说道:“为了胜利,每个人都要在他的位置上作出贡献,杀贼是一种贡献,保护好重要的人物,也是一种贡献,你看,现在寄奴哥是独坐帅台,指挥战斗,可没去冲锋陷阵,难道就不是贡献了?” 孙处也跟着说道:“就是,六子,你今天已经杀得够可以了,冲了几个来回,命都快没了,就算平时的战斗,也算是力战啦,现在你看守王猛子,守护好这个孩子的任务非常重要,甚至比你刚才几次冲击出城的敌骑,都要重要。不管前方发生什么事,你都要呆在你的位置上,除非有我和朱将军的命令,不得离开,违者,军法从事!” 胡老六收起了笑容,平时可以嘻嘻哈哈打成一片,无话不说的孙处,在下令的时候却是从来都是斩钉截铁,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真要有人违他严令,那是一定会说杀就杀的,他沉声行礼道:“遵命。” 孙处松了一口气,转头看着朱龄石,说道:“那现在我们…………” 朱龄石点了点头,对着前方的那二百名已经收了队,重新列成一排的持盾伏兵说道:“你们在此留守,寻找地形继续潜伏,敌军要是大队骑兵出城,到时候听王将军的命令行事!” 为首的一个军官抱拳行礼:“得令!只是在这里埋伏,城墙高大,似是可以挡住日光,若是再用镜面反光亮瞎敌眼,恐怕没那么容易了。” 朱龄石点了点头:“这个战术也不能常用,如果敌军出城,王将军会率本部人马先上,你们潜伏不动即可,如果他传令你们出来助战,你们再出来便是,就作寻常的盾牌手上阵,不需要用那反光之术。” 那军官沉声道:“诺!” 朱龄石深吸了一口气,向着西城的方向一挥手:“出发,去西城!” 广固,内城,城头。 一只黑色的大鸟,在空中盘旋,四处都是黑烟滚滚,火光四起,城内似乎也陷入了阵阵混乱,而这只大鸟则在一片兵荒马乱的嘈杂声中,飘然而落,就站到了站在内城城头之上的黑袍身边,明月飞蛊那张美妇的脸,展现在了他的面前,而黑袍周围的数十名重甲持戟的卫士,不由得向后倒退了一步,显然,这个飞天魔物对人心灵的冲击和震撼,即使是杀人如麻的俱装骑士,也是会害怕的。 黑袍淡然道:“北城的出击,好像没什么动静了,是失败了吗?” 明月飞蛊冷冷地说道:“你的好徒儿公孙五楼,出城前就背叛了你,忽悠了贺兰敏和慕容林向北走,他自己则带了两千骑兵直接向西去了!” 黑袍勾了勾嘴角:“这小子是想投奔后秦去啊,果然算盘打得精明,我原以为他是会向东去,杀到海边去找船出海呢。” 明月飞蛊不屑地振动了一下翅膀:“你这也能算到,那也能算到,怎么就控制不了公孙五楼呢?别说你不想要那两千俱装甲骑啊。” 黑袍摇了摇头:“我只是没想到慕容林这小子这么一根筋,两千铁骑,居然一块令牌就交给了公孙五楼,看来这小子跟他爹,他大哥是一个模子里灌出来的,都是有勇无谋的莽夫啊。。” 明月飞蛊冷笑道:“那你是希望公孙五楼这样的聪明人多呢,还是慕容林这样的莽夫多呢?” 黑袍叹了口气:“这确实是个问题,聪明有脑子的人会起异心,不那么听话,听话的人往往没有独当一面的能力,纵观全城,现在大概也只有慕容镇,勉强算是聪明又听话的。” 明月飞蛊咬了咬牙:“慕容镇是因为忠义,要守住城,保住族人,才会暂时跟你合作,一旦他知道了你害死…………” 黑袍的脸色一变,连忙一抬手,沉声道:“全都给我退下!” 周围的二十几个卫士全都如蒙大赦,礼都不行就转身而逃,毕竟,守着个吃人的怪物,再加个一言不合就杀人的黑袍,每个人都害怕这条小命啥时候说没就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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